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8.01 【羅黄】古代架空-《江山不夜月千里》37(完結) (5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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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4 【羅黄】古代架空-《江山不夜月千里》24 (40F)

#罗黄#江山不夜月千里24

江山不夜月千里24

【温馨（。）提示：本章有漂浮的肉渣慎慎慎慎慎！雷点低的千万别看！】

盛夏之时天都热得实在可以，全城的知了都在齐唱夏曲。罗喉本就因为旧疾难以入睡，这会儿更是睡不好。君曼睩一向是个贴心的孩子，见自家大伯如此，便道：“大伯，要不去骏骊山避暑吧，正好那里的温泉对您身子有好处。”

罗喉想半天才想起骏骊山尚有一处避暑用的宫殿，乃是前人所修，他先前仅是知晓，还未去过。虽说温泉也泡过，但在沧析本地泡温泉却是头一回，于是他点头同意，君曼睩就下去安排了。

过了两天，沧析王殿下就带着部分随从前往骏骊山避暑，所有政务暂时推给郡守打理，计划安安心心度过这段最热的时候。

骏骊山的宫殿虽说造得不如天都王宫，但也清丽雅致，尤其在经历过几位文人出身的主人改造之后，更添意趣。小桥流水，曲径幽篁，亭台水榭，碧绿荷塘，愈看愈是舒心淡然。青翠浓郁的藤蔓依依垂下，花簇引来翩跹之蝶，生趣非常。

黄泉一来就在里面转了一圈，想着这种浓厚的文人味估计幽溟会喜欢得不得了。他自己虽然算不上文人，对这种地方倒是挺有好感，说直白些，这里看着就凉快，乘凉避暑实在上佳。

罗喉好像也对此地比较满意，不过他先跑到自己住的寝殿睡了一觉，才优哉游哉地爬起来去泡温泉。

黄泉转来转去最后问小郡主：“嗯？这里没知了？”

君曼睩掩口笑道：“专门着人去粘了呢，不过这儿本来知了也不多，离寝殿和温泉也远些，不会吵到大伯的。”

“你倒是心思细密。”黄泉也是个浅眠易醒的主，知了一叫他也睡不好，想到之后可以睡个安稳心情也愉悦不少。君曼睩看看天色，道：“时辰正好，不会太热了。黄泉，你去泡个温泉怎么样？这里的泉水温度很舒服的，泡上一炷香也不会头晕……我去着人准备晚膳，你和大伯泡完出来正好。”

黄泉思忖着现下既无他事，泡个温泉轻松轻松倒不错，简单收拾收拾也去了。

时值夕阳将落未落，暖金色的光芒正与玫红交织，落在汤泉池里通透彻亮，水波荡漾开一片灿烂。

罗喉在黄泉进来那会儿已经坐在岸边屋内椅子上休息了，听到脚步声便睁开眼看了看，见是黄泉后又闭上眼睛继续躺椅子上眯着。

黄泉走到他跟前，见状不禁调侃道：“怎么，泡太久头晕了？”

罗喉将眼睛打开点缝隙，看黄泉把遮光的竹帘整个儿卷起。这时候已经没有阳光直射入内了，风过时微微偏凉，享受点温泉扑进来的热气刚好。

黄泉看他不说话却一脸舒适的表情，怎么看都像只餍足的大猫。

“小丫头说待会儿用晚膳让我带上你，免得你在这儿睡一晚上。”黄泉刚才还怀疑君曼睩的话有问题，现在一看深感说得不差，要是不喊罗喉他可能真的会在这里睡一晚上——还只披着件轻薄的袍子。罗喉也不知听没听到，反正无甚反应，黄泉将上衣褪下后拿脚踹了踹罗喉的小腿：“罗喉，听到没有？”武君这才闭着眼含混不清地咕哝几声。

睡不死你！黄泉直接将衣衫砸在他身上，好笑又好气地走出去，入了水。

暖意蔓延向四肢百骸，黄泉颇感放松地叹息一声，轻靠上身后的石壁。

看来夏天泡温泉也不差，舒服倒是不分季节的。

合上眼，黄泉开始闭目养神，直到他感觉自己的头发正被什么拉扯着，便扭过头去：“玩你自己的头发去！”

罗喉若有所思：“比想象中的顺。”说罢又看了看黄泉头顶那一团蓬松卷曲的头发，“黄泉，你的头发到底怎么长的？”

黄泉没好气地将头发从他手里抽离：“边儿玩去！”

武君没生气也没“边儿玩去”，坐在岸边思考人生。

黄泉扫了眼他浸入水中的小腿，忽然笑得分外恶劣：“啧啧啧，殿下皮肤如此细腻，当真看不出是男人的腿……”

罗喉未说话，只是忽然伸手往黄泉裸露的肩上拧了一把，那人惊得险些跳起来：“罗喉你作甚？！”

“将军皮肤如此细腻，当真看不出是男人的肩。”武君答得理直气壮，配合他那一本正经的神色更是……欠揍非常。

黄泉顺手糊了他一脸水，罗喉怔了怔，而后眯起眼道：“很好。”“怎么，殿下要下来打水仗么？”黄泉冷笑着盯着他，然后就见罗喉扔了外袍跳入水中。

他大爷的玩真的？！黄泉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武君逼近几分，接着抬手就扬起水来泼了过去，黄泉还正想开口说话呢，冷不防地被这么一泼，当即整个人都不好了。

“……罗喉！”今天大爷我不拍死你我就跟你姓！愤怒的将军立刻反击，可知武君也不是易于的对手，两人在温泉池子里哗哗哗，哗哗哗，你泼我我泼你玩得不亦乐乎，若是君曼睩见了准得长叹一声道这俩真幼稚。可惜当事人并不觉得，他们非常认真地在打水仗，以至于上手上脚拼到一块儿。黄泉被罗喉按进水里吃了好几口水，然后武君相当得意地问他“服不服”结果自然是被黄泉扯下去同样呛水。闹了大半天罗喉想这人怎么还不消停，眼见天幕已重估计马上就得到饭点儿了，于是打算提人上岸。黄泉哪里肯被他逮上去，又你来我往地过起招来，罗喉不愿君曼睩等太久，一个错身后将黄泉抵在岸边圈紧了：“闹够了没？”

黄泉挣扎几下没成功，倒让罗喉桎梏愈紧，意识到对方呼吸就在自己颈项间，黄泉有些尴尬地停止动作，道：“……放手。”

他说这话时略微转过了脸，无意间触到罗喉唇上，皮肤沾着水汽熏出的腻滑感，两人都不禁一震。光线渐暗，水雾弥漫，看不清对方到底是什么神情，气氛却是更加暧昧。罗喉略微低下头，在他耳边以稍显低沉的声音唤道：“黄泉。”

脑中仿佛轰然炸出一声巨响，接着便是空白一片，黄泉转过身去，四目相接之后，两人的唇便紧跟着贴合在一起。

罗喉将他抵在岸边，以一种侵略性的姿态深吻着，一手扶着黄泉的头拉向自己，一手触上那人的腰间。黄泉只觉这个吻与往常极为不同，少了平日的那种浅尝辄止，更多的是占有与掠夺。他感到罗喉的舌头探入自己口腔内，从齿列滑至舌尖，而后勾起自己的纠缠不休，步步紧逼难以后退。黄泉顿时有些呼吸困难，抬手将人推开大口喘息，不知为何此时罗喉的眸色莫名鲜亮，竟有烧灼之感，眼见他又要凑上来，黄泉赶紧拿手挡住他的唇道：“让、让我喘口气……”武君点头同意，却将人抱紧几分，以唇压在黄泉耳廓上细细亲吻，后者莫名一颤，竟觉全身都若置于烈火之中，熊熊燃烧起来。罗喉辗转至黄泉颈项间落下一串轻柔的吻，正缠绵于对方锁骨之上，忽地被他抬起脸寻到嘴唇一阵乱啃，罗喉疑惑之间黄泉再度离开他唇上，将头抵在罗喉肩窝，闷声道：“这下糟了……”武君还想问个所以然，突然明了情况，不禁轻声低笑起来。

黄泉就着眼前的胸膛咬上一口，抬头瞪着他：“笑什么？别告诉我你没有。”

“嗯，我知道。”罗喉忍住笑，本环在黄泉腰间的手向下滑去。

“等、等等……啊……”黄泉才喊出几个音声音就忽然变了调，断断续续道，“你……啊……等等……让我自己……不……”

被抚慰的快感汹涌而来，黄泉瞬间失了力，几乎挂在罗喉身上支撑着，最后他只能全神贯注地让自己不叫出声来，别的已经无法分神了。

罗喉的手指带有薄茧，摩擦之时快感激得黄泉险些破功，他索性狠狠咬上罗喉肩头，双手也紧紧抠在那人背上，偏偏罗喉还凑在他耳边唤着他的名，那声音就像蛊惑人心的魔咒一般，彻底将黄泉的意志粉碎殆尽。

他终是低喘出声，平日素来低沉的声线此刻染着情欲的魅惑，罗喉心神一动，手上动作不禁加重几分，耳边的呻吟猛地拔高些许，使他情不自禁封住对方的唇，免得再听见这声音，逼得他难以控制自己。黄泉身躯颤了颤，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然后彻底瘫软地靠在身后石壁上，侧过脸奋力呼吸。

稍稍缓和片刻，他伸手勾住罗喉的脖颈拉向自己，眼眸里的情欲尚未彻底平息。

黄泉低声笑道：“表现不错，下面换我了。”

事后黄泉想着幸好这温泉水是活水，否则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一步。

给罗喉泄完火后，两人又泡在水里温存片刻，罗喉本想来个痛快的，黄泉挡住他道：“今天算了，我还没准备好。再说，君曼睩还等着。”于是武君默然应许，在他额上印上一吻，将人松开，道：“走吧。”

君曼睩确实是等了一会儿那两人才姗姗来迟。

小郡主倒没多想，赶紧叫他们用膳。

只是吃饭时黄泉有几分困顿和心不在焉，君曼睩问他是否是饮食不合胃口，罗喉接了句“他在池子里泡久了头晕”，便不再说话。

君曼睩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忽然明白了什么。

“大伯，”小郡主凉凉道，“做什么事都要适可而止啊。”

黄泉闻言筷子险些脱手，瞌睡也惊醒大半，但他迅速地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模样，闷头扒拉饭食。罗喉倒是一脸淡然，颇为镇定地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君曼睩无奈地摇摇头，心说你们大人的事我不想管了，爱咋咋地吧。

晚膳后三人在宫中散着步，君曼睩走在前面点，身后两人明显比她更为自在，而且……小姑娘以余光瞥了瞥夜色中他们俩的距离，目测他们俩手是牵上了。

哎呀眼睛好像有点疼……君曼睩默默移开视线，想着非礼勿视四字箴言，与他们距离拉远了些。

恐怕以后自己都会被他们腻死了。君曼睩无奈叹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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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樓發表於: 2015-04-01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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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1 【羅黄】古代架空-《江山不夜月千里》25 (41F)

#罗黄#江山不夜月千里25

江山不夜月千里25

君曼睩最近在抄书，小姑娘的解释是抄点经书有助平定心绪，顺便，心静自然凉。

罗喉就着人专门搭了个花架子给她挡一下午后的阳光，那些花从架上垂下，雪白中夹着粉紫，透着光煞是好看。

本来这个地方是给君曼睩准备的，谁知过了段时间变成罗喉在用。

君曼睩说，在哪儿抄书都一样，只是外边儿坐着怎么都不如屋子里舒服，于是回屋去了。罗喉不忍心浪费了此处，每日的下午看书时间就搬到了花架下。他挪窝，黄泉就得挪窝，好端端的从放着冰四面通风的房间挪到外面享受自然喂喂蚊子，怎么想都觉得是罗喉脑子有坑。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不会说出来。

继上次温泉池子里弄出的那点事儿后，两人亲密举动就多了些，更自然了些，互相抚慰身体泄个火什么的不是没有，但黄泉迟迟不表态，罗喉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但其实，黄泉也好罗喉也罢，都不是性急之人，如果能让这份感情来得更舒服些，何乐而不为呢？

这会儿武君正在藤椅上安静地翻阅书卷，阳光穿透花叶，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光点。每每罗喉抬眼时，被阻挡了些的光映在他眸中，剔透的颜色令黄泉想起红色宝石。察觉到黄泉的视线，罗喉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将军愣了愣神，起身道：“算了，我也找本经书来抄。”省得没事望你望得脸红心跳。

罗喉点头表示知晓，再微微倾身拨了拨熏蚊虫的香。

黄泉想自己要是再瞅下去准得化成石了，便飞快地跑走取书去。

他们俩这么一待往往都得待到晚膳时君曼睩来请，却是悠闲自在岁月静好。

黄泉承认自己享受这份静谧的时光，与他曾经的生活大相庭径，但也不乏舒适。

他摊开书铺上纸，静静磨墨——这活儿还是罗喉手把手教的，黄泉忽觉有点意思，像罗喉这样的人，竟也是会擅于这等事，稀奇，实在稀奇。

武君的双眼注视着他修长有劲的手指，跟着黄泉手上的动作视线转了转后又回到书本上，余光已瞥见那人提笔蘸墨了。

要说字，黄泉的字是很好看的行书，那才是正经的行云流水翩若惊鸿，可惜他就是不爱写。问他时还非常理直气壮地说，打仗的人写那么多字作甚，又不是书法家。罗喉无声一哂，想到黄泉看到自己的字时说：“不愧是伟大的武君，写字都这么雄浑霸气，佩服，佩服。”实际上，君曼睩笑着对自己谈及黄泉背着他的话，说是罗喉的字个头挺大啊，写信得浪费多少纸。

武君越想越是觉得趣味，不觉勾起嘴角。

黄泉抄书的间隙看他一个人对着书卷笑得一脸……甜腻？顿觉有些恶寒，再摇摇头，继续抄写《南华经》。

许是天气太好，许是经书太过无聊，黄泉抄着抄着困顿起来，干脆搁了笔趴在宣纸上睡了。

风过时，拂落那些粉紫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坠入土壤。

罗喉将落在身上的抖落下去，抬眼却见黄泉在花中睡得正好。武君不禁站起身轻轻走近些，看着那人的睡颜静立了许久。

有些时候仅仅是一个画面已足够珍藏一生，有些人注定是会走入心中，成为最柔软的那部分。

罗喉抬手摘去黄泉发上的花瓣，而后俯下身在他额上轻柔一吻。

——与君一世长安。

中秋前夕盛夏的暑热也退了不少，于是他们就搬回王宫，诸事照旧。

皇城来旨时罗喉和黄泉正在天都王宫花园里听君曼睩抚琴，见了来使便行礼听旨。

中秋的地位不比除夕的低，本来按惯例凡皇室亲族及五品以上官员都要入宫赴宴，但此回尚在太后国丧期间，故而不可能如往常般大摆筵席莺歌燕舞，所以皇帝只打算开个简单的家宴，让亲族小聚一番即可。

罗喉和君曼睩自然是要遵旨前往，但黄泉有罚在身，不能随同。

“无妨，不出三日必返。”罗喉对他道。

黄泉嗤笑一声：“这么急回来作甚？我又不是三岁孩童还要你这点安慰么？”

“嗯。”武君抬手揉揉将军的头顶，很认真地嘱咐道，“我不在时，你要听话。”

“罗喉！”黄泉拍掉那只手，哭笑不得，“你真当我是稚子么！”

罗喉点头：“这么调皮，难道不是？”

“边儿去！”黄泉抬脚踹上他的小腿，明显看到对方眸中的调侃之意，“说得像你就不熊似的，你童年那些糗事要我来说吗？”

罗喉露出了然的神色：“哦，还有把柄在你手上。”

“对啊，还是某人亲口讲述，活灵活现啊。”黄泉倚在窗台边，挑了挑眉，颇为玩味地对罗喉一笑。

罗喉靠近他，略微俯身：“不是很好么。嗯？”

近在咫尺的呼吸和稍稍上扬的尾音，黄泉殷红的眼睫上下扇了扇，抬起头应下罗喉的吻。

并非情欲或渴求，仅仅是恋人间的缱绻眷恋。

指腹掠过黄泉的唇角，罗喉在他耳边低语：“我会尽快回来。”

而后转身走到书桌旁，执起墨条道：“你来写。”

黄泉有些不解：“写什么？”

武君赤色的眼眸此时带着些平和的柔，望着他道：“家书。”

家书。

简短的两字，却让黄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他已经许久未曾写过家书，一来，皇帝明令禁止他不准联系家人；二来，那时候黄泉实在心头郁闷就算提笔也不知写什么。这回罗喉要去皇城，由他私底下去见幽溟再交托黄泉的家书实乃良机，甚至，还可以将幽溟的回信带过来。

罗喉将笔放入黄泉手中，自己则研磨着墨条。

黄泉再度望向他时眼中便多了些复杂的情绪：“哈，能让沧析王殿下亲自磨墨，这又是我的殊荣了？”

罗喉搁下墨条，一本正经：“沧析王还得给你亲自送呢。”

黄泉提笔蘸了蘸砚台内的墨汁，道：“你真是一点也不适合开玩笑。”

“惶恐了？”

黄泉闻言动作微微一滞，嘲讽着说：“对啊，惶恐至极，待会儿出去看看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武君低声笑了笑，转身行至窗台旁站定：“写吧。”

他提笔欲写，却是除了“幽溟吾弟”四字，再也落不下一笔。

轻叹一声，黄泉缓下思绪，复而静静运笔于纸上，只得寥寥数言。

纵然千言万语，又怎抵一词平安？黄泉省下其他，道自己一切都好，让小弟勿念。再简单询问家中情况，就此收笔。罗喉见他放下笔，知晓他是写完了，便走过去拾起信笺吹了吹，然后装好封口。

黄泉看着他，欲言又止，罗喉也未出声，仅与他对视。

君曼睩来叫罗喉出发时就看到他们两人如此深情对望的模样，轻咳几声后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般柔柔道：“大伯，该出发了。”

罗喉点点头：“知道了。”然后再回头看了黄泉一眼，“诸事小心。”

黄泉莫名觉得好笑，绕过书桌走到他身畔：“你省点心吧。”

他送这两人至宫门口，直至队伍消失在视野中。

那瞬间，黄泉忽然觉得，似乎有些寂寞。

中秋皇室家宴后，皇帝私下与弟弟说了会儿话，问道黄泉情况时，罗喉说他还是很听话的，老皇帝这才松了口气，又蓦地想起什么：“上回朕气得急了，重重打了他……现在好了吗？”

“回陛下，将军年轻，无甚大碍。”罗喉淡淡道，“再者，做了错事是该挨打。寻常人家孩子尚且要挨巴掌棍子，何况陛下将他视若己出，爱才心切，严厉些又何妨。”

皇帝叹道：“朕就是怕他性子太急，走错路……你也知道，养兵容易养将难，损了他可如同损了千军万马。”

“陛下说得对。”

兄弟俩不约而同地沉默片刻，皇帝笑道：“果真是岁月磨人，当年朕那个令人头痛的弟弟，现在也如此沉稳持重了……现在看谁还敢说你轻浮纨绔，骄横跋扈。”

罗喉不语，施了一礼：“时候不早，陛下龙体为重，早些休息吧。臣弟不再打扰，先行告退。”

“去吧，你和小曼睩一路奔波也甚是劳累，朕就不多留了。”

罗喉再行一礼，缓缓退出殿内。

他出来时遇上太子，叔侄二人简单地寒暄后亦是分别，走出不远又碰见五皇子，五皇子见了他规规矩矩地见礼：“见过王叔。”他身后的两位随从也极是礼貌地躬身避让，罗喉跟他也说过几句后，忽地道：“小五今年十六了吧。”

五皇子笑着对曰：“王叔，今年十六的是七弟啊，我今年十九呢。”

罗喉无甚表情地点头道：“哦，人老了记性不好。你去吧，我也回府上休息了。”

“是，王叔慢走。”五皇子恭敬地送他离开，正准备继续前去面见皇帝时，身后的随从道：“殿下，不可与沧析王过从甚密。”

“为何？他是我亲王叔，虽然外界传他严肃可怖，但方才我与他交谈甚欢啊？”

“殿下您当年还小，所以不明事件情况如何……当年先帝可是差些立旨，要陛下将皇位传于沧析王的！”

“……什么？！那为何现在……？”

“也算是沧析王自己闹出的事，当年他图一时好玩，私自修改边疆战报，致使军机延误损失惨重……先帝拿那根传国权杖将他打得吐血连连，那时候沧析王怎么说都只是个小孩子，险些被打死……若不是当时尚是皇后的太后与尚是太子的陛下替他求情，恐怕这世间就再也没有沧析王了……从那之后沧析王就与皇位彻底无缘，没过多久他就领兵出征，然后才是大家现在熟知的沧析王呢……”

罗喉走过被藤蔓覆盖的宫墙，清凉的夜风传来不知是何物的低鸣，哀哀戚戚盘旋低回。

他驻足良久，侧着头恍若聆听。

功也好，过也罢，一旦被这重重宫墙隔绝，什么都归于寂静，什么都尘封无音了。

翌日罗喉前往曾经的护国大将军府，将黄泉的家书交给幽溟。

爱染嫇娘也在他身边，小腹微微隆起，已是有孕在身。

幽溟升至鸿胪寺少丞，一直想告诉二哥这两个好消息，无奈皇命在上，不得他法。罗喉的突然而至令他倍感惊讶，当罗喉把黄泉的家书交给幽溟的瞬间，这个从小少爷转变为一家之主的青年顿时红了眼眶。接着，他颤抖着手打开信件，读完之后整个人竟如同孩子般哭了起来。嫇娘上前，轻轻抚着夫君的背脊，眼中亦是噙着泪水。

罗喉并未多说什么，只默然在旁，等待他们情绪缓和。

幽溟拜托他将回信送到黄泉手中，武君也同意了，事实上，就算幽溟不说，罗喉也会提。年轻男子郑重地将回信交到他手上时，罗喉终于开口道：“你们要自己保重，他才会安心。”幽溟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们明白。多谢殿下。”

罗喉准备离开时爱染嫇娘又交给他一个包裹，说是她亲手为黄泉做的些衣物，罗喉也带上了，临走前女子对他深深福了一福：“殿下，二哥就拜托您了。”

他想爱染嫇娘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可他愿意理解为那个意思，于是非常严肃地承诺：“罗喉要护之人，谁也动不得。”爱染嫇娘还未来得及反应罗喉这话到底何意，便见那道威严霸气的身影已然走远了。她在门口目送客人远去，肩上被人披了件袍子，侧过脸看到自家夫君关切的神情，爱染嫇娘微微笑着握住幽溟的手，两人依偎着走进府中。

离开皇城前罗喉接到皇帝的通知，说秋狩不必来了，因为皇家猎苑在整改，今年的秋狩取消。

罗喉倒也不愿跑太多次皇城，这里的风从未停歇过。

回程路上君曼睩笑道：“大伯，今年秋狩可以在沧析过了呢。”

罗喉以手撑着头靠在马车窗边，想着那道英俊挺拔的身影。

若是黄泉参与的话，想必今年秋狩会分外精彩吧。沧析王不言，眸中笑意渐渐浮起。

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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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樓發表於: 2015-04-02 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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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2 【羅黄】古代架空-《江山不夜月千里》26 (42F)

#罗黄#江山不夜月千里26

江山不夜月千里26

中秋过后沧析连着下了几天雨，温度也降下不少，到再晴时，已是正儿八经的秋高气爽。

罗喉从京里回来将幽溟的家书与嫇娘做的衣袍交给黄泉后，难得地见到这名年轻的将军眼圈红红的模样。黄泉拿着信抱着衣服闷头就冲回自己房里，顺带把武君锁在门外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出来那会儿又恢复寻常模样，倒让罗喉隐隐有些担忧。

“黄泉……”罗喉才开口，那人就瞪过来：“我没事！”

于是罗喉只得默默然。

黄泉看他又开始散发孤寡老人的气场，觉得莫名好笑：“我说了我没事，你别胡思乱想。”

武君继续默默然，但点了点头，眼神倒是安稳了：“过两天就是秋狩了。”

黄泉走到廊下手臂交叠抱于胸前，就近倚靠在廊柱上，望向罗喉：“那你回来作甚？”

“今年猎苑整改，秋省因此取消。”罗喉踱步至黄泉面前，习惯性抬手去揉将军头顶松软的卷发，自然换来一记凶狠的眼刀。不过，黄泉并未躲开：“所以你打算在沧析进行秋狩？”

“有何不可？再者，我已经许久未曾去过沧析猎苑了。”罗喉揉完黄泉的头，手滑下些许把玩起自黄泉耳鬓间垂落的两缕红白掺杂的头发来，“你在京城时随陛下打过猎么？”

黄泉眨眨眼：“你该问，我随侍御前时打猎的成绩如何。”

“哈。”罗喉颇是玩味地笑笑，“这般自信，果然是你。”

“说起来，”黄泉抓住罗喉的手，凑近些许，“末将还未见得殿下的骑射如何啊。”

罗喉索性就着这个位置往他唇上轻轻一点：“届时便知。”

黄泉挑挑眉，眸中似有闪光：“既然如此，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秋狩那日天气极好，天都中除部分兵力各司其职外，其余的都跟着沧析王武君罗喉殿下刷拉拉地跑去东部猎苑参加秋狩去了。由于并非是皇家规制，所以众人也轻松不少，加上都是混熟的弟兄，此回可以说是单纯的竞技比赛。

小郡主虽然不能参加，但她带着些女眷搭了台子观看，顺便给队伍记记分什么的，倒也开心自在。

罗喉领一队，箭羽为黑色；黄泉领一队，箭羽为白色。两拨人策马进了猎苑就按照领队的指挥各自寻找猎物，助兴的呼喊声响彻猎场，君曼睩远远地就看见黄泉骑着匹白马飞驰往来，高束的长发在空中划出潇洒的弧度，煞是好看。今日他穿着银白主调的铠甲，虽不是他曾在踏霜营羽骑军的制式，但也英气勃发夺人眼球，君曼睩不禁幻想起他先前在羽骑军的打扮又是怎样一种风采。小姑娘才欣赏完将军的英姿，便听周边女眷们压低的惊呼，于是转移目光毫不费劲地看到了自家大伯。

与他先前征战时穿的那套沉重昂贵的金色战甲不同，罗喉这会儿身着暗色玄甲，身后披风染成百草霜般颜色，一头金棕夹红的长发此时同样高束，不似往日压力迫人，但却势不可挡，如燎原大火，更显嚣狂。他座下黑马肌肉匀称四肢矫健发达，观其神态亦可得知乃是不可多得的宝马，奔驰起来如风如电，迅猛敏捷。

君曼睩咂舌，黄泉骑的那匹她认得，罗喉骑的这匹她也认得，不都是自家大伯的爱马么？

“倾云和玄火……大伯也真舍得啊。”君曼睩想到平日罗喉护这两匹爱马的模样，又看看远处的画面，笑叹道，“还真是下了血本了呢。”

不过，从皇城回来时，大伯还向陛下讨了匹马回来，莫非又要养新宠啦？君曼睩思绪跑远了些，听到旁边女伴叫自己才回过神，原来黄泉那边已经夺得先机，找到鹿群了。

“听说那个京里来的黄泉将军箭术了得，赶紧快来看看！”女眷们你拉我我拉你，纷纷离席跑去眺望黄泉射箭的模样，君曼睩也好奇，跟着凑上前去屏息凝神注视着年轻将军开弓的身影。

只见黄泉于马上追逐猎物，抽出三只箭矢扣而待发，众女眷忽见将军一松手，三只利箭离弦而出，竟分别命中疾奔的三只鹿。

“将军威武！”黄泉那方的军士欢呼起来，罗喉带着些人跑近了，便见着黄泉冲自己投来颇为挑衅的眼神。武君对他报以极淡笑容，策马调头奔去。

看台上的女眷们记下黄泉那方的收获，接着关注起武君的动向。

鹿群此时被罗喉那边人马赶至己方，武君取箭开弓，眸色沉沉。倏然间，箭飞惊天，奔于最前面的三只鹿依次被贯穿，箭矢仍是继续飞射，直直嵌入一棵大树中。

看台上一片惊呼。

君曼睩微微一笑，写下罗喉的战果。

罗喉收回弓，侧过脸望向黄泉，及时看到他尚未来得及收去的赞叹之色，不过黄泉见他看过来了，面上随即一凛，似乎是冷哼了声，带着队伍离开寻找下一个猎物。

直到午时前狩猎活动结束，两队都还是平手。

君曼睩本打算就这么宣布结束，孰知沧析王殿下与将军都不乐意，尤其后者强烈要求分出胜负。

小郡主搁了笔，揉揉眉心：“可按规矩，猎苑的动物不能再杀了，现在要怎样比试呢？”

罗喉转身对黄泉道：“你来选。”

黄泉方才已见识过罗喉的箭术，若是要比射箭，恐怕又会是平局。琢磨了会儿，将军狡黠笑道：“不如比剑吧！刀剑的剑！”

“啊？”君曼睩有些傻眼，她从未见过大伯使剑，而黄泉又是个使枪的，这是什么情况？

她的担心其实有点多余，起码，对于黄泉是有点多余。黄泉在暗龙卫待的那段日子什么武器都摸过，不过到底捡顺手的用，剑术虽略有生疏但用起来当是不含糊的。相较于故意使坏实则胸有成竹的黄泉，武君还真的没怎么碰过剑，一来不感兴趣，二来不顺手。要说收藏还是有几把，可真要用……还真的只能当刀使了。

他知道黄泉就是故意想刁难自己，不过用黄泉的调调来讲就是，堂堂罗喉怕过什么？

于是武君点头应下：“好，比剑。以挑落对方发带为止。”

黄泉这会儿心里乐得飞出九霄云外，他一看罗喉表情就明白那人当真不会用剑，可偏又答应了，一会儿准得输给自己。

罗喉的武功路子基本是走沉稳霸气的王者路线，剑则要求灵活多变，身形迅速敏捷，恰巧与黄泉的武功套路相差无多。在场有知晓他二人武功的，都不禁为武君捏了把汗。

两人各取精钢剑一把，行至看台前空地处站定。

行礼之后，自然黄泉首先出招，剑走偏锋凛冽非常，相比之下罗喉明显不占上风，堪堪躲过攻击，迎面却是紧密的剑网，青锋几次错身而过，观者紧张难耐，女眷们更是惊呼连连，攥紧绢帕。

黄泉唇边浮起笑意，这回是胜券在握，罗喉只有输的份。

他身形愈快，剑招愈厉，眼看就要得手，突然，剑器相交的铿然之声响起，黄泉惊讶地将双目睁开几分，已见罗喉压制住自己的剑势。

武君面上有些得逞之色：“多亏你演示，现在我知道怎么用了。”

黄泉顿时脑里一空，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靠！”

紧接着，罗喉的攻势携带他本身的雄厚根基，逼得黄泉连连后退转攻为守，一时只能用身形速度勉强维持，但已开始渐落下风。

君曼睩这时候在旁边笑吟吟道：“黄泉，你要输咯！”

将军暗暗咬了咬牙，低着声音愤愤道：“还未至最后！”

罗喉闻言略微眯起眼，却见黄泉忽地纵身跃起，竟是直接落于自己身后，他立即回身格挡剑招，不料黄泉乃是虚晃一招，再度穿身而过，罗喉的后背又一次暴露在他眼前。从速度上来说，黄泉占尽优势，但，实战经验仍是罗喉更胜一筹。

黄泉的剑顿在罗喉面前几寸，而罗喉的剑却是负于身后不再动作。

场面静得有些过头。

黄泉只觉头顶一松，长发悉数散落，于身后流泻而下。

罗喉看着他，缓缓道：“你输了。”

围观的人们这才松了口气，重新交谈起来。

黄泉“哼”了一声背过身去：“想不到堂堂罗喉也会偷师啊。”

“你设计在前，我偷师在后，扯平了。”罗喉语调轻快，心情大好。

黄泉还剑入鞘，腹诽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破理由，但想来也是自己理亏，辩下去无甚意义，只得无奈地认了。

君曼睩跑过来拉着大伯左看右看，确认他并无受伤后又跑去看黄泉，黄泉拿手指抵着她脑门儿将人推出去些，没好气道：“去去去，找你家大伯去！”

“黄泉，你不要生气嘛！胜败乃兵家常事……”

“哟呵你也会说这个了？”

“我还没说完呢！”君曼睩忽然很小声地笑着说，“输了……就以身相许吧！”

黄泉其实并没听清楚，看她笑得一脸灿烂莫名有种不想再问的感觉，摆摆手赶走小姑娘，自己去整队了。

上午的秋狩结束之后，众人都回城稍作歇息，黄泉回去洗了个澡再舒舒服服小憩了会儿，起来时已是申时末。换了身簇新的箭衣后，黄泉打算去外边儿走动走动。刚开门正好见着武君准备敲门的动作，两人皆是一怔，不约而同道：

“你有事？”

“有空吗？”

黄泉突然有种尴尬的感觉，无端端地从心里冒出来，萦绕不去。

罗喉看了他会儿，却是淡然一笑：“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黄泉跟着他一路不语地走到沧析牧场，正疑惑着，忽见罗喉抬起双手来，在半空中拍了几下。少顷，一名军士牵着匹壮硕高大，浑身线条极其优美的黑马行至两人面前：“见过武君，见过黄泉将军。”

罗喉示意他免礼，而后接过马儿的缰绳，让他退下了。

黄泉盯着这匹马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有些震惊地开口：“你……这马……不是那个……”

罗喉回头，道：“是我向陛下讨的。此马性烈难训，已于猎苑中无主已久，若你能驯服它，它就是你的了。”

这匹黑马就是黄泉曾经极其想要向皇帝求赏的那匹，只是后来发生太多事，黄泉以为自己可能永远与它无缘，偶然将此事当做闲聊对罗喉说过，没想到他竟是记上了。

“映月”离开后，黄泉一直想再寻一匹好马与自己相伴，思来想去真的还只牵挂这匹脑门儿上一抹雪白的黑马，别的都入不了眼。他甚至连自己得到这匹马后给它起什么名字都想好了，这会儿罗喉说自己要是驯服它它就是自己的了，反倒让黄泉有些手足无措。

武君看着黄泉的脸色一会儿好一会儿坏，想也知道这年轻人正在脑中进行各种假设猜想，不免有些忍俊不禁：“黄泉。”

“……啊？”黄泉还愣神着呢。

“你想要这匹马么。”罗喉正色道，“想要，就自己来驯服它。”

对上武君赤色眼眸的瞬间，黄泉蓦地清明些许，于是走上前，勾起笑容：“罗喉，你说真的？”

“罗喉的承诺从来不改。”武君将缰绳递到黄泉手中，本欲再说什么，却合了合眼，退至一旁。

黄泉轻轻一笑，拍了拍马儿的颈部，抓紧缰绳飞身而上！黑马性烈，不肯服从，嘶鸣着高高跃起，左右摇摆，想将黄泉甩下去，不料那人愣是顽强，无论怎么使劲，就是稳稳不动。黄泉被它负着往前狂奔，渐渐消失在罗喉视野里。

此时已是金乌西坠，穿流过沧析牧场的小河化了漫天金光，蜿蜒流淌，牧场的青草亦是沾染了落日的辉芒，镶上一层暖金薄裳。

罗喉望向远方，见有人于马上踏着余晖奔驰而来，银白主调的长发被光芒穿透，氤氲出桔红一片。他逆光奔至罗喉面前，这番景象令罗喉想起先前在大漠时，黄泉同样背对朝阳站立，那些光影全数进了自己眼中，凝成永远消不去的景。

黄泉稍稍侧了侧将马停住，面上是掩不住的欣喜，这欣喜使得他眉目也柔和许多，沐浴着夕阳的光芒，让人怦然心动。

“哈，殿下，这马可归我了！”黄泉带着马儿原地转上几圈，意气风发的模样使罗喉忽地想起初见他时那份单纯的张扬与不羁。

仍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儿郎。

他抬头，暗色嘴唇轻启：“将军可愿载我一程？”

黄泉对他伸出手：“有何不可？”

于是他们策马扬鞭，在偌大的牧场疾驰而过，踏碎浅水的波光粼粼，掠过牧草的幽翠青青，切割开昼与夜的光影，仰望着高中飞过的苍鹰。

罗喉将身前的人环紧了些，他头一回觉得自己能在战场之外的地方如此心跳。黄泉发间尚带着皂角清香，柔顺的触感不禁使他再亲近些许。

那一刻，他想或许可以拥有此情此景到天长地久，哪管俗世凡尘，红尘几度。

黄泉渐渐放慢了马儿的速度，最终缓缓停下。

罗喉先下了马，抬起手。若是在平时黄泉是不会领情的，但这时，他不知怎么就将手递给了罗喉，而后被他半是扶半是抱的弄了下来。

马儿安静地跑到旁边吃草，冷秋将临，牧场新鲜的草吃不了多久了，赶紧抓紧时间多吃几口。

黄泉随意地坐下，接着感到草地实在太舒服，索性躺了下去。睁开眼就是一部分被染成金色另一部分仍是碧蓝的天空，又高又远。罗喉也躺了下来，学着他的模样望天。

半晌，黄泉道：“喂，无功不受禄，你为何送马给我？”

罗喉答得理所当然：“迟来的生辰贺礼。”

黄泉怔了怔，撑起身子看着罗喉，目光中有些错愕和其他道不明的情绪。只是片刻后，他忍不住似的低头笑起来：“我说，八月十四早过了。”

罗喉还是望着天空，答道：“补送，也不算太迟。”

他这句话刚说完，将军就扑了上来，抱着他一顿乱啃。

罗喉在两人唇瓣分开时拿拇指抚过黄泉磕破的嘴皮：“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表达谢意的方式么？虽然简直就是胡来。”

黄泉张口就咬在他手指上，眼眸却是笑着的：“别不满意，我可是努力过的。”

罗喉无奈地想，如果这也算是努力……算了。

他坐起来，伸手抚上黄泉的后脑，两人额头相抵，交换着呼吸。

“除此之外呢，还有别的话么？嗯？”凝视着那双澄澈的蓝眼睛，武君低声问。

“喔……”黄泉故作明了，“下一次，我要及时的生辰贺礼。”

“……黄泉。”赤色眸子多了几分危险意味，又听那人轻声笑道：“开个玩笑，堂堂罗喉，别这么小气啊。”

罗喉闻言不语，往他唇上咬了咬，满意地听见黄泉吃痛的抽气声。

黄泉再度感到这人任性的一面，估计自己再逗下去恐怕会有别的危险，于是在罗喉动作前凑到他耳边道：“罗喉，我答应你了。”

余下的，以吻封缄，融进日暮之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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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樓發表於: 2015-05-30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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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0 【羅黄】古代架空-《江山不夜月千里》27 (4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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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樓發表於: 2015-06-09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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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9 【羅黄】古代架空-《江山不夜月千里》28 (44F)

江山不夜月千里28

秋霜点冷雨，转眼便是暮秋。

君曼睩的天台改造也差不多将近尾声，于是她忙起了别的事来。

“要入冬啦，过冬的衣物要先准备好……还有，黛姐姐要离开了，我还得做些东西送她……”君曼睩一边缝着手里的披风一边说着，黄泉本是坐在窗台边看着窗外，听她这么说便将头转过来望向她：“黛姐姐？哪个黛姐姐。”

“唉。”君曼睩似是埋怨地看他一眼，“还有哪个黛姐姐呀，就是黛卿啊。这么快就忘了别人，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黄泉还是记得黛卿的，不说其他，他对这名女孩的印象并不算太差，于是多问了几句：“你说她要离开，是去何处？”

“去皇城。”君曼睩面上有些淡淡的欣喜之色，“她的兄长在朝任职呢。这样也好，我和黛姐姐以后还有机会见面……”

顿了顿，君曼睩对黄泉眨巴眨巴眼睛：“黄泉……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送黛姐姐走呀？”而后赶紧补上一句，“我们瞒着大伯去，就送个人，不是什么大事。”

“哈。”黄泉嗤笑道，“真是小孩子心思，幼稚。”

君曼睩继续缝披风：“哦，听起来，你好像挺怕我大伯知道的？”

“激将法对我没用。”黄泉转头从窗口望出去，庭院里夏花早就谢了，只剩些常青草木，叶片才淋过雨，绿得发黑。静默了会儿，他又低声道：“再说，我为何要怕罗喉？”

君曼睩听到这一句，便知道将军已被自己说动了，于是只浅浅一笑，不再言语。

罗喉来时就见到君曼睩手中缝制之物，眉头轻蹙：“曼睩，我说过这些事你不必亲自做了。”

“……啊呀！”背对着他的君曼睩被这么一吓，险险让针扎了手指，拍拍胸脯道，“大伯，您走路可以重一点的。”还冷不防地出声，吓死人啦。

罗喉迈进屋内，走到黄泉身畔站定：“如何？”

黄泉抬头：“还好，草料足够，‘逐炎’身体也好。”“逐炎”便是先前罗喉赠与黄泉的那匹黑马，后者天天抽时间陪着，宝贝得不行。

“嗯。”点点头，武君似乎想起什么，转身对君曼睩道，“你的狗呢？”

小郡主笑盈盈地答曰：“我让阿槿把妞妞带出去散散心，最近它吃太多，发福咯。”

黄泉没忍住，扑哧一声。

罗喉表情似乎有些纠结：“怎么又叫‘妞妞’了？”

“还不是都怪黄泉……”君曼睩道，“明明是小公狗，非得起个名字叫‘傻妞’，多难听啊……”

“‘妞妞’似乎更难听。”罗喉毫不留情，君曼睩挫败地长叹一声：“也罢，叫习惯了改不掉嘛。”忽然，小郡主双眼放光地站起身：“大伯大伯，你教曼睩骑射好不好？”

“……啊？”罗喉和黄泉齐刷刷看着她，惊讶得不约而同。

不过武君反应倒是快，果断地拒绝了：“不可。”

“为何？”这回，是黄泉和君曼睩异口同声。

罗喉非常拽地挥挥袖袍：“就是不可。”说完，保持着这个狂霸酷拽叼的气场拂袖而去。

君曼睩立即可怜巴巴地望着黄泉：“黄泉……”

黄泉赶紧起身脚底抹油：“别看我，罗喉说了算！”

君曼睩扑过去抓住他：“可是你方才不也觉得大伯的拒绝很奇怪吗！”

“放手！”黄泉努力想把她甩开，可是君曼睩使出浑身解数就是不放：“黄泉，你去跟大伯求求情嘛！你的话，他一定会听的！曼睩就靠你了呜呜呜……”说着还真梨花带雨般哭泣起来，大多数男人都见不得女人哭，黄泉也不例外，只得烦躁地点头：“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去跟他说就是！”君曼睩那双眸子里还泛着水光：“真的？”“……不信就算了！”黄泉说罢把人从自己身上扒下去，作势要走，君曼睩见好就收，笑起来：“那就交给你咯！”

罗喉正在书案上写字，偶然抬眼扫到黄泉，复又继续专注于笔下：“如果是为曼睩说话，大可不必了。”

黄泉也不兜圈子，直言道：“你倒是说说，为何不准她学？”

“曼睩生性柔顺，离这些东西远些，对她也好。”罗喉这话说得行云流水般，显然是早就想好的说辞。

黄泉料到他会如此，紧追不放：“那你还教她兵法，教她武功？”

“兵法不仅仅只能用于打仗，武功是为了防身。黄泉，不要偷换概念。”罗喉理直气壮，“曼睩只需平安长大，安度一生便可。”

“你能管她现在，莫非能管她一辈子？”黄泉即刻反击，“再者，这是你为君曼睩选择的路，不是她自己选择的路。罗喉，你觉得她会喜欢你给她安排的所有一切？”

罗喉闻言搁下笔，直起身子抬眼看向黄泉：“曼睩会明白的。”

“笑话，你又不是君曼睩，你凭什么说这句话？”黄泉讥诮道，“你是哪来的自信，觉得君曼睩会明白？说白了，这一切是你的意志，不是君曼睩的意志，她不反对，不代表她喜欢。”

“我是她的亲人，自然有资格为她安排。”罗喉道，“曼睩还小，很多事她不明白。”

“堂堂武君，竟然也会说出这种话来。”黄泉看他仍是固执，好气又好笑道，“她已经十三岁了，不再是幼童了，寻常人家的女儿，十五就嫁了……别老把她当个孩子，她可是未来的一郡之主。”

“那又如何？在她未出天都前，仍是由我管。”

“……罗喉，你到底是自大到什么程度，觉得你可以决定他人的一切？”

“凭我是沧析王，武君罗喉，够么？”

“你……真是老顽固！”黄泉冷笑道，“沧析王真了不起，武君罗喉也真了不起！”

罗喉淡定地眨眨眼：“黄泉，三岁小孩都知道，吵架时重复对方话语的一方就输了，你是才三岁么？”

“你才三岁小孩！”黄泉怒拍桌。

“你看，你又重复……”武君悠然自得。

“罗喉！”黄泉拽过他狠狠咬上下巴，然后扔下武君怒气冲冲地离开书房。

罗喉摸了摸下颔，略觉疼痛，想来定是留齿印了。

不过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哦，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啊……

君曼睩学骑射这事儿就暂时打了水漂，小郡主问起时，黄泉相当愤怒地“哼”了一声，而后道：“伟大的沧析王殿下固执得跟头牛似的，你自己去求他吧！”

果然没戏……君曼睩失望地按住眉心，片刻后又道，“黄泉，你再好好跟他说一次嘛……不要这么凶巴巴的，要温柔地跟他说……”

“不去！”黄泉断然拒绝。

“黄泉……”梨花带雨攻势准备！

“……”沉默片刻之后，战将似乎是哀叹一声捂住脸，“真是服了你！”

君曼睩高兴地抚掌，道：“嗯！那就多谢你了，今晚天台见哦！”

黄泉夜里踏上天台时就觉得，今个儿的风有些喧嚣啊。

被君曼睩精心整改过的天台亭台水榭一应俱全，水车轴转与水花零落的声音在稍显静谧秋夜里格外清晰。黄泉此时对君曼睩亦有几分刮目相看，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法子，愣是将此处改出了江南韵味。亭子笼着纱，内中看不甚分明，黄泉只得默默走近了些，撩开层层纱帐，便闻女孩子喜悦的声音：“黄泉，你来啦？快来快来，我正好煮了茶……”

进去一看，罗喉果然也在，并且端着茶盏认真地品着。环视亭内摆设，分明就是间精雕细琢的小屋，若不是知道这是在亭中，倒还真有些雅致室内的意味。

挨着矮几坐下，君曼睩已将茶盏递来了，交接时还眼神示意一番。

黄泉接过，却是小啜一口又搁下，一句话在舌尖上转了转，终是说了出来：“……忍冬？”

君曼睩差点倒下去，但碍于罗喉在场，动作也不能太明显，点点头勉强笑道：“是呀，喝了对身体有好处。”

“嗯。”黄泉颔首表示知晓，但再未拿起饮过，双目望着自香炉内腾起的烟雾若有所思。

这期间罗喉也未开口，于是就成了君曼睩内心干着急，另外两人各自思考人生的局面。

小郡主实在看不下去，转身取了琴搁在腿上，道：“让曼睩弹一曲吧。”

她伸手试着弹出几个音，而后神色微敛，徐徐抚起琴来。

黄泉对乐曲了解并不多，他凝神听了片刻，只道并非宫廷乐曲，闲逸之中不知为何隐隐有丝苍凉之感。

罗喉待到曲终，这才说了今夜的第一句话：“此曲未曾听你弹奏过。”

君曼睩答道：“先前于藏书阁无意中发现的琴谱，曼睩看手法简单就悄悄练了练，没想到倒是好听。”

沧析这块地出过不少文人雅士，有什么乐谱被收入王宫藏书阁也并非奇事，被她找到纯属正常。不过这曲子怎么听都不像今人的风格，当是古曲了。

君曼睩继续道：“曼睩看了看，此曲名为‘远行歌’，乃是一百多年前的一名琴师所写……末尾附录有后人的记载，说这名琴师一生旷达，广结人缘，但身边的知己好友都因不同的缘由或生离，或死别，于是他背起爱琴，独自远行，某夜于戈壁中作出此曲。”

“那也够惨。”黄泉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矮几上茶盏边缘，“听起来像他坑死了那些朋友。”

君曼睩无奈地叫他：“黄泉……”这时候说这种话，未免太煞风景了吧？

将军面上挂着抹毫无诚意的歉然笑意，摆摆手：“你接着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啦。”君曼睩回想一番，道，“好像在卷首……这位琴师记谱前写了几句话，字迹有些模糊有些清楚，但是曼睩也没看太懂……总觉得他在感叹世事无常呢。喔，有句大概是……‘浮生数十载，恨聚少离别多。昔日相对秉烛夜谈犹觉匆匆，而今天各一方，却是故人已远’。”

她一边回忆一边努力复述，字字句句说得缓慢，此刻听来，竟也觉得悲凉。

君曼睩不大懂字里行间的意味，是因她尚未真正经历过什么离别，故而说出虽有感知，但始终是不明白。

罗喉此时看了看黄泉，将军的侧脸在烛火映照下有些莫名的寥落。

黄泉阖眼不语，只待胸腔中那股哀思缓缓淡去。

君曼睩忽然觉得今夜自己不该弹这支曲，更不该说后面那些话。看样子，学习骑射之事真的得搁置一段时日再说了。

她抱起琴起身：“大伯，黄泉，曼睩有些困了，就先告退了。”

“回去罢，早些休息。”罗喉嘱咐道。

君曼睩退出前还偷偷瞥了眼黄泉，见他神色不佳，心下暗暗怪罪自己多话，却也只好离开了。

亭中便只剩了罗黄二人。

半晌，武君将黄泉面前的茶盏移至自己身前，道：“以后我会告知曼睩，不用忍冬沏茶。”

“……何必。”黄泉声音极淡，“别沏我那份即可。”

罗喉没反对，倒也不说赞同，倒掉黄泉茶盏内的茶水，取壶倒入些许清水递给他：“喝点水，润润嗓子。”

“哈。”黄泉似是苦笑一声，接过饮下，“好像我被你安慰过很多次，说出去恐怕会沦为他人笑柄。”

罗喉抬起手，点上黄泉眉心：“那也无妨。”稍稍停顿后，他继续道，“我会陪你。”

蓝眸似乎泛起水光，黄泉低下头轻声笑道：“夸口。你能陪我多久？”

却见那双肤色白净却稳重有力的手覆上自己的，黄泉不禁抬头，罗喉郑重认真的神色映入眼帘。

他说：“此生太短，不如生生世世罢。”

秋夜凉风起，拂动纱帐与烛光，亦是拂出人影憧憧。

静谧之中有人低低笑着呢喃二字：“真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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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樓發表於: 2015-06-19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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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9 【羅黄】古代架空-《江山不夜月千里》29 (45F)

#罗黄#江山不夜月千里29

江山不夜月千里29

黛卿离开沧析的那日乃是立冬，黄泉先前答应君曼睩要一道去送她，两人趁罗喉不在宫内时悄悄溜了出去。

对于黄泉而言，这也不算是“溜”，他无甚心虚之处；倒是君曼睩，最近降温降得急，她一时没注意受了凉，罗喉明令禁止她再跑出去，除非身体完全康复。罗喉今天按规矩是要巡城的，这个巡城是指每至立冬时一个行政区域的最高长官对于统辖区域内政务的检查，所以陪着沧析王殿下巡城的，都是文官。

于是乎，罗喉前脚刚走，后脚宫内偏门就奔出一匹黑马，上面一大一小正是黄泉与君曼睩。

“你确定罗喉午时不会回宫？”黄泉一边御马一边问君曼睩，怀里裹得厚厚的女孩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放心吧，曼睩有把握的。”

黄泉心说管他呢到时候糟糕了要死一起死，反正自己跟君曼睩都没少被罗喉“教育”，便将逐炎驱得慢了些，免得风大加重君曼睩身体的负担。

辰时将末两人才赶到城郊，远远地已看见规整的车队与走动的人，还有在最尾处穿着靛蓝色厚重斗篷，不停踱步的少女。

君曼睩赶紧唤她：“黛姐姐！”

黛卿闻声，先是抬起脸绽开笑容，却在看见黄泉的瞬间将笑容变成了惊愕。

马儿疾驰到她几尺外停下，黄泉下马之后再抱着君曼睩下来。君曼睩捧着怀里的礼物顶风跑过去，黄泉则保持一段距离牵了马站在路旁。

他望了望她们所处的方向，将视线收回，环视着四周。

冷风呼啸，黄泉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该下雪了，届时天都城内的相关事宜又会够得忙。他自己会忙，罗喉会更忙，而且还得忙着准备过年，忙着准备统筹沧析一切事物好在进京时呈报中央。近段时间那人都未好好休息过，之后恐怕得一直熬到元宵。黄泉脑子里忽然冒出万一哪天罗喉过劳死的想法，暗自呸了一口却觉得好笑，除了战场，他真不觉得罗喉这种人会死在别处，自己亦然。打仗的人对生死忌讳并无太多，因为他们已经习惯生死，并且明确地知道或许这一次出征就再也回不来，故而能将此类事情付与笑谈。

黄泉想着，自己应该是已将苍月银血的死亡放下了。转念又想，要是罗喉真的战死了，是不是也能放下？不过，要是变成自己战死……

思及此处，黄泉忍不住嗤笑一声，罗喉那样的人，又怎会让生死束缚？

他正胡思乱想，身畔已是走来一道靛蓝色身影。黄泉注意到她，以眼神询问她有何事。

黛卿仰起脸，静静地对他一笑：“可以陪我走走吗？”

没有拒绝的理由，黄泉点头应允。

他以为黛卿会有别的话对他说，没想到还真的是“走走”。

眼看都要走远了，黄泉开口道：“你应该有话讲。”

黛卿抿唇笑道：“将军说得对，黛卿应该有话讲的。”

黄泉停下脚步，黛卿亦随他停下，而后缓慢地、柔和地说：“之前黛卿不明白，后来想通了。有的话要是不说，就会变成遗憾，黛卿已有一份遗憾，便不想有第二份。”

“将军，时至今日，黛卿仍是倾心于你，但将军已有心仪之人，黛卿便不会再执着。”她徐徐呼出一口气，在冷空气中化成一团白雾，“无论黛卿身在何地，身处何境，都会为将军祈福，希望将军此生安稳，多加珍重，勿失本心。”

顿了顿，她莞尔一笑：“想来先前竟无意得见沧析王殿下，也算是黛卿的荣幸了。殿下英名举国皆知，他与将军也当是英雄相惜罢。”

黄泉未接话，是觉得这时候自己没有说话的余地。他思忖着自己应是从未了解过女人，她们实在太多变，也许很多女人都是看似温柔实则坚韧的存在。

黛卿算了算时辰，差不多该启程了，于是与君曼睩和黄泉再次告别。临走前，她对黄泉说，希望有一日黄泉能回到皇城，届时她会以一位故人的身份欢迎他归来。

目送车队远去，君曼睩感慨道：“没想到黛姐姐会那么喜欢你，最重要的是她愿意尊重你的意志……”忽地，小郡主扭头看向黄泉，“如果你要是只遇到了黛姐姐，你会不会喜欢她呀？”

黄泉往她脑门上一戳：“你猜。”

“……黄泉，你告诉曼睩好不好嘛，大伯说，吊人胃口是个坏毛病……”君曼睩说着，被黄泉抱上逐炎，将军随后跃上马背，挑眉：“罗喉几时说过这种话了？”

“你不在的时候！”君曼睩得逞地笑了笑，然后将头扭到一边狠狠打了个喷嚏。

黄泉幸灾乐祸：“你看，你大伯骂你了。”

“……”

感情之事，黄泉从不假设，所以君曼睩的问题不会有答案。他既然认定罗喉一人，就再也看不进其他。就算平日里他素来寡淡，当真付出感情了，那将会是执念到底的至死不渝。这就是他的态度，且极难更改。

他并不觉得死心塌地有什么不好，尤其那个对象是罗喉。

哎，一定是被罗喉传染了，怎么也跟着傻起来。黄泉走神完毕，突然想起自己和君曼睩还在外边儿，于是专心致志飞速回宫。结果等他和君曼睩急匆匆地先后扑进宫中时，罗喉已经面无表情地杵那儿等老久了。

武君的特例一个是君曼睩，另一个是黄泉，所以，要罚当然是两个特例一起罚，以示公正。

“抄一百遍道德经，抄完再出宫。”罗喉本来说完准备离开继续去工作的，听见君曼睩咳嗽又倒回来，瞅着黄泉道，“黄泉，你多抄一百遍。”

罗喉就是罗喉，清楚地知道怎样的惩罚才最有效，最令人印象深刻不敢再犯。抄书这种惩罚实在是太过于美好，以至于后来被罚的两人回忆起来仍觉手指颤抖不已，看来武君果真英明神武，虽然黄泉和君曼睩最后都没抄满一百遍道德经。

罗喉对于他们俩出宫的缘由只蜻蜓点水般问过，具体就不再深究，黄泉本来毫无愧疚之心，看他反应如斯倒还生出些歉意来，可年关将近，两人都忙得分身乏术，这点歉意也就消散在忙碌中了。

最令黄泉无言以对的是有回夜里两人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打算共度良宵，衣衫尽褪气氛正好时外面下属敲门说某个重要环节出了问题让罗喉去一趟。黄泉简直恨不得就这么冲出去掐死他，罗喉显然也非常恼火，但还是得去，不过那天据说他浑身上下散发着“血洗天都”的气场，无不令人胆战心惊。

黄泉听说后竟忽觉心情大好，没心没肺地笑了一通，然后继续忙去了。

腊月十三那天天都下了今年第一场雪，据君曼睩说，今年的初雪比去年的晚，积雪也比去年的薄，沧析江只结上一层极薄的冰，还未冷到点子上。

黄泉是在皇城过惯了的人，那里的冬天比天都冷，而且比天都略显干燥。今年冬天不用考虑脸被烤裂的问题，而是要考虑湿气的问题。黄泉为此天天在住处烧着炭火，罗喉还以为他怕冷，无比惊讶：“我以为你不惧寒。”黄泉甩了个白眼：“是这里太湿。”“那我再着人给你多送些祛湿之物。”武君非常现实，说完就要动手，黄泉赶紧把人拉住，好笑道：“行了，这样挺好，再祛湿我的脸就该裂了。”

罗喉沉思片刻，然后抬手往黄泉脸上捏了几把，信以为然：“你说得有道理。”

“……罗、喉！”

“怎么，要捏回来？”

“免了！”

路过的君曼睩摇摇头，总觉得从某些方面来说，大伯和黄泉都比自己还幼稚呢。

“大伯，今年除夕还是按惯例吗？”君曼睩捧着一叠簿子，偏了偏头。

罗喉一边核对下面呈报的数据一边道：“去问黄泉。”

君曼睩哭笑不得：“黄泉又没在天都过过年……”

“所以才要问他。”罗喉现在没心思再想其他，满眼的文字看得头疼，干净利落地将侄女打发离开。

黄泉被君曼睩问及除夕相关事宜时一脸不解：“这种事问我作甚，不该是问罗喉么？”

君曼睩摊开手中簿子，提笔：“可是，大伯说要问你。”

“笑话，我什么都不知道，问我有何用？”黄泉不甚耐烦地挥手赶人，“去去去，城防事务已经够烦了，你还瞎添乱，告诉罗喉我没心情管这些事儿！”

君曼睩拉住他的袖子：“且慢！黄泉你只需要回答曼睩几个问题便是！”

这小妮子又出什么花样了？黄泉以手势示意副官先出去布置，而后看着君曼睩道：“说。”

君曼睩不慌不忙地在簿上写了几字，再开口：“你喜欢放烟花吗？”

“……无聊。”放烟花这种事，黄泉在七岁之后就再也不做了。

“肉类有忌口的么，菜呢？”

“尚可。”

“吃辣么？”

“吃。”

“醋呢？”

“吃。”

“哇，真的吃醋啊。”君曼睩虽是认真地记录着，但总令人觉得哪里怪怪的。

“喜欢看歌舞么哦不，今年没有啦，还在守孝期间呢……”君曼睩自言自语道，“看来口味方面不需要太过操心。”然后抬起眼：“对啦，最后一个问题！”

黄泉蹙眉：“有完没完？”

“豆腐脑吃甜的还是咸的？”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黄泉按住太阳穴，道：“罗喉叫你来问这些？”

“并不是，不过也算是……”君曼睩摇摇头又点点头，黄泉也懒得再去问她到底是还是不是了，回了句随你，便出去执行任务。

君曼睩等他走得没影儿了，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忙不迭追出去，边跑边喊：“黄泉！你有什么过敏的吗！哎，黄泉！你等等我呀！”

后来黄泉才知道，天都王宫内的新年差不多都是君曼睩做主，不知是该说她当家早，还是该说罗喉乐于做个甩手掌柜，锻炼侄女的能力。

他私下讽刺罗喉时，那人非常坦然地说：“曼睩可是我教的。”

黄泉白眼都吝啬翻给他：“说的真好听！”

罗喉哼哼两声，表示对他的抨击不以为然。

“今年陛下何时召你过去？”黄泉思索着怎么说今年也该早点把人放回来，毕竟老太后已经逝世，罗喉没必要在皇城待太久。

伏案奋笔疾书的武君顺口就答：“除夕之前吧。”

我还知道是除夕之前呢！黄泉险些冲过去踹他一脚解解气，又听罗喉缓缓道：“放心，不会耽搁太久，我还想回来过年。”

得了这句话，黄泉就不再多问了，正打算出去，身后罗喉补上一句：“给家里写的信写好了么？”

黄泉脚步顿了顿，未答。

罗喉说：“去写吧。”

“你……”他本想对罗喉说些什么的，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作罢，回屋写家书去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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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6 【羅黄】古代架空-《江山不夜月千里》30 (46F)

#罗黄#江山不夜月千里30

江山不夜月千里30

家书这回事，黄泉一直颇为苦恼。

不是没什么可写，而是脑子里有许多东西转来转去导致他没法好好挑出一些来表述，索性就简单为上，跟写公文似的附上了。幽溟说他惜字如金，其实是他的二哥不擅长准确地表达内心。

黄泉反反复复蘸墨，最后总算决定写什么了。

上次罗喉带回的书信中幽溟不是说嫇娘有了身孕？那就嘱咐幽溟跟嫇娘多加小心……如此想来，自己也要当伯父了？既然如此，那也是喜事一桩……反正家里后继有人，苍月银血九泉之下也该高兴了。

写完这段，黄泉瞅了瞅剩下的空白，绞尽脑汁填上几句对幽溟的叮嘱，然后装入信封之中。

将信封好后黄泉蓦地觉得烦闷，这么久老皇帝都不给句话，看来是真不想自己回去了，他真舍得让自己在沧析耗一辈子？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被召回皇城，岂不是极难再见到罗喉？算了，这时候千万别召我回去，少说也要再等个几年……玩笑般地想了会儿，还是得回到现实。倘若皇帝真的召他回去，就算黄泉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他也必须快马加鞭披星戴月地赶到皇帝面前去。这是作为军人的忠诚，一旦确立便不会被任何事动摇。不过，对黄泉而言，效忠与服从又是两码事，他的服从建立在效忠之上，而效忠的对象只能是天下之主，只能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这一点，却是家族定下的规矩。曾经黄泉觉得这条规矩很多余又莫名其妙，现在看来，应是非常明智的。

老皇帝儿子多，虽然他早已立储，却不代表未来天下非太子不可。试问诸位皇子中有谁不想坐上天下至尊的位置，又有谁不想被万民臣服拥戴，高呼“陛下”呢？所以，这就可能导致皇子们在争夺皇位的过程中私下拉帮结派，尤其是拉拢现在手握兵权的将领，或者军中声望极高而今不握兵权的老将。一旦夺位之争真的打响，到最后站错位置的将领必定不会为新君所留，祖上考虑这一点，才定下这个死规矩，以保全族太平。

黄泉对宫廷的争斗没兴趣，就他现在这个境况，也成不了被拉拢的对象。

但罗喉却不同。

即便是罗喉自己不想参与这场斗争，他也会被卷进去。第一，他是皇帝的亲弟弟，老皇帝对他的信任之深，连储君都比不上，如有一日老皇帝问起罗喉谁适合继承大统，这位殿下玉口一开指不定就是风云变幻；第二，罗喉就算现在只掌握着沧析的部分兵权，可素有“帝国铁壁”之称的镇北军却是他一手调教，除了皇帝，他们只忠诚于沧析王殿下，得到罗喉的支持等于得到镇北军的强大力量；第三，这位殿下在治理政务方面亦是井井有条，沧析可是整个帝国商业税收最多的地方，拉拢他亦是获得雄厚的财力支撑。仅是这三个条件就已足够令罗喉炙手可热，或迟或早，罗喉都不得不做出抉择。

除非……他想自己去坐那个位置。

黄泉觉得有些可笑，要是罗喉真有那个心思，那那群小皇子应是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敌人。可惜这人除了打仗情绪高涨，其他时候都跟个老大爷似的散散步喝喝茶晒晒太阳，悠闲得不得了。

“算你们运气好。”黄泉自言自语地笑道。

皇子不担心，他倒是有些担心罗喉，万一这人脑子一抽被当枪使，那还得了？

于是他在罗喉出发前找了个时间跑去跟他认真地谈话。

“……所以，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罗喉听完，有些难以置信的模样，盯着黄泉许久后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也没发烧，是没睡醒么。”

黄泉非常不爽地拨开罗喉的手：“我没开玩笑。”

罗喉眨眨那双赤色的眼，了然：“你担心我。”

“当……担心你大爷！”“然”字在黄泉看到罗喉似笑非笑的神色后又被生生咽了回去，将军扯扯罗喉的衣襟，道，“你可是我的人，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否则我饶不了你。懂否？”

“……哈。”罗喉看着他轻声一笑，“安心。动得了罗喉的人，尚未出世。”

“喔，听听，伟大的武君。”黄泉惯例嘲讽他两句后，继续去忙城中守卫事务，这回罗喉与君曼睩离开天都时，他还抽不出身去亲自送一趟，只能站在城墙上望上一望。黄泉头一回觉得，公务缠身也甚是烦恼。

眼下，他又是一个人了。

老实说，等待的滋味并不是那么好，黄泉在想要是能够，总得让罗喉试试等待的感觉。

君曼睩见过皇帝之后便出宫去找黛卿，罗喉本也打算就此回皇城内的府邸，皇帝说，难得回来一趟，不如与自己多待会儿。于是兄弟俩就在御花园里慢慢转悠，正说话间，罗喉抬眼就见一群人往自己和皇帝的方向过来了。

皇帝见了领头来人略略吃了一惊，道：“皇后，朕不是准你在宫里好好静养么，外边天气寒冷，对你身子不好。”

皇后按规矩见礼，然后淡笑着望向罗喉：“陛下，难得沧析王进宫，本宫岂有不见之理？怎么说，殿下亦是本宫看着长大的。”

罗喉正要对她行礼，却是被止住，皇后笑道：“一家人说话，你就不必礼来礼去了。”

“是。谢过嫂嫂。”罗喉幼年时也算是被太子妃照顾着，就连自己当年闯下大祸她也竭力回护，险些触怒先帝，故而对她略有感激之意。从自己离宫后，已是多年未见过这位嫂子，只听说她身体不大好了，御医也治不好，只能拖着。

皇帝心疼地握住皇后的手，低声斥责她身边的宫娥：“怎么回事，娘娘出门也不带上暖手炉，这点事也不会做吗？！”

宫娥赶紧伏低身子：“陛下息怒！”

皇后摇头叹道：“陛下别为难她，是妾自己觉得麻烦，才未带其他事物的。”

“你啊……”皇帝无奈地说，“你宫里这些下人，都是被你惯的！”

“好啦，是妾不对，令陛下担心。”皇后笑吟吟地抬头看向皇帝身后的罗喉，“殿下这回打算小住至何日？若是无他事，能否至元宵再回沧析？”

罗喉答道：“谢过嫂嫂好意，只是沧析事务繁重，恐怕初一就得动身返回。”

“那真是可惜……”皇后惋惜道，“元宵那日城内会有花灯大会，听闻云河郡主一向喜欢这些好看的，这回只得错过了。”

“云河郡主”是君曼睩的封号，她的封地云河郡在沧析东北，乃是一处安静平和之地，除了……比较偏。

皇帝倒是想起来，侧过脸问道：“咦，说来小曼睩人呢，她不是说要进宫看梅花么？”

“曼睩去访友了，是太府寺少卿之妹，前段时日才搬至京城。”

“太府寺少卿之妹……”皇帝眯起眼想了想，“喔，朕有点印象，是那个名为‘黛卿’的女子，小六与朕提过她。”

“六殿下？”皇后与罗喉皆是些微惊讶。

皇帝笑着说：“是啊，那日小六难得与朕聊聊，说起他在朱雀正街上策马狂奔，差些冲撞佳人……好在他反应及时，还顺道献了把殷勤，将人一路送了回去。”

“六殿下啊，怎地过得像个江湖侠士般。”皇后苦笑道，“改日本宫去同虞妃说说，叫她多少管教些。”

“哈哈哈哈，你那个虞妃妹妹，指望她管孩子，那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皇帝大笑，“她倒是自在逍遥，这不又去落霞观了？”

“说来，六殿下也该安定了吧？”皇后缓缓开口，“听来他似乎对少府寺少卿之妹颇有心思，不如，由妾代陛下去问问他的意思？”

“唔，此事由你这个亲姨母去问倒也好，那就有劳皇后了。”皇帝看看天色，道，“时候也不早，你且回宫去吧，朕再与沧析王说会儿话。”

皇后对他二人笑笑，按礼告退。

罗喉继续与皇帝散心，皇帝突然问道：“阿弟，你觉得小五怎样？”

“陛下如何问起此事？”罗喉稍加斟酌后说，“臣弟只于中秋遇见过五殿下，举止得体，甚是懂事。”

“是啊，这孩子也懂事懂得早，大抵是母亲去得太早，朕也极少像陪伴太子那般陪伴他罢。”皇帝神色有些落寞，此时更像一个苍老的父亲，“朕有时想跟他说会儿话，就像跟小六那般，单纯是父子间的谈话，他却是规规矩矩礼数周全，不是父子，倒是君臣。朕是不是疏忽了，才让小五感到寂寞？”

罗喉只静听，未说话。

“这位置，朕也坐得疲累了，早些交出去却不放心他们任何一个……”皇帝喃喃道，“要是当年你未闯下祸事，现在烦忧的，就该是你了。”

“阿弟，你说，朕要是立你为储君如何？”

倏然间，周遭空气凝滞起来。

皇帝看着罗喉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笑起来，摆摆手：“哎，朕是说什么糊涂话呢……”

“陛下累了，臣弟不再叨扰，先行告退。”罗喉淡淡说完，便转身离开，正巧碰上太子。太子赶紧对他行礼，待到罗喉走远才直起身，前去与皇帝交谈。

罗喉想，看样子，太子大约是听见了。不过，就算他听见又如何？皇帝没发话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他回府后，本想对君曼睩提及黛卿之事，左右想想自己说这等事作甚，等真正定下再告知君曼睩也不迟。小侄女却兴高采烈地告诉他明日皇后请贵族女子们进宫赏梅，听闻黄泉的弟媳曾经的京城名伎爱染嫇娘也会出席，怎么也得前去认识认识。

“后天便是除夕，明日可不要玩得太晚。”罗喉想起黄泉的家书还未交给幽溟，于是晚膳后走了一趟，并告诉幽溟不急回信，自己也许要初一才返回沧析。

爱染嫇娘挺着个大肚子在厅堂沏茶上点心，倒把罗喉看得略略心悬，皱皱眉：“有孕在身应该好好休息，此处不用担心。”

幽溟见机也忙扶住妻子：“是呀是呀，要是让二哥知道，指不定怎么骂我不疼惜你呢。”

爱染嫇娘掩口笑笑：“那好，我就先下去了。”

“好，明日你还要进宫赏梅，早些歇下为上。”幽溟将妻子小心翼翼地扶出门外，交予侍女后再回来，罗喉想到黄泉也是快成为伯父的人，不免觉得有些趣味。幽溟说再过两三个月孩子就会出世了，现在家里都在置办什么小衣服小玩意儿的，连房间都打理出来，简直比过年还隆重。

罗喉点点头：“也该高兴高兴了。黄泉若是知晓，想必也会欣喜些。”

“是啊，可……殿下，”幽溟神色微敛，“殿下可曾问过陛下的意思，陛下还是不准二哥回来么……”

“陛下并未言及。”顿了顿，罗喉道，“你可知，陛下为何如此看重你，这么快就将你擢升至鸿胪寺卿？”

幽溟闷闷然：“我知道，陛下是想借此让二哥知晓，他并不是不重视二哥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担心太多。”罗喉起身往外走，幽溟见状便送他出门：“只是殿下……就算陛下对我补偿再多，也不及让二哥回来，一家人团聚啊。”

罗喉脚步一滞，沉默良久，然后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不必再送。”

幽溟俯身一揖：“殿下慢走。”

翌日君曼睩老早就往宫里去了，被扔在府邸的罗喉分外寂寞，只好一人出门，去他和黄泉第一回见面的酒楼独酌。

不如此回回去，订些“红尘”罢。黄泉好似喜欢这酒？

“客人要不要再订些‘黄粱酒’，本店新进的，从北地过来，烈着呢。”掌柜提着笔问道。

罗喉怔了怔：“是么，那便也记上罢。”

冬季饮些烈酒也好，省得在温温软软里消磨脑智。

订完酒，罗喉又在酒楼里坐着，直到藏蓝的天幕已完全落下。

他回去见到君曼睩已是回来了，正想问问她梅花赏得如何，谁知小郡主一看他就赶紧扑过来大哭，罗喉当即想到侄女是不是在宫里受了委屈，沉下脸：“发生何事，谁欺负你？”

君曼睩缓上好一阵，才抽噎着说：“大、大伯！嫇娘姐姐她……她摔倒了！御医说，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罗喉那瞬间还未反应过来君曼睩在说什么，待到明了时不禁皱起眉：“爱染嫇娘出事了？到底怎么回事？”

君曼睩说，兴许是雪地太滑，参与赏梅的人贵族女子又多，爱染嫇娘可能被挤了一下然后踩滑摔倒。

“……”罗喉负着手在屋中缓缓踱步，忽然问道，“当时爱染嫇娘被接到何处了？”

“皇后着人将她接进自己宫里了……”

“梅花林分明距离熙妃居住的绮云殿近些，为何要将人带入椒房宫？”罗喉似是自语，君曼睩这会儿也隐隐觉察到什么，说：“……当时熙妃也说先将人暂时安置在绮云殿，皇后没答应……”

罗喉正欲往外走，但又转身回来，阖眼一叹：“晚了。”

“大伯？”君曼睩不明所以，罗喉却不再多言，只静静立于屋中。

现下就算自己进宫又能如何，幽溟想必已是进去了。自己早该想到这点，竟是疏忽至此。皇后与太子要拉拢的并非是自己，而是远在沧析的黄泉。那么……罗喉右手紧握成拳，时至今日，过去的某些疑点，也可以得到答案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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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来解密解密=L=，要变天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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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樓發表於: 2015-07-10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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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0 【羅黄】古代架空-《江山不夜月千里》31 (47F)

#罗黄#江山不夜月千里31

江山不夜月千里31

除夕之前宫中竟发生这样的事，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罗喉进宫路上已经听到不少宫人的窃窃私语，有的甚是难听，不堪入耳。爱染嫇娘早些时候被幽溟接回府上静养，据说孩子生下来后一个时辰不到就断了气，是位千金。之前幽溟与他谈话时说起，他与嫇娘都想要个女儿，教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再让她去战场上摸爬滚打，安稳度过此生。而今……想必夫妇俩都十分难过罢。

去椒房宫前，罗喉特意绕去梅林，于昨日众人漫步的落雪石阶上来回走了走，静立片刻后再前往皇后宫中。

“唉，若是本宫再谨慎些，就可避免这等事发生了。都是本宫的疏忽。”罗喉被宫人领着进殿时便听见皇后在内中叹息，而后她的贴身宫女轻声说了什么，约莫是安慰她宽心的话。皇后抬头见罗喉已进来了，整整衣装，笑容仍是盖不住愁绪：“沧析王来了，来，过来坐会儿罢。”

罗喉依言坐于客席上，顺着皇后的话寒暄几句后，淡淡道：“今日来时我去梅花林那边看了看，着实开得艳。”

皇后惋叹一声：“是呀，可惜……”

“可惜，地面结有薄冰，贸然踩上定会摔倒，故而我只远远看上一眼，便往皇后娘娘这里来了。”

罗喉说完，直直看向皇后，缓缓开口：“恕我无礼，我想，陛下先前对娘娘说，娘娘太宠宫人，怕是有些道理的。这种天气，娘娘应当嘱咐照料梅树的宫人们，给梅树浇完水后，应将洒落于石阶上的水擦干才是，否则一旦结冰就会导致路滑。寻常靴子或许好些，像娘娘这般常需着宫装正装的贵妇来说，脚下的靴子遇上冰，也太滑了。”

皇后愣了愣，迅速扯起笑脸：“呵，沧析王说得是，本宫果真该对宫人严格些了。这么说来，沧析王不妨去探望一下爱染嫇娘，回沧析后也可将此事告知羽骑……哎呀，本宫这记性……他现在已不是羽骑将军了呢。”皇后似乎是在感叹，“护国将军这么一去，想必对黄泉将军的刺激很大吧。他们家族也算是满门忠烈，一心一意辅佐每代天子，忠心天地可鉴。”

罗喉起身告辞：“既然如此，我便告退了。娘娘好好休养，凤体为重。”

“去吧，恕不相送了。”皇后的笑意在罗喉离开后慢慢消失，然后咳嗽起来。从屏风后奔出一道人影，赶紧将她扶住：“母亲，无恙否？”她苍白的手指抓着儿子的手臂，好一阵才平缓下来：“无妨。只是与他对阵，一刻也不得松懈……再者，我们已经被他发现破绽了。”

“那、那该如何是好？！”

“吾儿莫慌。本宫既然能在十几年前让他与皇位无缘，能让你被立为太子，就自然能让你顺利登上皇位。”皇后眼中一片阴冷，“本宫在世一日，他罗喉就休想靠近皇位一步！”

原护国将军府上空笼罩着惨淡的愁云，除了门口的装饰还能稍稍看出些过年的意味，罗喉进入府邸后发现下人们将该拆的都拆得差不多了，新年的气氛顿时大减。领路的管家说道：“殿下莫怪，大家是怕主人和夫人睹物心伤，才拾缀拾缀的。”“你们夫人怎样了。”“唉，谁遇到这种事不难过呢，夫人现下除了喝药外，其余东西都没胃口。”“你家主人情况如何。”“也没什么心情做其他事，一直陪着夫人待在房里。”

说话间，已是到了屋外，管家轻轻敲门，听到幽溟低声道了句“进来”后，推开门带着罗喉进去。幽溟见罗喉来了，略略吃惊之下只来得及仓促地见礼，倒是内中嫇娘听见响动，提了提声音急道：“殿下，殿下可否答应嫇娘一事，发生的这些事情，请殿下万勿告知二哥，嫇娘先谢过了。”

罗喉蹙眉：“不可。”

幽溟抢在爱染之前开口：“殿下，二哥若是知道此事，肯定又会难过，他好不容易才从大哥去世的阴影下走出来，您……”

“黄泉没有你们想的那般脆弱。”罗喉背过身去，“他的性子你们亦是明白，此事如要真的瞒着他，一旦有朝一日被看破，会有怎样的后果你们也清楚。”

“我与嫇娘皆是明了。”幽溟深深一叹，“可二哥那边，一定要瞒。恳请殿下相助。”

罗喉没动。

幽溟一撩衣摆，正欲跪下，罗喉已是转过身来扶住他：“下不为例。”

幽溟脸上这才出现些感激的喜色：“多谢殿下。至于怎么来圆谎，我和嫇娘心里有数，请殿下放心。”

罗喉久久不语，末了，问：“你们到底为何一定要瞒着他。”

“……这样，二哥才会觉得有希望、有盼头。”幽溟道。

直到罗喉回到自己府邸，幽溟那句话还一直在脑中盘旋不去。

君曼睩看他回来只拿着封信站在书桌前发呆，小心翼翼地拉拉他的袖子：“大伯……怎样了？”

“曼睩。”罗喉若有所思，“你觉得……”

君曼睩便等着他的下文，可一直未听他接着说下去。半晌后，罗喉摇摇头：“罢了。”

然后，默然踱至窗台边站定。

君曼睩站了会儿，大约也不知罗喉到底想做什么，只得告退，回自己屋里去了。

罗喉忽然觉得，让黄泉一直留在身边，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好。但现在，他无论怎样都无法放手。

他想，自己这么做，好像太自私。

如果自己放手呢？

到现在，罗喉才惊愕地发觉，这段感情竟是如此的岌岌可危，他和黄泉都像站在悬崖边上，要是被轻轻碰上那么一下、哪怕仅是一根手指推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人，那都将会是两个人的粉身碎骨。

纵使罗喉一遍遍告诉自己他足够强大，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事动摇两人，内心深处却已落下不安的种子，慢慢地生根发芽。

——即便，罗喉不会承认。

今年的除夕罗喉过得极是心不在焉，皇帝看出他整个过程中都在暗中走神，于是家宴结束后也没多留，就让他这么匆匆回了沧析。

回到天都那日正好是初一的早晨，天上下着雪。

主调为灰色的天都盖在雪白下，光影色彩交织，看起来竟多了些水墨写意之感。

罗喉骑在马上，远远地便看见高大城门下骑于黑马上的熟悉身影。

他蓦地觉得自己呼吸有些急促，然后策马奔向等待之人，兜帽被风掀下，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发上，罗喉也未抬手去拂。

他就这么急匆匆地跑到黄泉身畔，动了动嘴唇，道：“黄泉，我回来了。”

黄泉眼角眉梢似乎有些笑意，指指罗喉的头发：“都是雪。”

顿了顿，他收回手拉着自己的头发，说：“喂，罗喉。你说，这样算不算是白了头？”

雪未停。

罗喉听着雪声，突然笑起来：“只怕真到了那日，我就嫌你老了。”说罢策马往前而去，黄泉莫名其妙被噎个正着，立即追上：“哼，放心，我不会给你机会的。要嫌弃，也是我嫌弃你老，老头子！”

武君一路飞踏，笑声传入黄泉耳中，自然使后者更加恼火：“你笑什么啊？！不许笑！喂！罗喉！可恶……”

君曼睩于车辇上推开窗，笑吟吟地望着那两人的背影，看他们踏出天地悠悠，盛世长歌。

后来她远离天都，故人旧景仍时常出现于她的梦中，俨然如画。

她想起自己十五岁那年生辰，天都大宴宾客，比罗喉自己过生日还热闹。

黄泉几乎一天都在陪着她玩闹，带着她从王宫一路疾驰到城外沧析江畔，然后又在她的央求下找了一堆漂亮的卵石，还捡了两只小乌龟带了回去。君曼睩坚持自己给它们取名，一只叫“罗罗”另一只叫“泉泉”，罗喉和黄泉头一次在起名上站成一队，强烈抗议，君曼睩轻飘飘道：“好啊，改名之后你们养咯？”

于是，罗喉和黄泉都闭了嘴。

夜里黄泉带她去逛灯市，两人多次被认成恋人，君曼睩看着旁边罗喉神色复杂的脸，终是轻声笑出来。对此，黄泉非常得意，一个劲得寸进尺地叫罗喉“阿叔”，然后被武君麻利地“收拾”了一顿。

许是头天玩得太开心，翌日君曼睩起床时都日晒三杆了，忙不迭整理好仪容去见罗喉，进门后正想叫上一声“大伯”，却见罗喉倚坐在窗台边，抬起右手，以食指在唇上对自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靠在他怀中的，是睡得正好的黄泉，一手还拿着本翻开卷起的书，轻轻搭在腹上。

外边儿的天光明亮却不刺眼，暖光镀在他们二人身上，浑然一体。

君曼睩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切，柔和如清溪流淌，蜿蜒直至心中。

她微微一笑，拉过门，轻轻掩上。

她最后一个生日是在前往自己封地的路途中度过的，途中想起离别前黄泉送的礼物，便拿出来，照着他所说的那般，对上高天之月。手中的小珠子在月华照耀下散发出绮丽的光芒，君曼睩笑着笑着，忽地眼泪扑簌而下。

几年前埋下的桂花酒在她走前也没饮完，君曼睩对罗喉说，这坛酒就留给大伯和黄泉啦，想曼睩的时候，就去曼睩打理的天台上，满上一盅，慢慢喝下。

罗喉揉揉她的头，背过身去：“曼睩，启程罢。”

那时候她没哭，她最后回望一眼沧析，回望一眼天都，回望她最敬爱的大伯和最喜欢的朋友，然后毅然提起繁复华美的衣裙，在大队精锐铁甲的护送下，离开幼年生活至今的地方——她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以后，她便是真正的一郡之主，正如她的大伯担起了帝国的沧析那般，她将担起那片名为“云河”的土地上的一切。

再也不是作为一个天真少女的模样。

君曼睩离开后的天都顿时冷清不少。

黄泉看罗喉连续几天都是沉闷状态，想来也是应该。

女儿养了那么大，居然就这么离家而去，还要面对很多无法预知的困难……莫说是罗喉那个女儿控，黄泉自己也略替君曼睩忧心。

算了，那个小姑娘可是机灵得很，一向运气又好，大抵没什么问题。

再说，好歹也算是罗喉一手教出来的，怎么说都比其他贵族子女强得多。

罗喉依旧沉闷，黄泉也显然不会像君曼睩那般去细声细语地安慰他，两个大男人干瞪眼几天后也就照常过下去。

那天黄泉起床穿衣，本是睡着的罗喉冷不丁从背后把他拥住了。

“……你作甚？”黄泉先是被他惊了一惊，见罗喉半天不答，以为他抱着自己又睡着了，当即有些好笑地想去把人扒开，“我还得去营里，你赶紧放开。”

罗喉不肯松手，却是收紧了手臂。

黄泉意识到他的不对劲，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由他抱着。

“……黄泉。”罗喉开口，声音有些低沉的哑，“你……”你能不能留下来。

但他终是没有说出口，只道：“你让我抱一会儿罢。”

将军稍稍侧了侧脸，点头：“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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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樓發表於: 2015-07-19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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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9 【羅黄】古代架空-《江山不夜月千里》32 (48F)

#罗黄#江山不夜月千里32

江山不夜月千里32

那是黄泉在沧析的第七年夏至，他从军营回到天都王宫，见罗喉背对殿门静立于殿中，背着手不知在想什么。

黄泉下意识地扭过身子看了看外边儿的天色，还好，大晴天。

他走到罗喉身边，还未开口询问，便听武君淡淡道：“皇宫传来消息，皇后久病不治，昨夜……薨。”

皇后薨，意味着支持太子的力量垮塌一大截，而根据之前皇帝明示或暗示，几乎所有朝臣都知道，皇帝想废除太子，立五皇子，也就是现在的晋王为储。

五皇子短短几年从郡王升至亲王，其实力可见一斑。

黄泉琢磨琢磨，说：“这个意思是，你要进宫去么？”

罗喉摇头：“陛下的旨意是叫我留在沧析。再者，这个节骨眼上进宫必定是一场风波，繁杂事还是愈少愈好。”

黄泉点点头：“老皇帝倒是挺会为你打算，是不想你被他们拉拢吧？”

“呵。”罗喉只轻笑一声，转身出殿，“虽然不进宫，三日还是要守的。你才回来，下去换身衣服。”

黄泉跟在他身后，蓦地想起一事：“说来，我一直奇怪。”

“嗯？”

“你看，五皇子身为亲王的封号乃是国号，而你……同样身为亲王，封号却是郡县之名，委实怪了些。”黄泉上前几步，“这样的封号难道不会被朝堂上那帮老头子喊着‘不合礼制’么？宗正寺也看得下来？”

罗喉顿住脚步，稍稍侧过脸看着黄泉。

黄泉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紧张，一时也不禁停下来，等着罗喉发话。

片刻后，武君淡然一笑：“因为我是特例。”

“特……？！”特例你大爷！黄泉怒甩白眼：“罗喉，你能不能好好回答问题？”

“我没有好好回答你么？”武君表示很无辜。

黄泉想着罗喉一旦装起傻来那就是雷打不动的节奏，除非他自己想告诉你，否则就算你使出浑身解数也得不到半个字。

于是他只好暂且按下疑惑，回去换上素服后折返，随天都众官员守灵三日。本朝皇后薨，全国本该禁丝竹大宴十三月，而前段时日由一堆新学士引发的葬礼改革得到皇帝准许，改为全国守灵三个月，六品以下官员于家中素服一日解除，该干嘛就干嘛去。

好像隐约听闻，那一批主张改革之人与晋王关系极近，难保不是他们代晋王提出的这个建议。

现在恐怕天子脚下的两拨人已经势同水火，若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或许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自己倒无甚可担心的，却是幽溟……想到小弟，黄泉便悬心不已，虽说鸿胪寺并不似其他部门那般热闹，好歹也是九卿一部，幽溟又身在九卿之列，必然会被卷入皇位之争。

但愿幽溟能记住祖训，万不可轻易下决定。他一动，自己这个兄长焉有不动之理？

若是自己被卷入这场争斗……

黄泉不免有些烦闷地揉揉眉心，本是打算见了罗喉之后谈几句，可真正见着时又不知到底该说什么，叫了声“罗喉”后便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总觉得略略的尴尬。

罗喉合上书卷，抬眼望着他：“今日你是要陪我静坐么？”

“……没心情。”

“那你是有话要说。”罗喉转了转身子，面向黄泉，“看你神色，应是与幽溟有关。”

黄泉不禁喷笑：“罗喉，你是妖怪么？看脸色就能知道跟谁有关系，未免太离谱。”

“不否认，就是与幽溟有关了。”

“……是。”黄泉也没再吐槽他答非所问，闷闷道，“幽溟与那些人比，还嫩了些。”

罗喉起身，走到他面前再坐下：“你应当相信他。”

“我是该信他，毕竟他能坐稳鸿胪寺卿之位，也不仅仅是陛下的信任。”黄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皇城之地，必须事事小心，万分谨慎。史上权倾一时却轰然倒塌的例子也不在少数，幽溟不是弄权之人，但他若是被牵连……”

罗喉思及几年前爱染嫇娘流产之事，一直瞒着黄泉直到现在。虽然之后幽溟夫妇再度孕育生命并成功诞下一女，这个时间差异如果被黄泉知晓，那就是真的瞒不住了。所以黄泉侄女的年纪被偷偷改大一岁，府中上下家仆全部守口如瓶，半点都不能走漏风声。黄泉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皇后那边可是牢牢记着，幽溟虽然未明确表态到底站哪边，多少还是会偏向太子——毕竟欠过皇后人情，已经无法脱身了。

太子真要有所动作，除开皇城中的人外，黄泉必定是被利用的首选。

前羽骑将军，前护国大将军之弟，踏霜营主将位置候选人之一……踏霜营的实力并不弱，若有朝一日黄泉真的被召回继任踏霜营主将之位，那么得到黄泉的支持就等同拥有整个踏霜营，对外征战暂且不论，护卫皇城绰绰有余，更不用说直接用于封锁……

“罗喉，罗喉？”黄泉看那人专注地走着神，表情还越来越凝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那么投入？”

罗喉缓缓吐出一口气：“你。”

“……有病，我就在你跟前，你想什么？”黄泉轻轻靠上身后的屏风，“不过我还挺好奇，你不如说说你是怎么想我的？”

“便是如此。”罗喉含混地带过，“只是思及你也许会回京了。”

他这么一说，黄泉的思路也随之一变。

“呵，竟然不知不觉在沧析待了这么久。”将军闭上眼，轻笑，“七年，我都快不记得皇城的朱雀大街是何等模样了。”

罗喉倾身上前，拉过他的手，扣紧：“……无他，只是更加繁华。”

黄泉不是王侯，自小又出身军人世家，养尊处优说不上，舞刀弄枪倒是极多，手上皮肤自然是比罗喉的粗糙些。罗喉闲来无事就爱拉着他的手玩，黄泉说你玩什么又不能玩出花来，武君一边继续玩着他的手一边道：“这样，安心。”

于是将军又被堵了个正着，久而久之便由得他去了。

这回罗喉仅是紧紧相扣，再无其他动作，掌心热度贴合而来，黄泉心绪渐宁，坐起身来，将头埋入那人颈项间。罗喉抬了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背脊，动作柔和地顺着黄泉的长发。

殿内静谧安稳，好似外面风雨当真与他们无关。

黄泉动了动嘴唇，低声说了什么，罗喉未听清，于是再度询问。

“我说……算了，没什么。”黄泉自嘲地想，自己方才是在说什么呢？怎有可能放弃职责，只为一己私情？如现下般的时光怕是会越来越少，且珍之重之罢。

百日后，皇城再度传来消息，太子已废，回归齐王身份，不再居于东宫。黄泉本以为还会听见晋王被封太子之事，谁知皇帝也没动静。

那天他拿此事与罗喉说笑：“你说现在亲王也就只有你们几个，陛下这个不封那个不封，莫非还要封你不成？”

“臣议君非，你胆子不小。”罗喉正喂鱼呢，也没搭理他这番玩笑话，“我是不可能被立为储的。”

“对自己有点信心不好么，伟大的武君。”黄泉得寸进尺的老毛病再犯，罗喉这才直起身来想教训教训他，刚要开口便见宫人跑来通报，说是皇帝的使臣到了，正在大殿里候着。

两人不禁对视一眼，黄泉略有诧异：“不会被我说准了吧……”

“黄泉。”罗喉警告性地叫了他的名字，再转头对宫人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黄泉无所谓地摊摊手，坐在廊下雕花护栏上，欣赏着一池清荷：“早去早回。”

罗喉点点头，负手而去。黄泉听着蝉鸣鸟叫，又嗅着荷香，不消片刻就睡着了。不过睡着之前他思忖着，自己这张嘴一向好的不灵坏的灵，希望罗喉去接的不是什么坏事……

他这一睡就睡到夕阳落下，罗喉叫醒他时面前的荷塘正盈了橘红余晖，似乎有些太过明亮，让他眯了眯眼才适应过来。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竟然去了那么久？”黄泉伸了个懒腰，“何事需要谈至此时？”

罗喉定定看着他：“陛下说，让我进京。”顿了顿，附上一句，“你也一起。”

黄泉登时僵住动作：“什么意思？”

“陛下只让你随我回京，却未说及其他。”罗喉蹙眉道，“一不赦你之罪二不复你职位，他是何意我也在考虑。”

黄泉也颇感意外与疑惑，这个时候为何皇帝要让自己随罗喉去皇城？自己以戴罪之身回去，职位也没平复，按理说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如果皇帝真心想召自己回去，必定先以手谕赦罪，再恢复职位，现在……

罗喉对他伸出手，把人拉起来：“也罢，进宫之后，一问便知。”

黄泉越想越奇怪，再度开口：“喂……皇帝不会是真的想……”立你为储？

罗喉止住他的话：“不要妄自揣度，现在时机微妙，当心惹祸上身。”

黄泉本以为皇帝只是叫罗喉和自己两个人去，谁知罗喉还点了大队精锐铁甲随行。军人的敏感被瞬间触动，黄泉隐约感觉京城里将会有一场大事。

这一路上还算安生，抵达皇城后罗喉先行去安置了随行军队，再带着黄泉前往皇宫。他们两人入内觐见时都不约而同地感到惊讶：皇帝竟然病了？！老皇帝半卧在龙榻上，身边贴身公公忙个不停，罗黄二人等了好长一阵，皇帝才对他们开口说话。

“朕生病之事，皇室宗亲中仅有沧析王你知晓，群臣之中，仅有黄泉你知道。这话，你们明白么？”皇帝咳嗽两声，继续道，“沧析王，朕为何迟迟不立储，又为何叫你带兵入皇城，你可知晓原因？”

罗喉见眼前情景，当即明了状况：“臣弟明白。”

“好……”皇帝费力地抬眼望着黄泉，“你小子知道，还是不知道？”

黄泉心中方才想通这些事，震惊之余尚来不及回话，又听皇帝说道：“不知道，就稍后问沧析王；知道了，就听朕说……你，只能忠于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其余的，一概不管。现在，你听朕的，之后，谁坐这个位置，你就听谁的……咳！咳咳！”

“陛下！陛下小心龙体！”伺候的公公赶紧上前去给皇帝顺气，皇帝摇摇头挥开他的手，继续道：“沧析王，你记住朕的口谕，之后但凡有人为乱皇城，无论是何理由，格杀勿论！”

罗喉眸色一沉，行大礼拜下：“臣，谨遵陛下口谕。”

皇帝剧烈地咳嗽起来，听得在场之人皆是心惊。

比起这个，黄泉更担心的是罗喉的任务。

口谕这种东西，一旦老皇帝驾崩，罗喉找谁去证明？自己？想想都不会有人信，环顾四周，竟无日后可作证之人，罗喉接下这个任务，无异于将他自己推至刀尖！

现在皇帝已经无法亲笔写下手谕，任何代笔哪怕是盖上印玺也会被人捉住漏洞，再者，皇帝只对他们两人说过，具体如何外人更无从得知，实在棘手非常。

当真是要风云变色了。

步出皇帝寝殿时，黄泉抬头望向天空，云层厚重，似有雷电，即将轰鸣而来。

“要变天了。”罗喉也抬起头来，低声道。

“你带兵入城，有人定会恐慌。”黄泉行至他身侧，“陛下未复我之职位，那我仍可听命于你。”言外之意即是，若有万一，黄泉亦能毫无顾忌地护罗喉之周全，而不必以中央直属将领的身份与某些人起冲突。

罗喉向前走去：“这种时候，护着你自己，我无妨。”

“哦，沧析王殿下说得真好听。”黄泉跟上他，讽刺道，“你能像我这般直接揍人么？”

罗喉停步，转身，抬起手就戳他脑门儿：“黄泉，这里可是皇宫，你——”

话音未落，便见黄泉神色骤变，罗喉只被他冲击一带，险些摔在一旁。稳住身形后沧析王殿下正想问问他到底在做什么，却在看清之时瞳孔猛地一缩：是箭矢，插在黄泉左肩下三分的位置，已然穿透。

黄泉咬着牙折断狰狞在外的箭杆，将尾部扔给罗喉：“拿着！证据！”

皇宫侍卫已经迅速赶至两人周围，黄泉抬起右手指向他面对方向的左上方：“刺客，那个方向！”

说完步履已是有些踉跄，罗喉惊觉不对，赶紧将人扶住：“黄泉？！”

“……这箭上……淬了毒……”黄泉只觉体内气息一乱，忽然呕出一大口黑血，而后便一头栽进罗喉怀中，不省人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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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樓發表於: 2015-07-23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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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3 【羅黄】古代架空-《江山不夜月千里》33 (49F)

#罗黄#江山不夜月千里33

江山不夜月千里33

宫内有人前来复命，说追至最后仍是追丢了刺客，沧析王要不要再查下去。

罗喉对来使淡淡道：“不必了。”他知晓是谁想对他动手，且已迫不及待难以再沉住气了。

黄泉将箭尾折下本是要以此为证找出对自己不利之人，但事已至此，罗喉心里再明了不过。

就算找到又能怎样，如若刺客欲保全他身后主使而自尽毁灭证据，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真的要就此放过么？

那一箭，本该是属于自己的，却由黄泉来承担。

若不是救得及时，毒性方才已被清除，那么……罗喉不觉将双手紧握成拳，隐隐之间竟现杀意。

冷静之后他忽然有些莫名地后怕，不禁自嘲道强如罗喉也会有这种软弱情绪，实在是不该。

只是他内心深处一遍遍地说着，他再也承受不起如此的失去，失去生命中最重要之人。如果他连黄泉都失去了，也许他的心便会随之失去大半。

蓦然间，罗喉想起一事，于是前去查看黄泉情况。

才受完针的黄泉这会儿仍是睡着的，额上因疼痛沁出些细密的汗珠，湿了额发，贴在面上。

罗喉转身去旁边拧干布条，然后坐在床榻边替他擦拭，又将稍乱的长发给他顺好，轻声一叹。就像是昨日才遇见他风华鼎盛的模样，眨眼之间却已过了好些年。

罗喉突然怀念起那一年细雨微蒙中一碗桐花酿的味道，正如朦胧在雨雾间那般，再也说不明了。

“黄泉。”他俯身，额头轻轻抵在那人额上，低声呢喃。

人都是很贪心的，名、利、情、义什么都想要，获得之后又想长留身边；有的人拥有得越多越是不满足，最后变为贪婪；有人的仅仅拥有些微事物，倒也满足愉快。

他曾一度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与黄泉分离，所以才会在两人相守时执着得难以想象，才会有太过不寻常的占有欲。

——竭泽而渔。

他和黄泉是同一种人，意味着，黄泉亦是同样。

正因如此，这份感情对两人来说都在逐渐变得沉重，终有一日，他，抑或是黄泉，将会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将军命格有变，或行大运，或进入杀破狼之死局。”

既然命盘难改，那就赌一把运罢。

将罗喉的运，托付一半与你。

黄泉做了一个不是很好的梦。

他梦见自己似乎从战场上下来，一身战袍为血所污，跌跌撞撞的，奔向那被烽火吞没的宫殿。他不知道自己要找谁，只是一味地奔跑，曾经华美瑰丽的建筑物统统被他抛之身后，变成硝烟中的一抹残影。

跑着跑着，面前的长廊逐渐扭曲，光与影斑驳翻飞，与他擦身而过。

待到他能看清之时，竟是在主殿之上，罗喉一身金甲，背对着自己……不如说，像是挡在自己身前。

黄泉惊讶之下正想开口，蓦地，面上只觉有些温热之感。

猩红的血飞溅在他脸上、身上，下移视线，发现血液来源——罗喉胸腔被利器贯穿，鲜血汩汩而下。

他忽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住那倒下的身躯……

“——罗喉！”几乎是猛地弹起身，毫无意外地牵扯到左侧伤口，当即疼得黄泉有些龇牙咧嘴。

缓和一会儿，黄泉透过垂下的纱帐看到跳动的烛火，以及不属于白昼的颜色。

自己这是睡了多久了，怎么到了夜中……

他本想抬手去触碰包扎着的伤口，却在颈项间碰到清凉的物事。黄泉摸了摸，感觉像是一条宝石链子，拉出一看，他依稀记起，这是几年前罗喉生辰时御不凡赠送的礼物。不过现在怎么到了自己身上？罗喉给自己戴上的？为什么？

一连串的疑惑在看见入内之人时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获得回答，黄泉稍稍坐起身，望向来者：“刺客抓着了么？这东西怎么在我身上？我睡了多久了？”

罗喉暂未开口，熄了手中方才用以照明的短蜡，转身去将屋中烛火挑了挑，这才走到他身边挨着坐下一一答道：“刺客跑了。这是御天之国的镇魂石，算我求个心安。现在是亥时末，距巳时已过去好几个时辰。”他说完这些，又问道，“现下可有何不适？”

“我没事，倒想问你一句，刺客跑了你查是没查？”

罗喉沉默着斟酌片刻，还未摇头前黄泉就从他的神色中知晓一二，不禁些微恼火：“罗喉，你不查刺客，是等着他再来取你性命么？！”

“事已至此，再查无用。我心中有数，你不用担心。”罗喉说罢，附上一句“好好休息”便打算离开，黄泉当即扣住他手腕：“听你这语气，是知道幕后黑手，打算自己一人去端了？”

见心中打算被黄泉说中，罗喉也不否认，只默默地点头。

他的这点盘算还在黄泉预料之中，却仍是忍不住要恼怒：“罗喉，你把我当什么了？！敢情那一箭我替你白挡了是吧？”

先前种种与方才梦境接连浮现于脑海，黄泉越想越气：“凭什么这些事都要你一人去做、一人去担？你到底将自己立于何种伟大的境地，非得要独自面对这些不可？有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保护根本就是基于自己心中所想，而事实上，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他人到底需不需要这种保护！呵，好一个武君，好一个罗喉！”

赤色眼眸在烛火映照下愈加明亮，罗喉再度坐回黄泉身畔，与他对视：“黄泉，你有家人，他们不能失去你。”

“可笑，我有家人，你就没有？如果你想说你没有家人，那么君曼睩算什么？”莫名的苦涩溢满胸腔，黄泉的声音渐渐放得轻缓些，“他们不能失去我……那你认为，我还能再失去谁？”

这句话好似很轻，却重重砸在罗喉心上，目光中震惊之意清晰流露，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黄泉已是阖上双目侧过了脸。

这不是两人间第一回争吵，曾经甚至有吵到最后打上一场的情况，但从未有一次能像现在这般令罗喉觉得异常难受。

沉默的双方内心深处都有绝不可退让的理由，谁也无法说服谁，更无法妥协半分。

明明性格上差别显然，竟也能走到一起，实在难以道清缘由。

最后，罗喉一言未发地离开，黄泉也不曾出言挽留，扣在罗喉腕间的手指松了力，而后彻底放开。

他想，终究，自己和罗喉都太急了。

没过多久，原踏霜营的主将病逝，皇帝赦免黄泉之后，先恢复他的职位，再擢升为踏霜营主将。

黄泉从罗喉建于皇城的府邸搬回自己家中，幽溟和爱染嫇娘带着小女儿来迎他回家。极差的心情在看到小侄女乖巧的模样时才稍稍好了些，黄泉抱起小女孩骑上逐炎，一路疾奔，踏过皇城的大街，怀里小侄女因感到新奇刺激而欢笑不止，丝毫未见胆怯。

两人回府许久，幽溟和嫇娘的马车才追到家中，爱染嫇娘走到黏着黄泉不放的女儿身边蹲下来道：“念念，二伯才回家你就缠着他闹，也让二伯休息休息好么？”

“娘亲，二伯说他不累……念念喜欢跟二伯玩嘛！念念还想骑马！”小侄女抓着黄泉长袍下摆，抬头眼巴巴地望着他，“二伯二伯，你跟娘亲说嘛！”

黄泉拍拍她的小脑袋：“听你娘亲的话。”再抬眼看着过来的幽溟，道，“小丫头倒不像你们俩，骑在马上也不怕。”

幽溟无奈地笑笑：“念君也不像其他女孩儿，成天让我给她讲打仗的故事，还喜欢舞刀弄剑的……这巷子里其他贵族家的男孩儿都打不过她，唉，约莫以后是要成个女将军的。”

黄泉面上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是么。银血若是知道，估计也会高兴又苦恼罢。”

“大哥……”幽溟怀念地唤了声久违的称呼，末了对黄泉道，“不过二哥你如今回来，于家中也是好事。只是殿下那边，会不会有点太过仓促？”

笑意迅速褪去，黄泉好似无甚表情地说道：“与我们无关。”语罢，略略弯下腰牵起念君的手，“你爹说你在练字，来让我看看，如何？”

念君蹦蹦跳跳地跟着他进屋去：“好呀好呀，要是念念写得好，二伯就要教念念打仗！”

“你？哈，再过个七八年吧，小不点儿想什么打仗，仗打你还差不多……”

爱染嫇娘走到幽溟身边，双手握住幽溟宽大袖袍下的右手，柔声道：“夫君。都会好起来的。”

幽溟眸色一动，侧身揽过妻子，两人相互依偎着：“是啊……都会好起来的。”

皇城之上的阴云依然笼罩未散，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何时才得见天明。

罗喉自黄泉搬出后便未再考虑其他，一心注意着局势动向，倏忽间却已行至八月十四。

黄泉现已是踏霜营主将，封号未改，职阶却已在三品之上。

很多人都认为，他将会如他的兄长那般，成为新任护国将军，再升一步，成为大将军。

黄泉倒是没空想那些名利之事，升任踏霜营主将后他更忙了些，甚至今日他被手下将领告知沧析王殿下希望与他一见时还不知道原因为何。

上次的争吵仍是留在心中的阴影，黄泉寻思着罗喉来不会是再想与自己吵一架吧？

他步出大营，只见一人一骑，静立路旁。

罗喉神色淡然，看他走出，便微微颔首示意。

黄泉行至距他三尺处停住脚步，开口：“殿下有事？”

罗喉道：“不知将军可否有空随我去一处地方，我想与将军谈谈。”

“若是上次的话题，我想不必了。”黄泉一口回绝，“营中诸事繁忙，殿下最近也并不清闲吧。”

似乎长叹一声，罗喉定定看着他：“并非之前之事。我只是想与你好好谈一谈。”

大约人就是这样的生物，本已决定放手但又恋恋不舍，以致将事情越变越糟。应下罗喉的那一刻，黄泉心中颇感可笑，进而可悲起来。

罗喉带着他去了黄泉曾经最喜欢的酒楼，也是两人头一回见面的地方，甚至连位置都是一模一样，恍惚未变。

店内伙计上了酒，罗喉亲自给两人的酒樽满上：“今日，是你生辰。”

黄泉瞬间了然，迟疑片刻，蓦地笑起来：“原来如此。”

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口中味道并不烧灼，而是温婉如同细水长流，在此之中糅杂难以言明的感觉，正如……正如这滚滚红尘。

罗喉亦是饮罢一樽，再度斟酒：“可惜，店中‘黄粱’已是售罄。”

“也好。”黄泉望着樽中美酒，道，“夏暑未消，太烈的酒难以入喉。”

“哈。”罗喉轻声一笑，“这回，可不要再醉了。”

黄泉再敬，缓缓道：“我倒想。却再也不会了。”

他们其实并未谈太多的话，更多时候是静默对饮，直至天幕沉沉，华灯初上。

夜中罗喉送他回府，除去赶路回家的其他贵族车辇，一条巷道便只有他们二人慢慢而行。

走着走着，罗喉突然道：“你额上的伤，这么多年过去怎么还未消？”

他指的是当年皇帝盛怒之下以黄金权杖打在黄泉头上最终留下的疤，现在虽已淡了许多，仔细看下还是能看出来。

黄泉徐徐呼出一口气：“留着吧。”

罗喉应是笑了笑：“也是。”

片刻后，他又道：“那根权杖，打人着实疼得厉害。”

“怎么，你也领教过？”黄泉见他停住脚步，也跟着停下来，看向罗喉的脸。

罗喉道：“这个故事有些长。”

见黄泉不反对，他便接着说下去：“当年，先帝立陛下为太子后说，日后陛下要立储，只能立我。陛下当时本无心皇位，先行被立储只是因为我那时年幼，就这么应下来。所有人都以为，一切都已定音，再无争议。”

“直到那天，我被当时的太子妃领着走在宫中，听人说边疆战事渐缓，不知为何主将仍连连请求中央援兵，实乃诡异。那段时日确实频传捷报，按理说不可能连续请援，先帝在看到求援请求时也感到疑惑不解，只暂时按下了，但已有发兵援助之意。”

“说来好笑，太子妃当时对我说，只有我才能劝得动先帝，请我想想办法。就算先帝再青睐于我，当时我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对战争之事又毫无经验……于是，我私改了战报，删除请援之事，却不想边疆战况巨变，因我这一改导致众将士死伤惨重……先帝得知后龙颜大怒，怒极之下，就以黄金权杖打在我身上，他打一下我数一下，一共三十一下，可大错已铸，他就算将我活活打死，那些死去的将士也再也回不来了。”

“他废除我原先封号，以沧析地名为封，同样立旨告诉陛下，永远不得立我为储，我也永远不得再近皇位一步，违者众叛亲离，一世畸零……那之后不久，我便进入军营，然后，先帝逝世，兄长登基，他复我亲王之位，但因先帝遗诏不再改动封号。再后来，我便征伐在外，成为众人熟悉的沧析王。”

罗喉真的就像在讲故事一般，将常人难以想象的过往淡然叙述，黄泉这时忽然明白，初见时罗喉的眼神到底包含了什么。

他心中一直有愧，所以才默默扛起那些无辜冤死的性命，所以即便他荣耀万丈，他也不会如其他人那样安然享受，反倒更加苦楚。

“……你……”黄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罗喉又哪里需要他的安慰呢？

他独自走在这漫漫长路上，孤寂也好痛苦也罢，甚至所谓的欢笑哭泣，都不再属于他自己了。

看黄泉欲言又止，罗喉淡淡一哂：“前面就是你家了，早些回去罢。”

他说完，骑上马正欲离去，黄泉一把扯住缰绳：“等等！”

罗喉略微有些困惑：“怎么？”

黄泉抬起头，语气坚定非常：“罗喉，这条路，我会陪你走到尽头。”如果那尽头是灭亡，那便由得他来吧！

罗喉俯下身，抬起黄泉的下颔于他唇上落下一吻，低声道：“你也是……笨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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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我终于把这章憋出来了，爆炸前最后的一点糖屑（。末尾处对应28章结局黄泉对罗喉的那一句，到这里也算是两人已经互相告白完毕（。

杜撰的幽溟和嫇娘的孩子名字叫“念君”，“念君盼归”之意，一是怀念文中逝去的苍月银血，二来是挂念黄泉……只愿征人平安归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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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琅琊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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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3.24 【羅黄】古代架空-《江山不夜月千里》24 (4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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