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04 親愛的證人「魚鱗魚」甜餅番外88樓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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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方唱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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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4)

40樓發表於: 2017-02-09 17: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7.04 親愛的證人主欲鱗

大哥哥，先前都沒有人陪巧靈玩，一個人真的好無聊啊。

不過後來，巧靈有遇到飛淵姐姐，跟她玩很開心。

飛淵姊姊說不能一直陪巧靈，天黑前她要回家。

巧靈也想回家，但是迷路了，大哥哥......你能幫巧靈回家嗎？

冰寒的空氣，濕潤的霧霾，奇怪的臭味，陰暗的空間裡迴盪著水聲。

看著抓著衣襬的笑容可愛的女孩，他說，「好，我幫你。」

即使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

俏如來與錦煙霞匆匆的趕到無情葬月的病房，一打開，就看到熟悉的紅黑身影，正在收拾文件，居然是上官鴻信，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了那銀行搶案的後續來與無情葬月商談。

飛溟靠坐在床上，臉孔有些蒼白，但是看的出來精神不錯，他正在向上官鴻信說著甚麼，對於錦煙霞等人來訪則是微微點頭致意。

進了病房，自然就能聽清兩人談話已經進入尾聲了，俏如來心裡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事實上，他師兄給人的感覺從來沒有好過。

「......這是我的職責所在，不用客氣。」上官鴻信拉上文件包的拉鍊，提起包來，落下一句恰到好處的遺憾關切做結尾，「那麼，我先告辭了，希望令妹早日平安。」

俏如來頭痛的摀住臉，錦煙霞只差沒有一拳往討人厭的檢察官臉上揮上去。

挑釁的看了俏如來一眼，上官鴻信就一臉"我知道你們說不出口，所以我幫你們開了個頭，不用太感激我的"離去了。

「俏如來.......」

不同於兩人的視線有點閃躲，飛溟定定地看著他們，問道，「飛淵出了什麼事？」

***********************************************

現在是晚間兩點，北冥觴與飛淵失蹤第十個小時，膠著的案情終於開始鬆動，謎團逐漸水落石出。

一步禪空帶著人手直接掀了整座校園，在一處地下室的樓梯後方發現一個下水道的維修口，已經被打開，鎖頭直接被暴力砍壞，還找到一把粉紅小傘(經無情葬月證實是飛淵的那把。)，警犬追著下去了，方向非常確定，只是他們還找到幾處打鬥痕跡，很新，有細微血跡。

下水道嗎？欲星移看著案情白板上密布的紅線與文字，那線與箭頭最後延伸到螢幕上的地圖去，圈出好幾個可能的地點，這個是他們這幾個小時努力的成果。

凰后掛了電話。

「各小隊都已經出動了。」她輕聲說道，不想驚動蓋著外套趴在桌上休息的默蒼離，「如果一步禪空的那邊進度夠快的話，我們就可以刪去不必要的地區，把人手通通集中。」

「嗯，現在我們知道他是怎麼把人從學校裡帶走的了。」欲星移敲敲桌子，反覆思量著他們用手上有的一切所做出來的推斷結果，「也許他是藉由下水道轉移，可是他說不定會換車......很難說，再說，歹徒的精神狀態實在太危險了，我們還是以找人為第一優先。」

「嗯，反正這幾個地方一定能找著那傢伙，誰讓我們這厲害，想出個錯都難。再說，還有鉅子呢。」凰后柔柔地說道，語氣是不容質疑的自信，但是想到宇宙中總有他們掌握的事情就洩了氣，「只是......老三，風逍遙到底是去哪裡啦？」

欲星移也想撞牆，他和鉅子到現在都沒有打給老二，一來，風逍遙畢竟也是一個成年人，還是個特種軍人，二來，沒有人想去和鐵鏽求衣說他的心肝寶貝外借兩三個小時就人間蒸發了，沒有人想。

而一步禪空傳來的照片裡，那下水道的大鎖上明顯的利刃破壞痕跡，不用說，應該是善用軍刀的風逍遙所做的，但是，在他追下去前，為什麼不發個消息，不用幾秒鐘的事情啊。至於失聯，下水道裡信號不好，所以他們打不通電話......放屁，風逍遙那隻手機可是鐵軍衛出的軍用精品，就是在沙漠中的地下溶洞裡都通了，何況區區一個下水道？怎樣，這座城市的下水道是直通地心嗎？

欲星移看看自己的手機，糾結的滑開鎖頻，看著老二的頭像，心理作用下只覺得手機一沉。

「喂？是我，老二.......你家的風逍遙身上有寵物防走失的定位晶片吧？你們追蹤一下吧，是啊，我們這邊聯絡不上了，風逍遙已經走失喔不是，已經失聯一兩個小時了，不太對勁啊。」

****************************************

那人打開後車廂，兩個小孩子被紅色塑膠繩捆著手腳，強忍著害怕看著他，他伸手摸了摸飛淵的小臉，很滿意的說道，「很乖很乖，不要哭啊，這樣就不用把你們弄暈了。」

飛淵瑟縮了一下，躲到了北冥觴背後。

他拿出了一個電擊棒，按壓了一下開關，強力的銀白電流竄動，喃喃自語，「不哭好，就不用把你們弄暈了，上次有個女人大吵大鬧，我沒有控制好力道，胸口電一下，心臟麻痺死掉了。」

電流劈劈啪啪眼前晃來晃去，讓人寒毛直豎，飛淵咬住牙才沒有喊出來，北冥觴的冷靜傳染給了她，兩個小孩都不哭不叫的配合著對方粗魯的動作，那個誘拐犯的大叔力氣很大，單手可以抓住北冥觴的胳膊將他整個人提起來。

臂骨被扭轉到身後，北冥觴忍著痛沒有叫出聲，飛淵的待遇比較好，一袋米一樣被扛在肩上，但是北冥觴本來就摔傷了，還撞到頭，現在更是手和背疼的暈眩一陣一陣。

但是他還是努力地睜大眼睛，看著四周，同時告訴自己不能慌，要冷靜，不能慌。

觴兒，身在危險中，慌亂只會更絕望，冷靜觀察環境，不能放過一個機會，等待時機，一舉反擊。

他們在一個寧靜破敗的街區里，這裡房子都是這樣單獨一棟有花園的洋房，那人把車停在草坪上，綠籬灌木長很高，遮蔽了左右的視線。

深夜了，只有路燈還亮著，周邊的家家戶戶都封上了陳舊的封條，看就沒有人的樣子，非常的不利於求救，但是只要跑的夠快，他們應該能躲起來。

然後，他們被扔進了地窖裡，昏黃的室內燈一閃一閃的，看起來隨時都會熄滅，在恐懼心理下，更是渲染一層陰森恐怖。

手腳被綁著，飛淵兩個滾就翻了起來，北冥觴試了幾次，才坐起身子。

然後他們聽到沙啞、陌生的聲音訝異的問道，「怎麼會是你們兩個？」

「阿龍！」飛淵驚訝地喊了起來，看著同樣被綁手綁腳的少年，「你怎麼也在這裡?」

「......一看就知道和你們一樣都是被抓來的吧。」龍子無語，有段時間沒喝水，他嗓子乾啞，只能勉強發出氣音的問道，「你們兩個看就知道是好人家的孩子，怎會給人抓來了？」

「那不重要。」北冥觴咬牙說道，只覺得全身上下都在發疼，「我們先把繩子解開，飛淵你當我的眼睛，我和這個哥哥背靠背解繩子。」

「好主意！」然而是只有三個人才有辦法實施的好主意，龍子比這兩個小孩子早被抓進來，他手上的尼龍繩堅韌粗糙，又綁得很緊，手指早就沒有啥感覺了。

「阿觴，我有辦法。」飛淵想了想，「不用那麼麻煩的，哥哥教過我一個辦法。」

然後北冥觴和龍子看到很驚人的一幕，飛淵撐直腰，向後倒去，她被反綁在後的手就壓在身下，飛淵憋出幾個氣音，居然扭成一個奇怪的角度，聽到劈啪兩聲悶響，小女孩被反捆的雙手形成的環就這樣套過臀部大腿接著小腿，扭到了身前。

男孩們被這種可怕的柔軟度震撼了，但是看飛淵小臉都白了，細白的額上冒出細細的汗，可見是很疼的。

「阿觴，這個結好像很死。」飛淵把眼淚眨回去，軟綿綿的哭音說道。

北冥觴湊過來一看，猛然一怔，「......這個，是捆螃蟹的結啊，看起來很難，但是只要找到能頭就解開啦。」他看他爸爸紮過的說，那次買到的螃蟹很好吃。

龍子也看了幾眼，「我手上也是這樣綁？」

北冥觴瞧了一眼，「嗯。」

龍子看著飛淵的手，背後指尖細細地摸索著，居然靈巧的解掉了繩索，然後他也沒有看已經瘀青滲血的手腕，開始給自己解腳上的繩索，又比手上捆得更複雜一些，也是三兩下就除了個乾淨。

北冥觴則是先低下頭，咬住了飛淵的繩頭，拽動幾下，那繩索果然有些鬆脫，還沒等他解開，龍子就走過來把人推到一邊去，嫌棄道，「你這樣弄要弄到猴年馬月啊？」

三兩下，三個小孩都恢復了自由身，但是，在只有一盞燈的昏黃地窖裡，他們的對手卻是一個力大無窮的......

「壞叔叔。」飛淵說道。

「瘋子，神經病。」這是龍子粗嗓。

「他應該，是個噁心的變態。」北冥觴看著那盞昏黃的燈，還有通往上的樓梯，「飛淵，記得我說的嗎？一定要一次讓他爬不起來。」

「你們打不贏他。」小心翼翼的沿著鐵梯爬上去，側耳聽了聽動靜，龍子一下來就沒好氣的對他們說道，「你們兩個，看就知道是乖孩子，哪會打架？找死還差不多。」

「就算我們不反抗，也可能會被......傷害，所以還是必須試試看。」北冥觴看了龍子一眼，輕哼了一聲，「龍子哥哥一個人打不過那個叔叔吧？」

小男孩的眼神在昏暗中是一種難言的狡詰，「我爸爸是很厲害的，飛淵的哥哥是一個警察，龍子哥哥，和我們合作吧，老師說過，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

龍子看著矮他一個頭的北冥觴，抓了抓自己一頭亂毛，嘖了聲，「你這個小子，看起來平時挺不乖的啊。」

「哪有，我最聽話了。」北冥觴笑得好不可愛。

「阿觴，阿龍，我這邊還有糖，你們快來吃一點！」飛淵摸出和她一樣甜美的巧克力，「吃飽才好幹架不是嗎？」

老師估計也說過，初生之犢不畏虎。

龍子其實挺佩服這兩個小娃子的樂觀與勇氣，他們看起來真的一點也不緊張，不是太蠢，就是膽子有夠肥的，足以包天。

他在街上流浪快五年，自然看得出來那個男人是個瘋子，很瘋很瘋的那種，而且是個身強體壯的成年男人。

龍子會被抓住，不是個倒楣的意外。

他漂浪到這個城市兩三年了，他偶爾會去小住的那個收容所有好幾個街友和流浪兒，還有女孩子呢，有三個人在半年內毫無徵兆的不見了，也許，對於漂泊無依的流浪者來說，忽然就消失是很平常的事兒，畢竟他們命如浮萍，是在社會陰暗處寄居的螻蟻，可是那地方對龍子來說，就算是半個家了，其中有個婦人特別照顧他，她也不見了。

恰巧的，這些人最後出現的地方都是同一個區域內。

所以龍子讓所有人都留了心思，自己倒是試探了起來，接著就被抓了，那電擊棒造成的燒傷還在他腰上隱隱作痛著，然而，在看到這個人的之候，龍子知道，之前那些朋友可能真的找不回來了，他鼻子靈，這屋子裡到處都是血腥與塵土的氣味。

死人呢，睡在街頭上誰沒有見過？只是這麼濃的血味，一想到裡面可能還有熟悉傢伙的血，他就恨不得把那人撕下來一塊肉來。

繩子其實再花點時間就能弄開，到時他就等著機會和這個王八蛋同歸於盡，誰知道啊，王八蛋又抓了兩個養尊處優的小笨蛋下來，還是他認識的小笨蛋。

哦，其實不能說是小笨蛋，那個叫做北冥觴的小子，好像也是吃過苦頭的，只是估計還是有人護著，所以吃的不夠多吧，可能獲救的想法還是天真的很。

看到那小子頭上身上有些傷痕，估計是被打了，現在還會耐著性子安慰妹子，長大之後肯定是個情聖，那個叫做飛淵小姑娘也是不哭不鬧，粉粉嫩嫩的臉蛋，大眼睛靈動的轉著，看起來都是好人家養出來的孩子，可一般人家的孩子遇上這種事情估計早就哭死了，他們三個現在卻已經鬆開繩子，湊在一塊兒小聲商討逃脫計畫。

「阿龍，吃飽好幹架。」飛淵把手上的糖全都塞給進他手心，軟軟的嗓音說著很兇殘的話，「等等一有機會你就戳他眼睛、打他喉嚨，我和阿觴會從背後打他的頭，打到了你就揍他肚子、踢他胯下！」

龍子接過來把包狀紙全剝了，一口吃掉所有巧克力，微苦的糖果在嘴裡劃開，感覺確實是恢復了不少力氣，「我說，等等你們有機會就往外跑，知道嗎？門鎖住了，就打破窗戶，不然就是找個房間拿東西堵著門......噓！」

樓上傳來了腳步聲，聽起來就在他們的頭頂上，龍子撿起地上散著那些尼龍繩，手上卻是一緊，原來北冥觴不約而同地也彎身去撿了繩子，兩人都愣了一下，繃緊的繩索僵持著。

「我力氣比你大。」夢虯孫實事求是的說道，北冥觴鬆開了手。

「現在我們是要等他下來，還是，引他下來？」飛淵已經把整個地下空間都摸過一遍，手上抄了一塊合成版，看起來是從角落那快要爛掉的破櫃子上拆下來的，估計一擊就會爆成碎片，沒有辦法，這個空間裡東西能用的真的不多。

「弄壞燈，我們把他叫下來，小心翼翼的等他，太累。」北冥觴有點洩氣的看著夢虯孫比自己高一個頭的身材。

「可是這裡沒有燈的開關。」飛淵很苦惱地看著燈，然後看了看合成板，「打爆？」

北冥觴仰著頭瞇著眼看著那架鐵梯，是簡單的鐵片梯，也就是只有腳踩那是一片鐵皮，固定在鐵架上，心眼一轉，他去撿了夢虯孫漏下的繩子，躲在樓梯下方，繩索繞了幾繞，做出一個絆人的活結，「阿龍，你躲在樓梯的側面，飛淵，你把燈打爆之後就叫，他下來的時候，我拉繩子絆他，阿龍打他，你就往上跑，有找到廚房就放火燒房子。」

「等等！燒房子？你想把我們也一塊兒烤了嗎？」這個小鬼計畫越來越周密也就算了，最後為甚麼又多出了放火燒房子？龍子不可思議的看著北冥觴，難道這就傳說的殺人小學生嗎？名偵探柯o?你們以為是在玩遊戲嗎？

「喔喔！這樣哥哥他們就知道我們在這裡了！」飛淵很懂北冥觴的意思，心有靈犀也不過如此，「我會確定我們有路跑出去，才放火燒房子。」

「好，就這樣。」北冥觴看向一臉抽搐的龍子，確認道，「哥哥，你有沒有問題吧。」

龍子呆滯的點點頭，這兩個小孩，都是魔鬼一般的人才啊！

「龍子？」北冥觴看他一臉呆樣，真心覺得不靠普，「我再給你說一遍啊，等等飛淵把燈打壞，然後那個壞蛋會下來，我拉繩子絆倒，你就.....不要給他爬起來的機會，飛淵會跑上去。」

龍子看了看手上的繩索，又看了看一臉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孩，他知道北冥觴兩三次都省略掉的字詞是什麼，這個小子，是不是看過殺......算了，想這沒有用的東西幹嘛，先想辦法出去吧。

把腦袋裡無用的猜測甩去，龍子靠上了樓梯側面，由上而下的話，這裡就是一個視覺上的死角，然後他把尼龍繩在左上掌心繞幾圈，右手抓著另外一端，「我準備好了。」

「飛淵，如果沒有丟中沒關係，重要的是那個壞人有下來就好。」北冥觴殷殷叮囑，飛淵也很鄭重的回答他，「阿觴我曉得啦，最重要的還是放火燒房子逃跑！」

不，其實不需要放火燒房子才能逃跑的，要先逃跑！你的順序錯了真的.......龍子也懶得吐槽了，他閉上眼睛，先適應等一下就要降臨的黑暗，畢竟北冥觴對飛淵能否打爆那盞燈可是非常有信心的樣子。

只見飛淵走到房間的另一邊，仔仔細細的看著整個房間默記位置，然後雙手抬起，深吸一口氣，女孩運行全身的真氣，氣灌丹田，用力的擲出那片合成板，如同飛鏢一般在空中飛旋漂亮的擊中了昏黃小燈，只聽到清晰的玻璃碎響，電光火花四濺，還有合成板的落地聲，緊接著，就是飛淵尖利非常的慘叫聲，其聲之淒厲，直上雲端，距離最近的北冥觴與夢虯孫都被這個響徹雲霄的尖叫聲炸得頭暈腦脹。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殺人啦！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飛淵深吸一口氣，蓄積壓力，準備下一個音波攻勢，「好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綁架犯要吃小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龍子以為自己會死在自己人手上時，聽到頭上猛然發出一聲巨響，門被甩開，一道白色的淡光打了下來，可怕的咆嘯聲隨即傳下來，像是某種憤怒的野獸。

「給我閉嘴！臭丫頭！」重重的腳步聲，巨大的黑影闖了下來，躲在梯子後面的北冥觴看準時機，拉緊繩子，那人被絆倒時整個鐵梯都被猛然撼動，發出重重巨響，那個變態果然怒吼著摔下來了，滾了好幾階，落地時，孩子們都覺得地面晃動了一下。

龍子憑藉著輪廓撲上去，繩子左套右拉的就套上了那人的脖子，他騎在那人的背上用力的絞緊，隨即感覺到可怕的怪力在抗爭，「你們，快跑！」

香香的風從身邊飄過，飛淵靈巧的從他們身邊竄過，一溜煙的竄上了樓梯，卻聽到她尖叫了一聲，被抓住腳踝倒提了起來。

原來那人想著擺脫龍子的勒殺，竟然整個人都站了起來，像頭瘋牛左右甩動身子，一邊抓住了想要往上跑的飛淵，一邊狠狠用背的往牆上撞。

龍子被撞得狠了，只覺五臟六腑都移位，脊椎肯定要變形了，儘管如此，他依舊緊緊地沒有鬆開繩索，吼著要遲疑的北冥觴先上去，「總要有一個人上的去呀！」

飛淵被抓著腳倒掛，甩動時她覺得自己的腿和身體都要被扯開，所以硬是扒住近在眼前的成年男子的腰部，隔著衣服就狠狠地在肚子的地方咬下去，她本來就不是秀氣文靜的性子，惹急了的飛淵就像是一隻憤怒的貓，又抓又撓的，沒有抓住的那隻腿還猛踹著，這口下足勁道，直接咬透了肉，嘗到了血味，引起強烈的噁心，飛淵也沒有鬆口。

北冥觴往樓梯上跑了幾步，一個回頭，就看龍子被抓住了小腿扯歪了身子，手上的繩索眼看就要勒不住了，飛淵被狠狠的甩出去，撞到了地上滾了幾圈，幾乎爬不起來。

那瞬間，狂怒燒上的他心頭，壓過了所有的理智和恐懼，他從樓梯邊上翻下去，往那人身上撲去，沒有任何猶豫的就往他臉上抓去，目標，就是眼睛。

眼窩那里很柔軟,可北冥觴細嫩的手指也不是刀,用力一摳，也沒有直接抓爆，而是陷進去一個指頭，畢竟這是肉，不是豆腐，生肉有筋膜韌性，窒礙黏膩的觸感讓人覺得極度不舒服。

那人終於淒厲的慘叫了起來，鬆開手抓住龍子就往北冥觴的身上一拳砸上去，估計是劇痛讓他力氣洩了，也有可能是北冥觴沒有那時間感覺疼痛，他一手扯著男子的頭髮，猛一咬牙,大叫一聲就將渾身力氣都使上了,一摳一剜,生生將那眼珠子給挖了出來！

男子瞬間疼的失去意識跪倒在地上，北冥觴被他壓個正著，手指鑽心的疼，本來傷痕累累的小身子又傷一處。

龍子鬆手也摔在地上，他立刻翻個身把北冥觴拖出來，兩個男孩子跑到飛淵身邊，抓著她就往樓梯跑，摔得七葷八素的飛淵勉強能的跑起來。

但是，可怕的在後頭，只見那個人摀著眼睛，滿臉都是血的追上來了，猙獰如惡鬼，嘴裡發出荷荷氣音，動作飛快。

「真是看到鬼！」龍子終於發出了他的第一聲尖叫，「都被我們整成這樣了！那是啥怪物啊！」

三個孩子跑上了樓，用力的關上門扣鎖，隨即聽到門後傳來可怕的撞擊聲，那是一片薄博的塑膠門，龍子左右張望了一下，隨手拖來一個長條板凳，豎起來頂著，勉強能支撐一下的樣子。

「這邊！」北冥觴摻著飛淵往大門口跑去，龍子緊隨在後，結果那扇牢實的大門居然上了三大鎖，北冥觴撲上去又是轉又拉，才退開第二道門栓，就聽到身後巨響，地下室的門破了。

「你快點啊！」龍子手上抄著門邊的魚傘，不停催促，下一秒，惡鬼出現在走廊上，駭人的吼叫著。

在他撲上來前，北冥觴拉開了最後一道門栓，和飛淵一起摔出了大門，滾下了台階，龍子卻被撲倒在門廊上，雨傘被一把奪走，然後那個男人壓在他身上，惡狠狠的掐住了少年纖細的脖子。

「哥哥！救命啊！救救我們！」飛淵這下是真的哭出來，小女孩淒厲又崩潰的哭聲在夜裡特別的清晰。

北冥觴撐起身想要去幫忙，卻差點因為手指一陣鑽心劇痛軟倒，方才在挖人眼珠子的時候肯定傷的狠了，他們倆個小孩子都已經拚盡自己力氣，這時真的爬不起來了。

就在龍子以為自己真的要被活活掐死時，一陣大風猛然吹起，然後，他身上的那個瘋子就被一個可怕的力道扯開，那人不甘心的十指狠狠地從他脖子上刮下一層皮來，一個黑色的身影就如同一隻大鷹，拖著那人滾進了門裡，龍子也被順勢扔下了台階。

碰的一聲，大門阻隔那個人憤怒吼叫，卻擋不住打鬥聲與淒厲的慘叫聲。

龍子握著喉嚨咳著，飛淵淚珠掛在臉上，北冥觴一臉呆滯無比，三個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沒有辦法確定這是不是噩夢的結束，一個晚上下來恐懼深植在體內，讓他們深刻的顫慄著。

幾分鐘內，門後的慘叫就消失了，然後，他們都聽見了嘹亮的警笛聲，正飛速接近，幾分鐘後，用力剎車甩尾的警車停下，熟悉面孔打開車門，喊著名字往他們跑來。

渾沌天際的東方悄悄抹上一絲魚肚白。

****************************************

北冥封宇只覺得自己困在漫長的噩夢裡，無盡的黑暗，無盡的絕望，如同在洞穴裡努力地往天空伸手，卻永遠只能抓住虛無的光，月升日落，日升月落，在陰冷潮濕的穴底，那陽光打在臉上真的異常刺眼啊，似乎在嘲笑著他，嘲笑他這樣的人，沒有資格行走在陽光之下，只能永遠活在黑暗之中。

爸爸！

他猛然醒了過來，聞到了芳香劑與消毒水的氣味，醫院的味道。

對了！昨天他好像昏倒在警察局那裏，觴兒！觴兒找到了嗎？

北冥封宇睜開眼睛，就要坐起身，隨即被一旁的人拉住，是欲星移，只見他臉上有著深深疲憊，以及更多如釋重負，帶著熟悉的輕鬆笑容，指指北冥封宇的左手邊。

北冥觴安穩的睡在另外一張病床上，一手抓著父親的袖襬，有人把這父子倆的病床扶手都拆了一邊，直接併成了雙人床。

北冥封宇定定的看著北冥觴，雖然傷痕累累的，吃了很多苦頭，但是此時此刻，就在父親身邊安睡著，他丟失的孩子找回來了。

意識到這點，北冥封宇瞬間熱淚如傾，他連忙摀住自己的口鼻，避免抽氣聲吵醒北冥觴。

面紙綿滑的觸感擦過臉頰，北冥封宇反射的抓住了紙巾，轉頭就看到欲星移掛著黑眼圈溫柔的看著他，用氣音說，「你也還在發燒了，再睡一會吧，我走了。」

在欲星移轉身的那時，北冥封宇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的握著，欲星移困惑的轉過身。

北冥封宇紅著眼眶，仰頭看著欲星移，緊緊抓著他的手，壓抑著奔騰的情緒，努力發出細微的聲音，「.......謝謝，謝謝你，欲星移，我......」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甚麼，鬆開了手指，欲星移卻忽然俯下身，撩開深紫色的瀏海，柔軟的觸感擦過額頭，一個如同蜻蜓點水的吻。

北冥封宇傻住了，只覺得血液颼颼的往臉上湧，就看著欲星移對他眨了一下眼睛，笑咪咪的說道，「晚安吻都親了，你快點睡覺！」

去你的晚安吻！

回過神，北冥封宇憤怒的指著窗戶，對他怒目而視，只見外頭陽光普照。

欲星移一臉心領神會，走過去拉上窗簾，阻礙了擾人清夢的晨光，一臉你怎麼這無理取鬧的寵溺模樣。

這樣就不會太亮了吧？乖，快睡。

北冥封宇無言以對，憋著一口血躺回床上，拉起被子捲成一條蠶，只露出一隻手環著兒子，留給欲星移一個惱羞成怒的負氣背影。

欲星移偷笑著走出了病房，悄然無聲的關上門。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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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4)

41樓發表於: 2017-02-09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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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7.04 親愛的證人主欲鱗

踏過身後的血泊，還有不停哀嚎扭動的人體，風逍遙小心翼翼的破壞了牆面，挪出了那個灰塵密布的小小顱骨，如果他沒有來，是不是到這片建築被破壞拆遷之時，她才有可能重見天日？

冰冷的風從他身上抽離，輕輕的笑聲在耳畔響起。

大哥哥，那就拜託你啦。

****************************************=

「你們幾個，沒事吧？」

下了警車，錦煙霞匆匆地往孩子們跑去，其他人則是持槍接近門口，正想撞開門時，就聽見門鎖由內打開的聲響，所有人立刻緊張的端槍而立，卻出現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有點貼身的黑色上衣，迷彩軍褲，脖子上掛著細鍊鐵牌，隨性又帶著軍人氣息的打扮。

「風逍遙先生！」俏如來驚訝地喊道。

在高挑挺拔的軍人身後，是傷勢用慘烈不足以形容的犯人，當然，沒有人會同情他，大多是關懷人緣極好的風逍遙，原因無他，此時的風逍遙看起來非常的需要關心，他馬尾蓬亂，臉上濺著丁點血珠，一雙軍靴泥濘不已，衣衫上濺滿了石灰碎屑，雙手則是捧著一個骷髏，形容七分狼狽三分恍惚。

一步禪空也向前關切，「風逍遙先生.......這難道是巧靈嗎？」

他們都知道那個孩子的頭顱一直沒有被找到，風逍遙木木的點了點頭，他手上有幾道擦傷還在流血，於是一步禪空伸手拿過了顱骨，溫柔的撫了撫枯骨，「你先陪孩子一起上救護車吧，我好好處理的。」

頭骨一離開手心，風逍遙只覺得力氣全數被抽離，俏如來連忙支撐住渾身一軟的他，這才發現風逍遙的體溫低到整個人都輕輕的打顫，像是剛從冷凍庫被人救出來一樣。

「送她回家啊。」風逍遙迷迷糊糊地叮嚀，只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能睡著。

「我會的。」一步禪空鄭重許諾，莊重的神情就是接上一句我佛慈悲都不奇怪。

俏如來搖著他，看情況，應該是風逍遙來得及時，才救到了三個孩子，「先醒醒，風逍遙先生，你是怎麼來這邊的？開車嗎？」

「我......記不得了，好像是走路來的吧......好睏......」風逍遙趴上俏如來肩頭，站著睡著了。

一步禪空瞪大眼睛，看了看手錶，「我的天啊，他從小學走來這裡只花了兩半個小時？」

但是他飆車過來，就花了近半個小時啊，這種速度已經超越人體極限了吧？真不愧是軍部的筋肉怪物，一步禪空正用敬佩的眼神看著風逍遙，這時忽然聽見一聲怒吼，如同旱地驚雷，「混蛋！居然把小孩打成這樣！」

錦煙霞狂怒的抬起頭，母夜叉似朝他們幾個男人的方向咆嘯，「禪空！那混蛋死了沒有？」

剛剛飛淵等人被錦煙霞挨個扯著他們仔仔細細的看起來，三個孩子都狼狽的要命，手腳都有繩索勒痕，飛淵還好，腮幫子上染著一圈血跡，就是額角和手臂有些大面積擦傷紅腫。可是兩個男孩子的傷勢就有些怵目驚心了，只見那個年紀較大的陌生少年，掌心上有好幾道被繩索血淋淋的磨傷，嘴角破了，鼻青臉腫的。北冥觴頭上有個比較嚴重的撞傷，兩個男孩子手上腳上的傷痕無數，走路也一瘸一拐的，看就知道是一場懸殊而且激烈的打鬥，大欺小的垃圾！

一步禪空瞄了一眼倒地抽搐的沐搖光，看起來應該承受不了白蛟的怒火，不然就可以推出去給她打兩下洩恨，「差不多可以埋了，煙霞你陪孩子們還有風逍遙先生去醫院吧，這裡交我和俏如來就好。」

「喔，那好吧。」錦煙霞頗為遺憾的望了門口，一低頭，夜叉相被收的一乾二淨，柔聲對孩子們說，「來，我們去醫院吧，你們肚子餓不餓？想吃甚麼？」

龍子被這個女人劇烈的轉變給嚇得打個囉嗦，卻不發一語，觀察著事態。

這幾個條子看起來都認識兩個小鬼，看起來都是狠角色，和那些巡街的條子不太一樣，可惜現在是清晨，四下還是空曠無人，不然他就可以把握機會趁亂逃走了。

「姨，我沒有事。」飛淵那一摔雖然結實，但是她體小身輕，又是和哥哥打鬧大的，還能站起身來，一抹淚花指著洋房控訴道，「但是那壞蛋把阿觴和阿龍都弄受傷了，你要幫我們打回來啊！」

「沒事兒，飛淵」北冥觴低聲說，拉著飛淵的手搖了搖，「我們先去醫院吧，我爸爸和你哥哥一定很着急。」

「看起來應該是扭傷了，男孩子身強體健，傷好的快。」錦煙霞光是輕碰北冥觴的手，小男孩就疼的發顫，她本來想拍拍這孩子讓他別逞強，卻怕弄道傷口而作罷。

接著錦煙霞的視線落到了另外一個髒兮兮的孩子身上，那個孩子年紀稍大，一雙眼滿是對成人的戒備，「你叫甚麼名字啊？是一起被抓來的嗎？」

「龍子。」那孩子回了一個代稱，從他的形容不難看出這個孩子缺乏家庭照顧，用詞恭謹，語氣卻是大喇喇地，聽起來有種嘲弄的調調，「是的，警官小姐。」

「我叫做錦煙霞，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或者叫我姨。」錦煙霞收起軟和的語氣，雖然龍子看起也不過國小生，但是會露出這種表情的孩子最恨被人當作孩子，「你應該也受傷了，和我們一起醫院......但是，必須先聯絡家人，告訴我他們的聯絡方式好嗎？」

「那個，不需要聯絡的我家人吧......」龍子眼珠轉動著，估計是在盤算逃跑的時機，嘴裡含糊其辭。

是沒有家人嗎？錦煙霞心下了然，她也是街頭出身的孩子，只是，現在會流浪街頭的孩子年齡是越來越小了，若不然，就是這個少年的年齡與外表不太相符。

「姨，要不是龍子，我和飛淵都逃不出來。」北冥觴三步一搖晃的走過來，搭住了龍子的肩膀，語氣中帶上了撒嬌意味，「我們先去醫院，我爸爸一定快急死了！走啦，而且我傷口好痛喔！」

「吓？你現在才感覺到痛嗎？我都快痛死了。」龍子立刻抓住北冥觴的胳膊，就拖著人往救護車走去，「你這小矮子逞甚麼強啊，看起來傷得比我重，要不我背你啊？」

「才不要！」北冥觴皺眉，那多難看！

錦煙霞揚揚眉看著他們相處融洽的樣子，對上飛淵的視線便問她，「這個龍子是你們以前就認識的人嗎？」

飛淵乖巧的牽住了錦煙霞柔白的手，仰著臉對她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姨姨，男生的友情真心難懂，是不是？」

「是啊。」錦煙霞揉揉她的髮，放棄繼續追詢他們事情的經過，今天晚上的回憶對這孩子們來說，應該是大災難一般的惡夢吧？他們都下意識的避而不談，反正之後會安排心理醫生還給孩子們看看，那時再請醫生多擔待吧。

只是那個叫做龍子的少年，她總覺得有種微妙的眼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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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淵他們最後是在無情葬月的病房裡包紮的，畢竟急診實在太人多眼雜了，不如安靜又是警方專用的病房來得好，欲星移與凰后則是在接到消息之後，把休息室裡發燒昏睡的北冥封宇也扛來醫院，躺進欲星移的病房裡，剛好，就在無情葬月的隔壁。

好漫長的一個晚上啊，被抓去一旁換藥的欲星移感嘆著，小護士對逃院病患憤慨的數落，則是左耳進右耳出，飛淵一跑進病房裡，就歡喜地大叫一聲，「哥哥！」

被禁止下床的飛溟定定地看著妹妹，「飛淵。」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會上演一段帶著歡笑與淚水、兄妹劫後重逢的溫馨劇場時，飛淵如離弦的箭矢一般衝過去，敏捷如脫兔般的跳上飛溟的病床，像顆射程迂迴的導彈一樣，撞進飛溟的懷裡。

無情葬月瘦長的身子向後倒去，撞上了枕頭與床墊，整個床架都晃動了一下。

欲星移別過眼，不忍心看，耳邊幾乎可以聽到無情葬月剛釘上鋼釘的肋骨又裂開的聲音。

無情葬月也真不愧是特警中的硬漢，雖然他白皙的俊臉看起來已經毫無血色，那副面癱臉毫無波動，還伸手拍拍了飛淵的頭。

在看清妹妹身上的傷勢後，他抬起來問眾人，冷如冰霜的問道，「那垃圾呢？」

所有人都聽得出他話語中的森寒殺意，是與俏如來通過電話的欲星移回答這個問題的，「瞎了一隻眼，差點被勒死，身上多處的皮肉傷，這是風逍遙打的是不是？」

語氣最後也不太確定，看向了錦煙霞，欲星移用眼神詢問著，甚麼時候逍仔的手段變得那麼兇殘了？

「我都沒有看清楚呢，禪空說只剩下半口氣了，他和俏如來會負責埋了他。」錦煙霞聳肩，輕鬆地說笑，把飛淵從無情葬月身上拎下來，放到家屬床上，讓三個勇敢的小傷患排排坐好，這時病房的門被敲開，凰后推著醫療車進來，給自己白嫩的雙手消毒，然後戴上乳膠手套。

「好啦，我們從誰先開始啊？」她一副溫柔婉約的說道，「快點弄完，就可以吃早餐，然後睡一覺了，其他的事情睡起來再說~」

「咦！凰后你來?」錦煙霞瞪大了眼睛，「醫生呢？她們傷成這樣，還是多做點檢查好吧？」

「老五醫學系出身，本身就是醫生。」欲星移也走了過來，皺眉看著三個孩子傷痕累累的樣子，凰后正在看北冥觴額上的傷口，低聲詢問診斷著，然後走道欲星移身邊說道，「老三，你先帶這兩隻男孩子去護理站，讓護士給他照個片子，要全身的，然後換身衣服投餵，就可以帶去休息了。」

「你怎麼樣了？」龍子推推北冥觴，小聲問，「聽起來很嚴重的感覺。」

「沒事啦，只是撞到頭了需要小心一點吧。」北冥觴搖搖腦袋，那種輕微的暈眩和偶感都是可以忍受的範圍內。

「.......北冥觴可能是輕度腦震盪，龍子則是內傷，保險起見還是多做點檢查比較好。」聽到小孩子這樣耳語，凰后輕聲一笑，靠在欲星移耳邊低聲道，「父子倆都是一副愛逞強的德行啊，很難搞定的樣子，你可要加油啊。」

「這種時候說甚麼鬼話。」欲星移白了她一眼，對兩個男孩招呼道「你們兩個，跟我來吧。」

北冥觴扯扯夢虯孫，「飛淵，那我們就先走啦。」

「嗯.......嘶，阿觴、阿龍再見呀。」飛淵正在消毒傷口呢，生理食鹽水淋上去的痛楚讓她齜牙裂嘴，還是舉起右手揮了揮，明明才生死交關，卻被她弄得像平時放學一樣。

「拜拜！」兩個男孩子也揮手應道。

***************************************

其實，北冥封宇醒來前，北冥觴剛被欲星移送上床不到十分鐘，不過父親熟悉的氣息就在身邊，小孩子沾上枕頭就睡著了，一手還纂著北冥封宇的衣角。

欲星移在昏暗中靜靜的看著父子倆的睡顏，只覺得自己也昏昏欲睡了起來，但是北冥父子佔了他的病床。

就在欲星移決定去找地方打個盹的時候，床上的北冥封宇猛然彈起身來，一臉驚慌徬徨，一副下一秒就樣衝出病房去繼續找小孩的樣子，欲星移連忙抓住他，示意北冥封宇看看身邊安睡的孩子。

北冥封宇怔怔的看著北冥觴，忽然，眼淚就掉了下來，而且越來越洶湧。

那瞬間欲星移慌了手腳，他當然知道北冥封宇是喜極而泣，很多時候他們在局裡常有這樣場面，破案之後、獲救之後，那時多少自己也可以去安慰一下，還在心裡還吐槽人家家屬，這時想起來，那時自己真是沒有同理心啊。

但是北冥封宇的眼淚份量不一樣，每一滴都敲在心口上。

欲星移想了半天，都沒有一句適合安慰的話，只能笨拙地掏出紙巾為他擦拭眼淚，然後被北冥封宇抓住手指，才發現這樣舉動不太妥當，太過親暱。

不同於剛認識時的隨口調笑，在確認過自己心意之後，他就慎重了起來，誰讓他喜歡上的人極度的容易害羞，就跟寄居蟹似的，戳一下，就縮進殼裡。

別說北冥封宇了，就是他自己也沒有好到哪裡去，看到心上人的眼淚就悚了啊.......

欲星移與淚眼朦朧的北冥封宇呆呆對望半晌，他的視線順著臉頰上斑駁的淚痕，來到那雙微啟的淡色嘴唇，線條優美，看起很軟的樣子.......真是要命！

「你也還在發燒，再睡一會兒吧，我走了。」欲星移隨口扯了句話，就想逃走，再看下去，就要犯罪了！

然而，北冥封又抓住他的手，欲星移那瞬間全身僵硬，冷靜而且克制的轉過身來，不過，他倒是沒有捨得把手給抽回來，如果北冥封宇有餘力的話，就話發現被他死死抓著的人，全身肌肉呈現一種僵硬緊繃的狀態。

但是欲星移是在克制自己不要撲上去，還是不要往後逃走，這個有待商榷。

北冥封宇大概是剛才為了忍住的哭音，嗓子憋過頭了，掙扎了一下才發出細微的聲音，「.......謝謝，謝謝你，欲星移，我......」

這是欲星移聽過最令人開心的道謝，如果北冥封宇不要帶著沙啞的哭音說那就那更好了，在手腕上的力道上消失後，北冥封宇還是呆呆著看著他，一臉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他的無措表情。

既然，如此......那討一點甜頭也不算太過份吧？欲星移微微瞇起眼睛，伸手去撩開了北冥封宇睡亂的瀏海，彎身低頭。

北冥封宇傻住了，本來水潤的雙眼中，有風暴在凝聚，殺意濃厚。

幸好剛剛往上偏了目標，沒有親嘴，欲星移心想，嘴巴上卻哄著娃似的說道，「晚安吻都親了，你快點睡覺！」

北冥封宇憤怒的指著一片光明的窗外，看起來好像要撲上來咬他一口，不過看起來應該是害羞多過憤怒，看著他氣紅的臉，感覺自己臉上也有些發熱，欲星移不動聲色的走過去拉上窗簾，視線立刻昏暗了下來，還繼續逗他。

這樣就不會太亮了吧？乖，快睡。

北冥封宇磨了磨牙，負氣的把自己捲成一隻蠶，沒有注意到走到門口的欲星移正拼命的搓臉，開門逃離犯罪現場時還左腳絆到右腳，有些狼狽，嘴角上卻掛著有點壞心眼的笑容。

絆倒了腳，欲星移單手石膏有些失去平衡的扶住扶手，就剛好看一個鬼祟影子偷著繞過護理站，往電梯大廳的方向溜去，那逃生動作之流利，若不是他的視線瞬間歪斜，還不一定會看到。

那不是那個叫做龍子的孩子嗎？

＊＊＊＊＊＊＊＊＊＊＊＊＊＊＊＊＊＊

龍子偷偷摸摸的往逃生梯走去，手上還抱著他那套破衣服與布包，正當他的手按上逃生梯的門口時，一隻手就從他頭邊穿過，無聲無息地按在門上，「小朋友，去哪，這裡可是十三樓。」

「看到鬼！」龍子尖叫出聲，額頭上就被彈了一下，白髮青年對他比了一個噓聲的手勢，「醫院裡不要喧嘩。」

龍子跳開三大步，緊張的打量著，立刻認出了欲星移，「你是剛剛那些警察！」

「只是問你想要一個人跑去哪裡而已不用這麼緊張，才睡不到十五分鐘，你就休息夠了嗎？」欲星移看著整個毛都炸開的小孩子，他可沒有錦煙霞那種母性，慢悠悠地甩出一大串問題，「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這個晚上的情形，你還記得多少呢？」

「說了我就可以離開？」龍子繃緊雙肩，看著明明一隻手動作不便，卻一派從容自在的欲星移，這個男人散發出來的氣息是強大而且自信的，眼角眉梢又帶上了幾分慵懶的神情，彷彿一個眼神就能把人看穿。

「當然不行。」

龍子聽他慢悠悠的說道，果然是個討厭的大人，欲星移想了想，又說，「你想要離開也不是不行啊，不過有個條件就是你必須先告訴我，你到底幾歲呀？」

「十三！」

「哎呀，那真是太遺憾了。」欲星移皺眉，上下看了他兩眼，因為龍子看來最多十歲左右，但是居然已經可以上國中了，「你要滿十八歲才有行為自主的能力，看起來，是不能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了。」

龍子不笨，瞬間明白自己被耍了，暴跳了起來，「斷了一隻手的殘廢條子！你能拿我怎麼辦！」

「你要是想要被我上手銬拖回病房去，也行。」欲星移微笑著往前一步，居高臨下的俯視他，語氣溫和地說道，「看你也不是聽不懂人話，我就說清楚了。在你監護人來認領你之前，你從頭到腳都由我們這些條子負責，懂嗎？」

龍子被他的氣勢嚇住了，有瞬間說不出話來，卻倔強的瞪著欲星移，如同未馴服的小獸。

我是不是太兇了？

欲星移看著動也不敢動的小鬼，他是真的對孩子沒有甚麼相處經驗，所以盡量照著局裡那些人的那套，面帶笑容(食人鯊一般的微笑)，語氣溫和的說道，為什麼效果不太一樣？

打破僵局的，是咕嚕嚕的腹鳴聲。

欲星移眨了眨眼，「你不是剛吃飽？」他託人買來的果汁牛奶和飯糰，北冥觴和飛淵都吃得直打飽嗝。

龍子瞪他，語氣蠻橫，「你不是說我歸你管嗎？那點早餐連麻雀都會餓死好不好！」

「這樣啊，那好吧。」欲星移抓住了他的手腕，往電梯那兒去，「走吧。」

龍子敵不開成年男子的力氣，被拖了幾步，硬是站住了，「你幹甚麼！」

「去吃飯啊。」欲星移停下腳步來，不解的回過頭，「我沒有吃早飯呢，你不是還餓？所以我們一起去吃吧。」

欲星移看出來龍子內心此時正天人交戰，於是他補上一句，「跟著我的這幾天，你想吃什麼吃多少，都可以，但是要乖乖聽話，不要亂跑。」

「......如果我不給你添麻煩，你可以不要把我送進兒福系統嗎？」安靜了好一會，龍子才說道，帶著點請求的味道。

這個......欲星移困擾的皺起眉，畢竟，龍子說的流程，是必須的法律流程，他們怎麼樣都不可能犯下這種疏失，需要幫助的孩子就在眼前，再從他們眼前消失，這怎麼樣都說不過去。

但是，即使是為了保護流浪兒的法律系統，也存在一定的疏失，這點，欲星移很清楚，並且深有體會。

童年的記憶已然模糊了，但是有件事欲星移記得很清楚，他也同樣在這個歲數就沒有父母，身如浮萍，只是幸運的被養父領養了，這是一生最幸運的轉淚點，

「小弟弟，我從不對我做不到的事情做保證。」欲星移轉過頭，收起笑容，「我只能說，在我們負責照顧你的這段時間裡，你不會餓肚子，不需要煩惱下一頓在哪裡，不需要在睡街上，直到你有一個家之前，我們都會負責照顧你。」

「誰都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不用這假惺惺的裝模作樣來套話，我也會把事情經過告訴你。」龍子不屑的反駁道，他是一個腦筋動得極快思路清晰的孩子，但是欲星移卻在他身上看到遭喧染街頭更深的影子，這樣很不好。

他鬆開了龍子的手腕，去按電梯紐，那孩子安分的站在原地沒有動，好現象。

「可是，你就是這樣做的啊.......」欲星移微微蹲身，保持著與那孩子視線的憑恃，神情十分的鄭重，「我也許沒有去現場，但是我知道觴兒和飛淵能夠那麼順利，應該說，他們能夠這樣完整無缺的回到家裡，是因為有你幫助了他們，你大可以把他們留給那個食人魔，然後逃走不是嗎？幫了他們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們三個聯手，才有機會打贏那個傢伙好不好？！」龍子嚷嚷道。

「不，其實你有機會丟下他們逃走的。」欲星移搖頭說道，「而且你就不用留下來面對我們這些麻煩的條子了，甚至，你不會受到這麼重的傷勢。」

剛剛他看過，這孩子的身上有兩處特別嚴重的傷勢，背上全是青紫瘀痕，手上的繩索磨傷消毒清潔之後，依舊血肉模糊。

龍子瞪大了眼睛，嘴唇動了動，他看得出來這男人與往常遇上自以為是慈善一方的大人不一樣，對他說狠話根本一點用都沒有，很不甘的轉頭盯著地板，看著自己的腳尖說，「......我跟他們就算不認識，也不可能做這種事吧！」

「所以，你沒有丟下他們啊，而這與我提供你一個穩定生活的初衷是一樣的。」欲星移揉了揉那顆有點油膩的腦袋，「你可以奮不顧身的去保護北冥觴和飛淵，我當然也可以用同等的方式對待你。我知道在這個社會裡所謂強者保護弱者，不是一種義務，卻是一種非常高尚的品德，也是每個有良知的人都會去做的事情。」

「雖然還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但是，我很敬佩你做了這樣的事喔，龍子。」

頂端

歌方唱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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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4)

42樓發表於: 2017-02-09 18:0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7.04 親愛的證人主欲鱗

親愛的證人26

看著分析結果出爐，她彷佛能聽到虛無飄渺的命運發出詭異笑聲。

明明這只是無心之舉，結果卻是這般巧合。

所以，天意才是那個最可惡的陰謀家，對吧？

***************************************

門鈴聲響起，北冥封宇切掉了爐火，就去開門，一打開就嚇退了一步，

外頭站著一大一小，聞到開門飄出來的飯菜香，都目露凶光，活像餓了三天的難民。

北冥封宇當場就想立刻甩上，欲星移連忙撐住了門，「等等！不是你讓我們來的嗎？」

「你.......是觴兒說要請龍子吃飯的，為什麼是你陪他來？」北冥封宇炸毛了，估計對某人昨天早上唐突的舉動心有餘悸，當然也有能是想到上次讓某人登堂入室之後，居然多了一個半真半假的追求者，所以被嚇壞了，不過最有可能的是兩者合一的情況，之前開玩笑要追他的傢伙，居然真的出手了啊，混蛋！

最最最驚恐的是，面對一個不停對他散發好感、同性、比他小六歲的欲星移，北冥封宇發現自己找不到一點點討厭的地方，被親了額頭，也是不好意思，而非排斥。

畢竟事情才剛過去，雨傘阻隔冰冷的雨，略帶體溫的外套，關切的話語，實際的行動，都很溫暖。

「因為所有人裡面我最有閑啊。」欲星移沒有注意到北冥封宇的失神，把龍子推到身前去做破城槌，「好啦，北冥封宇，讓我們進去嘛，不要讓小孩子在外面等啦。」

「.......龍子，快進來吧，我快煮好了。」決定先無視這個人，北冥封宇和顏悅色的對一聲不吭的孩子說道，往旁挪了一步，足夠龍子竄了進去，但是一個成人如果要進去的話......欲星移看著堵在門口的北冥封宇，鬆開手上的力道，提起放在在腳邊的一袋水果，討好的上貢。

北冥封宇去接過水果的提袋，欲星移卻沒有鬆手，兩個人扯著一袋水果站在大門口互看，寬敞的玄關有種詭異的氣氛在蔓延。

北冥封宇是個很有教養的人，他說不出"孩子送來真是辛苦你了再見"這種逐客令，太失禮了。

然而，欲星移有種微妙的直覺，北冥封宇在等他鬆手，提過免錢水果，肯定就立馬把門甩在他臉上，這種時候絕對不能退後啊！

僵持到最後，臉皮厚的贏了。

北冥封宇垂下眼，轉開了視線，鬆開扯著提袋的手，喃喃的抱怨一句，「.......我這裡不是飯館啊，你還想來就來的，下次是不是就要點菜了？」

「那是，我還不知道哪家飯館做得比你好吃。」欲星移樂了，得寸進尺的搭著北冥封宇的肩，走入這個人的生活中。

北冥封宇的廚藝是很好的，又或者，他能煮出一種簡單溫暖的好味道，兩大盤的炒青菜綠油油的堆尖了，一道糖醋雞丁，油涼的色澤，散發讓人胃口大開的香氣，一道蒸魚十分漂亮的盛在深盤裡，銀白的魚身上散著青蔥碎與辣椒丁，還差一道湯，做好就可以上桌開動了。

欲星移靠在廚房邊看著北冥封宇，北冥封宇看著翻滾沸騰的白水，俐落的切料，砧板一倒，那些切的整齊的菇類就下了鍋。

他的動作如流水般流暢，但是某人厚顏無恥的注視下，不難發現北冥封宇的耳朵越來越紅了。

在用還沒有洗的平底鍋打上欲星移的俊臉和找個話題轉換尷尬氣氛的兩個選擇中，北冥封宇隨口開啟一個比較沉重的話題，他不是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的人，「那個孩子，龍子，沒有聯繫上家人之類的嗎？」

欲星移瞧了一眼虛掩著的臥房房門，北冥封宇見他挪開了視線松了一口氣。

「那個孩子的戒心很重，問不出來，所以讓凰后去做DNA的辨識了，比對我們手上所有的基因資料，但是，會在警局列案的除了某些失蹤人口家屬有提供之外，就是......」罪犯了。想到龍子問他能不能要被送進兒福機構時的表情，欲星移不自覺得皺眉頭，欲言又止，這部分不好在北冥封宇面前多說，「觴兒怎麼樣了？傷勢還好嗎？」

將蛋液順時針的澆進去滾水中，北冥封宇熄火，然後撒上蔥末，憂慮著，「傷勢看起來還行，只輕微腦震盪，可是他昨天做了一整晚的惡夢，也不願意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敢逼問他。」

「這個龍子倒是和說了，他們這次能逃脫，觴兒功不可沒。」欲星移三言兩語的說起來，那個晚上太過驚心動魄，不是三言兩語就能簡化掉的，聽到後來，北冥封宇雖然臉色蒼白，但是臉上驕傲卻掩飾不了。

「.......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失職了。」想到北冥觴身上的傷勢，他有些心疼，自責歎道。

「是你把他教得很好，這麼小，如此沉著。」欲星移糾正道，只是北冥觴的性格有些讓他擔心，以這年齡的孩子來說，太過老臣，也許是因為北冥封宇的心理狀況與幼年喪母的關係吧，總覺得那個孩子有時候有些過於抑鬱。

「對了。」欲星移一邊彎身從碗櫃裡拿出磁碗，一邊對北冥封宇說道，「下午的結案報告，我陪你和觴兒去局裡吧，剛好龍子也去。」

照例來說，案件結束都要對被害人有一次的總結性的告知，請他們到局裡喝被咖啡，告訴他們壞人已經抓到，孩子們都沒有事，這個世界真是太和平美好了之類的。

北冥封宇給湯蓋上鍋蓋的力道重了點，發出匡當一聲，有些不悅的提醒欲星移，「上一次我去，被你扔在休息室裡，差點被黑幫分子綁票做掉。」

欲星移一楞，然後溫柔微笑，很體貼地說，「放心吧，這次我會全程陪著，誰都別想拐走你。」

正在要端湯的北冥封宇差點把滾熱的湯灑在自己的腳上，驚恐地看著欲星移去擺餐桌了......所以，自己不悅的抱怨在他耳朵裡，變成什麼了？

等等，那自己又在跟他抱怨什麼？北冥封宇思考了一下方才對話，瞬間好想撞牆，他居然在跟一個比他小六歲的人埋(撒)怨(嬌)嗎？

北冥封宇撐住額，在那雙皺起的苦惱眉毛下，卻是唇角微翹。

************************************************

下午來到刑事課的辦公室裡，欲星移敏銳地察覺了氣氛不對。

首先，凰后今天穿著雪白的復古襯衫，寬鬆的領口設計如同圍著美麗的綢巾，黑窄裙勾勒出妖嬈的線條，美腿蹬高跟短靴，心情看上去格外的好，走路都要小跳步了，她手上的咖啡卻一滴都沒有灑出來，還給兩個小朋友準備了蘋果汁，帶他們進去休息室，有些事大人要先討論過。

再來是辦公室裡默蒼離抬頭深沉複雜的看他一眼，隔著一層玻璃依舊讓欲星移毛骨悚然。

北冥封宇看著眼前的咖啡，神情複雜的推開一點點，他還記得自己只是喝一杯茶就躺進醫院了，他自己身體還會不清楚嗎，區區一個發燒(逼近40度)，哪有可能昏倒。

可是茶和水都是凰后提供的，所以在他眼裡這個美豔的女人已經是調秘藥的魔女了，話說你們這群員警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個人意願啊！不要動不動就對別人下藥，或者把一般老百姓當作誘餌啊！

「老三，龍子小弟弟的比對資料出來了，我們找到了他的近親。」魔女笑嘻嘻的拿出一份報告，扔給一頭霧水的欲星移，「你看看，兒福部也說了這個人條件應該可以達成近親收養，不過之後他們會派人來做家庭訪視。」

「哦，怎麼樣的人.......」欲星移有些訝異，低頭翻開檔夾，然後，北冥封宇見證了欲星移石化的瞬間，石像上還出現裂痕。

「老五，這個不好笑。」欲星移回過神來，語氣猛地下沉，手上的紙張被抓皺了。

「老三，我沒開玩笑。」凰后輕輕的搖頭，非常認真無辜的樣子，「我只是順手把局裡的員警資料也比對進去，電腦跑整天的資料，出來的匹配物件就是你。」

欲星移臉上那種輕鬆笑意消失的一乾二淨，「.......我去透透氣。」

「能看到那個傢伙不知所措的模樣，真是有趣呢。」凰后靠上辦公桌，偏過頭看著北冥封宇，挑起完美到天怒人怨的細眉，「你不去看看他嗎？」

老三他從小就是孤兒，被一個刑警輩收養，不過那個老前輩也在他十八歲的時候就過世了。

這會兒突然冒出小孩子，看來是同樣父母不明的流浪兒，最後卻發現是自己堂兄弟......

一時間無法接受也是當然的吧，畢竟那傢伙已經一個人生活太久了。

家人對於他啊......太過遙不可及了。

沁涼的天臺上，一片黃葉在風中伶仃的飛舞，不知不覺之中，這座城市已經步入秋天。

欲星移倚在欄杆上，看著西斜的陽光折射在大樓群的玻璃，一片閃亮刺目。

「不是說要寸步不離的陪著在我們身邊的嗎？」有人走到他身旁，一同看著遼闊的都市景色。

欲星移鬱鬱的垂著頭，一把拽住北冥封宇的手腕，把人拉近一點，肩膀貼著肩膀，然後他聽到北冥封宇輕歎一聲，「你還記得你的父母嗎？」

「親生的嗎？」欲星移看著樓下車水馬龍，自問自答似的說，「我那個時候太小，已經不記得了啊。」

不論是長相、聲音、氣味，都不記得了啊。

北冥封宇看著欲星移臉上一絲他自己完全沒有感覺的愴然，竟沒有來由的覺得窒息，「那麼，會想念嗎？」

「都想不起來了，要怎麼懷念啊.......」聽聲音覺得不太對，欲星移過轉臉來，就看到北冥封宇一臉難過，大腦有點當機，他慌張地說，「喂！你不是來安慰我的嘛！怎麼一臉要哭出來的樣子啊，這樣本來不難過的當事人都要難過起來了啊！」

「啊！對不起！可是沒有和別人聊過這麼沉重的話題，所以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北冥封宇立刻雙手摀住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瞪的圓溜，眼瞳和天空一樣的藍。

該死，這麼孩子氣的動作他做起來居然很可愛。

「所以說！為什麼要道歉啦？」欲星移甩甩頭，抓住北冥封宇的手往旁拉開，順勢握了握掌心才鬆手，「我又不是在自傷身世，我只是在想到底要不要領養那個孩子而已。」

「你想要領養龍子？」北冥封宇有些驚訝，難怪欲星移決定給自己一點空間好好的思考，這可不是輕易能做下的決定。

「是啊，我有優先領養他的權利，可是之後會有些麻煩，所以我也還在猶豫著。」欲星移看著底下的車水馬龍，收起唇角弧度的他看起來既嚴肅又煩惱，聲音不同往常清亮，有些沙啞，「那個孩子，是我的堂弟，我們是血親、是家人，卻也同樣是孤兒，會讓我忍不住.......憤慨。」

那是沒有來由的憤怒，卻絕不是悲傷，也不是失望。

「那是我僅存的家人，北冥封宇，我們並沒有做錯什麼啊。」他的手握著冰冷的鐵欄杆，直至感覺到灼熱，「那麼為什麼龍子那個孩子這麼小就街頭上流浪？那麼我為什麼對於自己的父母沒有任何記憶？」

「這不是你的錯。」胸口那股窒息感又湧上來了，北冥封宇試探性的把手覆上欲星移浮出青筋的手背，想給他一點慰藉，卻聽到那個人理直氣壯的說，「當然不可能是我的錯啊，我十歲的時候多可愛啊，我養父都沒有打過我，在校成績向來名列前茅！」

北冥封宇直接收回友善之手，會覺得這個人需要安慰是他太傻太天真了，「.......那你在猶豫什麼？」

「我怕我沒有照顧辦法照顧好那個孩子，我恐怕不會是一個稱職的父...監護人。」欲星移很是煩躁的說道，他的情況，看無情葬月的就知道了，單身男人、高危職群，也是他家的飛淵既懂事又聽話才沒有出亂子，可是龍子不一樣，流浪兒要回到一般孩子的生活正軌，不論是身體和心靈，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特殊照顧與調理。

「欲星移，養孩子並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困難......不過你那房子是真的很亂，而且你的飲食習慣也很有問題，這個才是你比較需要擔心的吧，畢竟你連自己都沒有好好地在照顧了。」北冥封宇忍不住笑了，畢竟欲星移的家裡只去過一次就令這個賢慧持家的單親爸爸印象深刻，是怎麼住的才能把房子住成一副隨時要跑路的淩亂樣子，據屋主的說法，他已經這樣住十年了喔！

欲星移被北冥封宇溫柔的補上幾刀，憂鬱的蹲在牆角，背景是一圈鬼火，「是，就是這樣的，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現在的單身公寓太小、太亂....雖然要搬不是問題...啊啊！但是找房子很麻煩的.......」

「房子不是問題，其他的事情我也可以幫你。」北冥封宇無奈地搖搖頭，在這個自尋煩惱的人身邊蹲下來，溫聲說道，「現在最重要是你既然已經有意願領養龍子了，是不是就應該去問問那個孩子願不願意和你一起生活，要是龍子願意，你才需要考慮之後的事啊。」

「我當然會去問他。」欲星移捕捉到北冥封宇話中的資訊，激動的抓住他，「喔！你要介紹你之前搬家的房仲給我嗎？我覺得你家那種格局就挺不錯，價格我也能負擔的起，當然如果我們可以住隔壁那就好了！」

北冥封宇只是見不得他煩惱的模樣，倒是沒有想的像欲星移這麼多，如今能夠幫得上忙，自己也挺開心的。

「不需要介紹房仲。」北冥封宇握拳掩著嘴角輕輕的咳了一聲，輕描淡寫的說，「我當初搬來這座城市時，就順便把我住的那棟整層樓都買下來了。」

欲星移張大嘴巴，又閉上，花了一點時間找回自己的聲音，艱難地問道，「你以前到底是.......做什麼工作的？」

「嗯......最開始好像是電腦工程師...缺舟先生是這樣跟我說的，我記得不太清楚.......」提起過去，北冥封宇濃眉皺的死緊，對於自己的人生充滿了不確定，「後來，觴兒出生之後還是之前？好像是幫人做一個行程規畫那種類似導遊的工作，和一個搭檔滿世界跑......嗯，那是好像是在.......」

話語乍然停頓，天青色的漸漸的迷茫了起來，啊！又出現了，記憶體容量不足的情況。

「別想了別想了！想想晚餐吃什麼比較實在！」欲星移連忙把人叫回現在時間裡，要不然等等北冥封宇當機的話，他和堂弟要去哪裡蹭晚餐？

「反正沒有犯罪就好了。」他撐著膝蓋準備起身回辦公室去，隨口說道，「你看起來就不是.......」

「如果是呢？你只是沒有證據證明我是個惡人而已。」北冥封宇猛然打斷他的話，眼神瞬間恢復難以言喻的清醒，唇角勾起有點壞的笑容，讓人分不出是不是在開玩笑。

「.......在缺乏證據的情況下嗎？」欲星移不願意去猜想那種可能，伸手抓住北冥封宇的手腕，如同一對溫暖鐐銬，將他也拉起來。

「那我也只能嚴加控管你的行動，把你綁在我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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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人回到辦公室的時候，默蒼離出來和凰后不知道商量什麼，辦公室裡一個人也沒有，八成都出去跑案子了，他們的工作量並不會因為一個大案件的解決而自動消失掉，有時候一個人身上可能同時背著兩個工作，或者更多，也許是支援分局的調查，也許是出席一場聽證會等等。

「嗯，很高興兩位談心完之後，有近一步的關係。」凰后眼尖，立刻發一前一後走進辦公室的兩人手把手，「雖然在我眼裡只是一小步，看起來卻是你的一大步啊，老三~」

北冥封宇困窘的想要把手抽回來，欲星移沒理他，反倒是向五師妹齜牙，「羡慕嗎？」

「呵，羡慕什麼？我只要勾勾手指就一堆男人想跪地舔我鞋跟。」凰后挺了挺胸，與師兄呈現水火不容之勢，「哪像你，斷了一隻手才牽到小手，下次想要斷哪裡啊？」

「夠了，不要在辦公室裡耍智障。」默蒼離出面制止了這場幼稚的叫囂，幼不幼稚，「老三。」

欲星移立刻鬆手，立正站好。

默蒼離冷冷的斜睨一眼他已經沒有吊著白巾的石膏，用眼神傳遞問題。
欲星移剛癒合的骨頭隱隱作痛，「一個禮拜後就可以拆石膏了，我會儘快回到崗位上。」

凰后端著給自己沖好的玫瑰花茶，美眸望著默蒼離走回辦公室的背影，長睫輕顫，低著頭抿了一口芬芳，將心裡糟糕的猜想與熱茶一併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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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4)

43樓發表於: 2017-02-09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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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7.04 親愛的證人主欲鱗

「爸爸，欲叔叔找龍子什麼事啊？」坐在桌子上的北冥觴仰著小臉問道，被北冥封宇壓住脖子，讓他不要亂動，在換藥呢。

北冥封宇輕柔的在傷口上抹上藥膏，「他想問龍子哥哥要不要和他一起生活。」

「喔，這樣呀。」北冥觴玩著父親的衣角，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北冥封宇在他的臉頰上戳一下，才不疑惑地抬頭。

「在想什麼呢？」北冥封宇坐在椅子上，方便與兒子的視線保持水平，北冥觴就不用吃力地仰著頭跟他說話。

北冥觴抿住小嘴，總說孩子藏不住心事，但是他這個兒子有時纖細又彆扭，不想說就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於是，北冥封宇又戳了戳兒子的胖臉，「要抱抱嗎？」

北冥觴滾進了父親寬大的懷裡，北冥封宇很有耐心，撫著兒子背，低低地哼著旋律，他們的生活失去過很多東西，需要靠很長的時間才能逐一填補。

過了許久，北冥觴把臉靠上北冥封宇的肩膀上，小小聲地說道，「爸爸，我會很乖，我們可不可以不要搬家？」

北冥封宇環住了兒子，心疼地問，「觴兒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長年來的四處奔波居無定所，終究是在孩子的心裡留下不可抹滅的痕跡。

「喜歡，從來我們沒有在一個地方住這麼久過。」北冥觴點點頭，彎著手指數，「住了快要一年，認識很多朋友，上學很開心，每天能看到飛淵很開心，早上出門和警衛伯伯打招呼也很開心。」

「所以，我們沒有要搬家了？」他有些期盼的看著北冥封宇，「爸爸也喜歡住在這裡?」

「不搬了，就這樣住著吧，爸爸也覺得這裡很好。」北冥封宇微笑著點頭，乎然想到什麼，他肅起臉色，捏住了兒子臉頰揉捏，「好啊你這個小傢伙，以前不是說過只要跟爸爸在一起，住哪裡都可以的嗎？有了小女朋友就不算數了啊！」

「飛淵比爸爸可愛！」北冥觴不甘示弱的回擊，父子鬧做一團，幸虧這休息室隔音夠好，把笑聲都封在透亮的空間裡。

相較於北冥父子的其樂融融，欲星移這裡的氣氛可以說是十分的慘烈了，單身老練的刑警與流浪街頭的孤兒，注定要不歡而散的聊天組合。

「所以，你說你是我的堂兄。」龍子看著那疊爬滿他看不懂的蟲字文書，眼神很嫌棄，「因為這張紙？」

「不，是因為這張紙上說的內容。」欲星移在內心思考著要怎麼樣簡述基因比對的原理，卻看龍子把紙張一扔，大模大樣的往椅背上一靠。

「我才不相信你是我哥。」

欲星移覺得頭好疼，這孩子好坦白，一點都不可愛。

「可以問為什麼嗎？」

「一張紙而已，不能證明什麼。」龍子從桌上的點心盤子裡又摸了一個夾心派，迅速地剝開包裝紙，小口小口的咬了起來，「我媽早就說過我們家人都死光光了........咳咳！」

察覺自己說漏嘴，龍子被餅乾屑嗆到了，欲星移很好心地給他倒了一杯水，「話是這樣說，那你的母親說不定認得我喔，讓她來認一認怎麼樣？」

龍子接過水，不說話，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欲星移，欲星移雙手交握在膝上，沉著而且淡定坐在原位，任他評估。

良久，龍子哼的一聲轉開視線，「裝模作樣的大人。」

欲星移也不逼他，只是從桌面上拿過那疊被人摔來又摔去的文書，「裝模作樣的大人要告訴你，那張紙有個方法可讓你不用進入兒福的領養系統裡。」

被耍過一次，龍子緊戒的看著他，「什麼辦法?」

「我是你的血親，所以可以優先申請領養你，當然也要你願意和我一起生活。」欲星移微微傾身，看著龍子大張的雙眼，「不會要你馬上做出決定，你可以和我生活兩個禮拜，試試看。」

將欲星移一串話都消化完畢後，龍子像是椅子通電了一樣，彈起來，「要不跟著你過，要不跟著兒福部的人走！你根本沒有給我選擇的地方！」

「哪沒有，選項你都已經很清楚了，可行的方案就這兩個。」欲星移無辜的聳肩。

「那兩個我都不想要！」龍子大叫！

「那你想要什麼，說說看。」欲星移很好商量的。

龍子鯁住了，垂頭喪氣地說，「讓我回街上成不成？」

「那這間辦公室裡的人都要惹上麻煩了。」欲星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也許不會嚴重到被開除，但是有些人會良心不安一輩子，只因為我們讓一個剛逃出危險的孩子又回到了餐風露宿的生活中，幾個月之後可能他就曝屍街頭，死在沒有人知道的水溝裡，如果我是你媽，兒子不要我，我肯定傷心死了。」

「她才不會！」估計是被戳到痛處，龍子朝他大吼，眼眶都紅了，「就是她把我丟在街上的！是她不要我！」

欲星移喝了一口水掩飾自己的不自在，他今天重創了一個孩童幼小的心靈，也許等等應該去對著魚缸裡的魚開槍，來顯示自己有多狠。

欲星移深呼吸一口氣，「那麼你就應該報警了，不是嗎？這樣做父母是該要被抓去關起來的，我可以幫你。」

龍子整個人蹲在地上，把臉埋進自己的胳膊裡，悶悶的吼道，「我不想要跟你說話！走開！」

「龍子，告訴我你的名字好嗎？」欲星移也半跪在他身前，笨拙的拍了拍毛茸茸的腦袋，試圖利誘著，「我可以幫你找媽媽，讓你問她為什麼要把你遺棄。」

「她沒有遺棄我！我不想和你說話啦！你走開啦！」龍子還是不抬頭，死命藏住眼淚，想要在街上活下來，就絕不能釋出脆弱的一面，但是放在腦袋上的手很暖，因為男人傷了一隻手，所以連擁抱都是笨拙的。

從在街上之後，就沒有人抱過他，沒有人會這樣窮追不捨的逼問著，因為關心而逼問著他的過去。

「我媽沒有把我丟掉！我們住在車子裡半年，有一天她下車去說有點事情要辦，跟我說哪裡可以上廁所，車上有點錢，餓了要買東西吃........然後，她就沒有回來了！」龍子最後忍不住抓住欲星移的衣服，靠著他胸口放聲大哭了起來，還把鼻涕眼淚全部抹上去。

欲星移被撲的坐倒在地上，懷裡是嚎啕哽咽的孤兒，聽著孩子壓抑不住聲量的哭聲，他一個過那麼多風波的大男人居然也紅了眼眶。

「我媽媽一定是死掉了！被人殺掉了！所以她才沒有回來找我！所以她才把我丟下來了........嗚啊啊啊！」

哄孩子，說不定比哄情人更讓人覺得身心俱疲。

欲星移這樣想到，但是他還是抱著哭累的龍子去沙發上午睡.......不對，剛剛小鬼把他的衣服當作衛生紙蹂躪的時候嗚嗚咽咽的說了自己的名字。

龍子的真名叫做夢虯孫。

挺好聽的，龍子聽著怪，總讓人覺得這孩子是不是耳朵不好之類，長了一張聰明臉孔，卻是笨腦袋，僅有的那幾分機靈，大概都是街頭生活中被硬生生磨出來的。

欲星移給他蓋上薄毯就離開了休息室，沒有注意到孩子抓著軟絨的毯子偷偷張開裝睡的眼睛，瞧著他走出門去的背影。

走回辦公室，打開電腦處了一下信件與資料，欲星移深感疲憊的摀住臉，做這個行業，每天都有可能見到殘酷而可怕的事情，這是工作的一部份，很正常，但是他們仍然會被這個世界的悲慘所觸動，在微小，都是一根心上的刺。

不過欲星移自認天生沒心沒肺，再嚴重的打擊都能很快調適過來。

有人點了點他的肩膀，欲星移移開遮光的手，看到一雙他想要每天都能看見的藍眸。

「如果事情辦完晚餐還要上我那邊吃的話，那等等我們得去買菜了。」北冥封宇神情是一慣的柔和，「要走了嗎？那我去帶觴兒。」

欲星移微笑了起來，隨手抽起已經備份好的隨身碟，「走吧。」

*****************************************

聽到腳步聲響動，羅碧提起早就收好的行李，站了起來。

五年近六年的光陰，全部都收在這個小小的手提袋裡，幾套衣服，幾本書，女兒厚厚的一疊信件被珍重的收在防水的暗袋裡。

牢門的電子鎖發出咇聲，然後是沉重蕊芯轉動的聲音，鐵門緩緩被打開，有一個高大的人影在門外等待。

假釋，這要是前任將軍颢穹孤鸣還在，那是不可能的，不過，現任的軍部主事者蒼狼倒是開明仁慈，連自己的殺父仇人都能因為在獄中表現良好而獲得假釋。

看到來人，羅碧嘴角勾了一下，守門的石像都比他善於表達歡迎之意，「鐵鏽求衣，是你負責來向我解釋為什麼有假釋這種東西？軍部沒有其他小囉囉了嗎?」

「你能夠獲得假釋，我只不過是在其中推了一把，其他的事情是史君子的動作。」鐵鏽求衣沉穩的說道，把鍋都推到應該揹的人身上，「不過，他的能力確實不足以讓你現在出獄，對此軍方開出了一個很有誠意的條件。」

羅碧當然不會忽略他手上的那個牛皮紙袋，「有事讓我去辦？將功折罪？」

「是，軍部有一個機密任務找你，其中，就包含了史君子為你爭取到了條件，任務一旦達成，你的冤案會重新開庭，你有機會洗白，從回軍部崗位。」他今日親自來此，就是為了交易。

「哈！我不幹！」

羅碧冷笑了一聲，大馬金刀的坐回床上，「有用時就是軍人，礙事時就是罪犯，這樣的組織，誰還想為他效力？我寧願繼續蹲牢，至少在牢裡別人弄死我還需要花些力氣。」

鐵鏽求衣好似沒有聽見憤懣的話語，只是看了看手錶，隨口提道，「現在時間是下午三點，距離金光小學高年級放學還有一個多小時，從這邊出發最快只需要半個小時的車程，你若是配合一點，應該還來得及去接孩子放學。」

軟肋被提起，羅碧臉色一變，瀕臨爆發邊緣，「你........」

鐵鏽求衣搶在對方抓狂之前，抽出紙袋中的照片，「協助調查，找到失蹤多年的千雪呱鳴，這就是自由的條件。」

羅碧的話卡在喉頭，瞪著那張照片上熟悉的臉孔，鏡頭焦點雖然不是他，但是畫質清晰，清晰讓人覺得這一定是錯覺。

亡魂怎麼還能行走在生者的世界上？

「競日孤鳴說他已經死了。」羅碧搶過照片，看著底下的日期標誌，不敢置信，拿過紙袋中的資料，數張照片，都標明著時間地點，全部都是那人死訊傳來之後的才拍攝的照片，地點全部都是遙遠的異國，最近的到一年前。

「理論上，競日孤鳴現在也是一個死人了。」鐵鏽求衣含蓄的表示，他們是軍人，不是警察，不需要太多真相，只需要一個結果，「考慮得如何？」

「事關千雪，我答應，我對於軍部的幫助，也只限於千雪。」將紙袋塞進旅行袋中，羅碧冷冷地橫了鐵鏽求衣一眼，「如果被你們敢欺騙於我，最好想想利用藏鏡人代價，軍部付不付的起。」

「當然，跟我來吧，已經有人來接你了。」鐵鏽求衣看了他一眼，眼神詭異帶著一絲的同情。

羅碧眼皮忽然跳了跳，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踏出了監獄大門口，那空氣是截然不同的，只要視線裡沒有一輛漆著粉色小花的小巴士往他衝過來，羅碧絕對會有一絲重獲新生的感動。

他無視那輛娃娃車，大步往應該招不到計程車的馬路走去，但是粉紅小花娃娃車卻窮追不捨的跟上了他腳步，車頭是兩隻紫色對稱的可愛蝴蝶標誌，車上還有寫著環珠補習班、常欣托兒所，線上報名第一期打九折優惠，電話......

羅碧的腳步剛在路邊停下，車窗就歡快的搖下來，探出一張笑意盈盈的臉孔，「好友~我來接你出獄了~有沒有很想我啊...嗚噗！」

「你開這甚麼鬼車！」羅碧一時沒有忍住，一拳就揮上去了。

「哎呀，好友，就算來接你的人不是史君子，你也不應該把怒氣發洩到我身上啊。」握著方向盤，神蠱溫皇齜著青一邊嘴角，「我忘記跟鳳蝶說今天我有事要出門，她就把另外一輛車開走了，我只能調公務車來接你。」

「我揍你，是因為你欠打，沒有別的原因，和史豔文更是沒有半毛錢的關係。」羅碧神清氣爽的坐在副駕駛座上，出了一口鳥氣之後，感覺坐上小花娃娃車也是心情愉悅，「走吧，我要去接無心放學。」

溫皇轉動方向盤駛上了車道，用如同討論晚餐要吃啥一樣的語氣，很隨意地開啟話題，「對了，羅碧，為何你會忽然獲得假釋？」

「你軍部裡的那些暗樁沒有告訴你嗎？」羅碧睨了身邊的人一眼，有些訝異。

「哎呀，六年過去了，就算是我，也沒有辦法在不會被追究的前提下探知鐵軍衛最機密的任務了。」溫皇看似憂傷的說道，車輪底下輾爆了一隻塑料瓶，發出嘲笑的聲音。

鐵軍衛最機密的任務，當然不是輕輕鬆鬆就能探知，一旦留下一絲痕跡被察覺，就要做好軍部最頂尖的軍人上門的準備。

而有些人，就算退出遊戲，依舊是第一時間會被懷疑出老千的對象，誰叫這個人當年玩了一手好牌，不只對手，連身邊的人耍得團團轉。

羅碧靜靜的看著他，沒有接話。

紅燈亮起，車子停下，溫皇直直地看著前方的擋風玻璃，「你在怪我當年在庭上給競日孤鳴作了偽證？我以為你能理解。」

「我能。」羅碧難得心平氣和，「所以，我希望維持現狀。」

他的話溫皇的眼睫輕顫了一下，不自覺地握緊了方向盤，綠燈亮起了，僵持的車流又開始通行，卻是十分的緩慢，好像是堵車了。

「安逸的日子，很無聊。」溫皇的語速和車速一樣的慢。

「你厭倦了。」羅碧了然，他在獄裡有時候也閒到發瘋。

「是。」

「那鳳蝶厭倦了嗎？」

開車的那人陷入沉默，最後才認真的說道，「我有分寸的，現在的你不願意相信軍部，也不願意相信我了嗎？羅碧。」

誠懇的語氣，誠懇的態度，一如溫皇掛在嘴邊那句口頭禪，羅碧聽都聽膩了。

「嘖.......怎麼路上堵成這樣。」按開了收音機的按鈕，他調到記中的交通廣播，一陣叮叮噹噹的奇怪音樂響起，節目顯然還在休息時段，氣氛是音樂不能掩蓋的尷尬。

溫皇側頭瞄了一眼副駕駛座，只見羅碧雙手抱胸，滿臉不耐煩，彷彿內心在做激烈的鬥爭，然後察覺他的視線，瞪過來。

溫皇連忙作出"我很專心的看著路況在開車的神態"，可惜現在的車速只有二十，一點說服力也沒有，羅碧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如果他不說，估計這傢伙更好奇，好奇到抄傢伙去入侵軍部的資料庫，最後搞出一堆事來，還是要他來收拾，現在可沒有人為他們向軍部高層打掩護了。

「他們跟我說，千雪沒死，只是失蹤了。」

****************************************

欲星移和北冥封宇同樣被堵在車流裡頭了。

「奇怪，現在才快要四點啊。」欲星移看著路況，有點困惑，「怎麼會塞成這樣？」

「是啊，應該五點之後才是下班車潮，有點奇怪。」北冥封宇開了廣播，卻只聽到難聽的音樂，「是有什麼大型活動嗎？」

「啊！我想到了，今天市長好像在舊城區發布新的土地規劃......但是沒有說要封路啊。」欲星移猛然想起這件事，俏如來之前好像有提過，默蒼離直接叫小徒弟代表自己出席，地點是離這裡有點遠啦，但是以史艷文受歡迎的程度，可以想像。

在下個路口轉動發向盤，一邊對北冥封說道，「我們繞點遠路吧，我記得走另外一條也會經過一家大型超市。」

「嗯，慢點也沒有關係，觴兒和龍...夢虯孫都睡著了。」北冥封宇往后座看了一眼，「要不然我們順路也帶夢虯孫去買點衣服吧，那家超市附近有店家嗎？」

「有啊。」欲星移正應聲道，廣播裡的歌聲卻突然被掐滅成奇怪的叫聲，然後是匆忙咬字卻依然清晰的女主播上線，如同機關槍一樣劈劈啪啪的掃射出驚人的消息。

現在為各位聽眾插播一則緊急消息！今日下午史市長在參加舊城區最新的土地計畫發表會在結束時遭遇槍擊！警方已經封鎖鄰近的九個街區，請封鎖範圍的外的民眾不要靠近，被封鎖的路段分別......

欲星移臉色一變，同一時間，他的手機瘋狂地響起來，正是專屬於默蒼離的來電鈴，貝多芬的悲愴奏鳴曲。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趕到了已經受到控制的會場附近，欲星移把車鑰匙扔給北冥封宇，對他說，「你們先回去吧，我車上的導航已經開好了，這個車牌不會被警方封鎖，如果你被攔車了，就打電話給我，回到你家裡也給我發個消息。」

北冥封宇點點頭，「那你要怎麼過來？」

「我搭計程車就行了。」欲星移想了想又補充道，「我不知道會弄到多晚，你幫我照顧一下龍子，晚上我會去接他。」

「好，你小心點。」

「我會。」

北冥封宇坐在駕駛座上，看著欲星移跑進視線的死角，才有些不熟練的啟動車子。

引擎剛發動，收在口袋中的手機忽然就震動了起來。

北冥封宇接起，「唉，缺舟先生...是我...您找我？現在？」

*********************************************

土地開發再利用一直都是政府與市民之間永恆的戰爭，身為一個支持率極高、市民愛稱史君子的好市長，史豔文自然也不例外的要接觸這項敏感的事務，畢竟時代在進步，城市的規劃與發展也必須跟隨腳步才行。

而九界市，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城市，史艷文的政府推出的新計畫，要動的就是這座城市裡，最老舊敗壞的城區，甚至有一半囊跨了被黑道比方說修羅國度視為己方地盤的區域，這也是一直沒有市長敢動的區塊，在惡勢力長年的威攝下，幾乎變成這座蓬勃發展的城市面容上一個巨大傷疤。

偏偏，史豔文就是宣布，雖然目前還是一個市議會未通過的都市計劃，內容還有待完善，但是市長已經表明態度，看來是要準備開始清整這座城市的毒瘤了，這怎麼不令這座城市為之嘩然？

這場發表會已經接近尾聲，史艷文站在寬大草地上搭建的講台後，結束了致詞。

台下，掌聲響起，贊成或是反對的聲音震耳欲聾，記者提著錄音筆麥克風爭先恐後的往前衝，後面跟著攝影師的大軍，就好像他們慢一步，史豔文就會在眾人眼前化作一道輕煙蒸發一樣。

那個講台很高，高度接近兩米，搭了一個近十階樓梯，史豔文微微朝大眾鞠躬，然後和講台上的都發處的代表握手致意，他的兩個保鑣已經一前一後的等在樓梯旁，而講台下面還有六個人準備要與激動的記者角力，絕對不能讓他們撲到市長乾淨的白衣上。

史艷文走到樓梯口時，忽然感覺到收在胸前的手機在震動，他的手機向來是設定靜音的，只有特定的號碼才會有震動提醒他。

他往下踏了一階，同時掏出手機，腳下正在邁出第二步卻頓一下，而走在他後頭的保鑣已經往下踩了一步，差點撞上他。

數十隻的攝影鏡頭捕捉到史艷文驚訝的神色，但是沒有人注意到史市長正在看著手機，所有人都只看到他胸前突然綻出的一蓬血花，以及走在他身前兩個保鑣瞬間出現一個血洞的頭顱，紅霧無聲的飄散在空中，如同喜慶的煙花。

鮮血染紅了那襲白襯衫，比別在左胸的花緞還要艷，史艷文晃了晃，一頭從高台墜下。

在底下貴賓席坐著的俏如來第一時間就衝了過去，群眾們反應過來，驚恐的尖叫響起，會場瞬間大亂。

俏如來趕到父親身邊的，他直接扯下領帶，判斷著史艷文的止血點在哪裡，一邊焦急的喚著父親維持清醒。

血泊在青綠的草地散開。

沒有人注意史艷文還緊緊握在手心裡手機螢幕正慢慢的暗下，最後連同上頭的顯示都化成一片漆黑。

未接來電：仗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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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4)

44樓發表於: 2017-02-09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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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7.04 親愛的證人主欲鱗

跟各位聽眾報導最新消息！史市長已經緊急被送往醫院，然而，有記者發現醫院上空飛過軍部最快速的直升機S-97 Raider，乘客極有可能是現任軍部主事者蒼狼將軍與其醫療團隊......

在粉紅小花娃娃車裡，一片靜默。

「哇喔，可是軍部最頂尖的醫療技術人員已經退役了啊。」神蠱溫皇露出困擾的表情，而那個人好像同時還是情報部、生化部最頂尖的人員之一。

「去、醫、院。」羅碧從牙縫中擠出聲音說道。

「無心要下課了喔。」溫皇很好心的提醒他。

「別廢話！」

「哈！」

溫皇方向盤一轉，直接在一片喇叭聲中危險駕駛的殺出重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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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趕到時，現場已經疏散完畢，現場一片凌亂，保鑣的屍體還在，草地上血和著泥流淌滿地。欲星移非常無語地看人形白線框，那裏也有一攤血跡，看來應該是史艷文躺著地方。

還真夠不吉利的，哪個天才這麼有種？

「情況如何？」從口袋中掏出常備的手套，欲星移朝往他小跑過來的員警問道。

「我們扣留了所有新聞影片照片等，只是現場多達數百人，有三分之二是平民，所以實在太過混亂了.......」那員警有些慌張，畢竟他們是調來現場維持治安的，結果市長居然被槍擊了天啊，「俏如來警官要求我們第一時間疏散大眾......」

「做得沒有錯，如果幾百人因為恐慌引起暴動的話，史艷文可能連送醫院都難了。」欲星移光想就覺得美，這座城市是漸漸的步入穩定的發展狀態，但是良民依舊可以在一夕之間變成暴民。

他小心翼翼的繞過血跡與一些讓人不太想知道那是什麼的奶白色物質，站在講台上，環顧著四周，這座城市最古老的起點之一，舊城區，著名的九棟大樓就在眼前錯落，曾經宏偉氣派的大樓如今大多荒廢，並且在市政府轉移之後，被棄之於角落蒙塵。

舊世代大樓，九界市的繁榮多年的核心，和如今的新城區的那些商業政治大樓比，自然是不能稱之為大廈，然而，卻是大樓建立的當年，最高、最宏偉的建築，其中價值與意義自然是不能小覷。

欲星移對這舊城區印象不多，高中時的地理課本好像提過幾筆，再來就是他的養父有一次深夜開車載他路過，一條大路分成兩邊，有一邊漆黑，一邊則是火樹銀花的街區，被光害染成紫紅的夜色比這塊區域還要明亮，那些建築串聯起來的天際線反而像是某種怪誕的剪影

當時的欲星移趴在窗口，收養他的男人發現了他好奇，便這樣告訴他。

......那個地方曾經是這座城市的最閃耀心臟，九界市最早的起源地之一，然而，崩盤也不過是在短短幾年的事情。

.......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住在那邊的人去哪裡了？

但是對於這個問題，男人只是笑了一聲，在紅燈時，用力的揉亂他的頭髮，氣得當時的他哇哇大叫。

人，離開了。

男人凝視那片黑暗，露出一個欲星移這輩子都難以忘懷的表情。

那段歷史，被這個城市湮滅了。

嘖，老人家就是喜歡打啞謎。

欲星移看著天際，心裡抱怨了一句，他所站的這個位置差不多是舊城區對外的一個廣場，講台正對著那些扇形分布的九座大樓與其副署，而他的背面則是民房，在看過當時的錄像與現場保鑣的屍體之後，欲星移認為應該是狙擊。

槍枝在這城市只是管制，但是絕非禁用，來源過多，禁無可禁。

「三師叔。」

會這樣叫欲星移的人只有一個。

「俏如來，怎麼不在醫院陪你父親？」欲星移看著俏如來匆匆地跑上來，身上的衣服還染著大片血跡，領口向來繫整齊的領帶不知道消失到那兒去了，「史君子無恙嗎？」

「父親的情況，我也不清楚，已經送進手術室了。」俏如來苦笑了一下，雖然臉色蒼白，但是態度非常的鎮定，好像那雙在顫抖的手沒有長在他身上一樣，「好歹也是目擊證人，父親送醫之後，我自然要盡快回到現場協助調查，不然會被師尊罵的，畢竟身為一名刑警......」

「你父親會沒事的。」欲星移也只能拍拍這個年輕孩子的肩膀，「跟我說吧，你看到了什麼？」

「狙擊。」俏如來也看對面在陽光中發亮的大樓群，「極有可能還安裝了滅音器，當時的演講剛結束，現場太吵雜了。」

他瞇起眼睛，走到了自己當時的位置，陷入回憶。

「第一槍，站在父親身前的保鑣.......第二槍，後面的那個保鑣......第三槍，父親的左肩膀下來十公分處。」

「那邊那兩個，你們過來一下。」朝後面調查的人喊了一聲，欲星移在講台上走一圈，隨手抽起幾根用來做背景裝飾的竹子，「俏如來，你父親多高？」

「應該是和師叔差不多的。」俏如來說道，看著欲星移走到講台前，對著台下一鞠躬，然後開始往台階走去。

一個員警充當走在前面的保鑣A，他在第七階時樓梯時，眉心中彈，欲星移遞給一根竹子，那員警就老實的模仿著保鑣中彈的瞬間，竹管對準眉心，尾端往天空指去，正對一棟深色的大樓二十層樓高，邊角雕著飛鷹的雕塑。

俏如來立刻在頻道上要人去查那棟樓。

欲星移則是繼續他的排演，接著中彈的是保鑣B，也是頭部中彈，但是位在鼻樑下方，幾乎到嘴巴，那時史艷文與保鑣二的距離非常近，幾乎快要撞在一起，所以欲星移站定時，發現保鑣二的彈道剛好從他頭頂擦過去，懸空一點點。

第三槍，他舉起竹干，對準了自己的心口，又移向史艷文中彈的位置。

是射偏了嗎？為什麼？

都能夠射中第一個保鑣的眉心了，欲星移看向俏如來，似乎也是一樣的不解。

再看一次錄像確定好了，欲星移想著就從胸前口袋，掏出了手機點開螢幕前，他抬頭看了整個廣場一眼，重心有些偏移。

然後，欲星移的頭頂撞上了第二槍的彈道竹竿。

碰！

**********************************

再一次來到了缺舟的診所，北冥封宇感覺已經過了很久，恍若隔世。

看似遺世獨立的小別墅，是他在這座城市的起點。

「北冥先生，看到你的病況好轉許多，我很高興。」

今天是缺舟站在門口迎接客人，穿著對襟唐裝的心理醫師對著他微微一笑，伸手比像自己的雙眼，「你的眼中，終於不在只看著過去。」

這一次，缺舟沒有安排北冥封宇進入無垢之間，而是讓萬雪夜帶那兩個孩子去睡和室，他與北冥封宇就坐在外頭的茶間懇談。

今天天氣很好，落地窗半卷竹簾，斜斜的陽光落在桌面上，被灌木的樹影斑駁出花紋來，缺舟的手指搭在甜白瓷茶杯上，看起來跟瓷杯一樣白，肌膚帶著些微圓潤的透明，桌上擺著梅花形狀的糕點，樸實的綠色，應該是綠豆或者抹茶味，可以一口吃掉的精巧大小。

還有茶花。

「花是雪夜擺著的。」缺舟回過神來，微笑著對北冥封宇介紹那花，「那個孩子對茶道沒有興趣，卻意外地喜歡花藝呢，這花是她在庭院裡摘的。」

北冥封宇順著缺舟的視線看出去，小小的庭院裡，開著茶花，而桌上烏黑厚實的缽裡盛了三隻茶花，淺淺的水面浮著一層細碎的金桂花。

「非常漂亮，只是我記得茶花不是很耐久。」北冥封宇看著那三朵花，一朵含苞待放，一朵花瓣泛黃，還有一朵開的極美，毫無瑕疵，禪意隱然。

「是的。」缺舟贊同道，拿起那朵半枯黃的花在指尖轉動，「本來這盆水中，應該只有一朵，天天換，也不是原來那朵，倒是可惜了。」

「缺舟先生，你找我來，只是為了賞花？」北冥封宇指尖在烏缽上流連一陣，最後，拿起了含苞的茶花，頓時，只剩一朵白花盛開的烏缽變得有些冷清，卻更凸顯了她的美麗。

「是，也不是。」缺舟歪了歪頭，這名奇怪的心理醫生外貌極具迷惑性，既不老，也不年輕，一頭白髮更是讓人看不出確切年齡，「只是最近我可能會有點忙碌，怕你之後有需要我卻不能幫上忙，但是，現在我安心了。」

「為什麼呀？」北冥封宇好奇的問道，與缺舟的心理治療永遠不會是規規矩矩坐在冷氣極強的診療室，蒼白又貧脊的探討永恆不斷的痛苦，更趨近於一場悠閒典雅的下午茶，有溫暖斜射的午後陽光，清香的茶點，與烏黑水缽裡的白色茶花。

「因為茶花。」缺舟看著北冥封宇手中那朵花，若有所思，「因為你選了那朵茶花。」

***************************************

史艷文醒來的時候，很慶幸自己沒有任何痛覺，他知道自己可能正被注入二乙酰嗎啡，也就是海洛因，還是高純度的那種，用來緩解疼痛。

但是史艷文知道自己並不會上癮，很多人對於上癮都有著錯誤認知，並不是海洛因導致上癮，在這間醫院，有無數的重大傷病患者需要強效的止痛，這時，他們有部分就會被醫生開出二乙酰嗎啡的處方來止痛，使用時間長達數周甚至數個月。

因為藥物本身而上癮，這個研究結果已經是過時，而且被推翻的了。

問題從來不出自於任何成癮物本身，而是"牢籠"，人類是一種群體動物，天生需要依賴聯繫和接觸。

當一個人被困在低潮與絕望之中，沒有任何的安慰，失去所有的聯繫，就只能寄託在安撫或者放鬆心靈的物質上，比如，毒品。

人會逃避，這是本能，但有時逃避不能解決任何事情，反而會把自己逼近懸崖，直到沒有任何退路，只能往深淵墜去......

史艷文緊閉的長睫輕顫了一下，緩緩張開，遲鈍的轉向床頭櫃上，果然！

安安靜靜的手機擺在那裏，只要他能夠動彈，應該就能勾到的！

史艷文吃力的動了動，然後挫敗的發現吊著點滴跟肩膀中彈的手臂是不同一邊，但是同樣難以動彈，而且有甚麼東西在滴滴叫？

啊！是那個夾在他手指頭上的生命體徵探測器！

「史艷文！你醒了沒？就別裝死！」人未到聲先至，低沉不耐的聲音傳透簾幕，然後唰啦一聲，簾子拉開來，史艷文先是看到一名全部武裝的守衛特警，然後才看到帶著口罩也擋不住一身戾氣的羅碧。

哇啊，聽起來很生氣！

史艷文毫不猶豫的閉上眼睛，裝死。

羅碧走進來，看到那個總是笑意盈盈地喊他小弟的人，蒼白地躺在病床上，被淡藍的枕褥所埋沒，史艷文的頭上還纏著一圈白紗，應該是倒下時撞到了頭，整個人看起來軟弱的可笑。

跟當年一樣，六年前，他是警察時就把自己弄成這副狼狽的德性，現在當上了市長，還是搞成這樣......羅碧的眼中複雜情緒流轉一瞬，隨即板起臉來吼，「我看到你的眼睛動了，混蛋！」

史艷文睜眼，眼神是恰到好處的茫然，可是他說話的聲音就是貨真價實的虛弱了，「小...弟？你來了.......」

「我不來，下次就是要出席你葬禮了。」羅碧沒好氣的說道，桌上擺著水，但是他不清楚能不能餵水，還是讓專業的來處理吧，醫院總不會把市長給渴死了。

聽他這樣說，史艷文笑了起來，「這樣，照片要很小心啊.......」

羅碧一時間沒有聽懂，「什麼？」

「遺照可不要弄錯人...才.......」史艷文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羅碧的臉色呼啦的黑了，讓他連忙閉上嘴，看來他應該和主治醫師商量一下降低止痛藥的劑量，感覺疼痛很好，疼痛會讓他知道自己還活著，並且保持適當的清醒。

「史！艷！文！」羅碧火山爆發了，動進大到外面呼拉的一群人衝進來。

俏如來領先所有人，衝進來叫道，「叔父不要衝動啊！病房請不要喧嘩！」

「是啊！羅碧，史君子現在沒有沒受傷的地方可以讓你下手了。」溫皇揮舞著手中的報告，悠哉地喊道，「他還必須去做第二次手術呢。」

羅碧皺起眉頭，讓溫皇便給他講一下那份評估表。

「難怪，我現在還這麼的...不清醒。」史艷文眨眨眼，微笑著看著憂慮的大兒子，冰冷的病房忽然湧進這麼多人，一下子熱鬧起來，「父親會沒事的，別擔心，我相信你會抓到那個兇手。」

「父親，我會的，但是我需要你配合調查。」俏如來用力的點頭，抓住了床欄，「三師叔已經推斷出，第一槍清除你身前的保鑣保持你暴露在射程之下，第二槍極有可能是要射擊的您的頭部.......第三槍才是胸口，但是射偏了，你當時在做什麼？」

「喔，我差點被轟掉頭的前幾秒嗎？我的手機響了。」史艷文終於有機會說出這句話，他也很想檢查自己頭頂是不是被子彈擦禿了，應該是沒有，「誰可以幫我把那隻手機拿過來嗎？是重要的電話。」

俏如來拿過手機，操作螢幕，「父親，你的密碼？」

「你們三個的生日天連起來。」史艷文閉著眼睛說道。

俏如來正要輸入，卻被他叔父又一次拔高的聲音，嚇了一跳，「你說什麼？本來可以一次完成的手術，被更改成兩次進行？」

「看起來確實如此。史君子的傷勢確實不需要將手術分次，而他的身體狀況也沒有糟糕到需要分次進行.......」溫皇翻著資料，有些紙張沾著模糊的紅印或著膏藥，他真的皺起眉來，「除非這間醫院水平已經低到超乎我的想像了，否則，肯定有別的原因終止了手術。」

羅碧大步走來病床邊，氣勢洶洶的逼問，「史艷文，給我說清楚你到底招惹了什麼？在你連任市長第二年被刺殺？」

史艷文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回應，他病房外的門就被推開了，默蒼離走了進來，表情只能用冷冽來形容，他一來，本來就已經透涼的空調頓時又下降了好幾度。

「因為他動了不應該動了地方。」他清冷的說道，語氣可以讓杯水結冰。

溫皇挑起眉，闔上了那本病歷，心下立刻了然，「果然如此，我就說不能怪人家醫生啊。」

「溫皇，這是什麼意思？」羅碧看向默蒼離，又把目光投向俏如來，「警部的人？」

「是，叔父，這位是我的師尊，刑事的負責人默蒼離。」俏如來介紹道。

「神蠱溫皇的意思是，我下令終止了史艷文手術，因為我迫切的需要他馬上立刻清醒過來回答我的問題。」默蒼離冷冷將手中一份文件重重的摔在床頭櫃上，羅碧瞄了一眼，是一份土地計畫書，封面還蓋著待定的藍印，就是暴君。

微微橫過身，暴君命令道，「俏如來，帶著閒雜人等，出去！」

俏如來肩膀顫了一下，語氣卻沒有任遲疑，「是，師尊。」

他走到溫皇與羅碧身前，「叔父，溫皇前輩，請跟我一起離開。」

羅碧看了一眼默蒼離，沒吭聲，也沒有動，四平八穩地站在原地，大有你奈我何的表態。

俏如來小聲地喊道，「叔父......」

「小弟，讓你擔心了，給我和默蒼離先生一點時間吧。」史艷文也抬頭笑著，緩和氣氛，「你今天出獄，本該為你慶祝一番的，我雖然無法去了，但是能夠和父親一起吃飯，無心肯定會很開心喔。」

溫皇與默蒼離對視一眼，收回視線之後，他輕笑了一聲，手按上了羅碧的肩膀，「好友，走吧，鳳蝶確實做了晚餐，無心和她都在等我們回去。」

感覺到肩膀上推力，羅碧閉了閉眼，無聲嘆氣，「我之後會再來，史艷文，給我想想你要怎麼交代！」

俏如來走在最後，關上了門，並且細心的反鎖。

喀的一聲，空間裡又恢復寂靜。

默蒼離看著躺在病床上，嘴角還掛一點笑容的史艷文，「這件事情，為什麼沒有事先通知我？」

「這只是一個嘗試，我只是想釣魚，但是一直找不到時間。」史艷文感覺不到疼痛，所以他可以很輕鬆地這樣說，雖然他閉上眼時，還是可以看到每天保護他出入保鑣，後腦杓出現了血肉模糊的大洞，以及很多驚恐的尖叫聲，「再說，舊城區被這座城市遺忘那麼多年，每年消耗數百萬公帑，身為一個有雄心壯志市長，我怎麼能.......」

「你差點死了，聽過甚麼叫做壯志未酬身先死嗎？」默蒼離冷酷地評判道，舊城區荒廢多年，卻沒有一個市長敢碰，這是為什麼？看史艷文就知道了。

「因為在淺海上鉤的卻是隻大鯊魚啊，衝動地在我意料之外。」史艷文看著頭上白晃晃的日光燈，確定自己還在呼吸，「你看，這不就是露出水面的三角鰭嗎？」

「這個決定太突然了。」默蒼離收在口袋裡的手握緊了小小藥瓶，史艷文說的話，他明白，這一次的暗殺確實很有意思，對方的激進行動只能用愚蠢來形容，史艷文連他都隱瞞了下來，遑論別人？說不定這次的暗殺是一次臨時的、情緒失控的決定，所以才在快要閉幕時，而不是一開始史艷文登台就做掉。

「打草驚蛇，是為了走出下一步。」史艷文看向床頭，他的手機似乎被俏如來隨手帶走了，等等得要回來才行，「當年的事情，我忍得夠久了，不想再忍了。」

「當年的事，沒有證據。」默蒼離發出提醒。

「我不再是警察了，所以，不需要證據。」他這樣回答道。

********************************************

欲星移輕輕的按了一下門鈴，然後呆立在門口等待。

幾聲輕響，北冥封宇的臉就出現在敞開的門後，關切地問道，「好晚啊，你有吃飯嗎？」

「有吃點東西。｣吐了一口濁氣，欲星移走進屋內，還是那麼乾淨整潔，「但是現在還是餓了，你有吃的嗎？一定有，我聞到香味了！」

「我給你留了一點蘿蔔排骨湯，還在電鍋裡溫著，等等啊。」北冥封宇走進了廚房去，端著湯出來，就看到欲星移半癱倒在沙發上，外套隨手掛在椅背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半張臉埋在鯨魚抱枕上，只露出一隻眼睛瞧著他，含糊的說，「......我回來了。」

北冥封宇愣了一下，把小鍋與碗放在桌上，「歡迎......回來。」

欲星移開心的笑了起來，很滿足地湊過去桌邊，「真的好香！」

北冥封宇給他盛了一碗，叮嚀道，「還是不要吃太多了，會睡不著。」

「沒事，我等等還想去看看你隔壁的空房呢。」欲星移埋頭大吃了起來，眼下是遮掩不住的疲憊，他所謂的吃點東西，也就兩片吐司，其實看了那麼久的血與腦漿之後，是真的會引響人的食慾的，這時，能夠有人在門後面等待你，並且端上熱忽的食物，讓欲星移擺脫了那種反胃感，本來緊繃的神經也鬆懈了下來。

欲星移有時候也搞不清楚，自己喜歡的是這種安定感，還是喜歡帶來這種感覺的人。

「不會太急了嗎？」這時北冥封宇問道，他也盛著一碗清湯正慢騰騰的喝，「畢竟你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收養夢虯孫啊。」

「收養夢虯孫確實是我想要搬家的一個原因。」欲星移一口吞掉燉綿軟的蘿蔔，小幅度的揮舞筷子上的排骨，「另外一個原因是，待在你身邊，讓我有家的感覺。」

「你只是需要人投餵。」北冥封宇覺得自己必須戳穿他，這個人真是太不害臊了。

「你如果願意的話，那就太好了。」欲星移滿臉真誠的感激。

北冥封宇說不贏他，無奈的放下空碗，「我去拿鑰匙，你快吃吧。」

北冥封宇家隔壁的空房是在左手邊，格局與他家一模一樣，客廳邊的陽台面朝海，可以看見璀璨的夜景，像是打翻了一地的珠寶盒。

欲星移打開陽台門，清涼如許的夜風就吹過臉頰，他凝視地平線，忽然驚喜喊道，「北冥封宇，你過來看！」

「嗯？」正在檢查屋子有沒有漏水的北冥封宇走了過去，瞇眼看著欲星移指著的地方，一個圓圓彩色光點在變化著，「那是什麼？」

「是摩天輪啊。」欲星移特別鄭重地介紹道，「那是一座在島上，很大的遊樂園，我養父帶我去過，後來閉園整修了......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去過了。」

「.......遊樂園啊，我沒有帶觴兒去過呢。」北冥封宇看著那個據說是摩天輪的光點，海岸離這裡很有一段距離，這摩天輪應該很大一座，才能勉強看清輪廓與燈光設計的花樣，「不只觴兒，我自己好像也沒有......」

「你這麼大個人了，沒有去過遊樂園？」欲星移訝異轉過頭來，「是忘記了吧？」

「嗯，我沒有去過的樣子。」北冥封宇自己也弄不清楚，「忘記了，這也很有可能......」

「其實我想，忘記了就算沒有去吧。」欲星移本來想把手搭上鐵欄杆，可是上面滿布灰塵，他也就作罷了，「北冥封宇，你聽我說。」

「嗯？」北冥封宇轉過來看他，怎麼突然這麼正經了？

「發生在過那些不好的事情，終究是過去了。人既然無法改變過去，那就不應該執著，就如同倒轉一個沙漏，每轉一次看著沙子漏完，那段時間也只會前進不會後退，不是嗎？」欲星移輕輕的說道，神色特別莊重嚴肅，如同星期日做彌撒的神父，「所以，我認為......」

「你認為？」北冥封宇眨了眨寶石似的眸子，眸中帶了一點笑意，好像知道他要說什麼。

欲星移一臉大義凜然，攤開雙手，像是要環抱天空一樣，宣布道，「我認為，我們應該一起去遊樂園玩。」

頂端

歌方唱罷

級別: 風雲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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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4)

45樓發表於: 2017-02-09 18: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7.04 親愛的證人主欲鱗

親愛的證人29

「我只能說很不高興又見到你了，警官先生。」

「有點趕時間，請不要跟我廢話了。」默蒼離淡淡地回應道。

鴆罌粟無語地看著又一次突破藥房門禁的默蒼離，似乎想對他吼叫，最後卻嘆了一口氣，指尖搭上默蒼離伸來的手腕後，又戴上聽診器細細聽著心音。

「我只是個藥師，是個很厲害的藥師，但是不是神仙。」鴆罌粟收起聽診器，雖然醫療業常常創造奇蹟，但是那也是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可惜這個病人不配合，「不想當個短命鬼就換個壓力小點的工作，接受穩定的治療，能夠排到手術順位會更好。」

「今天的新聞看了嗎?」默蒼離隨口問。

「嗯哼，我不知道今天有什麼新聞，也許空降隕石，也許有恐怖份子，對我這個小藥師來說其實無所謂的。」鴆罌粟給他接上心電圖，看著一旁電腦上跑出的線條，皺著眉，「不過我知道你有嚴重的心律失調，意志力過人不會讓你成為超人，只會讓你短命。」

「今天這座城市的市長被刺殺了，不過他很幸運的沒死。」默蒼離輕聲說道，「他現在正在樓上動手術。」

「哦，所以那幾劑是要給他用的啊。」鴆罌粟碎念了一句，然後走到幾個大櫃子後面去翻找東西，「但是對我來說，不管是你也好，是那個市長也好，都是病人。」

默蒼離看他拿了一件類似防彈背心的東西出來，「外置心臟起博器？」

「博學多聞啊，警官。」鴆罌粟過來幫默蒼離把身上的測量器卸下，然後示意他脫掉襯衫，「最新款，請你務必二十四小時揹著，揹到你開始眷戀生命決定好好接受治療為止。」

「他會在我的心臟出問題時發出警告嗶嗶聲？」默蒼離套上之後覺得自己需要去買幾件寬鬆點的襯衫了，背心有點沉重。

「遠遠不止，他會在你心臟發瘋的時候以去顫器電力的百分七十電擊你的心臟，必要時刻拯救你的生命。」鴆罌粟又提筆飛快寫下了藥單，「跟上次同樣的藥，只是我把血液稀釋劑強度提高了，如果你在辦公室裡閱讀公文時突然中槍，我只能說，我很高興認識過你。」

「謝了，大夫。」默蒼離抽起那張紙。

「不用謝，希望你的工作值得你付出性命去做。」鴆罌粟聳聳肩。

「對我來說不僅僅是份工作。」默蒼離折起藥單，塞進胸前的口袋。

這是一份使命，所以無法輕易地說放下就放下。

所有人都在史艷文的病房外等待默蒼離的審訊結束，欲星移和凰后也接連趕來了，他手上笨重的石膏剛剛被拆掉，換成護具。

當欲星移看到默蒼離推開門走出病房時，忽然在師兄身上看到某種深刻的疲憊，一閃即逝，就像是錯覺，凰后低低咋舌，顯然也有感覺默蒼離身上瀰漫出來的黑色氣場，「鉅子...心情很差啊。」

欲星移總覺得她話中有話，低頭撇了師妹一眼，只見她正端詳著自己完美的指甲，深紫色的甲面繪著精緻的銀蝶，從認識這個師妹開始，她總是那樣靜靜地艷笑著，對人對事從來不拒絕也不追求，令許多男子為之瘋狂，而且非常善用女性的優勢來達目的。

「老三、老五先回去開會，案情特別，有些事情我們必須單獨談。」默蒼離無視羅碧與溫皇，對底下的人吩咐著，「俏如來，你就留在這裡陪你父親。」

俏如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師尊，請讓我參予調查！」

「你.......想清楚就來，來了就別幹蠢事。」默蒼離看著徒弟堅定的目光，也沒有多做堅持，就跟上官鴻信中途轉行跑去幹檢察官一樣情況，每個人都是獨立自主的個體，而俏如來有權利要求參加調查，默蒼離不會干涉徒弟的決定，他只會要他們想清楚而已，犯錯了就自己從樓頂跳下去吧。

「是。」俏如來咬了咬下唇，轉向正不滿地看著他的羅碧，「叔父，父親，就拜託你了。」

「去做你該做的事。」羅碧擺擺手，在俏如來去追他師父師叔的腳步時，還可以聽到羅碧正在跟身邊溫皇抱怨……什麼人養什麼孩子，和史艷文一個德行！

在回去的路上，凰后開著車，欲星移坐在副駕駛座，忽然聽到默蒼離幽幽的問道，「二十年前，你們幾歲？還記得大概發生過什麼事嗎？」

「我？十歲，剛被養父收養。」欲星移轉過頭去看默蒼離神情，他師兄一手撐著下頷，看著窗外飛逝的風景。

「我八歲，父親剛過世。」凰后專心的看路況，很識相的沒有說甚麼女人的年齡是秘密之類的玩笑，鉅子在說正經事呢，這種時候開玩笑與找死無異，而且還很蠢。

「...我那個時候兩歲，二弟剛出生。」俏如來小小聲地說道。

「二十年前，我二十二歲，那個時候這座城市剛結束很混亂的狀態，在第一個有實權的市長帶領下入和平，而這個市長卻在連任第二年時，死了。」默蒼離那清清淡淡的聲音平靜的說道。

凰后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指甲不自覺的掐入真皮握柄裡，車子裡空間不大，她壓抑的緊繃沒有逃過默蒼離的法眼，「沒錯，老五你的父親，也是在那個時候過世的，死於同樣的事件。」

欲星移和俏如來都訝異地看著駕駛座的凰后。

「那是一場人為的大爆炸，地點就在市議會，我父親是議員之一，至今仍沒有找到兇手。」凰后細聲說道，車裡一片沉默，氣氛異樣的凝重。

打破沉默的還是默蒼離，他沒有留給人太多悲傷與吃驚的時間，就繼續冷漠的回顧那段歷史，「當年炸死了四十人多人，皆為當時九界各方勢力的權貴顯要，其中魔世受創最重，因為爆炸案他們失去了能夠一統九界的領頭人物，也就是最後一任魔世出身的市長，元邪皇。」

**********************************************

結束了有關茶花的話題，換上糖栗子味的茶點，缺舟與北冥封宇開始談論日常生活，就心理醫生所聽到的描述，他的病人這個月過得可以說是相當精彩多姿…….

「雖然之前發了一些事，導致我的病情惡化了，但是這次觴兒失蹤，我的病況卻沒有發作。」北冥封宇捧著茶杯，垂著眼眸，看起來有些小小的得意，沒有給任何人造成麻煩，反而能幫得上忙，孩子也平安無事的回到身邊，真是太好了。

「這確實是好事，那你覺得是什麼造成你有這種轉變呢？」缺舟往前傾身，心理醫生對感情八卦向來興致勃勃。

「我想，可能是有人陪在我身邊的關係吧，但是那個人.......」北冥封宇忍不住對著比他年長許多的缺舟苦惱，雖然從外看來，真的沒有辦法估算這個心理醫生的年齡，他可能是比較老沉的十七歲，也有可能是七十歲，歲月並沒有在缺舟一帆渡這人身上留下一點痕跡。

「雖然是很可靠的人，但是比我小了六歲，有時候還是個混蛋，真想把他舌頭割下來。」北冥封宇喝了一口茶，卻聽缺舟很是了然的說，「是上次那位刑警先生吧？叫做欲星移？他那個時候就對你很是關心。」

北冥封宇嗆了一下，無奈地放下茶杯，接過缺舟遞來的紙巾，「我們那個時候才認識一個禮拜。」

「哇，那他肯定真的很中意你！是一見鍾情嗎?」缺舟也跟所有的長輩一樣會拿感情問題調笑小輩，笑咪咪地看著北冥封宇陸露出困窘的表情，每當這種時候讓北冥封宇有種被父輩關懷的錯覺，但是對方明明看起來只比他大上一點點的感覺，難道修了甚麼青春永駐的邪術？

「才不是一見鍾情！我們明明才......」認識兩個月，不過已經一起吃了好幾次飯，還是他親自下廚，還有甚麼晚安吻之類的，啊啊！連床都一起睡過了！

北冥封宇這時才意識到，他和人家已經發展出了跳到大海也洗不清的地步。他的思緒不自覺飄遠，下次要是欲星移在黏上來吃豆腐，是該推開他，然後賞他一拳呢，還是先賞他左臉一拳，再賞他右臉一拳呢？

缺舟看北冥封宇半晌掙不出反駁的話，又得出了一個結論，「看來已經有超過牽手以上的接觸了啊，在小孩子面前，你們要收斂一點......」

「缺舟先生！」北冥封宇慘叫，膚白的人臉紅炸開更是明顯。

「好好好，只是有些訝異你對於陌生人的接納速度。」缺舟給兩人滿上茶杯，「我可是和你喝了將近一年的茶，才慢慢地理解你的。」

｢缺舟先生親手的茶啊，只有口渴的人才能喝出甘美的滋味。」北冥封宇發出意義不明的感嘆，好像在讚美他泡茶的手藝又好像不是。

「你知道我為什麼沉迷於茶道嗎？」缺舟問他，北冥封宇想了想，搖頭，「不知道，但是感覺就很是適合。」

「因為茶道本身簡單又真實，能夠讓人本身在最微小的事物中體會出宏大，在往杯中注入茶水的時候，人們就學會如何去傾聽。」缺舟柔和說道，將熱水重新沖入壺中，「你我坐下來，泡茶、倒茶、喝茶，就向是一個儀式一樣，特別，卻緊密的鑲嵌在生活之中。」

「真的是非常愜意.......」北冥封宇拿了個點心，看著茶葉在熱水中緩緩舒展，忽然想起一個問題「缺舟先生，我們，認識多久了？」

「很多年了吧。」缺舟閉上眼睛，「連我都有點忘記是多久了。」

「.......這麼久了嗎？」北冥封宇感嘆道，缺舟張開金色的眸，看著面前青年捧著熱茶對他彎著藍晶似的眸子，像是所有幸福都因為兩人結識而來，「能夠認識缺舟先生，真是太好了。」

深夜裡，缺舟一帆渡闔上書，看著灑落月光的庭院，想起了兩人第一次談話的時候，嚴格說起來，那是他們相隔多年的第二次見面。

「你這次不是來殺我的嗎？不報仇了？」曾經的少年已經成長為英挺的青年，看著他收回致命的毒針，很是失望的樣子。

「本來是要殺你的，但是殺一個本來就想死的人，沒意思，所以我改變主意了。」雖然換個方式會讓達常目的的時間無限延長，現在已經孓然一身的他不缺時間，「我們來做個交易。」

「你知道真相了，那我為什麼要與你做交易？」青年的眼神恢復一點清醒，不過，看起來還是像快壞掉的路燈時亮時暗的閃爍。

「因為你想要活下去，就沒有別的選擇。」他盡量做出冷酷而扭曲的表情，不難，因為心中真正有恨，重要的東西被奪走了，一直恨著，「我剛好也缺一枚受盡苦難也不會有怨言的棋子，像你這樣螻蟻尚且想偷生的感覺很合適。」

「你剛剛說我想死的。」青年好心提醒，「聽我乾妹說，說話前後矛盾是初老症的前兆。」

「你想死，槍就在這裡，你怎麼還不去死呢？」他直接拿過青年的槍，青年顫抖的把手伸過來，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卻遲遲扣不下板機，牙齒咬的格格作響。

看起來真的好可憐，不想活著，卻連死的資格沒有。

他拿回手槍，然後將自己的手塞進青年的掌心，強迫性質的搖晃兩下，「接受交易，我給你一個活著的理由。」

青年睜大眼睛看著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一直在流淚，也不是不能理解，連痛苦也不自覺，只因為一直以來都是這麼過的，痛著痛著也就習慣了。

「我不是溫柔的人，只是一個心理醫生，所以能夠試著了解你的苦楚。」他沒有想過自己能這麼自然重操舊業，權當作是為了達到目的、收攏人心的手段，青年此時的心智太過脆弱，一旦收攏在掌心會是非常好操縱的魁儡。

他捧著青年淚流不止的臉，輕聲蠱惑著，不知道是在哄騙著誰，自己亦或是他人。

「如果你能忘記一切，我就沒有必要殺你，你也能夠活下去了。」

「你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對不住、對不住……」青年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不停道歉，如同溺水中抓住的一根浮木，無法判斷來者終究是不善。

.......能夠認識缺舟先生，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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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檢察官，明天下庭一起吃飯不~我發現烤雞翅做得很好吃的一家餐廳喔！By公子開心

辦公室裡，上官鴻信瞪著手機，幾乎要捏爆機子，繼上次在停車場裡被無聊人士搭訕，庭上爭鋒相對的黑心律師也吃錯藥似的不停各種騷擾，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收集所有的證據，以便之後讓人把那個傢伙抓去精神病院關起來。

正想無視掉那個訊息時，辦公室的電話響了，上官鴻信立刻放下手機接起公事，「喂，我是上官。」

來人說話低沉而且有禮，是他市的檢察官，發現自己手上的陳案與上官鴻信的手中案件當事人有相互的關聯性，事關重大，有許多資料需要謹慎，希望能當面一晤。

「這個時間可以?我知道了，那麼明天見。」上官鴻信掛了電話，眼神瞄到一旁的手機上。

不，我有約了。by上官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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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白皙的手按在深色的桌面，輕依著寬大的皮椅，垂眸看著屬下，「五年前，偷走始帝鱗的人找到了？」

「是，苗疆、千雪呱鳴。」站在右手邊的人畢恭畢敬的答，滑動手上的平板，「而史艷文是真的在準備推行他的土地計畫，我們的駭客已經取得了都計處的所有相關資料。」

「中原、苗疆。」女子輕闔雙目，思緒千迴百轉，輕聲喂嘆，「唉，真是逼人太甚，也難怪鲛人一脈沉不住氣，做出暗殺史艷文的愚行。」

「史艷文忘恩負義，難道不該死！」站在左手邊高大的男人沉聲說道，「受過恩惠，卻對我們的屬地下手。」

「我沒說他不該死。」女子倏然睜開畫著精緻眼妝的雙眸，眼裡中染著淺淺的漣漪，語氣幽柔溫和，「中原史家，苗疆孤鳴氏，他們都是九界之一的年輕世代，是我們給了他們崛起的機會，卻被其他人聯手逐出一手建立的城市，如同喪家之犬般，就連宣示土地的屬權都只敢藏頭露尾的暗殺，還失敗了......要是他在就好了。」

默默懷念過去的日子，穿著合身旗袍的纖柔身子微微靠座扶手，女子眷戀地將臉依偎在椅背上好一會兒才說道，「召集我們的同志，這麼多年過去了，潛伏的日子也該結束了。」

大堂，所有人列席而入，卻看到女子纖弱的端坐在主位上，身旁站著一文一武的隨扈。

「未珊瑚！身屬寶軀一脈還是個女人！你有什麼資格座在那個位置上！」有老者立刻排眾而出，咆嘯出口，站在女子左後的男人立刻掏槍，讓鮮血濺滿大堂。

血腥場景只引來了幾聲尖叫，隨即被壓下，眾人安靜無聲魚貫的入席，海境由鱗族三脈共治，相較於帝鯤的衰落、鲛人的暗潮洶湧，團結的寶軀一脈早在多年前就無可動搖，末氏女已經掌握了組織泰半軍武。

「不知還有誰對對於本夫人站在這個位子上，主持會議，有異議？」未珊瑚貞靜嫻雅的微笑著。

老者的屍首已經被拖下去，他身後的年輕人站進了那片血泊中，躬身表態。

「鲛人一脈，無異議。」

「......帝鯤一脈，無異議。」

「珊瑚身為女子，忝為寶軀之首，自然也知道法統凌駕一切，這些年來一直謹守本分，沒有放棄追尋王的下落。」抬起手來，示意眾人坐下，她則是站起身來，將椅子靠近桌位裡，自己則端立在主座後方，一如那個座位還不是空著的那時。

「多年前，寶軀一脈便用行動證明，是吾王最強而有力的支持者，如今，自然也是如此。」

「那麼王他、夫人果然有找到王的下落了嗎？！」帝鯤一脈的人立刻激動站起，鲛人則是微微躁動著。

「還不知道，但是.......當年帶走始帝鱗的人，本夫人已經確定了，大家都知道王也是在那時失蹤的。」未珊瑚接過右後方的文件，重重的摔在桌上，「中原史家、苗疆孤鳴氏，我們曾經的敵人，聯手將海境逼出一手創建的城市還不夠！他們還盜走了始帝鱗、甚至可能挾持我們的王，同胞們！鱗族已經不能夠再退讓下去了！」

隨著她的發言，整個廳堂爆出軒然大波，喧鬧越演越烈，未珊瑚將雙手交疊在身前的椅背上，只有她知道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無法抑制，「諸位同志......」

眾人緩緩靜下，紛紛看著她。

「......這麼多年過去，流亡的時刻結束了，同胞們，是時候該向那些低賤種族討回我們往日的榮光，讓他們過去的行為付出代價。」未珊瑚略沉的嗓音傳遍大廳的每一個角落，煽動著所有人的情緒，「奪回我們的領地！奪回我們的權力！奪回我們的王！讓那些卑賤的螻蟻付出代價，重現多年前的海境盛世，鱗族將在一次凌駕九界，千秋萬代！」

「鱗族！千秋萬代！」眾人站起身，用力的鼓掌、重重的跺腳，本來紛雜的聲音在血脈與種族的驕傲引領下，變得整齊劃一，轟然如雷。

未珊瑚笑了起來，任憑自己沉浸在充滿狂戰迷離的氣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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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4)

46樓發表於: 2017-02-09 18: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7.04 親愛的證人主欲鱗

六年前，某熱帶列嶼

男人在窩在小艇上已經有半個多月了，吃喝拉撒都在這個小不啦嘰的漁村，明明附近的大島就是世界知名的觀光景點，有五星級大飯店甚麼的，但是為了觀察任務目標，他也只能向當地漁人看齊，還留了一把大鬍子，曬的包準自己的親哥都認不出來。如果這次任務是他和另外兩個好兄弟搭檔就好了，他們三個人抵過一隻十二人的小隊，人少辦起事來乾淨俐落。

「sir，有人闖到你的泊船頭上了，應該是普通觀光客。」耳機傳來沙沙的聲音通報，他隨手扯過破網帆布將儀器遮起，然後將手槍抄到後腰的腰包裡上，只穿著一條海灘褲，足上蹬著防滑的草鞋，探頭出來，吼了一句當地土話。

「喂！這裡是私人碼頭，觀光客去那邊！」

那是個帶著一頂大草帽，將軟軟白髮束成一束垂在右肩的男子，臉上還帶了一副大墨鏡，穿著緬梔花紋的夏威夷衫，手上拿著一張地圖，好看的臉上對他露出歉意地笑，竟然說出口音不太標準方言，「不好意思，我在找人，他應該是住在附近的，可以幫我看一下地圖嗎？」

不動聲色的打量，確定對方沒有地方藏武器之後，他才湊過去，這一看，頸背上的毛都豎起來了。

那副地圖上，被紅筆打了一個圈的位置，恰好，就是任務目標的位置。

他抬起頭來，看到男人的把墨鏡往下壓，露出一雙金色的眼睛，瞳眸如同夕陽映海的波光瀲豔，對上視線後竟然動彈不得。

「我認得你。」那男人似笑非笑的說道，「你是苗疆的千雪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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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遊樂園

綠樹紅花的園區里，孩子滿大街亂竄，到處都是歡聲笑語，空氣中瀰漫著爆米花等垃圾食物甜甜的香氣，日頭偏懸於空，但是深秋午後的氣溫不高，所以曬起來非常的溫暖。

欲星移瞇著眼睛坐在花園椅上，背後是一個小噴泉，潺潺水聲帶來一點涼意。

「給。」一點冰涼輕觸唇邊，北冥封宇笑笑的站在眼前，將一隻霜淇淋貼在他唇邊，「在想工作的事情嗎？」

「是啊。」欲星移拿過冰，沒有看到北冥封宇身邊的尾巴，「那三隻小的呢?」

「雲霄飛車。」北冥封宇指了指兒童版的，一群十二歲以下的小孩子中，無情葬月的個頭特別顯眼，有點憐憫的補上一句，「第五次。」

車子發動，孩子們的興奮地喊叫想起。

這座遊樂園區很大，分了好幾個小區，飛淵和北冥觴都還小，龍子則是身高不達標，所以北冥封宇就只給他們買了兒童區還有大廣場的票，但是看著這幾個勁頭，估計一個兒童樂園就要玩到晚上了。

欲星移把無情葬月拖來的舉動多麼有先見之明啊。

「飛淵說等等要去玩仙女散花。」

欲星移看了過去，一個類似盪鞦韆的圓盤，開始轉動，鞦韆因為離心力緩緩的飛起，轉轉轉轉轉轉.......

噁~飛車追逐搶匪都不會這麼讓人暈眩。

欲星移收回視線，他的人生不需要更多繞圈子的東西了，這個讓他想到海邊曬魚乾的架子，還有那些錯綜複雜的案情。

「......要滴下來了。」

就在欲星移分神的時候，北冥封宇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低頭舔了一下餅乾的邊緣，乾燥下唇微微蹭過他的手指。

欲星移只覺得指尖竄過一股電流，差點連冰都摔了，北冥封宇卻跟沒有事的人一樣，皺了皺鼻子，大吃了幾口自己手上的冰把味道蓋掉，「你怎麼會喜歡這種不甜不鹹的口味？」

冰淇淋有些化開了，在北冥封宇淡色的唇角邊留下一點漬痕，大概是剛剛那種感覺還在心裡作祟，欲星移微微傾身靠過去，快如閃電用舌尖舔了一下，然後他做回去自己的位子上，對呆若木雞的北冥封宇笑道，「是芋頭牛奶？有點太甜，不過挺好吃的。」

北冥封宇直接把手上的冰淇淋糊到他臉上去，「那這整隻都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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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庭，上官鴻信沒有理會一整場審判看起都要死不活但是還是十分難纏的公子開明，逕自從內部人員的通道離開，步行來到法庭附近的咖啡廳，剛好是與人約定的十五分鐘前。

而就在約定時間的五分鐘前，就有人拉開對面的椅子，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看起忠厚英武的臉孔紋著奇異的刺青，「上官檢察官，我是倦螭狂，讓你久等了」

來人穿著筆挺的英倫風淺褐格子西裝，沒有繫領帶，而是搭配胸針領巾，與一身黑紅色的簡約風格的上官鴻信行成復古與現代西服的強烈對比。

上官鴻信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將三明治的空盤推到旁邊去，「倦螭狂檢察官，你的調案申請我已經呈上了，應該這兩天就能收到通知。」

「那就先多謝了。」倦痴狂沉穩的說道，隨手點了一杯錫蘭紅茶，在服務生走遠之後，他才提起自己的公事包，掏出數個有些泛黃的文件夾，「我為你們之前破獲的食人魔案子中那名街童而來，他的名字叫做夢虯孫，母親小末是我以前的證人，在簽訂了保密協定後，我提供了他們母子保護，她卻帶著孩子在一個月之後從安全屋消失，兩個月後，我的人找到小末的屍體，卻一直沒有找到那個孩子。」

上官鴻信停下翻閱的動作，資料夾裡裝著一分屍檢報告，女子曲著雙腿躺在礫石荒地上，眉心一個血洞，淺色的上衣也在胸口暈染出一大片血漬，淺色雙眸無神的看著鏡頭，死不瞑目。

在之後，是幾張她抱著孩子的照片，很年輕的女士，和夢虯孫神似的臉龐惶惑不安，而照片的中孩子也能很清楚與夢虯孫現在的樣子疊合，照片和資料夾一樣陳舊泛黃。

「那麼，這其中牽扯到了什麼樣的案子？」上官鴻信闔上薄薄的資料夾，他知道倦螭狂還沒有拿出全部來，他們都在審視對方，想知道彼此有什麼能耐。

紅茶來，杯緣飄出裊裊香氣，倦螭狂將檸檬片扔進去，茶匙攪拌兩下，「就這份屍檢報告來說，上官檢察官看到了什麼？」

「不是衝動犯罪、不是感覺糾葛，看女子的姿勢，應該是跪在地上，將手底在腦後，然後被槍擊。」上官鴻信垂著眸，沒有再翻開那資料夾，態度是一慣的咄咄逼人，「這應該是典型的處決方式，你在偵辦一個大型組織犯罪，卻沒有保護好你的證人，讓一名母親被槍殺，她的孩子流落街頭，我這樣說，對嗎？」

「唉，真是遺憾，如果證人不願意配合安全政策，比方說最簡單"待在原地別亂跑"那真的很難好好的保護他們。」只見倦螭狂不以為意的微微一笑，半面臉上刺青跟著扭動，接著拿出另外一份資料夾推到桌子中間，「現在，我們可以準備進入主題了。」

那份資料夾很厚，就在上官鴻信伸手要將文件拉向自己時，倦螭狂卻突然按住封面，很誠懇的對上官鴻信說道，「在那之前，我必須對於自己擅自調查你的背景而道歉，想來你已經有所察覺？」

上官鴻信收回手，雙手環胸，「你查到了什麼？才讓你在這麼多檢察官中，決定信任我？」

「兩個原因，你的家世背景，羽國這個九界市創立的元老勢力。」倦螭狂不緊不慢的說道，「想必，上官先生應該聽過"海境"吧？」

「確實，聽過，曾經強大但是毀於偏激行動的組織。」金燦的雙眸凝視著倦螭狂，語氣可以說得上是風淡雲清，「其二呢？」

「其二就是，羽國一直以來在司法界有很高權威，同時也是九界市現在還強盛的勢力當中，與海境瓜葛最小的組織。」倦螭狂嘆道，終於將手中的資料夾推給上官鴻信，「上官鴻信，我認為，海境在脫離九界後，走上了極端的恐怖主義，我的父親出身於海境，最後卻在脫離組織前與我母親死於海境手中，將殺害我父母的兇手繩之以法，是我不放棄追查至今日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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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淵拉著頭昏眼花的北冥觴和夢虯孫回來的時候，氣氛還是很奇怪，欲星移正拿著濕紙巾擦臉，不經意地回頭，就看到北冥封宇收回了視線，那是一種有點困擾又帶著審視的觀察。

畢竟這一次的動作已經是太出閣了，也許他一次一次的試探給這個人帶來了困擾，而這樣不嚴明的曖昧其實是很不公平的。

倒是欲星移想知道，北冥封宇的包容性有多大，應該說，他可以感覺得到這個人若有似無的縱容，不討厭就有機會，而這樣無聲的縱容除了北冥觴之外，也就是獨屬於自己，意識到這點欲星移在深深的喜悅中困惑了起來。

這兩個月相處，自己陷的太快，他看過北冥封宇溫柔熟練的照料孩子，整理那個溫馨的小家，也看過北冥封宇開槍殺人，在北冥觴失蹤之時，這個人所表現出來的能耐與鎮定，證明他沒有平日表現起來的那般無害。

「為什麼你明明覺得北冥封宇有問題，卻還可以說你喜歡他？這樣很可怕。」

欲星移是個警察，多疑是他的職業本能，他幾乎可以嗅出北冥封宇身上可疑的味道，要不是他對於自己的心裡還有清楚的認知，那他可能是把北冥封宇當作他的偵辦對象在看待了。

一個笑容就可以讓他心跳加速的偵辦對象，哈。

但又要怎麼解釋，在第一次見到他時，心口那種滿溢的情感，像是某種缺失被找回，又或者是拼圖被補上重要的一塊。

然後是北冥觴失蹤那夜，北冥封宇在茫茫雨幕中，抓著手機茫然無依的朝他望來，似乎不知道自己眼神正在求救。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看著那彷彿就要哭出來的人，察覺自己心疼不已，從那個時候，欲星移就覺得自己要完。

他欲星移雖然比不過鉅子那般逆天，卻也可算是聰明過人，引以為傲的理性告訴他這場感情主導形勢全然留在自己手上。

不過在明知有問題的情況下，還是愛上了，顯然他遲早會為了這個人、這份不受控制的感情，輸到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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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上官鴻信回過神時，對桌的人已經消失了，只留下半杯沒有喝完的冰冷紅茶，檸檬片泡的發脹，沉在杯底，像是什麼奇怪的組織切片，而擺在桌沿的帳單消失，看來是被倦螭狂給結清了。

上官鴻信站起來，卻發自己的腳發麻，整個人重心偏移了一下，隨即被剛好路過的人給扶住。

「你還好嗎？」那人關切地問道，「身體不舒服嗎？」

一身瀟灑白衣的路人意外地眼熟，上官鴻信瞇著眼睛盯著他看了半晌，冷淡的問，「啊，那個過客？」

「原來你還記得在下啊，是雲海過客啦。」男人雙手插回口袋裡，笑笑地看著上官鴻信提起公事包，「我看你也沒有喝酒啊，怎麼一副需要人送你回家的樣子呢。」

「我自己開車來的，不勞費心。」上官鴻信走出店門口，沒有想到那個傢伙居然跟上來了，這光天化日下變態都不知道收斂嗎。

上官鴻信悶頭往前走，雲海過客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後，在上官鴻信把車鑰匙插進車門時，一把按住車門，沉聲說道，「你的臉色真的很難看，不需要人送你或者代駕嗎？」

那是一個意外尷尬的姿勢，簡直就是把上官鴻信困在車與他之間。

年輕的檢察官在狹小的空間裡轉過身，這不免就要有點身體上的碰觸，緊接著，上官鴻信一把揪住雲海過客的領子，把人往隔壁的車上一推，金色眼睛惡狠狠的盯著他，本來就有點沙啞的聲音染上慍怒，聽起來像是野獸發出警告的低咆，「我現在沒有心情跟你玩這種小遊戲，公子開明，別、來、惹、我！」

「......怎麼看出來的？」那人下意識地摸了摸從來沒有被識破的臉皮，「毫無破綻才對啊。」

「毫無破綻？」上官鴻信鬆開了手，嫌棄的撇嘴，「不算上你的身高、瞳色，還有變態的行徑的話，確實如此。」

「哇，居然只看眼睛就能認出來了！你不是很喜歡我的眼睛？」公子開明拼命地眨眼，上官鴻信也沒有想就直接戳下去，聽那哀號聲，瞬間覺得覺得神清氣爽。

「嗷嗚！要瞎了瞎了......」公子開明裝模作樣的嚎了幾聲，才鬆開手，「總算把逗你笑了，真好看。」

上官鴻信立刻扯平嘴角，單刀直入的問道，「你搞這些事，到底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公子開明手指拉住了就在眼前的黑色領帶，在指尖纏繞幾圈，扯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你問我想要什麼？」

那略帶笑意磁嗓配上一絲啞音，從耳膜傳遞住大腦，蠱惑著聽覺神經，依稀出現心弦被撩撥的幻覺。

「我想要你啊......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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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鬆散的睡衣，未珊瑚從醫療儀器中抽回手，看著不樂觀的數據，臉孔是一種詭異的面無表情，忽然，她聽見慎而且小心翼翼的敲門，一聲重兩聲輕，非常有個人特色。

「午硨磲，進來吧。」
整整了睡衣，未珊瑚坐到了梳妝台前，梳起及腰的黑髮，木製扁梳沾了芳香的髮油，一下一下的梳著，來人知道她會重複著這動作，直到寶愛的頭髮變得光可鑑人為止。

於是，午硨磲調整角度，讓未珊瑚可以看清自己手中的平板電腦，螢幕上顯著一張照片，拍得很好，是一個咖啡廳的落地窗中，兩名可以說是各有千秋的帥氣男子端著馬克杯對坐談天的樣子，都可以拿去當那家店的廣告了。

「夫人，我們負責盯哨螭龍的人中午時傳來的照片，螭龍已經來到九界市，並且有所動作了。」

午硨磲將照片拉大，鏡頭的焦點是穿著淺色西服捲髮男子，黥面特徵非常的顯眼。

「他與誰見面？」蔥白的手指輕輕的點了下螢幕，未珊瑚的聲音有著淡淡的厭惡。

午硨磲立刻點了一下滑鼠，另外一張換了視角的照片跳出來，五官深邃俊美的紅髮青年，正低頭翻閱著一本資料夾，神情專注。

「秉夫人，是九界市最年輕的檢察官上官鴻信，查案雷厲風行，後台很硬，什麼敏感的案子都敢接。」午硨磲報告到，上官鴻信的資料與照片就跳出來，二十六歲，三年刑警資歷，轉職檢察官兩年......

「上官......鴻信，是羽國啊。」未珊瑚若有所思的看著照片，忽然蒼白的唇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意，「找上了羽國又能如何？忘恩負義的雜種，這些年凈是跟在海境後面找麻煩，當然就該殺了他。」

「啊，夫人，但是王說隨他去的。」午硨磲小聲的勸著，「反正，我們只要盯著他，就可以......」

「知道知道，看他找誰聯手，就可以知道是誰有意要對付海境，王當初不殺他，就是這個用意。」有些不耐煩的將梳子拍在桌面上，未珊瑚臉上的笑容轉眼消失無蹤，轉眼又是滿滿的惡意，似乎是想到甚麼好點子，「找上了羽國，又如何呢....午硨磲啊。」

「在！」午硨磲收起平板，彎身等候指示。

「三天的時間，殺了這個上官鴻信。」未珊瑚轉動手腕，手指拂過自己纖細的項頸，慵懶的將一條珊瑚石手鍊搭到纖細的皓腕上，「就當作是…給螭龍和那些喜歡管閒事的人們一點小小的警告吧。」

欣賞著由海底生物的艷紅骸骨所琢磨而成的裝飾品，又隨手丟回匣子裡，未珊瑚開始給自己梳起髮髻，「還有什麼事情？」

「還有，先前的方案已經準備完成了，請問夫人要什麼時候啟用？」

「最近天黑的早了，今晚六點，動手吧。」

未珊瑚凝視著鏡面中的倒影，卻只能在自己的眼裡看到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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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4)

47樓發表於: 2017-02-09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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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7.04 親愛的證人主欲鱗

六年前，任務結束，九界市軍部港內運河上(顥穹孤鳴死前一個禮拜)。

「如果我殺了他，你永遠也不會原諒我，因為就算他有再多的不是，都是你的大哥，那我母親又做了什麼？」

面對他的質問，競日孤鳴輕輕撫過鬢髮，臉上的表情就跟寒冬外出他解下自己圍巾給這個人繫上時，那貼心舉動可以換得的甜蜜笑容一樣，卻也無比陌生，本來严丝合缝的面具忽然出現一道裂痕，龜裂終至完全剝落。

對於自己的陰謀被撞破，沒有絲毫心虛與退縮，競日孤鳴厲聲質問著，「明明你自己都做不到了！憑什麼要求我去原諒！就因為你覺得我愛你嗎？千雪！」

千雪太了解這個人了，當意識到即使賠上自己也阻止不了仇恨時，四周已經毫無退路，始帝鱗的任務已經交接結束，他連最後一個談判的籌碼都沒有，反而會讓自己變成這個人手中的籌碼。

溫仔、羅碧......蒼狼......王兄......

在殺出重圍後，他從郵輪上躍下，墜入了深黑如墨的河水中。

在絕境中，千雪有自信一定能闖出一條生路，畢竟，他的軍功與軍職，從來就與孤鳴這個姓氏無關。

總算憑著記憶游進一個巨大的排水口，後方傳來汽艇的引擎聲響，千雪在下水道裡狼狽的奔逃著，如同喪家之犬般孤立無援，被水面衝擊的肋骨很疼，但是比不上感覺好像破了一個大洞的心口，五臟六腑全部都絞在一塊兒，讓他無法順利地呼吸。

這時，早就該被切斷所有功能的手機，忽然在口袋裡震動了起來，但是瀕臨瘋狂的明明是他啊。

手機螢幕亮著，看號碼與滿格的網路，即使知道可能是用來定位他所在地的陷阱，鬼使神差的，他還是接起了那通網路電話。

「啊，千雪先生，我是缺舟一帆渡。」那方彬彬有禮的自我介紹道，千雪孤鳴只覺得大腦深處傳來一陣鈍痛，所以他才沒有第一時間按掉電話，讓那個斯文的聲音繼續喋喋不休下去，「如果你一時想不起我是誰，那代表我之前的給你做的暗示沒有失效，但是你聽到聲音應該就會想起來才對，所以請問你想起我了嗎？」

「你是...靠北完了沒有？」腦海中浮出一雙金色的眼睛，還有好多好多破碎凌亂的畫面，身體忽然陷入不受控制的戰慄，握槍的手臂不自覺得繃緊，千雪知道只要這個人一個句話，他的食指就自己扣下板機，至於是對著誰的太陽穴，也是這個人說了算。

「始帝鱗......你在海邊暗算我！讓我夾帶那個傢伙逃命，差點全軍覆沒......」千雪回想起點點滴滴，只覺得透心的寒冷壓過滿腔的恨意，這個人讓他腳底發麻、心口發涼，本能的感覺到危險。

「啊，這是誤會，我當時只是需要你幫"他"帶路而已，對你並無惡意。」缺舟一帆渡很有耐心的解釋道，好像是為了顯示誠意，瞬間千雪身上那種被人控制著身體的感覺消失了。

「信你的鬼話，我就是哈士奇！我可是損失了一半的弟兄！」千雪立刻激動了起來，卻必須壓抑聲音，因為他聽到水道空間傳來細音，知道追兵迫近。

「有鑑於你的現況十分危極，我想我可以提供你一點協助，千雪先生。」

現在這種情況？千雪瞪著手機，好吧，既然這人都可以駭進受到軍部加密手機，更別提破壞競日孤鳴應該早就切斷了他所有聯繫的方法，也許這個人真有辦法？

「只是，這是一個交易。」

話筒那頭傳來魔鬼的狡獪低語，只要答應，就能夠得救。

「......好啊，有甚麼不好？」

千雪單手卸槍裝上最後一個彈匣，彈殼落在地下道的水坑，激起污濁的水花。

反正不會比現在更糟了。

他低頭親吻冰冷的槍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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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五點四十五分，刑事課

「你會親自來找我，是不是代表，我應該在你開口前立刻跳窗逃走？」凰后迷人的眉眼透過黑框眼鏡往上瞧，烏髮簪筆挽成了鬆散悠閒的髻，斜坐在辦公椅上，一派知性美人的風情。

「我知道，你在來刑事課之前，待的是資料室，幫我查一個東西。」上官鴻信兩手撐在凰后的辦公桌前，居高臨下的俯視她。

「你要甚麼資料？電話裡說就可以啦。」凰后不解的張大美目，這本來就是她的職務範疇，沒有拒絕的道理。

「難道是甚麼極機密？」若有所感，凰后神情一凜，眼底卻還是帶著玩笑。

上官鴻信直視著她的媚眼，輕輕的吐出那個字，「太、虛、海、境。」

空氣中陷入詭異的死寂，只餘空調隆隆作響，時間過去了這麼多年，究竟還有多少人能夠自然而然地提起這個名，還不會想起深藏背後的陰影，海境退出九界市後，在勢力鬥爭中倖存的勢力與政府花了許多時間抹去一切，撤下所有相關聯的網頁網站，屏蔽相關字彙，對著新聞媒體施壓，一點一點的抹消，想讓九界市爆發過一場內戰的感覺不曾存在，世界會越來越穩定，越來越美好。

在那場爆炸之後的十年，海境好像就這樣消失在九界市之中，留下一塊晦暗的舊城遺跡，然而，如今二十一年過去了，人們的記憶終究無法被抹去，只是不願意再提起，連同失去的珍貴事物一同埋葬在記憶深處。

凰后閉上了眼睛，輕聲問道，「怎麼回事？」

「不用多問，查就是了。」他還不能確定的事太多了。

「我不懂？你從哪裡得到的情報，我們根本找不到相關聯的證據，狙擊手是職業的。」凰后豎起細眉，上官鴻信會私下來找她的情況只有一種，就是不想讓默蒼離知道，「另外我要提醒你只要是還在調查的案件，基本上你所有的指令我都有義務跟上級呈報。」

「什麼狙擊手的情報？」這下子換上官鴻信皺眉思索，幾秒後，眼裡忽然透出恍然，「難不成，這次的市長暗殺嫌疑人就是海境？這下子有意思了。」

史艷文剛被刺殺，某人就帶著可能相關的東西來找他，卻是根本無法聯想的兩件案子，看來那個狷螭狂沒有那麼簡單，據他很久以前就盯上海境的說法，怎麼可能沒有得到史艷文會被刺殺的蛛絲馬跡？

「哈，聰明人，目前知道的只有"我們"。」凰后開始思考當初默蒼離有沒有說過不要讓上官鴻信知道他們在懷疑海境，嗯亨，好像沒有，她打開電腦開始輸入，然後點了兩下確認鍵。

就在資料即將跑出來的瞬間，上官鴻信聽到很輕很輕的叮一聲，緊接是又一聲像是烤麵包機好了，吐司即將跳起來那個恰的一聲響，那是凰后的座鐘跳到整點時，會發出的聲音。

時間，晚上六點。

螢幕，一片漆黑。

***************************************

摩天輪上，詭異的氣氛在蔓延。

這座八十米高的摩天輪是四人座艙，大家來算一算數學題，六個人除與四，在不能把人分成好幾塊的情況下，理所當然就是三個小孩加一個大人搭一班，剩下兩個搭下一班。

再來是機智問答題，誰陪三個小孩搭一班呢？

欲星移義無反顧的大步向前，卻被人勾住後領，北冥封宇站在他身後微笑，「讓飛溟先生陪他們吧，我們搭下一班。」

欲星移打了寒顫，以為北冥封宇被他騷擾這麼久，終於要來算總帳了。

上了摩天輪，一人一邊，中間僅隔一公尺的空間，北冥封宇漂亮的藍晶眸子睨著欲星移，感覺就是想把他整個人從頭毛到靈魂都看的透徹，這樣看了五分鐘，龜速旋轉的摩天輪也轉上四分之一高度。

然後北冥封宇嘆了一口氣，站起身，插口袋的手抽出來。

欲星移立刻正襟危坐，腰桿板的筆直。

結果人家只是掏出扁梳，緩緩的把他馬尾髮束散下的額髮梳上去，就跟平時看到飛淵的雙馬尾不對稱時會幫忙重綁一樣，只是在安靜無聲的摩天輪，欲星移總覺得其中流露出別樣的溫情，說不定是他的幻覺。

然後那修長的手指就順著他的髮鬢滑過眼角，慢慢的拂過欲星移顴骨，最後輕輕地按在他微抿的唇上。

好吧，不是幻覺。

北冥封宇微微皺眉，臉上的神情既困惑中帶著一絲懵懂，讓他看起比實際年齡青澀許多，可是實際上，這個人已經有一個七歲的兒子。

欲星移是一個很懂得把握分寸與時機的人，應該說墨家人都是如此(除了上官鴻信那個異類)，他辦過的幾個大案子都很敏感，但是卻能夠逼迫到權貴的底線，又小心翼翼地沒有越過。欲星移不否認這其中有默蒼離濃厚的影子，這就是整個墨家子地深入骨髓的白目作風，墨家老二也惹過年輕的苗王，最後還不是一點事都沒有，就是換了個名牌與軍職，結果大家還是叫他鐵鏽求衣。

所以這種時候，氣氛再令人難熬的曖昧不明，他也不能主動開口，只需要耐心的等待。

「一開始，我以為你只是......一時興起的同情和雙向依賴所形成的情愫，還有純粹想吃飯而已。」北冥封宇喃喃說道，像是在輕聲告解。

原來在你眼裡我還是個吃貨嗎？欲星移默默地想道，眼眸卻瞬也不瞬的望著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喜歡，像是甜甜的蜂蜜或者軟化的琥珀，讓人沉溺於其中，即使無法呼吸，也無怨無尤。

「你果然比我想的還要喜歡我......」北冥封宇失神的說道，雖然居高臨下的看著欲星移，卻露出了讓人想擁他入懷的無措感，就像是犯下了什麼滔天大錯一般，不可原諒。

欲星移沒有回答，只是拉住北冥封宇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讓他感受那飛快如鼓的心跳，遠勝過千言萬語。

北冥封宇像是被燙到一樣抽回手，垂眸看著地面，不敢去看欲星移有些受傷的目光，可是就跟他之前退縮的每一次一樣，這個人只會無視他的拒絕向前一步，而不是站在原地然後放棄。

欲星移抱住他，這樣溫柔的束縛，比任何枷鎖都讓北冥封宇動彈不得。

「告訴我，你在害怕什麼。」他在北冥封宇耳邊低嘆，清雅的嗓音，難言的魅惑，「我就在這裡，在你身邊。」

所以別害怕，將夢魘說出口。

「欲星移......別靠近我，會受傷......我的病是真的，不是什麼心理因素.....我對你說謊了。」北冥封宇吐出壓抑的嘆息，像是在極力克制著情緒波動，聲音低啞又脆弱，「我沒有辦法給你回應的，這對你不公平......對不起。」

欲星移無視北冥封宇的掙扎，將人緊緊的困在胸前，要解釋就解釋清楚，不然別想要讓他放人。

北冥封宇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是語無倫次的說自己只有有五年的真實記憶，現在生活的世界都是由一個人所構建的虛假幻境，但是隨著真實的存在不斷地湧入，讓虛幻變得更加真實，不免讓人感到無比恐懼。

他與北冥觴是血脈相連的父子，就是算失去了記憶也不會忘記他的孩子，但是......北冥封宇將額頭抵上欲星移的額頭，在這個人眼前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你是這麼喜歡我，我要是有一天把你給忘了，你該會有多難過啊。」

欲星移鬆開手，北冥封宇本能想要向後逃開，卻被重新攬回懷抱裡，欲星移捧著他的臉盼，深深的吻下去。

唇齒被撬開，舌尖彼此交纏，北冥封宇感覺自己盡力想築起的心防被欲星移用柔性的暴力逐一擊破。

「被你遺忘，我會很難過很難過。」

最後，欲星移重重的啃了一下他的下唇，北冥封宇嘗到一點鐵鏽似的血味，聽到那人帶著笑意的強勢懇求，「所以，請你別忘記了，我喜歡你。」

「我......」

忽然整個世界發出一聲嗡鳴，打斷了北冥封宇未盡的話語。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聲音，讓人感覺分外的不安，像是地震之前大地傳來的嗡鳴，又或者，整個城市的電閘都跳起來的響動。

欲星移瞬間緊繃了起來，與北冥封宇一同望向城市的方向，在摩天輪的最高點看過去，像是珠寶般閃耀的燈光就鋪在腳下，整個都市閃耀著醉人的璀璨光芒，然後在短短的十秒內，分成數個區域，光明消失無蹤，黑暗吞噬整個九界市，轉眼就來到他們眼前。

龐大無比的摩天輪因為驟然失去動能而發出呱吱巨響，安全卡榫立刻落下，每個小艙都重重的搖晃了一下。不僅如此，幾乎同一時間，遊樂園五顏六色的路燈與花燈在一瞬間的掙扎之後，紛紛暗了下去，所有機台與設施停止運作，人類對黑暗的恐懼席捲了一切，尖叫瞬間在園區蔓延開來。

幽暗的小艙裡，欲星移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直到身上的重量慌張地移開，他才覺得好過一些。

北冥封宇打開手機照明，臉上有些擔憂又想笑，看上去不太真心的慰問道，「你還好嗎？」

剛剛那一下晃動幅度很大，他們兩個大人在狹小的艙裡立刻跌成一團，欲星移被北冥封宇一撞，整個人往後倒去，腰就磕上了椅子。

「不好，我的腰，肯定閃了。」欲星移欲哭無淚的說道，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就閃到，這個宇宙太不講道理了，「你有撞到哪裡嗎？」

北冥封宇搖搖頭，肩膀憋笑到微微發顫，「要不我幫你揉一下？」

「好！」

*****************************************

「缺舟先生，我找到蠟燭了。」萬雪夜捧著溫暖的燭光走到診所外的小庭園中，溫暖的黃光在缺舟一帆渡沒有表情的臉上拉出奇怪的影子。

倏然，他緩緩睜開了雙目，眼神讓人無端的發冷。

「他們，回來了。」

看來，他也只能收起對魁儡娃娃的一時憐憫，才不會讓當年的悲劇重演。

*****************************************

六點十五分，修羅國度，鬼祭貪魔殿總堂

「總部的備用發電機呢？他們是靠什麼運作的？奴隸嗎？」戮世魔羅焦躁的聲音響起，大步走向會議室，一邊對身後的三尊連珠砲似的下令，「還有把管理這區能源的傢伙給我找來，我要親手收拾他，這個最好只是普通的斷電！肯定有人攻擊我們的電網，去查！查看看是誰幹的！最好不是政府或者軍部......」

備用發電機已經啟動了，瞬間，鬼祭貪魔殿又重見光明，手機同時瘋狂的震動起來，唱出了可疑的口白，打斷盛怒的修羅帝尊發言，戮世魔羅瞄了一眼來電，神情一凜，對了屬下一揮手，叫他們快點滾去一邊辦事。

「喂，死老頭子你最好是來跟我這次大停電是為什麼，我還要忙著把那個放冷槍的王八找出來給大卸......」戮世魔羅親暱熟捻的朝電話那頭開噴，看的出來和對方關係匪淺。

那邊不緊不慢的笑了一聲，低沉又滄桑的嗓音說道，「這次大停電和暗殺史艷文的，是同一批人所為，而他們的目標大概不只是停個電這麼簡單。」

「老爺子，說重點！」戮世魔羅的聲音低了下去，卻完全比不過那人的威勢。

「你父親，現在人還在醫院不是嗎？那些人不達到目的，可是從來不善罷干休啊。」對方可是將垂死的他從火場中帶出來，對於這個年輕人改頭換面前的過去，人家瞭若指掌，當然也清楚戮世魔羅的軟肋在哪裡，「這座城市的領導者若死了，九界市將形同散沙，不堪一擊。你動作最好快一點，他的時間不多了。」

電話被掛斷了，戮世魔羅只覺得有隻鐵手緊緊的掐住他的心臟，整個人輕微顫抖了起來，隨即他發洩似的狠狠踹垮了一張桌子，衝出房間，那近乎失態的咆嘯，三尊都嚇傻了。

「現在馬上立刻！把網中人與策君給我叫回來！媽的，逼老子幹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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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4)

48樓發表於: 2017-02-09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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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7.04 親愛的證人主欲鱗

親愛的證人32

九界市大停電前十五分鐘，醫院，VIP病房

「小史啊，覺得還好嗎？」老醫師笑咪咪地問道，拿起病歷表，檢查各種數值，「你這病房外面圍了幾個保鑣啊？老頭子看到了差點嚇得中風哪。｣

「比平時多了不只一倍。」史艷文虛弱的回以微笑，「我覺得比剛中槍的那個時候好上太多了，您真不愧是冥醫的師傅，掌生握死幽冥君。」

「嗤，要不是我那個不成材的徒兒跑去甚麼醫療團，我也不用拖著一把老骨頭來救個年輕有為的市長。」結束日常調笑，德高望重的外科老醫師肅起臉來，開始苦口婆心的訓話，「我看著你們這些小輩，真是不懂珍惜的自己，有多少是我還在主治時就是急診的常客？不知道的人都以為你們是鐵打的，知道的，都要為你們心疼死了，你跟我徒兒一天到晚掛在嘴上那個小抹茶一樣不知死活。」

「醫師，您活得比我們都要長久，在元邪皇徹底統合九界建立秩序之前的亂象，你還記得多少呢？」史艷文雖然語調虛弱，但是那雙藍眸很清醒，幽冥君自然是算準他清醒的時間來，老人瞪起眼來，吹飛鬍子，「不記得多少啦，活那麼長，每件事都記得幹甚麼？元邪皇？他也是一代賢明的市長，那又如何？他還不是死了？你們一個個英年早逝，也不想想那些被留下來的人會有多痛！」

「男子漢大丈夫，應當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是豔文父親所教導的。」史艷文垂著分明的眸，長睫輕顫，嘴唇擰抿成一個痛苦的弧度，被幽冥君勾起了某些止痛藥無法撫平的傷痛，「而我也是這般教導孩子......前輩，豔文知道被拋下來的人，有多痛。」

幽冥君覺得自己真的老了，才會忘記史豔文的第二個兒子已經過世了，死時年僅十七，為了救人，身葬火場。

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怎麼會不知道呢？但是他依然傷痕累累的堅持前行，將古人教誨的仁愛力行於世，不往世人敬稱一聲『史君子』。

「...後悔了嗎？」老醫生本來想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史艷文肩上有傷，就改成揉一下史艷文已經夾雜不少銀絲的瀏海。

史艷文仰起修長的脖頸，用力的閉上眼睛，卻還是阻止不了一滴清淚滑下臉頰。

劈啪！燈光閃爍，房內陷入一片漆黑。

一直和冰箱一起站在牆角的保鑣瞬間端槍衝到史艷文床邊，門內兩個，門外兩個，為首那人按著無線電，「回報狀況！」

無線電傳來沙沙細音，駐守醫院外面的保鑣話語藏不住錯愕，「全市大停電！已經進入戒備狀態，在電力回復前，隨時可以轉移！」

「醫院的備用電力系統會在三分鐘內啟動。」幽冥君撫著胸口，哎喲喲，嚇死老人家，在緊張詭譎的氣氛下，時間一閃即逝，一百八十秒一下子就跑完了。

燈光閃爍，卻沒有恆定的亮起，而是爆出電壓不穩的火花，病房的安全玻璃四處噴濺，尖銳的耳鳴聲充斥在每個人腦海中，空間搖晃，煙塵瀰漫。

有個保鑣以背部護住病床，擋下大部分的衝擊，其他人抓住病床才沒有讓床部翻覆過去，幽冥君機警的臥倒在保鑣的腳邊，在爆炸散去前，就跳起來，藉著窗外微弱的火光查看眾人傷勢，身強體壯的保鑣給予還行的回覆。

然後一個人在前開路，兩個人推著輪床，一個人殿後開始撤離。

「小史啊，豔文啊，你有聽到嗎？」老醫生直接坐到病床邊上，省力還能夠看顧意識渾沌的史艷文，只見他的呼吸輕淺而且急促，冷汗一滴一滴的流下，眼神渙散，但是就剛才的情況，物理上能傷害到市長大人可能是無，所以說，是精神上被急性強烈刺激所誘發的症狀。

「豔文！你醒醒！」

爆炸的那瞬間，史艷文只覺得腦海中有甚麼東西跟著碎裂開來，明明四周沒有火焰，沒有濃密高溫的煙霧，他卻覺得無法呼吸，如果可以的話，他多麼希望身在那裡的是自己......長子溫雅的聲音艱難、斷續的透過遙遠的時空而來，背景音是一片混亂吵雜，警笛聲此起彼落。

......爹親，現場獲釋的人質說，爆炸後，小空回到火場去救援傷者，但是炎魔裝了兩個炸彈，所以...第二次爆炸時房子塌下來了...

當時，他茫然的掛斷電話，直到手機傳來一聲冰冷提示，簡訊上的文字在眼裡變成奇異扭曲的符號。

您有一則未接來電的語音留言...是否接聽？

顫抖著打開未接來電那欄，在三十幾通"精忠"後面，找到了仗義......無法再逃避了，手機掉到地上，被厚軟的地毯吸收了衝力，他顫抖的去撿拾，卻一時無法順利地操作，收音很差，可以聽到許多東西在火舌中不斷崩解的聲音，可以聽到人類瀕臨窒息之前悶咳與喘息。

...咳咳...咳，哈哈，爹親，這次我可是救了好些人......不是胡鬧，沒有亂來，你不能罵我了...咳咳......爹親...

本來被干擾的收音在一陣摩擦聲中，被拉近發音源，無比清晰的收錄最後的話語，說話的人彷彿沒有身在煉獄，沙啞柔軟的聲音像是剛在一個美好的清晨，想要再多睡一下般的撒嬌。

...對不起，我愛你。

留言就這樣終止了。

************************************************

停電後十分鐘，軍部安全地下堡壘，蒼越孤鳴在走廊上大步疾行，眉心刻出深深的愁痕，「報告情況。」

叉玀邁著長腿，輕鬆跟上，「是，鐵軍衛已經確認這次的停電是恐怖攻擊而非意外，除了軍部內建的無線電，所有通訊與網絡的後備電源都無法啟動，請稍等......戰情室已經準備好了，鐵軍衛連絡上了警部目前的負責默蒼離。」

叉玀搶先打開大門，鐵軍衛和親衛幹部已經就位，白日無跡在三台筆電前呈現焦頭爛額狀，還能運作的無線電沙沙作響，傳真機噴出一堆紙來，顯然剛剛成為軍部作業中心的戰情室已經水深火熱。

「將軍軍方各部已經進入二級警備狀態，目前為止我方已經備用能源轉移到通訊上，警方的狀況與我們雷同，只是他們已經全員出動，必須盡可能的鎮壓群眾恐慌。」鐵鏽求衣行了一個軍禮，直接進入主題，他按下螢幕遙控器，「同時，警局局長兼刑事課長默蒼離已經上線。」

電視牆畫面一閃，某人生無可戀的臉就出現在軍部的人面，只見蒼白的手指調整了一下麥克風，淡淡的糾正師弟的用語，「老二，我們是維持秩序，不是鎮壓暴動，引發的後果不一樣的。」

鐵鏽求衣不予置評。

「蒼狼將軍，這起恐怖攻擊，來的並非突如其來，想必你應該也有所感覺。」默蒼離聲音有點飄忽，畫面一閃一閃的，「可以合理懷疑是先前刺殺史市長的同一批人，而現在這個時間點，軍警雙方都無法跟市政府連絡上，我必須請你做好準備，若是副市長燕陀龍遇害，那麼在九界市政權體系中排行第三你就必須緊急宣誓就任市長。」

鐵鏽求衣忽然遞了一張字條過來，蒼狼低頭去看，原來是相關方面的專家已經到了，但是在基地外面安檢太費時，軍長打算讓副軍長親自去接人過來。

蒼狼對風逍遙輕輕點頭，綁著馬尾的青年立刻消失在門外。

「默局長，軍部可以派出部分軍隊協助警方鎮、維持秩序。」蒼狼走到螢幕前繼續談話，態度沉穩，讓戰情室有些騷動的人們都跟著安定不少，「目前鐵軍衛會盡力於解除大停電的狀態，我知道警方有相關虛擬搜查技術人員在，希望在這種時候，軍景雙方放開往日的宿怨，一同解決危機。」

「這當然，你在這方面的作風與你父親倒是截然不同.....等等。」默蒼離深紅的眼睛隔著螢幕審視著鏡頭前的年輕人，談話再一次被人打斷，俏如來突然闖進螢幕範圍中，看起來又快又急地跟默蒼離匯報著什麼。

語音再次接通，他的聲音變得異常冷硬，「蒼狼將軍，請立刻派一支菁英小隊前往史艷文市長所在的醫院，大約在停電三分鐘後，醫院發生不明原因的爆炸，我們在一分鐘前與史艷文市長的保鑣隊失去聯繫，當時他們在將市長轉移至安全地點。」

「蒼狼，拜託你了！」俏如來拋下這樣一句懇求，又急匆匆的消失在螢幕外。

氣氛頓時一變，鐵鏽求衣微微靠近，對著蒼狼耳語，「若是史艷文市長若入敵人手中，不論死活，都勢必造成動盪，情勢將會禍及九界，恐怕會遠超過北競王當年制造的亂局.....」

蒼狼的眼中閃過一抹嚴厲，緊緊握了握拳，「默局長，我們來分配一下工作吧，由軍部負責恢復電力並且建立新的安全電網，而我希望警方能夠盡全力的調查我們敵人，他們的行動已經構成宣戰，不論他們人在哪裡，找出來！犯我家園者，蒼狼發誓雖遠必誅！」

說霸，蒼狼轉身，調度特殊部隊必須有他的親口命令。

蒼狼剛離開，神蠱溫皇就笑笑的走道螢幕前，打招呼般的喚道，「默蒼離。」

「神蠱溫皇。」默蒼離冷淡回應。

「關於尋找千雪的事情，我記得你師弟好像也有參與吧？只是不怎麼熱衷。」溫皇笑笑地說，一旁的鐵鏽求衣扶額，顯然某人對於在緊急狀況被拖出來保家衛國很是不爽，正對大魔王發出來吵架的挑釁，「我當年入侵警部的網絡時，和他交手過，程度還行。如果有他在，這點事兒應該不需要找我來才對啊。」

鐵鏽求衣一臉正直的站在旁邊不表態，好像派一隻武裝小隊開吉普衝去還珠補習班把人"請"過來的指令不是他下的一樣，溫皇最後在羅碧和士兵們打起來之前來了。

默蒼離臉上瞬間閃過一絲扭曲，語氣依舊那樣平平淡淡的，「他不在，而且我相信你出現在軍部不是為了來廢話的。」

「老三不在？」鐵鏽求衣也驚訝了起來，在大家都忙到要死的時候，欲星移跑哪去了？

默蒼離直接離切掉了視訊。

被無視了挑釁，溫皇有些失望的撇嘴，轉頭朝鐵鏽求衣很不客氣地問道，「欸，我需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我們的人已經進入了電力局的網絡，卻沒有辦法突破對方的控制。」鐵鏽求衣點頭，指著一個用擋板隔出來的空間，感覺就像是一個網吧包間，數台最新型的桌上型電腦已經啟動，散發著高科技的氣息。

神蠱溫皇笑了一聲，扳了扳手指，坐到了那張舒服的人體工學椅前，審視了一下戰局，同時發現軍部的技術部在他離開之後，一點長進都沒有，讓人搖頭嘆息。

當年還在軍部時，神蠱溫皇用的就是那個獨步軍部技術部的駭客ID任飄渺，這個ID隨著他辭職之後，也跟著消失在虛擬網絡上。駭客的類型分很多種，其中任飄渺最擅長的就是攻進敵人的陣地，直接暴力癱瘓對方的電腦，同時獲得對方真正的IP位置，軍部再派個無人機飛彈炸過去，敵人死了，危機解除了，大家都高興了，苗疆人的作風向來就是這麼簡單粗暴。

「那就開始吧~」他愉悅的對著螢幕後的對手說道，修長的十指搭上了鍵盤，任飄渺殺入不濺血的虛擬戰場。

********************************

史艷文回復意識時，輪床還在飛快的跑動著，支架發出不堪負荷的聲音，走廊上瀰漫著火光和煙霧，幽冥君收起銀針，「清醒了嗎？這麼晃，實在不應該貿然動針。」

「豔文沒事。」史艷文緩緩地吐氣，發現自己胸口和腰上都被約束帶固定住，應該是為了避免劇烈晃動牽動傷口。警鈴聲、叫嚷聲慢慢地充斥耳畔，讓他回到現實裡，「醫生，去救人，小陳，你去協助醫生，確保他的安全！」

「市長！我們的職責是確保你的安全！」保鏢之一抗議道。

「是啊豔文，你的傷勢雖然好轉，但是跟痊癒是兩碼子的事情啊！」幽冥君也開口勸道。

「市民現在比我更需要你，醫生，而且讓小陳保護你的安全，才有辦法救更多的人。」史艷文沉聲說道，不容反駁，「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醫院，改變路線，走往生者的通道，避開人群。」

那保鑣無法，只能重重的拍了一下弟兄們肩膀，攙住了老醫生就往騷動那邊跑去，很快消失煙霧中。

而史艷文一行人則是往太平間的方向走過去，這是醫院當初在動線就規劃好的，專挑隱蔽與醫護人員專用的動線設計，一路上，居然沒有遇到任何人，顯然大部分的醫護都投入了疏散病患的工作中，而在無線電的聯絡下，駐守醫院外的人員也將車開來太平間後面平時停運屍車的地方等待。

玻璃自動門失去電力無法運作，在前面開路的保安衝過去，一肩撞破，又用槍托掃開幾片沒有碎得徹底的大片玻璃，朝外頭待命的三台黑色休旅車還有數個同仁喊道，「移動！準備移動！我們到了！」

中間那台休旅車的後備車廂門被打開，車燈亮起，其中兩個保小迅速的收納病床下方的輪子，讓它變成可以挪上車的單架，開路的那個保鑣跳上車，抓住床頭的握把，一提，就把史艷文運上車病床卡進事先裝好的坐檯上，就在這時車子居然毫無預警的發動，把另外兩位保標拋在後頭。

「等等，還有人沒有上車......」先上車的那個保鑣一手摸上槍套，但是在他轉身拔槍之前，一個黝黑的槍口就抵住他的後腦，轟。

幾滴溫暖的血濺上史豔文蒼白的臉頰，他可以聽到那名保鑣抽搐著倒地的聲音，而在他視線所及，剩下那兩名留在原地的保鑣也是剛掏槍反擊幾下，就被更強大的火力掃射成蜂窩。

另外兩休旅車解決完之後，也跟著追上來，留下了一地的屍體。

「居然連自己人被調包了都不知道，只能說黑燈瞎火的，真的看不清楚東西啊。」嘲弄的聲音響起，有人打開了車頂的小燈，來者竟是穿著市長保鑣的制服與防彈背心，他扯下了鋼盔，露出了一頭讓人看了就不舒服的螢光藍長髮，額際紋著鱗片似的刺青，正用一種惡意的眼神打量著史豔無，一邊把那名保鑣的遺體踹下車，然后關上了後車箱的門，「你好啊，史市長，我是鲛人一脈的伴風霄，特來請你去太虛海境喝杯茶。」

「海境要和整個九界宣戰嗎?」史艷文閉上眼睛，令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忠心耿耿的保鑣們。

「這不是宣戰啊。」那年輕人輕快的說道，「只是宣告而已，海嘯預警，第一波海嘯即將來臨了喔。」

車子在通往焚化爐的道路上行快速駛著，這條路雖然大，但是通往舊城區，兩旁是荒蕪的空地，所以路上非常的空曠，連路燈沒有，只能靠著休旅車的頭燈與滿天的星斗前行。

駕駛不斷的加速，他們能夠大搖大擺的綁架市長然後逃逸，主要是因為時間掐得非常準，要在軍警政三方發現他們親愛的市長被人幹走之前，轉移到無法被追蹤的範圍外。

「二車，注意，有一輛貨櫃車由對向開過來。」保鑣們留在車上的無線電響了起來，傳來前方那台休旅車的夥伴報告。

「注意一下駕駛，等我們的車輛錯過，三車就去處理掉可能的目擊者。」伴風霄坐回副駕駛座，調整後視鏡。

兩車交會，其中一方還是龐然的連結貨櫃車，理當減速緩行。

開車的是一個染著紅紫白奇怪髮色的中年男人，一臉粗獷，減速的時候還往車窗外吐痰。

這時，車頂忽然傳來咚一聲悶響，宛如和甚麼東西碰撞，或是被重物砸中了似的，伴風霄想也不想就直接往車頂開好幾槍。

「三車，攻擊那車駕駛！」伴風霄對著無線電怒吼道，同時不停掃射車頂，直到子彈打空，車頂也開了無數個洞，駕駛也故意蛇行，偏偏就是沒有人體被擊中之後滾落道上的聲響。

駕駛忽然驚叫道，「他掛在後面！」

他們的後車箱門被炸開，火焰都還沒有散去，就鑽進來一個人，史艷文的單架床就格在中間，伴風霄豪不猶豫的舉槍抵住史艷文的頭部，「別輕舉妄動，不然殺他。」

那個人確實動也不動了，就在伴風霄以為對方真的被威嚇住，準備在車椅的掩飾下朝對方開遷時，忽然聽到站在黑暗中的那個人沙啞地笑了一聲，「自不量力。」

同一瞬間他們前方那台休旅車車頂爆出火光，能夠瞥見兩個人攀在車頂邊緣的行李架上，然後其中一個柔軟纖細的黃色身影就翻進車頂炸出來的洞裡，令一個人直接往駕駛座開槍，海境的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幾聲槍響，頭車失速暴衝之後就立刻重獲控制，倒車往後撞來，駕駛為了閃避殺人車輛，不得大幅度的轉方向盤，整輛休旅車因此失去了平衡。

後方傳來轟然巨響，大卡車也直接撞飛了三車，一切發生不過幾個呼吸之間。

當伴風霄反應過來前，持槍指著人質的左手腕爆出劇痛，手指無力扣下板機，當他想要舉起右手的槍時，人已經出現在眼前，抓著他的右手往上一扯，子彈就打上車頂，駕駛立刻鬆開方向盤，重重的踩下煞車，然後抽刀往襲擊者撲過來，手裡握著的小刀就深深的扎進對方的手臂裡面，不過那個人似乎完全沒有痛覺，很快就掙開，並且反手拔出那柄軍刀，傷口頓時血流如注，三人在狹小的前座空間扭打了起來。

在纏鬥中，伴風霄身後猛一空，胸口重重的挨了一腳，就往後一翻滾下車來，那時車子已經減速，但是他還是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卸掉緩衝勁，全身的骨頭都在呻吟。

車自在五公尺前停住了，緊接著就聽到車內發出一聲詭異的慘叫聲，還有細小的高壓氣體從狹小的空隙噴出來的風漏聲，很熟悉，那是頸動脈破裂後，被心臟加壓的鮮血噴出體外的聲音。

好可怕，這個人與他的同夥，比他們受過最頂尖訓練的殺手都還要強悍兇殘。

不對！不對！任務不應該失敗，整個九界市現在一片混亂，這些人明顯不是軍人或者警察，四個人一台大卡車就解決了他們十二人的小隊......他們怎會知道消息！組織內部有問題！

「.......你們到底是、是誰？」他悄悄的按下袖扣的通訊器，要將任務失敗的消息回傳，卻被那個人一腳連同手腕一起踩斷，只能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問了，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吧。」那個人踩在他的手腕上蹲了下來，伴風霄可以聽到自己的腕骨一點一點碎裂的聲音，深色的血液在柏油路上擴散開來。

在車燈照耀下，伴風霄終於能夠看清敵人的臉，那是個俊美有些過份的年輕人，扯著蒼白的唇角，將槍口底在他眉心，「修羅國度，戮世魔羅。」

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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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尊加帝尊懟上海境雜魚，很懸殊的實力差距吧~我不擅長寫打戲，毛病好多啊 ……沮喪

親愛的證人邁入十五萬多字後，終於進入最後的副本，即將要了完結哦耶！(至少我是這麼希望的，好吧奢望。)

由於證人主要是在講王相兩人的故事，所以大家可以看到有很多發過的事件，被角色們用過去提起，而這些主角不是王相的故事也會在不公開番外裡寫出來。

是的，目前確定要寫的番外有三個，缺舟先生、競日孤鳴、戮世魔羅。

會將證人正文裡沒有交代清楚的支線故事都講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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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4)

49樓發表於: 2017-02-09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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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7.04 親愛的證人主欲鱗

本章技術性內容純屬瞎掰，如有謬誤......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其實(不分責任的人

四年前，中東

黃沙撲面而來，本來熱鬧的綠洲城鎮如今狼煙四起，四處混戰，槍聲密集如雨。

「好了沒有？！我要沒有子彈了！」代號狼主的傭兵朝身後的掩體喊道，這是他與他的新搭檔第一次出任務，從當地的軍閥手下取得一批珍貴稀有的藥物，就目前的情況看來，不是很順利，可以說是各方勢力的糾纏困住了混水摸魚的他們。

狼主眼尖的看到手榴彈在空中拋出來的美妙弧線，連忙一個俐落的翻身，撲到他守著的第二道矮牆後，將專注於任務的同伴整個人護在牆角下。

轟！

「還剩百分之三、二、一！破解成功！最近距離只需十秒。」將垂落的紫色瀏海扒梳到腦後，新同伴神色鎮定的開始倒數，「九、八、七......」

刺耳的破空聲畫過天空，亮白輕盈的無人機橫過他們兩個頭頂，投擲出兩顆飛彈，在比手榴彈更具威力的爆炸在敵營炸開，灼熱的風颳過他們頭頂，碎石與泥沙如雨水般打在他們身上，地面也為之撼動著。

狼主瞪大眼睛，「這就是你所謂的擺脫追兵？」全都炸上天啊啊！

他的夥伴慢條斯理的從他身上爬起來，溫和的解釋道，「那是A國的無人機，我借用了一下。」

狼主扯開嘴角，咧出一口白牙，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好樣的！我欣賞你！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這只能嚇阻他們一段時間，快點移動吧。」他將筆電收進袋中，背起裝著藥劑的冷藏袋，準備開始轉移到匯合點去

狼主的笑臉垮了下來，「你別跟我說你沒有轟在他們頭頂上。」

「我不殺人。」他的搭檔回過身來，睜大了與他相似卻不盡相同的迷濛藍眸，「在任務前缺舟先生沒有跟你說過嗎？」

「......要是有人因為你的飛彈兩個小時後死翹翹了呢？！」狼主抽了抽嘴角，身為一個傭兵，這是很愚蠢的原則，不過漏洞甚多。

「那就是他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了。」

*****************************************

大停電後半個小時，海境，所在地未知，那是一個像網吧一樣的空間，還算明亮的室內裡一字排開的電腦，有半數電腦是運作的狀態，申玳瑁坐在主位，他的手指隨意地搭在桌面上，只是凝神看著螢幕上跑過一長串又一長串的字符。

這正是攻擊整個九界市電網的海境駭客集團，王下御軍。

有人開門進來，不過現場所有駭客除了申玳瑁之外沒有人分出一絲心神，專注於擋在下所有各方試圖奪回電網控制權的可能，待機的駭客們也沒有轉開視線，網路資訊的世界就是一片虛擬的汪洋，而他們之所以稱之為鱗族，有很大一部份的原因就是他們向來獨領風騷的駭客技術。

「夫人。」申玳瑁正想起身行禮，卻在對方素手一擺後作罷。

來人一身水藍旗袍，臂彎上攬著水色披巾，梳著雲髻，正是未珊瑚。

她走到申玳瑁身後，垂眸觀看了一會，「申玳瑁，讓待機的人備戰。」

「夫人？」申玳瑁一愣。

「你們現在的順利不過是因為九界市的人措手不及，半個小時了，他們即將重整旗鼓。」未珊瑚平靜的說道，凝視著目前被海境牢牢掌握在手中的陣地，那些弱小的攻擊，不論是來自九界抑或是其他國家的勢力，都無法突破申玳瑁帶領王下御軍所組成的防禦狀態。

未珊瑚的話剛說完，其中一個人的電腦螢幕中，本來穩定刷屏的海水藍程式碼忽然震盪了一下，海境的防禦被人狠狠地擊打一拳，碰撞出警告的紅字。

「報告，有人在突破防火牆！」

隨著這聲報告，海境的眾人看到很恐怖的事情，他們精心佈下的防禦陣線被人以一種可怕的速度在瓦解。

而且對方只有一個人。

具象一點來形容，他們外圍的人馬本來排成極具防禦的陣勢，擋下了所有外界的攻擊，就在這時，眾多普攻裡橫空飛來到一道犀利的攻擊，在他們的結界上打出了蛛網般的裂痕，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都打擊再同一個點上。

「報告！我撐不住了！」

那個人的臉上不知不覺佈滿冷汗，顯然他修補的速度遠遠不及對方破壞的速度，對方非常強大，攻擊型態屬於正面破壞的頂尖駭客。

幾秒鐘的交手，這名駭客的電腦就進入藍屏狀態，海境滴水不露的防禦出現一個漏洞。

「待機的人，攻擊，查出對方的ID。」申玳瑁沉聲說道，粗壯的指頭在鍵盤上輕巧飛舞，他的參戰瞬間堵上了那個漏洞，讓開始不穩的運作重回正軌。

本來待機狀態的幾個人立刻加入戰局，他們幾個人組成了一個陣勢，攔住了那個肆意破壞的對手。但是他們還沒來得及做出甚麼實質上的有效操作，又有兩台電腦發出垂死的哀鳴後，一行一行白色的程式碼不斷吞噬掉藍色的程式碼，彷彿是在嘲笑他們，又或者彰顯自己的身分，剛加入戰局的那幾個人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銀幕上被白色字符佔據，隨即那些字符崩解開來，如雪花四散，又緩緩的組成一個圓圈，看起來像是一塊刻滿古老符文的玉珮。

一柄同樣由字碼組成的利劍就從上方緩緩地穿過了圓圈，字碼在形狀中流動著，剛加入戰局就被對方隨便一腳踹出來的海境駭客看著螢幕上彰顯身分的標誌，面如死灰。

「報、報告......對手是，秋水浮萍任飄渺！」

軍部戰情室中，神蠱溫皇那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蝴蝶振翅般的輕盈飛舞。

屏幕上，一串串指令流水般被輸入。

白日無跡在他身後呆呆地看著，他無法對一直拉他要他講解的風逍遙解釋，這是門外漢根本無法理解的虛擬世界，那種微妙的一線輸贏，細微操作之間就代表著最巨大的勝負差距，而他的身前就有一個駭客界中活生生的傳說。

溫皇臉上的表情隨意從容，嘴角上還掛著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可是那認真而專注的眼神，卻讓他整個人彷彿閃耀著一層耀眼的光芒。

曾經隸屬於軍方技術部的駭客ID任飄渺，不代表這個人就只能居於螢幕之後，事實上，他往往的可以說是一場勝負的關鍵。

此時的神蠱溫皇正用那壯懷瑰麗的破壞性攻擊，展現出來了強烈無法忽視的訊息──秋水浮萍任飄渺，他的計算、他的強大，在駭客的技術流中被稱作飄渺劍法的攻擊模式，即使沉寂多年後才復出，依舊縱橫江湖，獨步武林。

海境這批年輕的駭客們都騷動了起來，從未對過這種傳說級別的對手，令眾人驚慌失措。

「天啊！任飄渺怎麼會復出江湖！」

「快！快點！重新啟動防火牆，他最擅長逐一擊破！」

「我的天啊，他的攻擊強度還在提高！這是劍七！」

「啊啊！要被攻破了！」

「安、靜。」一直站在申玳瑁的未珊瑚柔聲說道，瞬間，所有人就像是被卡住了喉嚨似的不發一語，等候下一步的指示。

「放下手中的動作，運行反偵察避免被追蹤，然後動手開始撤出電網！」

這兩個命令非常的簡潔，卻也冷靜理智到了極點──先保護好自己的IP地址，避免實際位置被發現，然後開始撤退，絕不冒進、絕不慌亂。

卻也等於是放棄了他們好不容易攻下的九界市電力網絡，明明他們計畫是徹底破壞電網再撤離......申玳瑁略略吃驚，抬頭想勸兩句…卻觸及未珊瑚平靜若幽井的冷漠眼神，「讓開。」

那是不容質疑的命令。

申玳瑁起身讓出位置，就看到未珊瑚從衣領間掏出一個掛墜型的隨身碟，金屬外殼上浮雕著小卻精緻的三叉戟。

申玳瑁喃喃的說道，「王的鎮海四權......」

不過是半成品而已。未珊瑚心想，將隨身碟插入電腦，如玉筍般的柔荑像是彈奏鋼琴般的用鍵盤編織出美妙柔性的樂曲。

她不是駭客。

但是有人教過她，怎麼使用鎮海四權，怎麼去植入這款還未完成的惡意軟體。

如果網絡是一片虛擬的海洋，那個人就是海中的帝王。

若是鱗王還在海境，鱗族何懼於秋水浮萍任飄渺？

白日無跡的電腦發出響亮的滴滴聲，九界市的本來片赤紅的地圖，開始一區一區轉綠，本來死寂一片的電力網絡開始相互串聯起來。

「電網運作恢復了！估計在十分鐘內，全市的電力就會完全恢復。」他努力壓抑著振奮的喊道，同時將九界市的情況投影到螢幕牆上，「都是多虧了溫皇先生。」

戰情室裡，大家看著空拍機鏡頭中，正慢慢的恢復亮麗的城市，在蒼狼拍響第一聲掌聲之後，頓時掌聲此起彼落，每個人都在為解除這個場大危機的功臣鼓掌致敬。

只有鐵鏽求衣注意到溫皇表情上細微的變化。

「怎麼了？」他拿了一個杯水走過去，低聲問道。

神蠱溫皇望著完全恢復正常運作的電網程式碼，手指終於徹底離開了鍵盤，微微發燙的指尖接過了冰涼的杯水，帶來恰到好處的舒適感。

「沒什麼，只是覺得.......」墨藍的眸如電般的看向鐵鏽求衣，屬於任飄渺的殺伐與森冷慢慢褪去，另外一種感覺浮上表層，溫皇微笑了起來，冰冷的。

「今晚，熱鬧還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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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整個世界陷入一片漆黑，孤男寡南被困在小小的一個空間中時，空氣中還殘留剛告白的旖旎，其實真的很適合做點什麼是不是？

那是虛幻而且不真實的朦朧氣氛，彼此深入衣物之下觸碰著的溫度，沿著耳邊往脖頸黏膩的吻讓心跳開始失速。

在事情徹底失控前，北冥封宇忽然感覺口袋傳來震動，他揪住了欲星移的耳朵拉開一點，氣息有些不穩地，「欲星.....移，你好歹也看一下......場合。」

「你不喜歡？」欲星移很自然地問道，稍微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沒有，只是不太...習慣，而且，有人打電話給我。」北冥封宇的手順勢鬆開他耳朵，去摸電話了，一看，居然沒有顯示來電，一時間，他就有些猶豫了起來。

欲星移賴上北冥封宇的肩膀，雙手鬆鬆的環抱住他的腰，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機一看，「通訊與網絡恢復了，看來停電要結束了，你怎麼不接電話？」

「知道我電話號碼的人不多。」北冥封宇輕聲解釋道，按下了接聽，「喂？我是北冥。」

沒有開擴音，但是擋不住對方的大嗓門輕易地穿透了話筒，「喂喂？是我啊，聽得見嗎？」

北冥封宇坐直了身子，眼神一亮，語氣帶上欣喜，「狼主？好久不見。」

「是啊，我最近要去九界市一趟，缺舟有事找我。」對方輕快地說道，「順便去找你喝酒啊，對了，聽新聞說那邊現在大停電了，你父子兩沒事吧？」

「沒有，我們很安全。」北冥封宇感覺到欲星移炯炯的目光，回頭瞄到對方正在癟嘴，他忍住笑，「狼主，你來了，我給你介紹一個人。」

「吼，你心愛的吼？語氣都不一樣捏！來來不用等我過去，現在就可以介紹了。」對方立刻調侃了起來。

「你到了地方再跟我說吧。」北冥封宇掛斷電話，默了半晌，感覺環在他腰上的手越來越緊，才又開口安撫，「他是一個老朋友，是缺舟先生給我安排的一個工作搭檔，那個時候我們就是滿世界的闖，幫人做行程規劃。」

「......你沒有說過過去的事情。」欲星移悶悶地說道。

「因為我記得的不多，其實我的過去，絕大多數都是缺舟先生告訴我的。」北冥封宇想到方才的親膩，臉有些紅，不討厭，甚至渴望，卻無法壓抑住打從心底漫上來的心慌。

說到底，他還是在害怕，害怕那些他企圖裝作視而不見的真相。

不可以像這人許諾願望。

這是個瞞天謊言。

「怎麼了？」欲星移發現北冥封宇的神色不太對勁。

北冥封宇抓住了他的袖子，虛弱的說，「......我頭痛，我們改天再說這個好嗎？」

「......好，那就不要再想了。」欲星移伸手把他的腦袋按在胸口，摀住那雙藏不住迷惘的眼睛，「休息吧。」

不遠處，城市重新亮起繁華的燈火，遊樂園的琉璃彩燈也再次閃耀，摩天輪嗡的一聲，開始轉動。

如同，重新被啟動的命運之輪一般......

******************************************

在九界市大停電之後四十五分鐘後，隨著電力的恢復，軍部對外發出新聞稿宣告這是一起人為的恐怖攻擊，警方則是接續跟進，表示醫院的爆炸也是人為因素的影響，而恐怖份子的目的是為了綁架市長，不過顯然的恐怖份子失敗了，而市長的十二保鑣中，有十一名因公殉職。

「還不知道所有的細節，但是我們一定會查清此事，我們確實知道這當可能牽扯過往九界勢力的傾軋，屬於某些勢力的報復行動......今天，在多數保安的犧牲之下，我沒事，目前警方已經確定日前的狙擊行動與今天的大停電都是同一組織所為.......」

史艷文蒼白筆挺的坐在病床上，臉上的擦傷依然清晰可見，但是不掩那藍眸中的明亮堅定，溫雅的嗓音帶著一絲撫慰人心的沙啞，朝著全市市民喊話，「我向你們保證，政府一定查清一切，而犯下罪刑的惡人，無論是誰都將受到懲罰。」

至此，今晚的大停電，塵埃落定。

默蒼離關掉電視，「謝謝你的配合，羅先生。」

整個休息室中，只有他們兩人。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頂替他，你們快點把人給我找回來就是了！」羅碧剛才在鳳蝶的幫助下已經卸掉那些傷痕的特殊妝，大停電時，溫皇去支援軍部，他則是在俏如來的哀求下來了警局，「我和你認識不深，如果史艷文真的跟你說過那件事，那麼，你可以信賴。」

「無根水的任務我確實知情，我知道六年前這座城市沒有爆發大規模的一級流感是因為你們及時取得疫苗(也就是無根水)。」默蒼離自然知道對方在說甚麼，他知道的事情比羅碧所以為的更多，但是有許多細節他還是需要當事人為他補齊，「我也知道，史艷文那個時候已經遭受感染，所以才由你去出這趟任務。而那個時候，千雪孤鳴正在執行始帝鱗的任務，鐵鏽求衣說當時你們有過合作，是這樣嗎?」

「其實沒有，我比千雪早一步找到了海境。」羅碧抿了抿唇，「那是我們互相掩護對方任務故意製造的時間差，不過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與鱗王有過接觸，我與他交易無根水時候，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海境現任鱗王的身邊，沒有師相。」

海境王相的制度，早在一二十年前，世人皆知。

鱗王很年輕，比他和史艷文還要小一些。

「哦。」默蒼離猛然想了甚麼通似的，撐著下巴的手鬆開，近乎無聲的喃喃著，「是這樣嗎......」

「你想到了什麼？」羅碧直接問道，對方比他們年長許多，還算年輕時就身居幕後高位，自然能夠知道很多被湮滅的過去。

「當年，九界的高層在受到重創之後，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而我沒能即時的看清然後，阻止。」默蒼離睜著琉璃紅的眸子，眼神幽幽的看向過去，又轉回現在，「羅天從過世得太早了，所以你不清楚，但是史艷文可能知道，苗疆的話，現在大概只有競日孤鳴知道了.......」

「知道什麼？」羅碧按捺住抓狂的感覺，追問道，為什麼高人講話就是這麼玄乎的讓人不明所以？

默蒼離沒有丁點表情的看向羅碧，連眼神都透著一股無機質的感覺，蒼白的就像一尊了無生氣的人偶，讓人毛骨悚然。

「驅逐海境，湮滅過往一切的痕跡，假裝那段黑暗的歷史不曾在。」心口竄過疼痛，讓默蒼離眨了眨眼睛，話語間略頓了一下，「這個行動，創造了一個可能比原先的海境還要可怕的仇人。」

現在，仇家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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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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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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