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4【雁俏】早安，晚安（正文完）(91F更新番外番茄炒蛋－完)|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0.14【雁俏】早安，晚安（正文完）(91F更新番外番茄炒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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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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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29)

40樓發表於: 2020-08-09 23:5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要再次強調一下這篇快完結了XD
我認真的，很認真～～～因為再不完結，大家會被我寫死XDDD

－－－－

九

──────

雖說是個男人就該敢做敢當，但怕老婆的才是男子漢大丈夫，上官鴻信在房間門口繞了三圈，還是沒攢足勇氣走進去。

然後他老婆沒耐性了，一腳踹開門。「愛進進，不進滾！」

上官鴻信灰溜溜地走進來、乖巧地坐上床，然後越想越覺得不對；我為什麼要灰溜溜？我英明神武、宣示繼承老師衣缽、對抗修羅國度的決心，這個俏如來又不是我的那個小可愛師弟，我到底在灰溜溜什麼勁！

他猛地坐直起來，正想講幾句話展現一下身為男人的魄力，就立刻被俏如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逼得改了口。「……我沒什麼別的意思。」

「我沒誤會，師兄確實沒什麼別的意思。」俏如來躺上床，把左邊床頭板拉開，二十幾盒剛補貨的氣球瞬間打在上官鴻信頭上。「師兄的意思就是要打我臉，沒別的意思了。」

有關於上官鴻信講了那句話到底有什麼不對，我們得做個比喻。

想像你暗戀某個英俊瀟灑的學長K已久。雖說是暗戀、但全世界都知道你喜歡K，你為了追K已經付出了無數金錢時間心血與淚水、還跟你家裡鬧翻了、一個人搬出來住；你閨蜜一直清楚你暗戀K，偶爾還給你出主意讓你換個方式追K，結果有一天閨蜜因故有個公開發表得獎感言的機會，她一上台就大喊──

「在這裡我要跟K學長告白，K學長，我愛你！請跟我交往！」

你說說，這閨蜜是不是綠茶？

那就是雁王今晚在競選晚會上對俏如來做的事了。

這如果是史精忠可能還會給上官鴻信一個解釋的機會，俏如來只想用大佛珠砸死雁王；俏如來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有幾個生氣的理由，是一個兩個三個還是四個，但公約第一條明明白白寫著『不把房間外的事帶進來，不過問對方在這間房間之外的事』，他再氣也不能提。

不能提只是不講出來而已，不代表就不能生氣。

他拉開右邊床頭板，從裡面扔出五罐果凍。「師兄先用完你身上那些氣球跟這些果凍，我們再來好好聊聊。」

上官鴻信算了一下，二十四盒氣球，一盒十二入，總共兩百八十八個；五罐果凍，一罐兩百五十毫升，總共一千兩百五十毫升，相當於一罐大瓶裝可口可樂。

──如果老老實實用完，應該就直接掛點不用聊了。不過，反正俏如來也沒說怎麼用。

於是上官鴻信快樂地進行起了分裝活動，把一千兩百五十毫升的果凍分裝進兩百八十八個氣球，一個平均可以分到四點三四毫升。

他裝到第八十七個的時候，俏如來一臉陰鬱地抓住他。「師兄，那是我花錢買的，你能不這樣浪費嗎？」

上官鴻信聳聳肩，又不是他規定自己要把這些東西用光的。「公約第八條，消耗物品費用共同負擔，不是花你一個人的錢。」

「至少我出了一半，我還負責網購。」

「網購不花時間，刷卡回饋進你帳上，你跟我拿現金，反而是我花得多了些。」上官鴻信一邊說一邊覺得好笑，他們倆竟然像感情不睦的夫妻在計較菜錢油錢水電費似地，其實他們根本都不在意這些錢，但現在就是得找理由吵架。

俏如來握了握拳，他真該拿大佛珠出來的。「那以後都你買。」

「還有以後的話，可以啊。」

上官鴻信把那堆分裝過的氣球揉一揉扔進垃圾簍，把剩下還完好的東西收回床頭板，正想著那張被果凍灑過的床單跟保潔墊要不要順便換，一轉頭就看見俏如來紅著眼看他，眼角還有一點濕潤。

「俏如來。」他嘆口氣。「不要演，這招沒有效。」

不，其實越來越有效了，他心裡想。

「師兄不喜歡我。」

楚楚可憐的表情，委屈巴巴的聲音，即使上官鴻信並不喜歡俏如來，也無法對這張面容無動於衷。「你都知道，為什麼還要反覆確認？」

「我想要師兄喜歡我。」

這句話有打到他的點，但上官鴻信不想承認。「沒有真感情，喜不喜歡有什麼關係？」

俏如來抓住他的手，整個人貼過來，方才的淒楚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眼底閃著狡詰精光的小狐狸。「但師兄那天吻我了。」

「沒有證據，指控駁回。」嘴上講得肯定，上官鴻信卻是心虛的，作賊嘛、總是得怕。

「有錄像。」

俏如來從床頭拿過手機，滑出一段視頻；錄像中只見上官鴻信低下頭、靠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然後一片晃動之後，便是上官鴻信抿著下唇的畫面。「師兄不知道吧，老師在我身上放了錄像器。」

他摸了摸自己右耳上的耳釘。「廢蒼生前輩把錄像器釘在我的耳殼上、偵測我的腦波，腦波改變後啟動，記錄我睡著之後的事情。」

「……」難怪史精忠總是不讓自己碰那個耳釘。

現在後悔已經太遲了，但上官鴻信仍是忍不住回想自己之前都做過什麼──那個，過度激動導致失去意識的時候腦波會改變嗎？錄像會啟動嗎？拜託別跟他說會。「該不會還有自動傳送到老師手機的功能？」

──如果有的話，他想自盡。

「那倒沒有。」俏如來看著他師兄的臉色，覺得心情頗佳。「老師不希望看太多垃圾，要我篩選之後才能給他。」

想來俏如來或史精忠應該也沒那個膽把英文字母第一字的片子大大方方傳給老師，上官鴻信鬆了口氣。「雁王吻俏如來，那不算違規。」

「不接吻是因為沒有真感情，所以我可以解讀為雁王對俏如來有真感情嗎？」

俏如來與他師兄面對面，靠得相當近，鼻尖幾乎可以碰到。「難道說是我誤會了師兄，雁王真是為了與我攜手對抗修羅國度，才發出了那樣的宣言？」

他把「攜手」二字刻意唸得重了些。一個候選人在選戰有任何念頭與另一個人候選人攜手，只會是笑話，這種僅有一人能走到終點的遊戲，不存在手牽手的可能性。

「不，我只是要打你臉，」上官鴻信推開俏如來，轉身背對著對方。「這樣滿意了？」

「師兄，你太不智。」

被推開的人沒什麼怒氣，俏如來站起身。「你是在自找麻煩。」

那個宣言之後，至少有三件事會被挑起。

第一，雖然沒有公開說明過，但史艷文與默蒼離的舊怨因修羅國度而起是人盡皆知的小道消息；俏如來是史艷文的兒子，雁王又說出了要繼承默蒼離衣缽，史默兩人的恩怨必定再次被炒熱。

第二，一旦讓選舉進入了這種繼承什麼人的模式，兩人的努力就再不重要了；在這麼接近投票的時間點提出這種事，如果俏如來不能立刻找出更大的議題蓋過這個，前面幾個月的奮鬥都化諸水流，他一瞬間又變回了當初那個已故史院長的長子兼不盡責助理。

第三，被人家公開嗆聲了，無論當真不當真、在意不在意，戮世摩羅都註定會對雁王出手。

「那不是正好？師弟很想看我惹上麻煩，不是嗎？」

「這是我的任務，師兄不該管。」

上官鴻信很想說，當初羽國是他的任務、史精忠也求了欲星移幫忙，但提陳年舊事無法說服俏如來；他看著俏如來平靜而拒人於千里的神色，很想知道到底要說什麼話才能讓那張面具掉下來，但真要說出那種話、他又有點捨不得。

「師弟的任務，也包括殺掉老師跟你父親嗎？」

他說了。

──────

如果一隻老鼠偷吃起司的時候被捕獸籠抓住，僥倖逮到機會落跑之後再遇上捕獸籠，請問牠再次跑進籠子裡吃起司的機率有多少？

零。

──前提是，牠的名字不叫硯寒清。

欲星移在寒冷深夜裡被門鈴聲吵醒，開門見到自家學生的時候，滿心只有無言。

「因為老師你拉黑我了所以電話不通……」

天氣太冷，欲星移不好把人擋在外頭，他將人拉進玄關、火速關了門，然後走到廚房裡去煮水。「以正常的人際關係來說，你不該接近一個拉黑你、迷昏你、把你關起來的人；以俏如來的助理來說，你不該夜會敵對陣營的人；以師生關係來說，難道我的意思還不夠清楚嗎？」

硯寒清當然也知道欲星移的意思，到選戰結束之前，他與欲星移不該有聯絡；但今晚給他的打擊太大，他沒有別人可以求助。

「雁王今天晚上說的話，老師有聽到嗎？」

「什麼話？」欲星移是真的不知道，打從上官鴻信與他達成協議之後，他就沒有每一場競選活動都看；畢竟都被解雇了，不適合管太多。

他特別不看競選晚會，人的理智在太陽下山後逐漸衰退、在台下人海一片當選吶喊聲中會消失殆盡，大部分競選晚會上的話都是廢話幹話垃圾話，時間還常會超過晚上十點，他不想浪費睡眠時間。

或許因為吃得少，他所需的睡眠時間相對地長，但睡眠品質並不好，每次醒來他都覺得自己又在夢裡被默蒼離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個。」硯寒清打開手機，把雁王那段話放出來。

『我在這裡宣布，如果我當選的話，會繼承我的老師、默局長未完成的任務，盡全力剷除修羅國度。』

欲星移當機了幾秒，直到燒沸的熱水在茶壺裡發出尖叫，他才慌慌張張地關了火。

「還有，」硯寒清想，這件事恐怕只有他不知道。「老師本來就清楚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俏如來跟我說，他跟雁王睡在同一張床上。」

「嗯，我知道。」欲星移根本沒聽硯寒清說什麼，他腦裡亂糟糟地想著雁王那段話，不太確定到底是他師侄又想不開了、還是有什麼其他盤算。

「老師什麼時候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啊……等等，你說知道什麼？」

硯寒清嘆口氣，老師完全沒在聽他講話；他接過茶葉與茶杯，沖了兩杯熱茶，端到沙發邊遞給欲星移。

「老師，我說，俏如來跟雁王、史精忠跟上官鴻信在一起，你早就知道？」

「從他們還沒在一起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世界上只有一個默蒼離，他的學生不是他，就算裝得再像、也不可能變成他；這兩個師侄總要找到一個寄存心緒的地方，選擇彼此很好、不會危害其他人。「老實說，我覺得他們在一起很好，比較不會各自爆炸。」

硯寒清想到欲星移在通訊軟體上拉黑他前講的話，也許他的老師真是用心良苦地想讓他避開一切危險。「老師不告訴我，是因為不希望我牽涉太多？」

「無論我希不希望、理由是什麼，都沒有用。」欲星移苦笑道。「越是不希望你走的路，你越會誤打誤撞地撞進去。」

「雁王的講稿，老師沒幫他審過嗎？」

「他辭退我已經幾個月了。」欲星移聳聳肩，硯寒清不知道這種事也是正常的。「就算他不辭退我，他要講什麼我也管不了。」

「但粉絲頁小編的語氣與老師之前是一樣的……」

硯寒清的話語未完，欲星移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看了下時鐘，現在是半夜一點，誰這個時間打電話來？

顯示來電是赤羽信之介，赤羽這麼謹守分寸的人在這種時間打電話，表示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

他接起電話。「怎麼了，赤羽？」

赤羽在電話那頭的聲音拔尖似地高，連硯寒清都聽得清清楚楚──

「欲星移，快逃！」

然後硯寒清聽見外頭先是一聲悶響，像是什麼插銷或是引線崩斷的聲音，下一秒欲星移拖著他衝入臥室，把他塞進衣櫃；那一刻硯寒清看見窗外有黑煙、濃濃的硝磺氣味飄進來，他張嘴還來不及說什麼、欲星移一把拍上衣櫃門。

幾乎是同時，又或者稍前或稍後，總之幾乎是同一瞬間，硯寒清聽到了巨響、像什麼東西爆裂開來，伴隨無異於大地震的劇烈晃動。

「老師！」

好不容易待得晃動結束，硯寒清拍了拍衣櫃門，才發現這個櫃門無法從內部打開；他摸了半天，衣櫃大小只容一人，基本上算是個大型保險箱。

外頭肯定是發生了爆炸，但如果他一直被關在這裡，要不了多久也會悶死；老師的狀況不知道怎麼樣，他得想辦法出去。

衣櫃裡沒有光線，一切只能用摸的。他又仔仔細細地探查了一次整個衣櫃，在櫃門的對側摸到一個小小的暗門，推不開；他嘗試各種方式，在每個位置用不同角度去推，暗門還是紋絲不動。

硯寒清覺得有些頭暈，這個衣櫃裡完全沒有向外通風，他想他大概是把氧氣耗光了；他帶著絕望的心情敲了幾下暗門，幻想著要是對面有人也許能幫他開門。

幫他開門的人是沒有，不過暗門敲一敲就開了，門後是一條長長的通道，往前直接通到兩間屋子以外的租用車庫；獲得新鮮空氣的硯寒清在心底吐槽了老師的設計，他要是被這暗門考倒而窒息喪命，去地府報到的時候一定會覺得非常丟臉。

不過現在他沒有那種心思想這個。

他鑽出通道的時候，回頭望見欲星移的房頂倒了下來，所有的窗戶玻璃都碎在地上，屋牆傾塌、還冒著火光與黑煙；消防隊拿著強力水柱在滅火，一邊還有隊員在問鄰居、裡面有沒有住戶。

老師……

硯寒清往前踏了半步、又收了回來，雁王的前助理家發生爆炸，俏如來的助理在場，無論如何解釋、無論他如何無辜、都會為俏如來帶來無盡的麻煩；他攢緊了拳，直想給這樣不單純的自己一記重擊，但他最終什麼都沒有做，轉身悄悄離開。

政治，就是一種讓你做出違反直覺、人性、情感的存在；在離去的那一刻，硯寒清終於明白了。

凌晨兩點二十分。

上官鴻信被自己的手機鈴聲吵醒，響的是雁王的手機，他今晚與俏如來翻臉了，那人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留他收拾床單上灑得到處都是的果凍，他很想說這違反公約第三條。

『清理房間是共同的責任，輪流當值日生。』

明明今天不是他值日，但俏如來沒給他抗議的機會。

來電顯示是某媒體，他原本不想理會，但那手機鈴聲響過一次又一次，上官鴻信被煩得無法，只能起身接電話。

「這是雁王，發生什麼事了嗎？」

「雁王，你助理家被人炸了，你有什麼想法嗎？」

「……」上官鴻信皺了皺眉，他是有很多競選小助理沒錯，可沒聽說哪個跟人結怨。「我哪個助理？」

「隨身的，一頭藍白髮色、大家都叫他欲先生的那個。」

「欲星移？我已經解雇他兩三個月了……」上官鴻信回完話，才發現重點不在於此。「等等，你說欲星移家被人炸了？他人呢？」

「剛剛還在搜救，房子塌得有些厲害，救人不容易、喂，雁王、雁王？」

記者拿著被掛斷的電話，望向剛從廢墟裡被擔架抬出來的人。「雖說是解雇了，但聽來倒也還挺關心嘛。」

欲星移被找到的時候是倒在床與衣櫃的中間，衣櫃櫃體堅實、撐住了一部分傾頹的天花板與屋牆，至少讓人沒有被壓死；不過劇烈的爆炸還是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以外傷看來，人是被甩到櫃門、反彈到牆上，最後再摔落於地，雙下肢都有明顯變形，頭骨也有撞擊出血，內臟想必不可能倖免於難。

生命徵象微弱，急救為要。

對上官鴻信來說，這件事無疑是他在晚會上講的話所致，修羅國度為他的宣言拿他的前助理開刀，等於是接了他這張戰帖；他去爆炸現場或醫院都會面臨一樣的陣仗，大批媒體一定要問他有什麼感想、要如何處理。

他覺得有些可惜，要是史艷文或俏如來，一定很會應付這種場景；掉幾滴眼淚──甚至俏如來能哭得泣不成聲──然後在調查尚不明朗時一口咬定此事是修羅國度所為、再強調一次修羅國度的惡質，並表示自己當選後必然會剷除這個邪惡組織，支持度大概可以上升十到十五個百分點。

但這不是他的擅場，雁王走的是理性路線，放在這種需要矯情的事件上特別吃虧。

於是雁王對著鏡頭時肅穆的神情就被解讀為了冷酷，他對於欲星移傷勢所提出的的靜待醫院評估處置就變成了無情，被問到爆炸案的主使說等警方調查便成為了不負責任。

冷酷、無情、不負責任，明明是受害人，但支持度倒降八個百分點。

雁王的表現都是理智下的正確反應，卻不是理盲大眾可以接受的，非典型受害人沒有聲嘶力竭的情感表現，常會被輿論責怪不夠傷心、甚至被懷疑共謀。

上官鴻信對此沒什麼意見，他對大眾本來就沒有興趣、更遑論真心服務眾人，人性的癡愚與貪婪他見得多了，這些人要賦予他怎樣的評價，跟他本人一點關係也沒有。

只是當隔天硯寒清跟赤羽信之介攜手合作，趁他到醫院探望欲星移、把他關在會談室的時候，他還是粗略地評估了一下戰力──

嗯，聽說硯寒清至少柔道九段，赤羽信之介也是個能打的；一打二，他打不過。

他認聳地在沙發上坐下來。「兩位能不能別一副要吃了我的樣子？我可是在睡夢中被吵醒才知道消息的。」

「誰不是？」赤羽信之介雙手環胸，白了他一眼。

「那可不一定了，我猜硯先生就不是。」上官鴻信挑起眉，看向顯然有些心虛的硯寒清。「以你的身份來說，就算實質上是欲星移的學生，也應以俏如來的助理為優先；而且，欲星移為了避嫌，已經切斷了與你的聯絡方式。在此事上你理當是局外人，為何在這裡？」

「我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不是重點。」硯寒清拒絕走上官鴻信的套路，他可是差點被炸死或者悶死，現在他該給上官鴻信的不是答案、而是一頓粗飽。「是你在晚會上的宣言促發了這個結果，修羅國度向你示威，卻拿早已不為你工作的老師下手。」

「那你就該想想，為什麼修羅國度是對他下手。」上官鴻信撐著頭，他昨晚只睡了半小時，現在還要動腦思考，實在沒比早安馬拉松好到哪去。「除了他曾是我的助理之外，會不會他其實是修羅國度熟悉的人？譬如說……他與戮世摩羅熟識？」

──你的老師與戮世摩羅可是熟到了可以開房的程度。這句話上官鴻信沒說出口，他不太確定蛤蜊同學的心靈有沒有那麼茁壯到可以接受這個事實，或者會不會一個激動就衝過來揍他。

「上官鴻信，不用兜圈子了，戮世摩羅拿欲星移開刀的意圖相當清楚；他在回應你的挑釁，同時在警告俏如來。」

赤羽信之介頭痛地按著額角，現在是非常時期，他理論上不該離開家裡那個啞巴。沒人想在這麼接近選舉的時候應付這種事，但選舉過後、一旦任何人想對修羅國度有所動作，欲星移的現況就是借鏡，他們總要面對。

欲星移上次與戮世摩羅見面的時候偷放了竊聽器，然後把收音設備交給他監控，赤羽只能說這大概是默蒼離手下對口的壞習慣，特別愛做不該做與不擅長的事；無論戮世摩羅發現與否──他甚至懷疑戮世摩羅是刻意講出來讓他有空反應──總之他昨晚是在收音設備裡聽見了修羅國度要引爆在欲星移家的炸彈。

赤羽並不怪上官鴻信，這步棋看似愚蠢無方、實則經過縝密的考量。

雁王此刻若不宣戰，待得輸掉選舉，他的話就不再具有任何影響力、也不會有人在乎；屆時俏如來想動修羅國度，除了要面對來自於修羅國度本身的威脅之外，還可能面臨輿論的質疑。

畢竟修羅國度這四個字，在大眾心目中除了是一個非法組織之外，更是史艷文與默蒼離鬧翻的關鍵；俏如來若想剷除修羅國度，一定會遭到來自正反兩方的詰問──

剿滅修羅國度需要耗費極大國家資源、可能犧牲許多軍警，如果這件事該做，當初你父親為何不做、放任修羅國度又壯大三年？如果這件事不該做，你又為何此刻要做？

戮世摩羅的作風比帝鬼更具侵略性、技巧卻更為嫻熟，三年來無聲無息地拓展出令人咋舌的人力版圖，已經有很多郊區的基層員警提出執法困難的申訴、甚至不得不開始與修羅國度私下交易。但這些威脅，大眾看不見、看見了也不以為意；很多時候，人們鄉愿到不自知，甚至會說出像是『只是一群年輕人聚在一起而已，又沒什麼危害』這樣的蠢話。

現在簡單多了。雁王在晚會上說出選上要對付修羅國度，他還沒有選上、當然也沒有對付，修羅國度就炸了他前助理的家、把人炸到重傷；這種威脅大眾看得見、看得清楚，對修羅國度所持有的武器彈藥也有了新的認知。

俏如來的困難也許少了一樁，但上官鴻信的困難、才要開始；修羅國度意欲逼雁王收回那段宣言，但這不可能，所以修羅國度會繼續對雁王出手──

若爆炸再來個幾次，全民都會同意修羅國度是個該被消滅的組織，但再來幾次、雁王還能不能坐在這裡呼吸，誰也沒把握。

赤羽很苦惱，欲星移倒了、戮世摩羅不可能再跟他合作、上官鴻信在玩命，他唯一能商量的人只剩硯寒清，偏偏他們才剛認識。「上官鴻信，我建議雁王不要再出席任何公開活動，會有危險。」

「距離投票日只剩六天，候選人可以意外死亡、可以遭人攻擊，就是不能神隱。」

「你如果死了，這段時間你所有做的努力都沒有意義。」

上官鴻信想這件事想了好幾個月、又或者是過去三年加上這幾個月，他知道是俏如來請溫皇把他送出國，但為什麼默蒼離不讓他回來？為什麼要他待到「該回來的時刻」，默蒼離如何確定他知道何謂該回來的時刻？

只有一個時機會保證讓他歸國，就是默蒼離出事的時候、他無論如何會回來。

──所以國道意外，是三年前就計畫好的、一個終究會發生的人造意外。

那麼默蒼離到底讓他回來做什麼，難道就只是陪著俏如來打假球嗎？他糊裡糊塗地走了這麼長的路，直至俏如來讓他知道帝鬼死亡的部分事實，他才真正通透了這個計畫。

情報局結束了，但修羅國度的任務一直沒有結束，史精忠──現在是俏如來了──有太多破綻，沒有他的幫助、俏如來不容易成功，這是他存在的第一個意義。

第二個意義，他一直都是備案，在俏如來不堪重任的時候取而代之。

第三個意義……

「卻是默老師賦予我的任務。」

俏如來沒有對他坦白帝鬼死亡當晚的實情，面對他質疑國道意外、俏如來拂袖而去，表示他師弟的覺悟還不夠。

如果有人的決心不足、那是因為失去的還不夠多，只要奪走他所僅有的人事物，他便不會再有猶豫──

如果失去了父親、老師、師兄與師叔，整個支持系統都崩解之後，應該就不會再顧念著修羅國度內那點尋不著蹤跡的兄弟之情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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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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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樓發表於: 2020-08-10 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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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又双叒叕受伤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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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樓發表於: 2020-08-13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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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41樓單熠于2020-08-10 01:36發表的 : 8qq'q"g
鱼又双叒叕受伤躺了（） `]l[p+DO

對啊，每次都要來一下～～～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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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樓發表於: 2020-08-13 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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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已經第十章了（崩潰）
我已經超久沒有寫到第十章了．．．．．．完結快來！！！

---------

（十）

──────

俏如來打開衣櫃，全身鏡中的白髮青年沒有笑容。

他嘗試讓指尖點上嘴角、企圖拉抬一點弧度，但是沒有效；只有眼尾的弧度在下垂，低得讓他幾乎看不見眸裡的東西。

這張面具要撐不住了。

即使是俏如來、即使已經是他描繪過千萬次的那一個完美形象，應對這些事猶有不足；也許是他貪心，他依然希望俏如來保有一點善良與情感。

掌聲在他身後響起。「大哥，你的表情實在精彩啊，如果多炸幾個人能讓你多出現幾次這種神情，我不介意把剩下的人也炸了；嗯，算算應該還有赤羽信之介、上官鴻信、神蠱溫皇跟硯大哥吧？」

史仗義小時候很喜歡常來家裡拜訪的硯寒清，也許他喜歡的是大哥跟硯寒清相處時輕鬆自在的模樣，可惜了，他還以為有機會叫硯寒清一聲姊夫呢。

如果真的是那個完美的俏如來，他應該回答『隨你，要炸多少人我都不在乎』，但他說不出口；他知道戮世摩羅真會去做，而他未必能繼續承受。「欲師叔早就沒有為雁王工作，你不該動他。」

「這種騙鬼的話你信？你都不信，還想拿來騙我？」戮世摩羅坐在床上，搖頭晃腦地表示自己不是白癡。「老魚頭上回在我身上放了竊聽器，技巧跟你放史艷文身上的一樣彆腳，他與上官鴻信時常聯絡，還不只一次跟硯大哥見面，這樣叫做沒有為雁王工作？」

不等俏如來回應，戮世摩羅又繼續說。「硯大哥要挑在那天去拜訪他可不是我算好的，我已經很客氣地給他機會逃了，是他把機會讓給了硯大哥；話又說回來，我炸他未必是因為雁王說的那些話，說不定我是想看到現在你臉上的表情。」

有一點顏色、有一些稍不仔細便會錯過的薄怒、有往下墜去的嘴角，是他已經很久沒見過的大哥模樣；雖然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去，但他真的受不了沒情緒的俏如來。

俏如來並不驚訝，他能猜到那天晚上師叔家還有別人在，否則沒道理師叔沒逃進衣櫃；情報局的員工多少都有些保命的最後一招，他還記得師叔跟他們炫耀衣櫃保險箱時、老師眼底毫不掩飾的鄙視之意。

他很想到醫院去探望欲星移，但現下政治氛圍不允許；欲星移在檯面上是雁王的前助理，他去了、無論說什麼都會被當成是作秀。

記者當然來問過他的想法了，縱使他有更多情緒，也只能樣板式回答該說的話；像是請大家不要挑起仇恨、不要無端揣測、靜待調查等等的廢話，他自己都覺得有講跟沒講一樣。「冤有頭債有主，你為何不直接對雁王下手。」

「哎唷，雖然我覺得公子開明話要講三次很吵，」戮世摩羅在床上滾了一圈，老舊的木板床發出滋拉的聲音；這件事他打從小時候就不太能體諒，史艷文為官少說二十年，家裡所有的床都是至少五十年的老舊木板床，拿來租人的那幾間空房卻都配置了彈簧床，好似他們幾個做為史艷文的家人、就不配用上好東西似地。

他本以為為官清廉就過不得好日子，後來才知道史艷文經手的金額都以億為單位計算；白花花的金銀財寶在眼前，取走一些的是貪官，一毛不取的是蠢蛋，史艷文正巧是最糟的那種──

蠢蛋，又蠢到讓其他人認為他不可能不是貪官。

「但大哥你這個問題很不合理非常不合理極度不合理，雁王就是上官鴻信，上官鴻信現在住哪？住你浴室門通往的房間、也就是你家，所以炸他家就是炸你家；你家就是我家，炸你家就是炸我家，你怎麼會要我炸我家呢？」

「我還以為你不認這裡是家。」

「怎麼會不認呢？我恨不得能讓大眾知道我是史艷文的二兒子、俏如來的二弟呢。」

俏如來蹙起眉，戮世摩羅這一招不知對父親用過幾千次，但這對他無效；他沒有與帝鬼交易過、沒有安排過任飄渺與H市府欺騙西劍流、沒有把自家兒子送進修羅國度，他沒什麼好怕。「你想如何？」

「要一個你不動修羅國度的承諾，換修羅國度放過上官鴻信。」

俏如來冷笑了下。「讓我對非法組織做承諾，去保護我的競選敵對方，這沒可能。」

「大哥，你真不在意你師兄？」

「我挺在意，特別怕你沒把他炸死。」俏如來盯著全身鏡中的自己，再次嘗試把嘴角拉起，這次他成功了。「萬一只炸成重傷、他的同情票一定會變多，對我的選情不利。」

戮世摩羅覺得他大哥在嘴硬，但又很難說，畢竟史艷文與默蒼離都可以死了，他相信沒什麼人是俏如來不能放棄的。

「對修羅國度開戰是不智的行為。」這是忠告，戮世摩羅覺得自己的兄弟情真是豐富，到現在他還想挽留他大哥。

有種東西叫做轉型，黑道大哥轉型做慈善或喪葬事業、黑道組織轉型做房地產投資，順便在這些產業中獲取暴利，聽起來不是很好嗎？如果他大哥願意妥協，他不是不能接受這個選項，畢竟他並不真喜愛一天到晚動刀動槍或者搞毒物。

修羅國度仍佔有魔世三分之一的政治影響力，縱使戰修羅死了，仍有三尊與公子開明在政壇活躍，另外兩大勢力並沒有成功吞併修羅國度的人馬。

俏如來就算能得到有話語權的位置、能得到對付修羅國度的機會，也未必能得勝；但是犧牲是不可避免的，國與國的關係也可能再次緊張，戰爭不見得不會發生。

值得嗎？

妥協是個好選項，保住上官鴻信、保住一切史精忠想保住的東西，也保住修羅國度、保住殘餘那一丁點的史精忠與史仗義。

戮世摩羅想，或許他們早在七年前就錯了，選了一條不可能走完的路；讓同行的人分別在不同的路口倒下、讓他走著走著到了另一邊去，此條路上只剩下他的大哥、覆上面具繼續往前走。

到底是誰規定起了步、就一定要走完？

「或許真的很不智，但已經走到這裡了。」俏如來轉過身，今晚的此時此刻，他能夠作幾秒的史精忠；他走上前去，輕輕撫上那只蓋著左眼的黑色罩子，又摸了摸那道微鬈的眉。

他很懷念他的二弟，那個精明能幹又風趣幽默的孩子，過往家裡的歡笑有八成是出自於他的二弟，剩下兩成是因為三弟犯傻。

老實說，他的弟弟沒有做錯什麼事。無論怎麼算，大抵不會比他或父親做錯的更多；如果用業障算，戮世摩羅肯定比老師造得更少。

「小空，我不能回頭了，你也不能。」

好像有句話是這麼說的，不想走完不啟程。

如果當初能讓他知道要失去這麼多東西，也許他真的不想走完、也就不會啟程，但現在、來不及了。

──────

過去這一週，上官鴻信對能爆炸的東西又有了新的認知。

座車能爆炸，競選總部能爆炸，競選晚會後台能爆炸，郵寄包裹能爆炸，存放競選物品的倉庫能爆炸，連外送平台送來的雞排加珍珠奶茶都能爆炸。

戮世摩羅你有沒有點良心！雞排加珍珠奶茶這種人間美味你也好意思炸！冬夜沒有宵夜可以吃、還要打掃一地的珍珠奶茶殘骸，叫人情何以堪！

按理說這種被非法組織盯上的候選人，支持度應該要大幅上升才對；不過因為小型爆炸案太多、雁王的表現又太冷淡，而且關心珍奶還比關心受傷人員多，讓不少電視名嘴開始質疑他其實是自導自演，支持度不升反降。

這些事情，上官鴻信一點都不在意，他的眼光始終是放在俏如來身上。

俏如來打從那晚之後就沒進過房間，大概是他的問題真踩到了死線；但另一方面，如果連這種關起門來講、只有你我知道的提問，都能讓俏如來耿耿於懷，又要怎麼在未來面對更多質疑呢？

最近，上官鴻信在思考的問題是，為什麼要等三年？

他的老師不可能毫無意義地拖三年，多三年也讓戮世摩羅坐穩了修羅國度帝尊的位置，所以三年一定有其意義，不可能是等三年才遇到選舉這麼單純的答案。

那日他去探望欲星移的時候與一名白衣白髮的人擦身而過，那人很面熟，但上官鴻信一時想不起到底那人在哪見過；欲星移腦部受創，尚未清醒，他也無法直接問。

他後來問護理師知不知道那人的身分，護理師說似乎是欲先生的老朋友，還對欲先生說了句很奇怪的話──

『任務我已依約完成，只是多花了三年，希望你不嫌太晚。』

上官鴻信聞言大驚，轉身再要去尋那人時已追之不及；他想這三年便是他一直在思忖的那三年，要等三年的理由應該就是這人的任務，只可惜他沒來得及將人留住。

投票的前一晚，檯面上都要有個可以吶喊到沙啞與耳聾的活動；可以是大型晚會，也可以是大型遊行，總之就是要找個能讓聲勢到達最高點的方式。

硯寒清並不喜歡讓俏如來辦大型活動，特別是晚會，由於規模太大、候選人能控制的部分很少；來參與的民眾或許有些是自願，但為了保證場面好看、聲勢浩大，動員同黨里長去載群眾到活動地點是一種必要安排。

而一旦有動員，場面控制就完全跟候選人沒有關係了。

硯寒清看過一下車就吵著要便當飲料的、問有沒有走路費可拿的、嫌椅子太硬沒有靠背的、嫌棄發的競選小物不夠實用、面紙包裡面只有四張不夠的；而這種時候，帶人來的里長總是特別沒禮貌，也不問他是誰就開始大呼小叫。

他真想說其實我們沒有求你帶人來、也沒承諾過現場會有便當飲料加五百塊走路費；椅子太硬沒有靠背？那你真的非常靠背，該不會以為在小學操場中央能坐董事長旋轉沙發吧？競選小物做成暖暖包在冬夜不夠實用？難道你更喜歡扇子？面紙包裡只有四張不夠，你是吃壞肚子了嗎？

為了這幾張票，何必如此低聲下氣；硯寒清想，他就不信這些愛占人便宜的傢伙會投給雁王，大不了就是不投票吧，要不是俏如來不會同意、他更願意把人攆走。

這種現場的控制，一般由該黨地方黨部的主任委員或執行長負責；偏偏這種位置上的人一輩子靠黨發薪水吃飯、都視選票為生命，要他們得罪選民根本是不可能。

硯寒清想到要辦晚會就頭痛，要不辦遊行也許好一點？走路就不會吵著吃便當喝飲料坐沙發了吧？

但真開始辦了遊行，硯寒清才發現他真的是在搬石頭砸自己腳。

晚會是叫人來坐著，老弱婦孺都可以；遊行得舉旗子又得走路，特別是大旗、必須找到很多健康的年輕人來拿，他們沒有選擇，一定得從學生族群來找，算打工、要付錢。

本來架晚會舞台的經費拿來請打工的學生舉大旗，就花掉一半了。

然後遊行總不能一群人安安靜靜地在馬路上走，宣傳車要多、要大台、要讓候選人能站在最大台最高處跟大家揮手；每台宣傳車上都要有巨型喇叭、要有震耳欲聾的音響，聲音在行走間容易被帶走、冬夜風一吹會更模糊，喇叭不夠大聲的都得退貨。

租宣傳車要錢、司機要錢、喇叭要錢、音響要錢；還有，遊行一條街、就得清一條街的垃圾，遊兩條街、就得清兩條街的垃圾，這也要錢。

算一算，比辦晚會貴；貴就算了，反正不花他的錢，問題是特別累。

遊行那晚，硯寒清在各個宣傳車間狂奔，拿著對講機狂吼繞錯邊的司機，嘶喊某台根本忘記開喇叭的宣傳車，看到一大群領了錢的學生手上沒拿大旗還得打電話去罵黨部人員；而俏如來就站在最大台的宣傳車上最高處，帶著燦爛的笑容與民眾招手。

氣溫八度，硯寒清滿身大汗，他抬頭看向穿著白色連帽衣的俏如來，有一種市井小民仰望觀世音的錯覺。

另一邊是雁王的晚會，硯寒清的手機裡一直開著現場直播，他很怕雁王又要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或是在這種最關鍵的時候發生爆炸；以前老師與他閒聊時說過，只要兩個候選人實力相近、沒有誰做出太出格的事，選前一晚要扭轉戰局相當容易。

他現在知道雁王沒有想要贏，但決定戰局的從來就不只是候選人本身，大環境、經濟政治因素的影響更高，甚至現在連非法組織都能插一腳。

萬幸今晚的雁王場子相當平和，硯寒清提心吊膽地看著時鐘走到晚上十點，兩邊的場子都收了，他才鬆下半口氣來；不過這可不是回家睡覺的時候，他們還得先進行內部會議討論今晚遊行有缺失的地方、然後再進行一次整體估票統計，明天投票的時候每個投票所都得派人監票，人員配置要做最後確認。

半夜兩點，他送俏如來回家，邊開車邊用已經啞掉的聲音交代事項。

「明天早上七點五十我來接你，已經跟媒體約好八點在投開票所拍你投票；盡量穿得隨性點、親民，記得不要掛候選人綵帶，不能有任何意圖拉票的行為。」

「硯寒清同學，」俏如來在後座閉目養神，對他同學的適應力表達讚嘆。「你好專業啊，一點都不鹹魚，我看之後你就能開選舉公關公司了。」

「我再接這種差事我就把頭砍下來給你當椅子坐。」

「那萬一我沒選上，要再來一次？」

「不會！」

硯寒清一激動，嗓子立刻破音，俏如來很想笑、但他不敢，硯同學的柔道可是很厲害的。「那我選連任的時候呢？」

「連個頭！你這任當完就回家種田捕魚！就算你要選，我也不會理你！」硯寒清憤恨地踩著油門，在深夜的城市道路上把時速飆到一百二；他不停地安慰自己，明天就可以解脫了、他要忍耐、他不能生氣。「你待會回去就立刻洗澡睡覺，少在那邊胡思亂想！」

「那不行，我今晚有其他計畫。」

硯寒清聞言一個急煞，安全帶瞬間把俏如來勒到胸悶。「你又要幹什麼了？」

俏如來拍著自己胸口，輕咳了幾聲，然後一臉無辜地看著硯寒清。「我想跟我師兄滾幾圈。」

「……」

硯寒清很想說，你們兩個要滾幾圈我都不想管，三圈五圈七圈隨便你們，但這種事不用跟我報告好嗎？！「你只要明天早上七點五十準時出現在你家門口就行了，其他事情你不用鉅細靡遺地跟我講，謝謝。」

「硯同學，你覺得我師兄還能活多久？」

俏如來的情緒起伏向來不大，但此刻的嗓音異常冷靜，在寒冷的深夜裡特別令人心驚；硯寒清搖了搖頭，繼續把車子開向史家。

「不要前面用那種稱呼叫我、後面卻接那麼可怕的話。俏如來，我說了不要胡思亂想，你是不是欠揍？修羅國度又沒說非要雁王死。」

空氣凝滯了幾秒，俏如來突然開口道。「幾天前，我沒答應戮世摩羅的要求。」

等等，誰？硯寒清再次踩了剎車，他聽見腦中理智線崩斷的聲音，雖然他今晚的理智線早就斷得他自己都認不出來了。「戮世摩羅？你一個國會議員候選人，在選前跟修羅國度的帝尊見面？挑在修羅國度把老師炸成重傷，還一直攻擊雁王的時候？」

不只把老師炸成重傷，還差點連他一起炸了，俏如來竟然跟這種人見面？還談條件？也許硯寒清想說的是『你給我下車自己走回去』，但那太強烈了，不符合他溫和的性格。

「別那麼生氣，戮世摩羅你也認識的。」俏如來拍了拍他的肩，帶著一些故意與揶揄。「他是我的二弟史仗義，你的鬼靈精小空弟弟。」

「……」

那個小時候剃光頭活像個小沙彌的小空？每次都會從客廳書架上跳下來撲倒他的小空？說話機伶到常常讓他不知該回什麼好的小空？硯寒清心累，硯寒清有小情緒，硯寒清不想知道。「你們一家到底在幹什麼、情報局到底在幹什麼，我真的看不懂。」

俏如來又拍了他的肩膀一次，一副老幹部帶新人的樣子。「別難過，我也不懂。」

「俏如來，告訴我這些，是因為你壓力過大。」老是把車停在馬路中央也不是個辦法，硯寒清認命地繼續往史家開去。「……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嗎？」

說這種話就是把麻煩成堆捧著往自己身上砸，硯寒清覺得自己這條鹹魚當得真的很失敗。

終於讓硯寒清跳進了自己挖好的坑，俏如來萬分欣慰，他實在沒有其他人可以託付了；藏著秘密讓他的心理壓力變得更為巨大，雖然這才是秘密的意義所在，但顯然已超過他能負荷的程度。

是他自私，他必須轉移一些壓力到別人身上，否則他無法再說服自己只是俏如來。「有兩段錄像，我想交給第二個人。」

「你師兄不行嗎？他與你最親密。」

「他不行，他可能明天就死了。」

硯寒清煩躁地把車停在史家大門前，猛地轉頭瞪著後座那人。「再講那種話，你就站起來跟我打一架。」

「我戰五渣，站起來能打的架只有床上那一種，」俏如來當然不可能被這種程度的威脅嚇倒，他反而覺得心情挺好、好到他能說彩色笑話；硯寒清只要沒有直接說出拒絕、通常就是同意，就算直接說出拒絕、他還是會當作這人同意。「嗯，通常是挨打。」

天啊。

還是條處魚的硯寒清摀住耳朵、哀悼自己一去不復返的純情魚生，他想，他再也找不到當年那個陪他一起跳過斑馬線的少年了。

──────

在硯寒清的想法裡，雁王如果選前沒有出事、選後更是只要落選就不會發生什麼事；畢竟當初他的宣言是當選要對付修羅國度，不當選的話，修羅國度沒道理對人下手。

但這世界運轉的模式，從來就不是鹹魚想得明白的。

票才開出了一半就幾乎可以確定俏如來會當選，他的票數理所當然地比雁王高上許多。電視上的名嘴們口沫橫飛地檢討著雁王這有如龜兔賽跑的競選步驟，候選人條件那麼好、一開始選戰打得那麼漂亮、支持度那麼高，到了後半段卻畫地自限、大錯小錯不斷；面對修羅國度的攻擊、表現得不夠真情實意，巴拉巴拉嘩啦嘩啦嘰嘰呱呱吱吱喳喳，才會導致失敗的後果──

『包姐，那你覺得雁王還有機會嗎？』
『我覺得他如果痛定思痛、下定決心改變，下次還是會有機會的，有花，你怎麼看？』
『這次他失敗的原因是競選團隊太不用心，他那個助理、後來差點被炸死的那個，不是到一半就被換掉了嗎？那可不是簡單的事件！我跟你說，他那個助理被換掉的事背後大有來頭，天底下只有三個人知道，一個是我、一個是那個助理本人、還有一個我不能說。』
『天底下只有三個人知道！有花你就知道！難道雁王的競選團隊布局真的這麼糟糕嗎？中心兄你覺得怎麼樣？』
『你要問我的話，我的意見跟有花一樣，雁王的競選團隊真的糟到爆炸！他如果今天能跟俏如來交換競選團隊的話，我覺得以他的條件簡直可以點石成金啊！除了不能把公雞變成母雞以外，他什麼都辦得到！』

「……」

赤羽信之介實在看不下去，他想找一個沒有名嘴的電視台來看開票，但怎麼轉都有名嘴在大肆評論、信誓旦旦地講一些根本不是事實的事，最後他只能找一台名嘴長得還算美觀的電視台，然後關了靜音看畫面。

隨著時間過去，票數差距越拉越大，剩下未開的票只餘一成，而雁王落後俏如來不只一成，便自行宣布了落選；同一時間，俏如來的競選總部爆出歡呼聲，一堆黨部人員跟助理群開心地把硯寒清拋上了天，絲毫不理會本人意願。

赤羽不知道自己是該同情雁王多一點、還是同情俏如來多一點，他還是那句老話，如果能跟默蒼離一對一見面的話，他一定要揍那人臉。

「俏如來選上了你也還不講話是嗎？」

溫皇在茶几旁磨蹭許久，好不容易才端出兩杯茶；泡茶原是他的擅場，但他過去只負責泡，既不知茶葉放在哪、也從不燒水，但現在沒了嘴巴就得自己來，這才搞了這麼久。

赤羽接過茶，有些無奈地看向溫皇。「你要啞一輩子啊？」

溫皇當然沒答話，只是拿過遙控器，轉到一台在直播雁王在競選總部前敗選演講的新聞台；聲音還是靜音，赤羽根本聽不見雁王說了什麼，他側過身去拿溫皇手上遙控器、想把音量鍵調大聲，一回頭、畫面上的雁王與舞台便成了大團冒著火光的黑煙。

沒有雁王、沒有舞台，只剩下大型布幕看板還有最上端的殘骸，方才舞台少說三四十個人站在上面，現在通通都不見了；要不是跑馬燈跟右上角的電視台標示還在，赤羽信之介肯定會以為自己按到轉台。

所有的媒體都跑瘋了，本來跑雁王這邊的記者是比較不重要的那群，轉播完敗選感言就能回家洗洗睡的那種；現在不是了，大型爆炸案就發生在眼前，記者們拼命打電話回去總部請求支援，只恨自己不能多生幾隻手出來多扛幾台攝影機。

赤羽從沙發上跳起來，火速撥了電話給硯寒清。「雁王這邊爆炸了──是實質意義的那種爆炸，你讓俏如來先不要發表當選感言，太危險。」

「我管不了他。」硯寒清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他二十分鐘前辭退我了。」

說是利用完一腳踢開可能還不夠貼切，就算一夜情也是要有一夜吧？俏如來連當選開心一個晚上的時間都不給他，票都還沒開完呢！

「什麼？！」

「而且，他剛剛知道雁王那邊發生爆炸，現在正動身要去雁王的競選總部。」硯寒清完全是絕望的，他竟然知道俏如來要幹什麼。

幾乎是硯寒清說話的同時，赤羽信之介也在電視快訊上看到了這個消息，候選人不在選舉過程中踩進人家地盤是種基本道德，當選日更該閃得遠遠的；更何況雁王這邊現在亂成一團，滿場都是消防車跟救護車，俏如來要做什麼？

赤羽的眉頭越鎖越深，溫皇伸過手來、在他眉心輕按幾下，讓他放鬆。

「該不會你又早就知道？」拍開溫皇的手，赤羽有些不高興。「溫皇，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西劍流也不是什麼太正派經營的公司，但基本的底限要有；這件事，你為什麼會答應跟默蒼離合作？」

溫皇對著他挑了下眉，意思不言而喻。

「算計了我、又把理由推到我身上，未免太不負責任。」

不過，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赤羽全身貫注地盯著電視上那名白髮青年。

他低眉垂目、在一片噓聲中走下車，在搜救現場外圍等待，倒塌的舞台與棚架下陸續有死傷者被抬出來；每走過一組救護員，他就看一眼、說一句「辛苦了」。

媒體圍著他想採訪，他只說現在不適合打擾搜救行動。

──不適合打擾搜救行動你還來？！記者們恨得牙癢癢，但俏如來不理人、這個平時看起來柔軟好捏的新科國會議員牛起來竟然這麼硬，他們也沒有辦法。

到雁王滿身是血被抬出來的時候，俏如來終於有了動作；他走上前去，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裡直接掉下來、一滴滴打在擔架上，救護員不得不攔住他。「議員抱歉，我們必須送人去醫院。」

電視台的名嘴們一邊批評著這是鱷魚的眼淚，一邊又覺得這實在不必要，都選上了何必還要作戲？

『而且這鱷魚的眼淚也太大顆了，簡直滔滔江水。』名嘴A說。
『長得賞心悅目有好處，連鱷魚看起來都可憐。』名嘴B表示他被說服了。
『唉，我本來以為他會像他父親一樣，走泰山崩於前而不變於色的風格。』名嘴Ｃ不喜歡哭包。
『你們別這樣好不好，俏如來也曾經是默蒼離的學生啊，說不定他們師兄弟情深咧！』名嘴D，不用說，是俏如來腦粉。
『對啊，上次他們早安馬拉松的時候不是還抱了好大一下？我當時就覺得有貓膩。』名嘴E，顯然是女性。

但接著俏如來終於回身面對滿場麥克風，他說的話，沒有一句在名嘴們預料之中──

請問你今天到雁王的的競選總部來，是來關心這邊爆炸案的情況嗎？對今天這個爆炸有沒有什麼看法？這跟雁王助理之前受到的攻擊會不會有相關？

「修羅國度目無法紀，公然多次攻擊候選人與其競選團隊，對於這樣惡劣的非法組織，史院長當年所採用的方式，輔導、勸誡、禮讓，顯然並無成效。」

史院長是你父親，你這樣說，是不認同史院長的做法？

「俏如來認同與否並不重要，每個決定的對錯會隨時勢變化，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俏如來不敢妄自議論父親當初的想法；但事實上，修羅國度的現任帝尊戮世摩羅，正是史院長的次子、俏如來的二弟，史仗義。」

啊？……這你怎麼不早說？是因為怕影響選情嗎？

「當初默局長送史仗義入修羅國度為線人，但史仗義最終卻因毒物控制、為修羅國度所吸收，甚至當上帝尊、威脅我國國民安全。這也讓我們理解修羅國度暗地擴張的可怕；我們的下一代、國家未來的棟樑、孩子們隨時可能被修羅國度吸收、被毒物控制，而家長們渾然不覺。」

你這樣說也是很有道理……等等，線人？情報局裁撤的時候，默蒼離不是說線人都提早撤離了嗎？騙人的？還有，毒物控制？修羅國度不就只是一群不愛唸書的青少年聚在一起嗎？他們有毒物？

「這幾個月，俏如來也得知一些消息，有關於史院長與默局長的國道意外，恐怕不是意外，甚至與修羅國度極其相關；這個組織在國道上謀害國家行政長官、製造人為意外危害用路人安全，這是極其狂妄的行為。」

等等等等，哪來的消息這麼驚人？史院長的事不是意外？你報警了沒啊？

「相關資料我已經交給檢警調查了。現在，處理修羅國度是當務之急，父親當年做出的錯誤決定與二弟犯下的錯、俏如來一肩扛起；敵人已在門前，行動刻不容緩，我在此懇請相關單位與長官重啟當年默局長的計畫，剿滅修羅國度。」

檢警單位很想說，其實我們什麼都沒有收到。但民意如流水，現在修羅國度是濫用毒物的、攻擊競選團隊的、謀害國家長官的、危害國家未來棟樑的罪大惡極組織；檢警單位如果沒有收到俏如來提供的資料，要不是處理的一線單位不當回事、怠惰輕忽，就是被修羅國度滲透所以吃案。

於是檢警單位只能說，我們正在調查，很快會給社會大眾一個交代。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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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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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樓發表於: 2020-08-13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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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猜来看欲星移的白发人是缺舟先生

空和俏走到这一步真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俏跑去爆炸现场我觉得他是真的有失控的真情实感的（虽然还是压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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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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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樓發表於: 2020-08-18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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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44樓單熠于2020-08-13 13:46發表的 : uSQ#Y^V_
盲猜来看欲星移的白发人是缺舟先生 [Eu)~J*
ZxT E(BQv
空和俏走到这一步真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俏跑去爆炸现场我觉得他是真的有失控的真情实感的（虽然还是压抑的 >,3uu}s

對喔是缺舟沒錯XD
下集就會寫到。

俏跑去爆炸現場...是為了演戲啦，真實情感不敢說沒有，但我覺得可能很少很少吧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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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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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29)

46樓發表於: 2020-08-18 20: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真是一個漫長的旅途．．．．．．
我衷心期盼著可以打上完結的那一天XD
這集終於又有了一咪咪的溫赤，所以就再度沒有雁俏XDDDDDD

──────

一開始，檢警單位並沒有真把這個新科菜鳥議員講的話放在心上。

實在也不能怪他們，這世界上的政客們，隨口講講的狂言可多了；特別是國會議員這種職業，主要職責本來就是動嘴，誰知道俏如來是不是在爆炸現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但俏如來那所謂的相關資料排山倒海而來、內容又太過驚人，而且每次幾乎都有人走漏一部分消息給媒體，讓媒體一邊腦補一邊跳針問他們，輿論壓力逼得他們不得不正視這件事──

原本在H市投資的戰修羅，就是修羅國度前任帝尊帝鬼，這是真的嗎？
聽說默局長跟史院長那台車被動過手腳，這種事情之前怎麼可能沒調查出來？
帝鬼什麼時候死？戮世摩羅在修羅國度當了多久的帝尊？一個線人怎麼能爬那麼高？要是你們有以前情報局的半點本事，這些問題為什麼答不出來？

偵查不公開、偵查不公開，總要真有在偵查才好意思說不公開，但他們不知道從哪裡查起；失去情報局以後國內沒有獨立的調查系統，單一個地區警局、單一個地方檢察署，就算規模再大都扛不起這件案子。

不得已，最高檢察署原本想成立臨時特別偵查組來解決這件事，但成立了三天才發現修羅國度比他們想的還龐大，只有檢察系統介入不夠；於是在法務部門長官隱晦而略帶尷尬的指示下，他們成立了一個叫做臨時情報局的編制外單位。

「臨時」情報局，因為是臨時，名稱只是剛好跟情報局三個字一樣，所以可以不用國會同意。

但這個臨時單位要讓誰來領導？總要是個熟悉情報局運作系統的舊人吧？

當初情報局裁撤的時候，除了那些編制內人員歸入一般單位以外，編制外人員的名冊早被默蒼離因機密為由銷毀；但情報局的特色就是編制外，編制內人員負責的事情很一般，找他們沒有用。

過往跟在默蒼離身邊的人、最有名氣的大概就是雁王、還有前陣子被炸傷才為人所知的欲星移，現在都躺了。

俏如來？那不行。他是史艷文的兒子、戮世摩羅的兄長，與此案關係人太過密切，必須迴避。

於是他們找了個早在十年前就退出情報局的老幹部來當臨時局長，老幹部不做情報之後潛心山林，近年的工作範圍一直是水土保持與環境保育──

是的，就是鐵驌求衣。

過去的情報頭子幾乎都是法務檢察系統出身，但鐵驌求衣不是。他是國防系統出身、是軍人、最高位階國防參謀長官，是在過去當上情報局長一定會被抗議的身分；原因很簡單，情報局掌握太多東西了，而軍人手上不該有權。

鐵驌求衣從軍旅退役十五年、離開情報局十年，他天生一張老臉、五官看來與十五年前並無太大差異，僅有棕色的鬈髮、隨年歲過去成了稻草色；並不是沒有人顧慮過他的軍人身分，但現在沒有更好的選擇，大家只能相信這個老軍頭已無掌權的嚮往。

法務檢察系統的人跟你玩蒐證、玩偵查，軍人不玩。雖說兵不厭詐，但那是在戰力相當的時候才需要做的事；而且，所有使詐該搞的招數，默蒼離跟俏如來都做完了。

於是鐵驌求衣把臨時情報局當成了國防司令部門，整整一個月在邊境截掉所有修羅國度的毒物、一批都不放過；停等一個月、確定修羅國度的內存毒物斷炊，然後直接調軍隊──他嫌警察戰力不夠、心不夠狠──把修羅國度的各地據點一一摘除。

修羅國度裡有很多被吸收的年輕人是依賴毒物的，失去毒物控制、他們也失去對組織的向心力與對外作戰能力，鐵驌求衣幾乎不費吹灰力就收掉大半據點。

戮世摩羅不得不向魔世求助，但電話中的公子開明只是嘆了口氣──

「魔世現在非常平穩安定，所有的人都聽元邪皇的、我也是，這才上個月發生的事而已。」這隻平時吵得要死的猴子難得地沒把話說三次。「兄弟，我幫不了你。你要還有命活著，我改日請你喝酒；你要是死了，有墳頭我就給你澆一壇茅台；屍骨無存的話，幸虧你上回請我去玩的時候、我剛好把一件你的衣服帶回來了……」

元邪皇？戮世摩羅隱約想起多年前的事，那時候他未入修羅國度、雁王尚在羽國、欲星移還沒離開。

默蒼離要消滅一個目標，從來不會只押一條線、也不會在同一個時間啟動，它們可能看似無關或相隔甚久，但終局收網時就會同時奏效。他記得在他這個線人進修羅國度之前、還有很多路不同的籌謀與修羅國度相關；元邪皇，難道是那個欲星移負責的、找國外傭兵集團缺舟一帆渡合作的計畫？

時間太過久遠、加上欲星移在雁王回來之後就被默蒼離踢出情報局，戮世摩羅以為這個計畫早被取消，原來還是在嗎？

他當初不知計畫內容，但現在看來、不外乎是藉著傭兵集團的幫助，讓流亡海外多年的元邪皇回到魔世、並且掌控整個魔世。

罷了。元邪皇既然掌了魔世，這條路就是斷了。

「呸，猴嘴裡吐不出象牙。」戮世摩羅果斷地掛了電話，看向站在他眼前的網中人。「沒辦法，愛將，你只能跟我殉情了。」

網中人瞪了他一眼，整個修羅國度認真在作戰的大概只有自己一人。「在剩餘的據點埋炸彈，通知弟兄們想撤的撤、想死戰的配給槍械，總不能便宜了鐵驌求衣。」

「愛將，你不瞭解鐵驌求衣。」戮世摩羅搖搖頭，但想了想又點頭，網中人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去試試，否則這人不會甘心。

然而，這個方法真的沒有用。

鐵驌求衣截斷毒物來源，讓入組織不久的、資歷尚淺的年輕人紛紛倒戈，鐵驌求衣甚至刻意讓這些人上電視敘述有關於修羅國度如何罪惡滔天、擁有多少武器彈藥重裝備、脅迫吸收青少年、再用毒物加以控制等事；現在的輿論對他們非常不利，若他們的抵抗真造成軍方傷亡，鐵驌求衣必會祭出更極端的手段。

但那又怎樣呢？到頭來，他橫豎只有一條命。

這條命本該死在修羅國度被剿滅的時候、以線人的身分，他原會擁有忠烈祠內烈士本上的一個位置──大概是二乘十厘米，寫著『史仗義。擔任修羅國度線人，在剿滅修羅國度行動中壯烈犧牲』；現在沒有了，但他該在乎嗎？你真會在乎你死後有沒有在本子上佔據二乘十厘米的位置？

他不在乎自己死後會怎樣，現在他想活下去。

事實證明，戮世摩羅果然很了解鐵驌求衣。

軍方一個先行小隊、十二人，全部在修羅國度某據點掃蕩戰中因劇烈爆炸波及而身亡，同時死亡的還有修羅國度未撤走的人員，二十八人；但沒人會在意這二十八人──那些人被當成本來就該死的惡徒──大眾譴責的是修羅國度無所不用其極、是鐵驌求衣讓先行小隊冒險。

──『到現在還留在修羅國度的，一定不是被毒物控制的無辜孩子，我們不需要對他們仁慈啊！』輿論如是說。

於是得到了民意支持的鐵驌求衣，理所當然地在每次要掃蕩之前、先在遠處把據點轟炸一輪──通常那還會引爆修羅國度自己埋的炸彈，所以修羅國度的人員總是死傷慘重；連續十數個據點的剿滅戰都是這樣，炸完一整輪之後先請消防隊滅火，再開救護車進去找看看還有沒有在喘氣的。

跟修羅國度一起被炸死，戮世摩羅表示他不幹；這輩子史艷文欠他、默蒼離欠他、俏如來欠他、修羅國度也欠他，他討完債之前不死在這裡。

於是他拉著網中人，在某個深夜裡翻牆入侵民宅、搖醒了被窩裡的硯寒清。

「？」硯寒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見面前一紅一綠自帶煞氣的傢伙，還以為自己在作夢。「你們誰啊？……不對，你們怎麼進來的？」

「翻牆。」戮世摩羅指了指花園。「你家的牆超好翻，上面連鐵絲網都沒有，隔壁都有碎玻璃。」

「我那是怕野貓翻我家牆的時候受傷……不對，你們到底誰？來我家幹什麼？」硯寒清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試圖讓自己從迷濛中醒過來，他到底為什麼跟這兩個無故出現在他床前的人講話？該把柔道高手的本事拿出來才對啊！

「正是現在全國知名的戮世摩羅跟網中人。」

網中人出聲糾正了戮世摩羅。「是被通緝。」

「那不就是全國知名？愛將別這麼在意這種中文用詞。」

修羅國度的帝尊與左右手在大眾面前只有名字，長相不曾曝光於媒體前，即使是知道了這是戮世摩羅與網中人，硯寒清也不清楚哪個是哪個；他的眼光在兩人臉上來回幾次，最後勉強在那名綠髮男子臉上看出了一點點回憶。「小空？」

「哎唷，拜託別這麼叫我，雞皮疙瘩都要掉滿地了。」戮世摩羅撥了撥頭髮，戮出左眼上的眼罩。「你該不會跟我那個大哥俏如來一樣，明明心狠手辣還要用這麼親暱的稱呼套交情吧？」

「好吧，戮世摩羅，」硯寒清在過往的人生裡可以這麼鹹魚不是沒道理，他性格裡傷春悲秋的成分很低，追悔過去的念想也不多──無論如何，至少比欲星移少──他收起那些回憶，從善如流地改了口。「你來做什麼？」

「跟你要個掩護，我跟愛將要逃離這個國家。」

戮世摩羅想通了。

他們無法與擁有民意的鐵驌求衣相抗衡，修羅國度在這個國家可以消失，但他不能死、愛將也不能；他是沒問過網中人想不想跟修羅國度一起葬身在這裡，不過那該問嗎？網中人就算想，他也不會答應。

「我怎麼可能幫你？你又是哪來的信心覺得我會幫你？我覺得我該報警才對。」硯寒清抓著手機，之前為了俏如來的安危，他在手機裡設了快速鍵，一鍵就能報警。

其實他早在看到這兩人之時就該按下那個快速鍵，但也許是心有所感、又或者他對自己的柔道段數極有信心，總之他到現在還沒按下去。

「史仗義如果死了，俏如來、」

戮世摩羅頓了下。說真的、他不知道他大哥為什麼要這樣趕盡殺絕；過往那麼溫柔的人要如何才能變成如此絕情？還不如史艷文一般始終無情，至少前後一致。「……就永遠是俏如來。」

「他還有上官鴻信。」硯寒清幾日前去過醫院，冥醫說上官鴻信的狀況雖然糟糕，但不至於有生命危險。

冷笑一聲，戮世摩羅否決了硯寒清的說法。「雁王會死，欲星移也是。」

「你什麼意思！」

「既然提到了上官鴻信，那我就與你說說，此話保證不假。」

戮世摩羅搖搖頭，過往雁王陣營多少炸彈都是他的意思，唯獨這樁、是修羅國度揹了黑鍋。「開票那天，修羅國度沒有在任何地方放過炸彈。」

言下之意，炸傷上官鴻信的炸彈來自其他人──而這個其他人，很顯然不會有別人。

雁王陣營發生了多少次爆炸案？雁王對爆炸案可說過修羅國度一句？沒有。

在開票日那場爆炸案之後，是誰順理成章地取得了所有的話語權，是誰不曾經過調查、就直接把爆炸案與國道事件安給修羅國度、把故事講成了只對自己有利的謊言？

俏如來，你等這天等很久了吧？

「……怎麼可能。」

戮世摩羅在硯寒清眼中的震驚裡、總算看見了一點自己與愛將的生存之機。「你分明相信了，硯大哥。」

──────

硯寒清還記得那一天，他家門外小公園裡杜鵑花盛開的日子，午硨磲抱著自家珠珠來找他；珠珠是一隻白貓，與當初他走失的那只有點肖似，他總是忍不住多撸一把。

他忙著撸貓，而午硨磲開了電視，一開就被眼前畫面嚇到。

「這是、是哪國戰場嗎？」看著電視裡的塵煙與火光、還有滿地廢墟與殘骸，午硨磲結結巴巴地問。「旁邊那招牌看起來怎麼好像我們這裡……」

「是修羅國度的主根據地，鐵驌求衣看起來是沒打算在裡面找到活的。」整棟建築物被夷為平地、連地下室都露了出來，硯寒清有些感嘆，但他似乎也想不出其他解法。

這樣結束，一定不是最好的方法，但可能已是唯一的辦法。

「老鐵局長下手這麼凶狠啊……」午硨磲看起來像是快被嚇哭了，但幾秒後他又兀自點點頭。「也是可以理解啦，畢竟雁王死了，局長總是要給國人一個交代。」

「雁王死了？！」硯寒清猛然一驚、手下力道一重，珠珠不滿地咪了一聲，然後從他腿上跳下去。「你從哪聽說的？新聞沒有報這條啊。」

午硨磲有些被硯寒清的反應嚇到，他無辜地說道。「新聞有報啊，晨間新聞就有快報，說昨晚病況突然變差，硯仔你根本沒開電視吧。」

硯寒清不信。

怎麼可能，之前冥醫明明不是這麼說，爆炸既然沒在第一時間殺死上官鴻信，就不該在過了兩三個月之後才突然傳來死訊；上官鴻信是年輕人，別跟他說什麼復原過程中感染細菌就死了。

「我沒騙你，是真的啦。」午硨磲見他一臉懷疑，連忙轉了幾個新聞台，果然在跑馬燈上看見雁王死訊；大約都是用類似『修羅國度今剿滅，雁王無緣親見』的標題在跑。「你看。」

「不可能。」

這種被俏如來與戮世摩羅都預告過的死亡，他不會信。

但硯寒清信與不信現在不太重要，因為鐵驌求衣下一秒派軍隊包圍了他家。

「硯仔！」本來就沒多少的膽又被全嚇飛了，午硨磲躲到硯寒清身後，抱著珠珠瑟瑟發抖。「你家被包圍了！等等，這是老鐵局長的軍隊啊！所以之前老師說你作奸犯科是真的！你真的叛國啊？！」

「我、」

這廂還沒說個字，那廂已經哭起來了。「硯仔，我在這裡一定會被當成共犯，我不想死啊，珠珠也不想，嗚嗚嗚……」

硯寒清覺得鬱悶，他想不出該說什麼安慰午硨磲，外頭已經開始投放招降廣播──

「裡面的人聽著，乖乖交出戮世摩羅跟網中人！」

午硨磲一聽，抱著珠珠瞬間跳離三尺遠，讓硯寒清覺得這傢伙沒當跳遠選手真可惜，國家少了塊奧運金牌。「哇，硯仔你還窩藏通緝犯？！他們在哪？不會就在房子裡面吧？」

「我沒有窩藏通緝犯。」

硯寒清話語方落，他家大門就直接被暴力撞開，鐵驌求衣踩著軍靴大步踏入，後面還跟了整批荷槍實彈的軍人。

「硯寒清，有人在一週前看見戮世摩羅跟網中人翻進你屋子，今日修羅國度剿滅戰後，現場不見他們兩人，你應該解釋一下。」

哇靠，這理由還真是相當充分非常充分無敵充分呢？硯寒清忍不住在心底翻了白眼，真難為鐵驌求衣說得出口。

「有人在一週前看到兩個通緝犯翻進我屋子，那麼那個人應該報警、局長大人應該立刻來救我、順便逮捕那兩個通緝犯，而不是在一週後跑來問我要人。」他指指自己，又環顧自己簡樸的小屋。「我哪來的本事，藏兩個重量級逃犯？」

但鐵驌求衣就是鐵驌求衣，那個鐵字、意思是臉皮跟鐵一樣硬又厚。

「忘了告訴你，那個『有人』，是我們的新科議員。」鐵驌求衣也不跟他廢話，直接朝身後發號施令。「把人帶回去偵訊，徹底搜查。」

「硯仔！」這回午硨磲忍不住大哭，眼淚稀哩嘩啦地流下來，連帶讓珠珠對著鐵驌求衣齜牙咧嘴。

硯寒清側了側頭，疑似看見外頭有媒體記者與現場連線車，他拍了拍午硨磲，盡量讓自己的音量放到最大。「沒事，老鐵局長想必公正無私、不會隨便誣賴無辜的人，問完就會放你走的，我家鑰匙給你、你晚點再來帶珠珠回去。」

鐵驌求衣盯著硯寒清，斯文溫和的青年安慰著另一人、臉上沒有半點心虛，但方才的發言又等於是認了自己與兩名通緝犯確有關聯，這種衝突感啊……

真是、跟老三年輕的時候很像。

做為這場計畫裡的最後一步，鐵驌求衣對自己的位置不是很滿意，但他不得不承認、這是最適合他的工作；欲星移做的、上官鴻信做的、默蒼離做的、史精忠做的，通通不是他做得到的事。

手機響了。

「局長，你找到戮世摩羅與網中人了嗎？」是俏如來的聲音。

「沒有，硯寒清已經被帶回去訊問，他家中會進行地毯式搜索。」

「局長，雁王死了、史艷文死了，還有無數大好青年死於修羅國度剿滅行動中，這些人都是因修羅國度、因戮世摩羅而死，你可要給大眾一個交代。」

鐵驌求衣想，那可未必吧。第一，情報局長沒在鳥國會議員的，俏如來說什麼、他不見得要聽；第二，也許有很多人是因戮世摩羅而死，但雁王跟史艷文嘛……

他到底沒把心底的想法說出來，只回了一個好字。

鐵驌求衣在屋內轉了一圈、沒什麼特別發現，那隻白貓一直對著他哈氣，不過他並不怕被貓抓個幾下；那不，他退役後這十幾年家裡那隻棕毛人形大貓從外頭少說撿了八隻──到底是不是只有八隻他還不太確定──流浪貓回來，還給牠們編小隊按號碼呼口令。

家裡養貓，貓奴身上就沒道理不挨貓爪；鐵驌求衣也懶得跟貓虛與委蛇，什麼撸貓、培養感情等活兒他都懶得做，對人形大貓還能偶爾做一做，小貓群就算了，反正被抓幾下是很平常的事。

他把白貓拎起來，把貓從頭到尾摸了一輪，脖子肚子尾巴通通沒放過，自然也挨了幾下貓爪；但最後，他在白貓的領巾上摸到了一小塊、大概只有一乘一點五厘米的薄片，正常人都會以為是領巾布反摺或是名牌之類的不起眼東西。

鐵驌求衣直接取下了那條領巾，翻出領巾反摺內藏的東西──那是一塊micro SD。

嘿，奸巧的小蛤蜊，果然像老三。

──────

俏如來走下車，守在他家門口的媒體一窩蜂圍了過來，他可以想像這些人要問什麼；大約要問他知不知道戮世摩羅與網中人去了哪裡、他是不是授意前助理硯寒清幫助兩人逃跑，對於修羅國度剿滅行動的看法，或許還有些人想問他對雁王傷重不治的想法。

他不想回答任何一個問題，但他也厭倦了自己虛假的淚水，每次都用哭來逃避是不是不夠男子漢？

隨扈幫他在一片麥克風與攝影機中擋出一條路，他緩緩地走著，那些麥克風與攝影機不停地在他眼前揮舞，像夢裡那些從地獄裡伸出的手、尖銳的指甲附著在無皮肉的枯骨上，前仆後繼地纏住他。

他聽不見記者說什麼，不過不重要吧，不就是那些、他用膝蓋都能想到的問題；三年前都沙盤推演過了不是嗎？難道他還能答不出來？再答不出來，老師會要他去自盡、從山崖上跳下去、拿白襯衫上吊、隨便什麼方式。

──回答，俏如來，你是不會答、不敢答、還是不想答？

他不會答、不敢答、也不想答。

──俏如來，為什麼戮世摩羅還活著？

那與七年前的上官鴻信、三年前的史仗義一樣，是命不該絕。

──他們不是命不該絕，是你太過懦弱。

史家大門就在眼前，俏如來聽見周圍的驚呼聲，正想著到底什麼事值得驚訝，下一秒、他失去了意識。

「要不是淚眼汪汪就是昏倒，俏如來真該去應徵瓊瑤女主。」

「半年沒講話，」赤羽信之介一扇巴在神蠱溫皇頭上。「開口第一句就是廢話。」

「廢話的意思是不用說也知道，所以赤羽大人也贊同我的意見，」溫皇搖頭晃腦地繞著口令。「赤羽大人贊同的意見，那就是真知灼見，所以我講的並不是廢話。」

「我開始懷念你不講話的時候了。」赤羽又扇了溫皇一次。「人你看過了，有沒有什麼狀況？」

「還能有什麼狀況，他的精神極度耗弱，營養狀態也不好。」溫皇搖搖頭，又加了一些營養針上去。

理論上，國會議員昏倒這麼大的事，就該送到國家級醫學中心急診室、讓全國媒體都把現場連線車開到急診室外人擠人。然而，俏如來的唯一指定就診醫院，只有溫皇的私人醫院；這個新科議員平時看似溫和有禮、卻不真的那麼好相處，他的隨扈跟新幕僚們可不敢造次。

於是半小時前還是個啞巴的神蠱溫皇，莫名被塞了個一定得他親自診視的病患，外頭還有二十幾家媒體包圍他的醫院；幸好他的私人醫院不是什麼國家級醫學中心，他個人也沒有什麼社會責任的自覺，硬是用『議員病況是個人隱私』的理由把媒體通通擋在外面、甚至拉上了自家醫院的鐵門。

──只要我沒有道德，你就綁架不了我。這句話真是特別適用於神蠱溫皇。

「那不就跟欲星移一樣？以前默蒼離的身體也有點問題。」赤羽不太明白，這群人怎麼這麼喜歡拿自己身體出氣？「明明都是同一師門教出來的，為什麼鐵驌求衣看起來就完全沒有精神或營養的問題？」

「嗯，吃幼齒顧眼睛？哎唷、」挨了第三記扇子的溫皇捂著額頭。「我覺得我這次講的很有道理，你看冥醫顯然不幼齒、欲星移不幸福、上官鴻信年紀也比史精忠大，只有鐵驌求衣家的小嬌妻特別幼齒。」

「哼哼哼，看來你喜歡幼齒的？」摺扇在手上敲了幾下，赤羽看來大有隨時可以再把人扁回去當啞巴的氣勢。

「沒沒沒，我只喜歡赤羽大人。」

赤羽不怎麼搭理溫皇的討好，他低頭去看手機，才跟溫皇聊了幾分鐘、通訊軟體上滿是未讀訊息。「上官鴻信想問你，雁王的『屍體』要怎麼離開那家醫院？」

「屍體當然是找個棺材裝啊，這問題他需要問我嗎？」

赤羽皺了皺眉，溫皇是沒講錯，但是這樣好像怪怪的。「第一，他說棺材有點貴；第二，他說在棺材裡就只能送殯儀館火葬場了。」

好像很久以前看過什麼恐怖片，高中男生愛玩躲在棺材裡，結果一個樂極生悲就被送去火葬了？上官鴻信一定也看過這種片子，所以不願意找個棺材來躺吧？

「難道他還想屍變、直接從醫院殭屍跳出來不成？」

往後翻了翻訊息，赤羽唸出上官鴻信的計畫。「上官鴻信希望你派救護車去載欲星移轉院，然後雁王的『屍體』可以搭個便車。」

「我什麼時候答應了欲星移轉院？」溫皇瞪大眼睛──雖然有瞪大跟沒瞪大看起來沒差別，但他還是具體地表現了他的不滿。「赤羽大人評評理，為什麼他們使喚我都那麼理所當然？」

這不合理吧，他明明只有跟默蒼離合作，默蒼離的相關人等怎麼都隨便把他當管家支使？雁王的『屍體』干他屁事？欲星移干他屁事？他還沒跟欲星移算上回赤羽想跟欲星移談戀愛的帳呢！

沒空管溫皇的抱怨，赤羽點開另一則訊息。「還有，鐵驌求衣問你，那檔案要公諸於世還是銷毀？」

「那種東西公諸於世……我是沒意見，但這麼簡單粗暴應該是千雪的做法吧？」溫皇歪了歪頭。「銷毀也不是不行，不過毀屍滅跡應該是羅碧才會做的事。」

「你就不怕那東西公諸於世，你會被我剁掉？」

「剁哪？」溫皇皮皮地伸出雙手，十指在赤羽面前晃了晃。「喜歡哪個、喜歡到愛不釋手、想帶回去？」

赤羽不答，眼光倒是下移了些，溫皇見狀忙裝模作樣地搖頭。「哎呀使不得，赤羽大人的幸福可不能沒了。」

「混帳。」

雖然過往很習慣溫皇的渾話，但畢竟半年沒聽了、還是有些不適應，赤羽別過頭，臉上有些可疑的紅暈；太遜了，這種層級的陳腔濫調竟然能讓他臉紅。「總之，鐵驌求衣說他等一下會把檔案拿過來，你最好在我看到內容之前先自首。」

「赤羽大人不是都知道了嗎？」過往，要在溫皇面前講上不被擾亂的一段話可不容易，這半年，赤羽總是把所有的猜測都講給溫皇聽；那裡面總有對的，其實也幾乎中了七七八八。

「我知道你算計我。」

這件事情打一開始赤羽就能猜得到，或者說，當西劍流面臨破產倒閉、而還珠集團恰恰好有併購計畫的時候，他就明白這不是巧合。

「但要算計我，你有的是方法，何必跟默蒼離合作。」

「因為炎魔幻十郎，」

溫皇看了看俏如來的腦波，人是昏迷得很徹底，但這腦波看起來根本沒進入深度睡眠，他提手又加強了舒眠藥物的劑量。「難道赤羽大人就沒想過，西劍流公司雖不大，盈餘卻不錯，但資金都去了哪？」

做投資。理所當然的答案，赤羽連回答都不用。

「那就要看他投到哪裡去，是不是投到了一個會讓默局長連西劍流一起處理掉的地方。」

炎魔幻十郎也許腦袋不是很靈光，但哪個做到公司總裁的商人對合約可以不敏感？戰修羅出錢、H市府用政府經費向還珠集團租土地、讓西劍流做BOT？換了你是炎魔幻十郎、你信？

當然不信，除非……

除非你知道戰修羅拿出來的錢，本就是你投進去的資、該賺回來的暴利。

每筆毒物生意都是一本萬利，如果不被查到、不在國界邊境被攔下，這個投資是百倍千倍地穩賺；如果可以在每一國都有間工廠就更好了，畢竟過邊境難藏的、在國境內有千處萬處能藏。

炎魔幻十郎本來就跟戰修羅是合夥關係，他知道BOT案真正的意義是什麼，並不是被騙、也不無辜；或許西劍流也不、又或者連赤羽信之介也不，不過。

「說真的，我不介意。」溫皇如是說──

「無論是非黑白，赤羽大人在我心目中都是美麗的赤色鳳凰，要飛在哪片天空上，我不介意。」

跟默蒼離合作，他才有機會把西劍流切成炎魔幻十郎與赤羽信之介；任飄渺是個商人，這整件事的風險遠高於利潤，併購西劍流更是賠本生意，如果不能賺回一隻完整的鳳凰，誰想跟默蒼離合作？要不是他有練過，早就死在國道上了。

赤羽信之介沒有說話，像是換他得了失語症；溫皇也不勉強他，自顧自地講些過去那些時日裡沒能用語言參與的意見。

「那時候你問我史精忠在這裡住院的事，是啊，他是在這裡住過幾個月。」

當年溫皇絞盡腦汁，最終交出了那份打混的醫療報告，他覺得自己無法寫得更好了──無論內容或字跡都是。

「可是我看到的只有他身上的傷，默蒼離畫了一個圈、帝鬼畫了一個、史精忠自己又畫了一個，這三個圈裡有真有假，它們的交會處有可能是真相、也有可能全是假象；當晚現場只有史精忠一個人活著回來，若他選擇不把每個圈中的內容吐實，我的認知也只是猜測。」

「不，當晚現場還有另一個人沒死。」

鐵驌求衣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樓梯口，他對著溫皇一攤手。「你醫院前門後門都被媒體堵死了，我從隔壁大樓吊掛跳到你醫院頂樓，所以才從樓上走下來──喔對了，你頂樓的門有上鎖，所以我直接卸了它，你記得修。」

「土匪。」溫皇有點不高興，沒有人會在自家被入侵且門被拆的時候會覺得高興。「你們這群人就只有欲星移吃相沒那麼難看。」

「所以他特別失敗。」鐵驌求衣揚了揚手裡的記憶卡。「來吧，一個是你知道的、另一個你不知道，先看哪個？」

溫皇瞄了赤羽一眼，對方看來沒意見。「你手上那兩段我都不清楚是什麼，自然以我知道的先，也好有點心理準備。」

其實他怎麼會不清楚呢，算得上是秘密的、能錄像被留下來的，也沒什麼其他了。

To be continued～～～

[ 此帖被懷秋霽月在2020-08-18 20:4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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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47樓發表於: 2020-08-18 22:2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距離上一次更新隔了好久，差點想來問是不是沒有了XD

這篇溫赤好甜好甜，甜到齁住，太美妙了。

就，請加油繼續更新XDD

話說真的覺得剛開始看早安晚安時沒有覺得比白千層灰到哪去大概是因為這裡的上官鴻信比那邊的主動很多有感情很多，明明是白千層裡的雁王更讓人感覺比較灰。別的部分，就還好啦

語言失用持續，不知道說什麼來誇，就真的真的非常喜歡請繼續努力更新完吧！（真的有要到尾聲的感覺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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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48樓發表於: 2020-08-18 22:3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以及真的是抓住每一個機會黑溫皇眼睛小，早年我不知道的時候，萬萬想不到作者原來真愛老溫的XD

海綿寶寶和白千層裡寫俏現在是肌肉猛男路線的文字也很有愛，依稀感覺到一點對新劇的調侃吐槽（咦我為什麼要在這篇文下狂回覆其他文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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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29)

49樓發表於: 2020-08-19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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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47樓堇石于2020-08-18 22:29發表的 : +G!jKta7B
距離上一次更新隔了好久，差點想來問是不是沒有了XD 97]a-)SA
Il^\3T+
這篇溫赤好甜好甜，甜到齁住，太美妙了。 qv0 DrL,3
w^dueP7J
就，請加油繼續更新XDD Q+!0)pG5#
....... DNW2;i<hs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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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48樓堇石于2020-08-18 22:36發表的 : J%\~<_2ny
以及真的是抓住每一個機會黑溫皇眼睛小，早年我不知道的時候，萬萬想不到作者原來真愛老溫的XD # +QWi0B
Oa}V>a
海綿寶寶和白千層裡寫俏現在是肌肉猛男路線的文字也很有愛，依稀感覺到一點對新劇的調侃吐槽（咦我為什麼要在這篇文下狂回覆其他文的內容 \Sw+]pr~

先正名，作者真愛老溫，真愛真愛！XD
真愛就是天天黑他人懶散眼睛小字難看！！（喂）然後不停地狂凹他（喂）最後再把赤羽送給他！！（正確）

其實真的不是沒有了，是最近也比較忙一點，加上我有點想完結，想直奔結局去，所以又無法在忙中擠出垃圾話充字數來敷衍大家．．．（喂）
而且其實才隔五天啦！！XD還沒有一週！！XD通常如果長篇連續故事一個月沒更我大概就會覺得沒希望了（喂喂喂）

認真地覺得這架構有點複雜所有時候我寫一寫都還得回頭翻翻是不是前後文不一致XDDDD連作者自己都會忘光的設定XDDD按理說這麼密集的更文應該不會這樣才對～～但是我真的很常忘，再加上他們幾個在故事裡一直說謊，我三不五時就會忘記他們哪句話是說謊．．．orzorzorz

這裡的大雁是比白千層好很多沒錯，因為他在這裡是跟師弟互相拿錯了劇本（喂）XDDDD如果今天換大雁走俏俏那個戲，感覺就很可怕XDDD
大雁這裡沒有失去妹妹爸爸國家，老師也還在呼吸，他還有師弟，師叔還挺他，簡直不能更溫馨～～～（大笑）

其實我沒有非常喜歡四俏肌肉猛男的造型（噗）好端端一個三俏，人長得好，做什麼都可以被原諒（喂）換成四俏做什麼都被罵．．．
但是我想俏俏一定很希望大家看到他男子漢的一面，我只能祝福他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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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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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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