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3 【羽慕羽互攻】毒（65F 後記/67F七夕福利番外《天泣》）|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13 【羽慕羽互攻】毒（65F 後記/67F七夕福利番外《天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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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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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3)

40樓發表於: 2013-04-22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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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江南海北長相憶，淺水深山獨掩扉。
重見太平身已老，桃源久住不得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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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3)

41樓發表於: 2013-04-23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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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第二十四章

“今夜？這麽急？”認萍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垂下眼睛，繼續捏著杯蓋撥弄濃茶裏的浮葉。
尋翼兵河一時語塞。這種情况倒確是第一次，教主顧忌影響煉藥的進程，自首座在無照小築閉關以來，就不允任何人來此打擾，即使是日前的集會，也提前數日就遣人前來知會，到了當日再讓羽人梟獍來相請，不知這回是出了什麽狀况。
只是認萍生不說話，也沒做出什麽表示，自己也不好貿然行事，只得委婉地開口，試著引起這位我行我素的首座的興趣，“是，也許是有一些突發的事情，”
“你可知是什麽事？”認萍生的眉間不易察覺地皺了皺。
“屬下不知，只是教主對此似乎十分焦慮。”
“現在是什麽時辰？”
“巳時三刻。”
認萍生沉吟了一會兒，道，“若吾明早才能抽身呢？”
尋翼兵河面露爲難之色，“這……恐怕……”
認萍生將杯蓋擱在一邊的桌上，幷不說話。
“首座……”尋翼兵河頓了頓，還是住了口，默立一旁。
認萍生自顧自喝了幾口茶，方道，“你去回禀吧，吾會如期到。”
尋翼兵河松了一口氣，匆匆拜別認萍生，便離開了無照小築。
認萍生坐在原處沒有動，繼續一小口一小口啜著杯裏的茶。
聽起來這件事情有點蹊蹺，若真是急事，刻不容緩，爲何不要求我設法立即前往一會；但如果幷不急于一時，却連短短一夜也等不得？疑問。會是什麽突發情况呢，南宮神翳的身體出了狀况？應該不會，若是如此，他必不可能還等得住；局勢有變？這就似乎缺乏時間上的限制，或者是今夜約談了什麽人……認萍生邊喝茶邊仔細考量著，忽而明白了自己在心驚些什麽，難道是阿九？握著象牙瓷杯的手指驀地收緊，骨節隱隱發白。
不過……若是阿九出事，只怕南宮神翳要比自己心急得多，斷不可能還如此篤定的……認萍生自我寬慰了一番，放下未飲盡的殘茶就起了身。

丹房裏則要暖和得多，灶火燒得旺旺的，榻上一片狼藉，長毛毯子裏裹著的羽仔，還保持著縮成一團的姿勢，好似睡得正酣。
這場面倒是有點溫馨，如果旁邊的煉丹爐能換成火爐就好了，上面再煮一壺黃酒……
不過這只鳥，到底哪里像教黑白兩道聞風喪膽的羽人梟獍。
慕少艾不由彎起了嘴角，一面胡思亂想著一面坐回了床頭。
明明平時都會雷打不動地早起，怎麽事後每次都能睡那麽久，再說這次被死命折騰的人是自己啊……慕少艾想了想，看著羽人非獍近乎蒼白的睡顔，平白生出了幾分憂心。
不會是傷口又出了問題？
擔心了一整夜的事情終于發生了，慕少艾一怔，急忙伸出手去，想爲他檢查傷勢，却不料剛觸到毯子，手腕已被牢牢抓住，不能再動彈半分。
羽人非獍睜開雙眼，沉默地看著他。
慕少艾咳了幾下，誠懇地看回去，“想不到大俠賴著床睡著懶覺還能那麽孔武有力反應敏捷迅雷不及掩耳……看來我可以放心了。”
方才裝睡的人哼了一聲，幷不搭理他。
慕少艾却低下頭去，凑近了他的耳側，吹著氣似的開了口，“昨晚還沒握够？”
不出意料，刀者臉一紅，被什麽燙到了一般鬆開了他的手。
逗鳥之後心情大好，慕少艾索性伏了下來，披散的霜白長髮鋪了半枕，神色透出了幾分慵懶。
刀者心念流轉，低聲道，“你不問我？”
“問什麽？”慕少艾笑眯眯地看著他。
“……昨夜的事。”
慕少艾搖搖頭，好像很困惑的樣子，“我想不出需要問什麽，如果非要我說感想，大概是，原來羽仔凶起來那麽凶啊，呼呼。”
不出意料，刀者板起了臉，只是慕少艾原以爲他會就此不做聲，然而他却猶豫著，還是再度開了口。
“我看見了黑羽。”
慕少艾神色未改，只是笑著攬過了他，這一舉動讓羽人不解，却將他心底的不安化消了幾分。
“我爲你改名，只想你能正視自己的存在，而非屈就外設的囚牢。但是，無論怎樣，對慕少艾而言，你都只是羽仔，其他的，我不管那麽多。”
羽人非獍聞言，很是彆扭地轉過頭，生硬地岔開話題，“那你目前有何打算呢，關于翳流？”
“這嘛……”慕少艾也不戳穿，只是順著他的話題往下說，“其實我也沒太大壓力，翳流之中可稱得上高手二字的，也不過那麽幾個，四閣聖者能打，但也不堪大用，真正能讓人忌憚幾分的，除了南宮神翳，也唯有醒惡者和寰宇奇藏。先前南宮神翳拿翳流裏的兵士試藥——當然主意是我出的——此舉不但折損了一定的兵力，而且，大量外逃的人員引起的情報泄露和人心浮動，只怕是難以估量的。現在是敵在明，我在暗，到了收網的時候，大勢必是在我們這邊。”
“那南宮神翳呢？”
“他嘛……也活不了太久了，”慕少艾頓了一下，好像在思索對策，忽然眼睛一亮，恍然道，“實在打不過的話，我們熬到他死就行了。反正現在這樣過著也不賴，你講是吧，羽仔？”
“……”刀者知曉自己又被消遣了，翻了個身，决意不再和他扯下去。
慕少艾往枕頭上縮了縮，心裏却生隱憂。
若真能這樣倒是不錯……只是，誰知道南宮神翳還能被自己的謊言穩住多久？
當日南宮神翳方中毒之際，就爲研製解藥如此不擇手段，届時，人之將死的瘋狂，只怕連他自身，也未必能够想像和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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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3)

42樓發表於: 2013-04-24 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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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第二十五章

天之界限。
大殿裏沒有半個顧守，滿室燈燭却燃得正盛，一眼望去煌煌堂堂，亮如白晝。
紗幕之後，寰宇奇藏站在一側，手執羽扇背對著大殿。
寶座上，南宮神翳支頤而坐，分毫不動，乍一看腰背佝僂，身形有幾分委頓，可實則……認萍生不由垂下了眼瞼。
藥師年少的時候，曾有一次深入荒山野嶺裏采藥，在山洞避雨時遇上只奄奄一息的病狼，當時他正是初出茅廬，更兼少不經事，多有鬆懈，結果險些教那頭狼一口咬住。那夜雨還未止，方落得潑潑灑灑，洞裏已空無一人，唯有一具爆體而亡的狼尸。
收回心神，認萍生上前幾步，一面不露聲色地過去見禮，一面用餘光掃過眼前的場景，心中不免覺得蹊蹺，這是要長談的架勢？
不料南宮神翳却站了起來，正色道，“你若需在此盤桓半日，于煉藥可有影響？”
“吾已有所安排。”
“甚好，跟吾去一個所在。”
認萍生默不作聲，隨南宮神翳和寰宇奇藏出了大殿，徒留一室燈火通明。

繞過天之界限後方的山丘，過了河，再行上一段路，還未走近，已可望見大片粼粼水光，覆蓋四野。
認萍生早前探得此地，念及天之界限依山而建，却不就此面抱水之勢，分明不合形巒之法，甚是怪异，其後也曾有留心過幾次，等到把翳流的底都摸得差不多了，也就收回了好奇心，不再過多留意此地。目前看來，讓天來眼他們打聽的信息……倒也不謀而合了。
“正是此地。”南宮神翳在十餘丈之外停住了脚步。
“這是什麽所在？”認萍生打量著眼前的奇景，原是一片湖泊，中心造了一座樓閣，湖中似水非水、半凝固的液體，緩緩流動，在月下映得一整片銀光閃閃爍爍，很是煞眼。
“此處乃是娑夷湖，中間的扣心閣，便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寰宇奇藏答道，“首座切莫上前，此水乃是弱水。”
弱水……認萍生暗自尋思著，嘗聞弱水之力不勝草芥，難怪湖上不見一舟一船，而在西苗一帶裏，弱水之說，更是一種以陰陽術爲綱、毒術爲用的秘法，其水觸則蝕骨，凶險萬分。
把扣心閣修在這當中，倒真是個萬全之舉，無怪湖邊一個看守也無。
認萍生想著，開口試探道，“這邊既無渡船，也無橋梁，我們要如何去到扣心閣，使輕功？”
“首座有所不知，過這湖却是用不得輕功的，弱水極易受氣流撥動，若途中起了波瀾，牽一髮而動全身，後果不堪設想。”
“軍師此言，想是已有妙法。”
“獻醜了。”
寰宇奇藏早有準備，對今夜情况自是了然于胸，此時但只心中粗略一算，已有眉目，便沿著湖岸走出了數步，尋一方位站定，六張符籙隨即自袍袖中飛散而出，止于娑夷湖上空，列位齊整，寰宇奇藏幷指一劃，化扇爲劍。
“浩劫開，陰陽化，壬籙破陣。”
浩劫劍開，光華滿天，劍尖勾畫，一時間，湖面上但見無數符籙翻飛，眼花繚亂。在一股無形之力的推動下，湖上波濤乍起，湖底竟好似憑空生出了一個漩渦，湖水凹陷，漸從中向兩側涌去，露出一條狹長粗礪的小徑來，直通往湖中央緊閉的鐵門。
一行三人就此進入了扣心閣。
閣中光綫昏暗，但仍可見布置緊凑，認萍生跟著兩人進了狹窄的樓梯間，拾級而上，一路留心查探，倒是發覺了不少機關，只是不敢妄動，只能在心中默記。
耗費了那麽大精力建造，只怕這處就是翳流的藏寶閣了吧，認萍生思忖了一會，估摸著上到了三層左右，寰宇奇藏方領著兩人出了樓梯。
迎面進入的房間尚算得上寬敞，燃了數盞長明燈，靠墻的床上躺著一個人，一動不動，角落裏兩名侍從躬身而立，低著頭看不清面目，但從周身氣勁看來，認萍生心知兩人絕非泛泛之輩。
南宮神翳上前確認，隨即開口叫他，“萍生，你過來看看。”
認萍生應聲走到床邊，察看了床上昏迷不醒的病人，又搭了脉，道，“這是氣血衰竭之症，先天所得，無法根除，已到末期了。”
南宮神翳微微頷首，又道，“照現狀還能活多久？”
“不到三天。”認萍生沉吟了片刻，决意兵行險招。
“你確定？”
“認萍生不做無把握之事。”認萍生神色淡淡地側過臉。
“看來我們的結論幷無出入——三天之內，你可能够制出吾之解藥？”南宮神翳直直地盯住了認萍生。
“哦？”認萍生一臉疑竇，重又打量起了眼前的病人，“這個長著獸耳的孩童，莫非……”
“然也。”
見到半缺神心的活體，認萍生很是流露出了幾分興趣，俯下身來細細觀察了一番，起身時，面露猶豫之色。
南宮神翳示意道，“你說。”
“教主可有聽說過咳羊莖？”認萍生談及藥理，立刻恢復了一派自若神態，“此物生于萍山之巔，苦寒之地，在續氣回血、療養生息一途，有無可比擬之功效。雖然此症無法痊愈，但拖上一段時間却是有餘。”
“你有把握，就且讓你一試，我教中正有此物。”南宮神翳召來寰宇奇藏，令其下到二樓取藥。
認萍生安之若素地坐在床邊，却是心亂如麻，只得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
空氣中飄散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嗯……是安神香，如此也好，不必擔心阿九到時會醒來揭破自己的身份。
想到這裏，認萍生又看了他一眼，除却面色蒼白了幾分，這睡得香甜的模樣，和往日見過的也無二致。
如此也好，總算有了一綫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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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3)

43樓發表於: 2013-04-25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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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第二十六章

非霧沼澤。
“……此事我已决定。”慕少艾開門見山，道，“來此是想請兩位襄助。”
天來眼把他的話在腦中重新過了一遍，眼神微沉，然後浮現出幾分若隱若現的嘲弄。
然而他的面上一貫是如此閃爍的神色，看起來幷未有任何异常。
芙蓉骨則覆著他慣戴的白銀面具，看不出表情，唯有天來眼意識到，芙蓉骨聞言訝异之下，正忍不住要開口勸阻。
天來眼看了他一眼，搶在他前頭對慕少艾說道，“你有何難處，先說來聽聽？”
芙蓉骨皺了皺眉頭，天來眼由來謹小慎微、思慮周詳，這可不像是他的作風，况且，即便要答應，却沒先嗆慕少艾兩句，更是奇怪。
慕少艾也不和他兜圈子，直截了當地開口，“寰宇奇藏所設弱水之陣，乃是西苗南部一帶的秘法，想必邙者對此有所瞭解。”
天來眼想了想，道，“此陣我們早前也曾關注。芙蓉骨略通此道，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芙蓉骨被點到名時楞了一下，轉念一想，天來眼這番說辭幷非是在敷衍慕少艾，多半是另有了一番打算，便順著他的話試探了起來，“我可助你打開弱水之陣，不過，此事于你有三大難處。”
“請說。”
“吾非是陣主，破陣後只能維持較短的時間，届時若是陣法恢復、閣內機關再啓，你的行動仍會受到一定的阻礙，此其一也；陣法有异，身爲陣主的寰宇奇藏會有所感知，據我推測，最遲不會晚于此陣二度閉合的時間點，接下來的需要應付的，想來你也清楚，此其二也；其三，破陣需要藉以太陰之力，即使是陣主，也只能在夜晚方能開啓此陣，而我不比陣主，須在望夜方能助你，兩日之後便是望夜，錯過這回，下回就是一月之後，對此你當有决斷。”
慕少艾沉吟片刻，心道此事不能再拖，道，“到時我自有應對，時間就定于兩日之後吧。”
沉默已久的天來眼開了口，“我們布置在翳流之中的暗樁，也可相助于你，待明日我安排好之後，會傳書將詳情告知你。”
“那就感謝閣下鼎力相助。”慕少艾說話的事情神色如常，內心却涌現出幾分不安，天來眼答應得太過順遂，反常必有妖，只怕事情沒那麽簡單。
“不必說謝，幫你也非是全無條件。”天來眼很是不屑地回了一句。
“說來聽聽吧。”慕少艾松了一口氣，有條件就好辦了，怕的正是油鹽不進的。
“扣心閣的二樓，藏有無數奇珍，中有一物，名曰螭首蠱，乃是翳流的一項鎮教之寶，勞你爲我取來。”
慕少艾回想了一下，確有聽說過翳流有此物，便答應了天來眼，又詳細問了情况，方離開了非霧沼澤。
芙蓉骨確認慕少艾已經走遠，便轉頭問天來眼，“你不攔他？”
天來眼好似很不能理解地，皺著眉頭看他，“方才你配合得好好的，這會忽然又開了什麽竅？”
“天來眼，我不明白你有何打算。”芙蓉骨和盤托出，“慕少艾此番心血來潮，竟然要直接闖進扣心閣救人，翳流的形勢布置，我們心知肚明，即便他能成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任他武功再高，身份一旦暴露，他也不可再做臥底了。如此一來，我們與他合作誅殺南宮神翳的計劃，就此也全盤作廢了。”
“這番話，你知曉，我知曉，他難道不知曉？”天來眼哂笑了一聲，道，“區別在于，我們急欲殺南宮神翳，幷且，非殺不可——他却不是。”
芙蓉骨有點急了，“那你又爲何不阻止他，反而提供幫助給他？”
“你與慕少艾也接觸過，你若阻止，他會怎樣？我們作壁上觀，他又會怎樣？該發生的事情一樣也不會落下。”
芙蓉骨陷入了沉默。
天來眼笑得有幾分得意，“所以，何須直攖其鋒，我們有我們路數，沒必要隨著慕少艾起舞。”他頓了頓，詭异的聲音裏透出了幾分冷冽，“我要他有苦難言，幷在最短的時間裏親手送上南宮神翳的首級。”

兩日後，天之界限。
認萍生思忖了一會兒，徐徐抽了一口水烟，“這麽說，咳羊莖到底是起了作用？”
南宮神翳略一點頭，“昨天寰宇奇藏帶人去看過一次，咳羊莖確有奇效，衰竭之症已經暫時被穩住，這半缺神心也算保下了。”
“如此就好，吾本還擔心不及見效。”
“不過，”南宮神翳話鋒一轉，道，“畢竟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也不知道咳羊莖能維持多久的效用，首座還是儘快把解藥研製出來爲好。”
這話說得拐彎抹角，倒反而顯得心焦了。
認萍生不動聲色地應諾，又尋了個由頭先行離開了。
回到先前住的院中，慕少艾小心翼翼地闔了門，方才從天之界限出來才松了一口氣，這會兒全身又緊張了起來。
就是今夜了。
沏了壺茶，藥師一面盤算著一面進了裏屋。
翻出各種需要的物事備好，又找了一套夜行衣扔在床上，最後抽出兩張信紙，寫完之後，分別封好口收入衣襟裏。
做完這些林林總總的事情，天色已有幾分暗沉了。慕少艾嘆了口氣。
這時，屋外忽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不緊不慢，好像很是篤定他會開門似的。
會是誰呢。
慕少艾的心裏不由打起了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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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3)

44樓發表於: 2013-04-26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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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第二十七章

粗略收拾了房內的物事，慕少艾神色自若地往外走去。
從內室到門口，短短十余步的路，慕少艾已在腦中把可能的對象迅速地羅列了一遍。
從南宮神翳、醒惡者、寰宇奇藏，到天來眼、芙蓉骨，縱使出現得再不合時宜，總是有辦法應對，更別說其他人，醫者這樣思忖著，一手鎮定地打開了門。
門外，一張蒼白清俊的臉，靜靜地注視著他，那慣常與年紀極不相符的凝重，在最後一縷的殘輝裏顯得格外沉然、
最不願見却又最想見的人。
怎就沒有料到是他？
慕少艾抿著唇笑笑，頗有幾分自嘲的意味，一面左顧右盼，確認周圍有無動靜，一面飛快地捉了對方的手，把人拖進了房中。
羽人非獍順從地任他拉到了桌邊坐下，悠悠地開口，“你怎會在此？”
……這是什麽沒話找話的開頭啦。
慕少艾腹誹著，一面倒了兩杯茶，一面非常實在地糊弄起他來，“來這裏找些藥材。”
本以爲羽人會繼續追問，不料沒等到下文，慕少艾只好反客爲主地問了起來，“羽仔，你又怎會知道我在此？”
“方才在天之界限外見你往這邊來。”
這中間都過了多久了，就是繞樹三匝也早該到了。
本是想找個由頭打發他走的，但這會又直覺他來得古怪，不敢輕易放他離開。看他這樣子又沒有攤牌的打算，不過，好在這人扯謊完全不在行……這樣想著，慕少艾起身走到了羽人非獍身邊，一手隨意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那你來找我有什麽事情呢？”
羽人非獍沉默不答，本想側過頭去，可又剛動了動又停住了。
這更是證實了先前的猜測，若是正事相商，有甚可吞吞吐吐的。慕少艾彎下腰，笑眯眯地盯著他看，只是眼角的餘光不留痕迹地瞟過了羽人肩後的穴位。
"是講，真是來串門的？還是……想藥師我了？"
他知道羽人臉皮薄，聞言多半是要板起臉來，端看接下來會辯解出些什麽了……
却不曾想，羽人非獍一言不發，竟一把扯住了他的前襟，順理成章地吻了上來。
慕少艾自認他說這話的時候姿態非常坦蕩！雖是說得輕佻但也僅止于調侃而已，絕沒有調情的意思。
然而羽人非獍對此同樣表現得非常坦蕩，三兩下就舔開了他的唇齒，直接侵入了他的口腔，一寸一寸地吸吮、厮磨，同時手也不閑著，在他腰間來回摸索，箍住了，徑直往自己身邊帶，仿佛要把他揉進懷裏，動作專斷而决絕，又是那樣的纏綿不舍……
待到慕少艾從羽人的懷裏站起來的時候，兩個人喘著氣面面相覷，都多少流露出了幾分尷尬。
實則醫者的心裏極度不安，此刻的羽人非獍有如冰火交織，是極端激烈與沉靜的混合，這絕非是動情的表現。他覺得自己已經不想知道羽人的真實目的了。
“羽仔，你來見我就因爲……”慕少艾恰到好處地輕咳了一聲，不再往下說。
羽人非獍瞧著他臉上緋紅一片，訕訕然地低下頭，幷不應答。
少年人的心思真是教人猜不透，不過，這倒也不失是個好解釋。慕少艾的心忽然安定下來了，順手把桌上的茶盞往前推了推，好像在掩飾什麽。
不出所料，羽人下意識地端起了茶盞，匆匆飲了幾口。
和他自己一樣，做得很是欲蓋彌彰。
慕少艾淡淡地笑了，沒有表露出半點心虛。
羽人非獍十分準時地被放倒了。
一回生，二回熟，再度把人抱起的時候，醫者的動作看起來利索了不少，一路把人抱到了內室，開了密道的門，再看那張倚著墻的側臉，有如酣睡一般安寧，儘管眉間仍然鎖得緊緊的。
慕少艾總算松了一口氣。
無論如何，這樣半真半假地演了一通，到底是糊弄了過去，說不定真是自己多心了……慕少艾猶豫了一下，從懷中抽出其中一隻信封，小心翼翼地塞入了羽人非獍的衣衫裏。
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慕少艾俯身下去，正要把人抱起來，然後弄進密道裏——不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昏睡在地的羽人形氣一動，已然幷指點上了他的昏睡穴。
大驚之下，慕少艾仍是勉力支撑著，只是周身氣力迅速流失，心知確是挺不了多久了。
羽人非獍睜開了雙眼，無波無瀾地看著他。
慕少艾暗自心焦如焚，千言萬語堵在喉間，一句也說不出，甚至也不知該說哪一句，才能使眼前人回心轉意。
羽仔，原來你真的……眼前人的身影，漸漸模糊不清，千言萬語，終究化作一絲無力的苦笑。
羽人非獍攬住了倒落的醫者。
平日講起話來舌燦蓮花一般的人，在殘存的清醒意識下，一點點翕動著嘴唇，却沒有說出一句話。
那雙溫柔如常的眼中，羽人分明看到了他以爲此生都不會和慕少艾三個字有任何關聯的目光，那是一種隱忍的哀懇。
是一種，無法叙述的深沉悲哀。
他恐怕已經猜到自己爲何而來、又將爲何而去了吧……羽人非獍的唇緊緊地抿了起來，在慕少艾身上迅速地搜了一遍，收好了令牌一類的要緊物事，又翻出了一封給忠烈王笏政的密信。
一目十行地把信掃完，記在心裏，又抽出了方才被放入自己懷裏的信，信封上寫的正是自己的名字。
羽人毫不猶豫地打開了信。
窗外的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真相分毫不差地重叠了，却是最不願得到的驗證。
羽人非獍掃完了末行，忍不住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慕少艾，眼神慢慢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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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樓發表於: 2013-04-27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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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第二十八章

“閣下有何自信，認爲我會對這番說辭信以爲真？”羽人非獍的神色看起來十分淡漠，似乎幷未太把對方的話放在心上。
“哈，我們只是告知事實，信與不信，全在你自己。”芙蓉骨乾淨利落地回道。
羽人皺了皺眉頭，“特地繞過慕少艾把他的計劃告知我，倒是你們的用意讓我更好奇。”
“自然是……做一回成人之美的君子啊。”天來眼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芙蓉骨沒有理他，儘量委婉地解釋道，“態勢發展至今，覆滅翳流一事，慕少艾的存在舉足輕重。他在這時橫生枝節，如果出了差池，雖然也非我們所樂見，但你們只會陷入比邙者更被動也更難堪的局面……”
“總之，簡單來說，”天來眼不耐煩地接過了芙蓉骨的話，“如果慕少艾死了、廢了……”
“這不可能。”羽人非獍硬冷地打斷了他的話，“區區一個扣心閣，奈何得了慕少艾？”
芙蓉骨欲言又止。
天來眼却毫無繼續說服他的興致，反是透露出幾分不耐，“你自可不信。給你的路觀圖中，有我們所掌握的關于此事的全部信息，兩天后的酉時，芙蓉骨會在娑夷湖外開啓弱水之陣，端看來者是誰了。”

半日之後，羽人非獍自天之界限後方出發，繞過娑夷湖，處處潜行查探，一直到了最北的塹山關，找上了忠烈王府布置在邊界的內綫。
歸來時一路默然。
娑夷湖接近翳流後方，從此地把人帶走之後，唯有取道北上，過塹山關把人帶出翳流，可此地却是地勢險要，通路狹隘，又是地處封鎖綫上，翳流的兵力部署衆多，若遭逢三面夾擊，憑慕少艾一人，就算加上那名內綫，想要送人出去幷且全身而退，只怕難于登天；或許可以建議慕少艾暫緩一步，把人先安置在無照小築，再做打算……
這却也行不通，要從娑夷湖到返魂林，須得通過天之界限，若是安置他處却又不妥，再者那個孩子身罹重症……
慕少艾爲人最是理智穩重，若非自己親身打探這一番，决計不信他竟會在此時鋌而走險。
他是爲了那個孩子……
無照小築裏一片昏幽，燭火在角落裏微微顫動，“他的父母，”慕少艾偏過頭去，“爲我所殺。”
泛著血腥的濃茶含在舌齒間，無法下咽。
有些事只合埋在心底等待腐爛殆盡的一天，慕少艾却當著他的面挖開了創口。
可是這幷不是慕少艾的作風，他只會盡可能瞞住自己然後一肩挑下，就像現在——原來自己對慕少艾而言，幷不是可以徹底信任和交付的對象。
羽人非獍扯了扯嘴角，看起來頗有幾分苦澀。
他忽而想起那一晚，毒性甫一發作就折磨得人神智模糊、言語顛倒，他却不顧一切只想告訴慕少艾，是他殺了那個人，是的，親手。
羽人從沒想過要任何人瞭解和分擔他的痛苦，只是冥冥中有股力量在驅使著他，仿佛面對著那個人，這語無倫次的訴說甚于千萬遍內心的自我譴責，只要說出口，就能直面已發生的事實和不容推卸的責任。
就能望見解脫與救贖。
……他的唇蹂躪著象徵滅盡五倫的黥印，慕少艾淡淡地開口：
“這是我的罪孽。”
“你的罪孽，由我來承擔。”
下一刻，慕少艾爲他的回答而止不住地輕顫。
羽人非獍不由停下了脚步。
也許我還不值得你徹底信任和交付……
但是我的手上，還有一口刀。

兩日之後，羽人非獍準時出現在了娑夷湖。
對于他的到來，芙蓉骨似乎有一絲意外，但幷沒有問什麽，只是走到了一旁。
他的身後，銀光粼粼的湖面已從中間分出一條小徑，通向湖心的鐵門。
“時間緊迫，請。”
羽人非獍謝過芙蓉骨，腦中回想著路觀圖上關于扣心閣的信息，一面進了閣中。
裏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羽人試探了一番，確如芙蓉骨所言，陣法一破，機關已被盡數關閉，所到之處幷無异狀。刀者定下心來全力以赴，身法奇快，轉眼已經摸到了三樓。
屋中的長明燈撲閃了一下，兩名護衛直覺有古怪，正留心是否出了其他异狀之時，長明燈無聲無息地熄滅了。
兩人心知大敵將臨，一步掠到床邊，擋住身後沉睡的孩童，兵刃上手，嚴陣以待。
耳邊隱有風聲破空，一道冷銳刀氣襲入，挂了七曲連環鎖的房門隨之訇然洞開，不及反應與對抗，兩人頓覺呼吸一窒，霎時昏死了過去。
饒是安神香藥力正濃，那孩童經了那麽大的動靜，也迷迷糊糊地醒轉了過來。
他搖搖晃晃地坐起來，一扭頭，驚駭地盯著眼前的不速之客。
那一夜岐山火光沖天，尸橫遍野，這個人趟過血河，一步一步逼近，猶在滴血的刀尖對準了自己的眉心。
羽人非獍不自在地低了低頭，儘量把聲音放柔和一些，“我來救你出去。”
那個孩童只是往後縮了縮，更多了幾分警惕。月光透過窗欞，那張小臉被映得格外懨然，幾無血色。
羽人見狀，不易察覺地苦笑，“是慕少艾讓我來的。”
他實在不理解爲什麽自己要說這些廢話，雖然已經說完了。
刀者不出聲地嘆了一口氣，上前拂過了幼童的睡穴。
來時雖是順遂無比，然而羽人非獍念及芙蓉骨的告誡，又多了幾分提防，方下了二樓，但聞得一記極細微的异動，羽人心知不妙，把睡熟了的孩童往懷裏緊了緊，身形陡轉，一步掠下數尺。
一時間械聲四起。

江南海北長相憶，淺水深山獨掩扉。
重見太平身已老，桃源久住不得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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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3)

46樓發表於: 2013-04-28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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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第二十九章
　　
　　羽人非獍勉強虛倚在了門板的背面。
　　他的腰側被剮開了一道口子——好在上面沒有抹毒，加上那個孩子安然無恙，算是遠遠超出預期了。
　　只是方才一番折騰，胸口的舊傷似乎開始隱隱作痛了。
　　他無暇再想下去，機關陸續開啟，代表陣法正在恢復，只怕湖水也要生變了。
　　轉念間，羽人迅速打開了大門，收手時下意識按住身後的刀，但見眼前一片刺目銀光。
　　刀者的心漸沉了下去。
　　兩側的弱水正在慢慢沒過來，唯見一長道下陷的凹痕通往河岸，而方才的小徑已經蕩然無存了。
　　這下有刀也沒用了。
　　羽人非獍沉默地鬆開了刀柄，轉而攬住了懷中的孩童。
　　這裏沒有渡船，也不能用飛的，否則氣流一帶勢必會掀起水浪，局面更不易控制，他還帶了個孩子……
　　思前想後了一番，眼見著這水好似又漫上了幾分，羽人非獍決定不再想了，有什麼可為難，總不能就此被困死在這裏。
　　刀者眼神一凝，把幼童抱得高些，舉步踏入了湖中。
　　陣法才開始復原不久，刀者踩著水面下的石徑前行，弱水也只是沒過了他的腳背。
　　饒是如此，劇毒的湖水滲入肌膚，每一步，皆是錐心刺骨。
　　刀者抿住了唇，想著再快一些，又唯恐水花濺起，不得不小心翼翼起來。
　　湖水從兩側不斷上湧，拍打一般衝擊著他的腳踝，在漸趨不穩的步履中，弱水慢慢漲到了小腿。
　　撕裂崩潰的痛楚，無時無刻地侵蝕神經，反反復複折磨了幾遭，直到刀者心神恍惚，痛感逐漸開始麻木，知覺快速流失之下，腳步也越顯虛浮。
　　自湖心到彼岸，觸目可及的距離，永無止境的跋涉。
　　羽人非獍一邊艱難挪動著，一邊抬起頭，遠處夜色迷蒙，密林幽深，他又低下頭去，看了一眼懷中酣睡的幼童。
　　弱水之陣乍開乍闔，寰宇奇藏說不定已經感知到異狀了。
　　不知道慕少艾會不會提前醒來。
　　必須在他醒來前把人送出去才行，否則，慕少艾他……
　　腦中閃過的念頭有如一盆冷水兜頭澆落，迫得羽人非獍霎時清醒了過來，足間又是一陣鑽心的痛，因麻痹而流失的知覺，一股腦地向他襲來。
　　刀者咬住下唇，勉力加快了步子。
　　
　　
　　
　　甫一踏上對岸，羽人非獍堪堪掠出幾步，驀地停下回頭，一排清晰的血印從湖邊延伸至腳下。
　　羽人方一踟躕，卻瞥見不遠處火光攢動，喧囂驟起。
　　倒是不需再煩惱這個問題了。刀者苦笑，曲膝頓地，身後羽翼陡張，淩空而起，禦風而出。
　　夜半集結，又是突發狀況，被臨時調派來攔截的守衛多是強打精神，哪里抵得住羽人非獍的刀勢。
　　刀者一路疾行，幾無障礙地通過了大半段路程，只是眼前的殺手不減反增，兵刃紛擾，陣型變幻，愈顯精銳。
　　羽人心知必是換了一批人，只怕沒那麼容易就能對付過去，念頭剛起，週邊又到了一撥，皆是一色裝束，很快像潮水似的湧至，試圖將他困於陣中，不得其出。
　　羽人非獍不再留情，霜刃凜冽，逼命而去。雖唯寒光一線，卻端的煞眼奪目、冰冷刺骨。
　　刹那之後，漫天紅雪簌簌而下，羽人回身一刀，橫空破開血幕，迎上新一輪的戰火。
　　短兵相接，處處金石交斫，刀氣激蕩，火星迸射，兼有慘呼聲、呼號聲，不絕於耳。
　　刀光如虹，劍影如織，間雜無數暗器飛梭，天羅地網一般籠罩而來，羽人非獍單手運刀，遊刃縱橫，追魂斷魄，隱有橫掃千軍之勢，更藏萬夫莫當之鋒。
　　一入修羅場，非戰至絕處無可脫身。刀者不由控制地回溯，依稀是有過這樣慘烈的經歷，當年罪惡坑裏逃出的少年，遭遇武林正道和罪惡坑的雙重追殺，無日無夜地活在殺戮之中，整整一年。
　　——直到有個人出現在落下孤燈，隔著那場紅雪，無聲遙望，一語道破。
　　自此紅雪盡落。孤燈長明。
　　他清楚殺戮絕非自己所願，然而從落下孤燈到九幫十二派、再到翳流黑派，儘管諸多不得已，但做便做了，也沒什麼可後悔。
　　今夜，他的刀更是少了一分遲疑，多了一分決絕。自己此行是為替下那人……那麼無論何等代價，他都甘願領受，而此時昏睡在懷中的孩童，又是那麼的羸弱不堪，若這口刀能護他周全，也不枉這生死裏來去一遭。
　　刀者打定主意，專注於手中的刀，眼前雖是一片血雨腥風，心卻奇異地沉靜了下來。
　　轉眼間，死在刀下的屍首已倒落遍地，羽人只顧手起刀落，不為所動。在場不少翳流殺手也是身經百戰，但又何曾見過這等一潰千裏的場面，再念及眼前的少年便是一刀蕩平九幫十二派的煞神，心底裏不由生出了幾分心驚膽寒。
　　羽人非獍卻是別有掛心，既已殺出血路，便不再戀戰，縱身突圍而出。
　　
　　
　　
　　塹山關下，忠烈王府的內線已等候多時。
　　在一處隱蔽的所在，羽人非獍與他互相確認了彼此的信物和符令，並簡明扼要地交代了一些狀況。
　　同時，羽人注意到此人甚少開口，多是沉默地聆聽，可一開口就能切中要害，非常不簡單。
　　不愧是慕少艾信得過的人。
　　這樣想著，羽人的眼中又少了幾分憂慮。
　　他把獸耳的幼童鄭重其事地抱給對方，而此時此刻，塹山關裏，月過中天，塵囂已近。
　　羽人非獍猶豫了一下，斟酌道，“這個孩子干係甚大，為了大局，千萬護他周全，不可再讓他落入南宮神翳之手。”
　　那人點頭應下，別過羽人，轉身點地掠出，未有絲毫的躊躇。
　　羽人非獍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心道自己當初一番拖泥帶水，卻不知給人徒添多少為難。
　　只是，現在不是感傷的時候。
　　刀者羽翼齊張，急速返回，直到僅容一人通過的關口才止了步。
　　眼前的陣仗倒也在意料之中。
　　刀者環顧來勢洶洶的人馬，神色自若，唇角微挑，冷聲道，“要出關，先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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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3)

47樓發表於: 2013-04-30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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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第三十章
　　
　　“想不到，真真教人想不到。”寰宇奇藏羽扇輕搖，如同寒暄一般的口吻，閑閑歎道，“號稱正道領袖的忠烈王府，竟然和出身罪惡坑、逆倫弑親的羽人梟獍暗通款曲，苦境中原真是一個神奇的所在。”
　　“哈，軍師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混跡翳流黑派之中，不也如魚得水麼。”羽人非獍淡然回道。
　　一來一往，雖不過尋常言語，實質卻是高手對峙的局面，誰也不敢妄動。
　　羽人非獍的身上早已多處見血，加之雙足重傷，心知硬碰是不行的，只得若無其事地站定了，一面盤算著如何盡可能地拖延下去，一面不動聲色地應付寰宇奇藏。
　　寰宇奇藏卻是高高挑起了眉梢，好像對方的應答很是令人意外，笑道，“謬贊了。”
　　尾音未落，卻是袖風忽轉，銀芒乍現，轉眼間，寒氣四散，浩劫劍鋒已然逼到了對手胸前。
　　羽人非獍眼神一沉，疾退半步，起掌轟出，毫無保留地抵住了淩厲劍勢。寰宇奇藏翻手再攻，招招奇，招招快，皆是掩不住的騰騰殺意。刀者只是單手接招，拳掌相化，接連擋下數十招，雖有幾分勉強，且戰且退，然而握刀的手卻始終紋絲不動地負在身後，並不妄動。
　　寰宇奇藏心急如焚，急欲逼他出刀，看准了一個破綻，聚氣運劍，傾力刺入。
　　果不其然，羽人非獍猛然出刀，對上這洶湧一劍。但聞天際一記空弦，聲徹長空，寰宇奇藏知是計畫生效，心神稍緩，正欲更注三分力，卻驚見羽人刀鋒突轉，竟生生收住來勢，身形陡側，一刀挾帶驚天之威，徑直向後橫掃而出。
　　寰宇奇藏大駭，怎麼也沒料到羽人竟會在這時撤刀，可惜不及收招，加之刀者站位生變，他這一劍過去，也不過在其腰側上添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羽人非獍毫不掛懷，專注將這一刀的力量發揮到極致，卻並不回頭觀視，只是盯緊了寰宇奇藏。
　　一時間，憑空炸開了彌天血霧，兩處高崖上此起彼伏，哭號連天，屍塊、斷肢，混同各色弓箭、暗器，一併七零八落地墜了滿地。
　　這一刀看似霸道兇殘，實質卻是出得勉強，羽人負傷太重，難以精准地控制刀招的力度，已然暴露了不可控的表徵。
　　然而情急之下，刀者也顧不了許多，只是全神貫注地判斷著周圍的動向，直到繃緊的心弦慢慢松下來。
　　那兩個人應當安然無虞了。
　　接下來……
　　忽來一陣絞痛，迫得羽人非獍胸口一窒。
　　身後，漫天飄散的白羽徐徐飄落，一輪大而明亮的月亮高高懸掛，皎潔的光遍灑娑婆世界，塹山關裏，人間煉獄般的慘像，紅色的死，黑色的毀滅，一併被鍍上了這層冷冽的煞白，凝固成了單調的畫面。
　　羽人沒有回頭，仿佛一回頭就要被那樣的圖景徹底吞噬，他只是抬起雙眼，環顧眼前的敵人。
　　恍惚間他聽到慕少艾擔憂的訴說，又不失冷靜地剖析對翳流的看法和顧慮。
　　刀尖霎時直指寰宇奇藏。
　　慕少艾，羽人非獍已無法護你到最後，但至少還能為你掃清去路。
　　刀者的眼神出奇平靜，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決然。
　　寰宇奇藏心知到了分生死的時刻，一聲低吟，劍光重開，緊接著平空拈下了三張符箓，依次化入劍身。
　　羽人非獍已無後顧之憂，起手便攻，寰宇奇藏亦不相讓，舉劍以抗。
　　一者刀勢開闔，迅猛冷厲；一者劍鋒遊走，紛繁恢宏。
　　兩者迭連交鋒，快得不及眨眼。
　　兩人各自屏息凝神，轉瞬已拆了上百招，卻仍是兩相僵持之居。
　　但聞寰宇奇藏一句低語，“浩劫開，陰陽化，血禍兵訣。”
　　一時間，半空中無數符箓飛散，穿梭迴旋，久久不去。
　　視線受阻，羽人腳步一滯，手上刀式卻是不停，堪堪抵上了寰宇奇藏突如其來直逼要害的一劍。
　　對峙再成，羽人非獍心知浩劫劍乃是神兵，此刀可守一時，必難久禦，於是沉下手腕，貫氣入刀，一對浩劫之威。
　　寰宇奇藏眼見對手中計，卻因前車之鑒不敢掉以輕心，專心使力制住那口刀，同時看准方位，開始默念法咒。
　　兩人足下驟起奪目光華，兵訣陣開，土地上平白凸顯出一圈詭異紋樣，瑰麗怪譎。
　　羽人非獍一驚，這時陣心突震，再生奇變，竟是一截木釘猛地破土而出，將他負傷的腳牢牢釘在了原地。
　　見對手冷汗涔涔，驚異之下加之劇痛，猶能保持著一絲鎮定，手上雖然已去了一成力道，可刀口紋絲未動，寰宇奇藏眼中不由閃過了幾分贊許，心裏盤算著計畫將成，羽人若是繼續死扛，下場也不過刀毀人亡，如若現在收刀，其足已是重傷，在木釘的禁錮下，也絕無可能躲得開這致命一擊。
　　寰宇奇藏心下略定，正要再加兩成功力——殊不料，一瞬之間，刀上真氣全數回撤，鏗然一聲，刀身應聲而斷，寰宇奇藏大驚，直覺有異，只是劍勢收束不住，已經直取羽人胸口而去，眼看就要穿心而入，理應被釘在原地的對手，竟生生往旁側退開了半步！
　　一劍透入左胸，卻終是偏離了太多，寰宇奇藏低頭一看，那支木釘被擊得粉碎，無怪羽人要從刀上撤走全部真氣，否則他一個重傷之人斷不可能做到……
　　寰宇奇藏正要拔劍、再尋他法之際，忽覺心口一涼。
　　再低頭時，卻見半截斷刃，攥在一只沾滿鮮血的手裏，一端已斜斜地插進了他的心窩。
　　寰宇奇藏——敗。
　　羽人非獍沉默地看著眼前人一頭栽倒，連同滿天的符箓一併化成齏粉，隨風散去。
　　羽人緩緩地抽出胸口的劍，擲在地上。又試著挪動腳步，只覺得腳上跟灌了鉛似的，已經無法抬起半寸。
　　看樣子就算臨時改變主意跑路……也跑不成了。
　　刀者在心底裏苦笑過後，揚起依舊冷若冰霜的臉，高聲道，“誰要再來？”
　　翳流的兵士和殺手皆在原地面面相覷，乃至有忍不住瑟縮後退的，沖著那人是羽人梟獍，本就有幾分畏懼，現在必是殺紅了眼，竟連軍師也交代在了他手裏，誰還敢越雷池一步？
　　這時，人群後方忽來一陣騷動，眾人紛紛回頭，頓時噤若寒蟬，現場氣氛為之一變。
　　羽人非獍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醒惡者，胡亂想著莫不是上天垂憐，給自己再為那人多翦除一個障礙的契機，又暗自遺憾起來，怎生來得不是南宮神翳，否則豁出這條命去，也要拖他下黃泉。
　　羽人非獍這一生過得極端隱忍、壓抑，從未有過這等狂妄自負的時候，他清楚只怕是新傷舊傷一併發作，神智瀕臨了失控的邊緣。
　　只是這樣也好，心底裏最後一點義憤激發出來，也許能支撐著自己站得更久一點，直到最後也不必倒下。
　　“出招吧。”羽人非獍沉聲道。
　　醒惡者不欲與他多言，悍然起招，驚天一掌迫上前來。
　　羽人非獍已失其刀，只得以拳腳相抗，奈何對手本就是不可小覷的強敵一名，又正是氣勁充沛，殺意凜然，羽人重傷之下，難以正面交鋒，只得設法招架，盡力化開逼命的掌力。
　　醒惡者本是懷了殺心，可見到羽人非獍已經傷重至此，纏鬥間左支右絀、吃力異常，反倒遲疑了起來。
　　忠烈王府甘心放這麼一號聲名狼藉的人物來翳流黑派臥底，只怕他與中原正道的關係匪淺，現下這副情狀，要殺他容易，可若當場殺了他，就失去了一個已經到手的探知情報的機會，豈不可惜？
　　醒惡者忖度了一番，遂下定決心，力度回緩了幾分，出掌卻更為詭秘莫測。
　　戰況忽轉，面對綿密的招式，羽人非獍漸感吃力，防不勝防，醒惡者更是步步緊逼，很快迫得羽人非獍徑直一掌對上。
　　羽人非獍心知時機已至，不需再保留了。
　　眼前閃過無數畫面，娑夷湖上，昔日對著他驚慌失措的羸弱孩童，依在他的懷裏沉睡；慕少艾言笑晏晏地對他說話，他靠得很近、很近，卻聽不清他說了什麼，卻一下被他掙開了手；一顆頭顱孤零零地擺在大理石臺子上，孤零零地向下淌血；漫山遍野的屍山血海，野火燒過，月光照過，最後凝固成一地荒草、一片樹林，他孤身往裏面走進去、走進去……
　　四肢百骸的痛苦全數消失了，羽人非獍閉上雙眼，運起全身真氣，傾力一擊，做下最後的了斷。
　　此時此刻，一股驚天之力擊透了他的身體。
　　羽人非獍瞬間失去了意識。
　　
　　【卷二《忘情》完】

總結與劇透：
卷一副標題：《少年小鳥之煩惱》
卷二副標題：《少年小鳥之煩惱續》
卷三副標題：《罪與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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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樓發表於: 2013-05-02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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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第三十一章

慕少艾幾乎是爬著出密道的。
身體恢復得很慢，在强迫自己冷靜的時間裏，把最壞的可能在心底裏逐個列舉，紊亂的氣息反而一點一點趨于平穩。
异常寂靜的暗夜，如同黑色的潮水沒頂，慕少艾依在墻脚，睜大了眼睛，凝視著無形的漩渦。
很快，他垂下眼睛，强撑著站了起來。
遠方喧囂四起。
儘管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設，然而經過天之界限的時候，脚步還是不由地一滯。
羽仔可能正處在生死邊緣，如果自己去晚一步……
慕少艾咬了唇，兀自別過頭，不去看遠處攢動的火把和人流，轉身進了天之界限。
大殿裏難得空蕩蕩的，只是依舊燈火通明，滿堂生輝。
他思忖著南宮神翳最近有事沒事都愛窩在這裏，見這人去樓空的架勢自然心生疑竇，遂召來守衛詢問，“教主不在？”
“教主他……”
守衛的神色有幾分遲疑，認萍生皺了皺眉頭，看他一眼。
“教主他在內室。”守衛一口氣說完，馬上站直了低下頭，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看樣子是有人特地囑咐過，可連守衛都知道，這對他來說幷不是瞞得住的事情，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果不其然，在內室的門口，認萍生迎面撞見了一臉凝重的醒惡者。
“認首座，你怎會在此？”竟是醒惡者先詫异了起來。
“本是在房裏找些藥材，後來發現教中有騷動，就過來看看究竟出了什麽事。”認萍生神色不改。
醒惡者躊躇地看了屋內一眼，把認萍生帶到了回廊的拐角，方壓低聲音開口道，“那個長了半缺神心的獸族孩童被人帶走了。”
“有這事？”認萍生一楞，“吾觀弱水之陣可保萬無一失，又怎有可能？”
“吾也不清楚，軍師已趕去攔截了。”
認萍生松了一口氣，他來此處原是想先穩住翳流高層，能拖一會是一會，現下只有寰宇奇藏去了，倒也未必能動得了羽人非獍。雖是如此，話出口時仍是帶了幾分發人深省的憂慮，“只有軍師？萬一來者非是泛泛之輩，這也太過托大了，不如派姬小雙他們同去？”
“姬小雙他們另有任務——吾以爲你已察覺。”雖然是在和認萍生談話，醒惡者的眼睛始終不離房門。
“教主他？”認萍生敏銳地問道，帶了幾分驗證的意味。
“教主身體微恙。”醒惡者沒有多說，實則在心裏盤算另一件事，認萍生說得有理，讓寰宇奇藏孤身前去確實不妥，那個神乎其神的弱水之陣平白被破，誰知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雖然身爲陣主的他第一個發現，可也不能徹底洗脫裏應外合的嫌疑。
雖是證實了預測，認萍生的心頭陰雲更深，適逢這個時候病了，真病還是假病，不過若是聽聞半缺神心出事還坐得住，倒也多半不是作假了。只是病到哪個地步，醒惡者又是怎麽個打算，存疑。
醒惡者想了一下，道，“吾現在準備前往協助軍師，首座你？”
“那吾入內觀視一下病情，隨後便趕來助你們——教主現在醒著嗎？”
見認萍生思慮周全，又非一味急著攪合進這兩件事，醒惡者對他多了幾分信任，道，“适才睡下了。”
“那就好。”
“另有一事，半缺神心一事先莫聲張，待事後吾會想辦法和教主說明。”
“吾知曉了，請。”
認萍生別過醒惡者，往南宮神翳的臥室走去，一面强壓著心頭的不安。
醒惡者敢留下南宮神翳獨自離開，在防禦上必是布置完善，自己出手固然冒險，但若南宮神翳真的出了狀况，這可是除掉他的天賜良機。再者，就是姬小雙那幾個加上些機關蠱毒，也未必能奈何得了自己。
這樣盤算著的時候，已經到了門口。
可是羽仔……寰宇奇藏和醒惡者聯手，若自己不及時趕到，只怕後果……
認首座頓時只覺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下定决心推開門，坐在門邊的姬小雙和啞殘怨女站起來跟他行禮，認萍生示意他們不要弄出動靜，便進了屋去，繞過屏風，看了正昏睡著的南宮神翳一眼。
原來是真病了。
認萍生毫不猶豫地退出來，把姬小雙叫到門口。
“吾須趕往援助長老和軍師，勞你們看守時多加注意，現下教中突發緊急之事，難保沒有趁亂興風作浪的。”
姬小雙神色嚴肅地應了喏。

認萍生趕到塹山關的時候，醒惡者和羽人非獍正打得不可開交。
一眼望見遍身浴血的羽人非獍，認萍生心急如焚，但也不得不按下靜觀其變，等待插手的時機。
環顧四周，不見寰宇奇藏，認萍生遂找了個人問，“軍師呢？”
“軍師他，被羽人梟獍……”不知何故，那個兵士嚇得直哆嗦，認萍生却已經瞭解他沒說完的話了。
羽人非獍殺了寰宇奇藏？若在平時倒有幾分可信，可羽仔身上帶著舊傷，能使個八成力不錯了，怎麽會……
認萍生越發覺得不對勁，但見原先的羽人非獍一掌對上了醒惡者，兩相對峙，羽人只顧制住對手，功力盡顯，毫不掩飾，竟是要同歸于盡的架勢。
不可啊！認萍生大腦霎時空白，沉然一掌擊出，分開戰至生死邊緣的兩人，化去兩相衝擊之力。
眼見羽人非獍倒地，認萍生縱身上前，飛快地掃了他一眼，轉而看向醒惡者，“你無恙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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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樓發表於: 2013-05-04 1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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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第三十二章

醒惡者很快恢復過來，搖頭示意幷無大礙。
兩人又一齊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刀者。
一身血污，遍身塵土，哪里還是昔日獨立風雪的白衣刀客，認萍生的目光匆匆掃過，那雙墨靴飽浸了血水，洇出殷紅的色澤，格外觸目驚心。
自己怎會忘却了弱水可能産生的變故，否則也不致讓他苦戰到生出玉石俱焚的念頭……認萍生心痛如絞。
這時，從遠處匆匆趕來了兩個護衛，齊齊跪倒在認萍生的面前請罪。
認萍生認出是上回在扣心閣中見過的負責守衛的兩人，哂道，“你們來得還真快。”
不待兩人解釋，一個追出塹山關的殺手速來回禀，“追不上了。”
沒有聽見首座的下一步指示，只是現場氣氛格外凜冽，殺手頭也不敢抬，只好戰戰兢兢都候著，只聽認萍生冷笑一聲。
“廢物。”
突來慘呼震天，殺手駭然一瞥，身邊跪倒的兩名高手轉眼已成滿天橫飛的血肉。
在場衆人多半隻聽聞過認萍生殘毒之名，從未親眼見他出手，一時皆是身似篩糠，那殺手更是慌忙伏在了地上，仍是止不住地顫抖，不知等待自己會是什麽。
認萍生却只是不耐煩地指了指他，“你，帶一隊熟悉地形的精銳殺手再行出關探查，其餘人各自就位，嚴加防守，今夜一片混亂，難保沒有渾水摸魚之輩。”
說罷又叫來一個行事穩妥的手下，吩咐道，“把羽人帶到地牢去，好生看管，絕不能有半分差池。”
不見了羽人非獍，心頭仍是一團亂麻，認萍生俯身拾起了浩劫劍，急欲分散注意力，感慨道，“真想不到是羽人梟獍背叛了我們，而軍師，竟會敗于他手。”
醒惡者尚震撼于方才那個瞥見的那個如鬼一般的眼神，念及當日南宮神翳“面對殺戮，瘋狂又麻木”的評價，若有所思，這時見認萍生一如往常，方回過神來，意味不明地點了點頭，道，“以你之見，主使者是誰呢？”
“雖然翳流樹敵不少，但有這麽大手筆的……你我心知肚明，不是嗎？”
“哈，少待片刻，借一步講話如何？”
“請便。”
醒惡者處理了一些遺留的事情，打發衆人各回崗位，和認萍生回天之界限的路上，道出了憂心已久的問題，“關于教主症疾……有無可替代半缺神心的物事？”
認萍生微詫，不動聲色地反問道，“不考慮追回半缺神心？”
醒惡者眉頭緊鎖，“自然是要追——不過就目前情况看來，怕是希望渺茫，一來，既然爲此都甘心把羽人梟獍這等高手當了弃子，可見對手志在必得，又怎會輕易歸還；二來，半缺神心不是死物，對方隨時可以輕易毀去，加上那個孩童身患痼疾，多半不日就要生變。”
認萍生低頭一想，躊躇道，“辦法倒非是完全沒有，畢竟那半缺神心是聖物，極爲罕見，之前吾也曾考慮過以陣法之能來取代，但後來既尋得半缺神心，就沒有再深究，故而當下吾也不能確定。”
醒惡者神色一緩，道，“未知何時能確定？”
“吾立即去處理，最快一日之後當能出結果，之後再行考量布置也未遲。只是……”
“只是什麽？”
“陣法不比聖物，只怕即便可行，届時布陣也要頗費上一番周章。”
“如此，吾明白了，有勞。”醒惡者總算松了一口氣，他知曉認萍生說一不二、雷厲風行的作風，完全沒把握的事是斷不會講的，這事多半能成。
“另外教主那邊，吾擔心這段時間恐有趁虛而入之輩，而且若是教主醒後詢問起來，又要如何？軍師又不在……”
“教主那裏，吾會去守著，你毋需擔憂。”
“甚好，請。”

夜深夢沉時分，翳流黑派以南的西苗禁地，正是一片幽冷寂靜，忽來破空一掌，挾帶驚天駭地之怒，席捲千軍難當之威，不留半分餘地，直逼水瀧影的深處。
頃刻，大地震動，山林戰栗，衆人陷入了一片混亂。
天來眼悠然現身，止住突如其來的騷亂，玩味地看了怒上眉峰的慕少艾一眼，揮手屏退了在場的屬下。
“不得不說，你比我設想的來得遲了。”
“迫不及待想清了這筆賬麽？天來眼，只怕你還不起啊。”
“嘖嘖嘖，未知我欠下了哪一筆巨債？莫非你是指……那只小白鳥？”
“何必明知故問。敢動他，最好要有相當的覺悟。”
“慕少艾，你真是不講道理，吾與芙蓉骨是好心幫助關懷你的人，要怪就要怪你自己意氣用事，行差踏錯，才連累他代你受罪。”天來眼說到這裏，好像發現什麽似的，眼睛發亮地盯住了慕少艾，嗤笑道，“不過你這個人，也真是蠢得可笑，爲了區區一個羽人非獍，就這樣跑來興師問罪，不怕吾繼續打他的主意？”
“君子喻乎理，小人喻乎利，讓你們看清我的底綫，好過任你們繼續妄爲。你要打他的主意，儘管去試，羽人非獍若死，就算暫時寄下南宮神翳的性命，藥師也要先讓西南邙者陪葬。”
話雖如此，實則慕少艾的神情非常冷淡，說著盛氣淩人的話却沒帶什麽恐嚇的口吻，好像不是正在威脅對方，只不過是在陳述可能發生的事實。
因爲有些話講出口的那一刻，就必須做下决斷。
“小人喻乎利……這句話講得不錯！”天來眼似乎毫不介懷，反倒撫掌笑道，“不如我們現在就定下一筆交易。”
慕少艾已習慣他跳躍的說話方式，也不搭理，只道，“你覺得我現在對你還有幾分信任？”
“我天來眼在大局上從不含糊！”
藥師含含糊糊地笑了一聲，“說來聽聽。”
“從今天起的半個月之內，你殺了南宮神翳，我保羽人非獍性命無虞。”
“憑你？你知道羽人非獍現在在什麽地方麽？”
“你可自由驗證。”
慕少艾沉默了一會兒，掏出一個手掌大的錦盒，從左到右往內中塞入三顆藥丸，“明晚之前，把這三顆藥依次喂羽人非獍服下。如果交易成立，我會再來。告辭。”
“不送。”
眼見慕少艾走出一段路，忽又回過身來，對天來眼道，“最近也許會有南宮神翳病重的消息，你們暫且不要妄動。”
“放心，我們更願意坐收漁利。”
待到慕少艾離開，芙蓉骨來到天來眼的身後，不解道，“慕少艾今日之舉令人疑惑，我原想以他現今遭遇，只會表現得异乎尋常的冷靜從容。”
天來眼又嗤笑了一聲，“難道今天他這場表演還不够冷靜從容嗎？”
他說這話時特地把最後四個字咬得很重，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芙蓉骨。
芙蓉骨想了想，沒有說話。
天來眼轉念一想，不由感慨道，“慕少艾不惜兵行險招——我倒是忽然覺得那個羽人非獍有點意思了，可惜，可惜啊……”
“荒殺，”天來眼微斂笑意，召來一名屬下，“傳令咸律，交代他在明夜之前喂羽人非獍吃下這些藥，從左到右順序不能出錯。另有一事——關于羽人非獍的功體，須在慕少艾有所防範之前……”

江南海北長相憶，淺水深山獨掩扉。
重見太平身已老，桃源久住不得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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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