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6 [原無鄉X倦收天] 日出 100F完結撒花！！ by千夜風華| 琅琊文庫|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7.26 [原無鄉X倦收天] 日出 100F完結撒花！！ by千夜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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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弦wu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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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樓發表於: 2015-06-28 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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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幔帳層層疊疊的垂放著，將屋外的光線隔絕得看不見，一個英武的男人走了進來，侍女見到他褔了福身就靜默的退了出去，那個男人是黑海的十八皇子玄囂，素來以驍勇善戰聞名的人此刻臉上居然露出一絲溫情，到叫那些看慣了他冷酷霸道的下人有些咋舌。

帳幔升起，內室一下子明亮了起來，臥床的人似有所感，坐起身來掀開床簾。

“你幾時醒的？”

“你來的時候。”聲線冷淡平靜，和那張冷艷沒表情的臉很是映襯。

“身體怎樣？”

“並無大礙。”那坐臥著的人正是被救走的天諭，男人側身坐在床邊扶著她，低低笑了一聲，手順著肩滑下來到她腹上。

“你也真是不當心，孩子傷到怎麼辦？”

天諭一怔，放在錦被上的手一緊，上好的緞面被她抓出幾道槽來，然後她也將手搭在自己腹上：“孩子？”

“怎麼，你不知道？”玄囂低下頭親了她一口，“難怪你當時還那麼拼命，虧得我到的及時，抱你回來的時候你都暈過去了？”

“抱我回來？”天諭冷了一張臉，玄囂倒是笑嘻嘻的，“抱不得？你是我王妃還要在自己府上硬撐著面子？”

聽著他的話天諭也不理，閉上眼睛示意自己要休息了，玄囂是霸道慣了，若平時哪會由著自己被冷落，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天諭有了孩子，自然需要好好休息，所以他難得體貼的讓步了，扶了她躺下又替她掖好被子。

臨要走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什麼來，說道：“那慕崢嶸真是蠢，自作聰明，想兩邊得好處，卻不知道逆海崇帆的天諭是我黑海玄囂的王妃，他那算盤早被我們知曉，不過我們這次吃了虧，也定是要找他報回來的。”

“讓弁襲君去吧。”天諭說了這一句後再沒聲響，想是又睡了。男人點了點頭，體貼的放下帳幔。

月黑，風高，殺人夜。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慕崢嶸想得也不差，只可惜弁襲君心思九曲十八折，算准了他會出現的地方。

焦黑的高塔，殘破的院落，漆黑的死木，這裡的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景像，黑夜裡的風中似有那些無辜逝去的冤魂叫囂，這裡是逆海崇帆被燒毀的聖地。

“你不逃？”

“哼，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

“你只用明白你要死了就好了。”弁襲君手腕一側，身上殺氣四溢，黑色的劍，墨藍的的衣，幾乎都要融到這夜色裡了。慕崢嶸見他不想多費口舌，鐵了心要殺自己，倒也不急，他自那日看到天諭被玄囂救走就知道自己不好了，哪知道這人來得這樣快。此時也無別的辦法，只好對上了。

百余招後慕崢嶸有些驚異，這弁襲君的武功造詣深不可測，自己終究是行伍出身，比不得著江湖打法，對方劍招狠戾刁鑽，出招又快，再這樣下去，恐怕性命不保，此時事關性命，他也由不得講究到底是否交手的手段光明正大，反正自他決定和黑海以及逆海崇帆做交易的時候，他就回不去了，再也做不成以前的慕崢嶸了……

思及至此，他趁空當從懷中摸出藥粉，上次給天諭毒藥讓她幫忙致倦收天於死地的時候他還一並准備了些別的，現在倒派上用場了。弁襲君雖然算不得好人，但他武功修為極高，一向不屑用暗招，一時不防，被慕崢嶸的藥粉撒了個正著。

弁襲君目光一頓，趕緊閉氣後退，卻是來不及了，無論他有多快，先前不防的時候總是吸進一些，現下裡眼睛開始發花，頭也有些暈，這慕崢嶸不知道從哪裡弄來這些藥，見效如此之快。弁襲君內心暗嘆，拿劍拄地支撐著身體。慕崢嶸見藥效發作，連忙出手相擊，弁襲君到底是在江湖上生裡來死裡去的，即使身體狀況欠佳，反應還是在的，側身就地一滾，躲了開去，還平劍一揮，劃向慕崢嶸的膝蓋。

連番躲避後弁襲君喘著粗氣，神色迷離，已看不大清周圍情況，他有些惱怒，想來他高高在上這麼多年，從未吃過這種暗虧，如今栽在自己看不起眼的人手裡，心中怎能平靜。然而半晌卻不見慕崢嶸有下一步動作，他一邊暗自提防一邊悄悄運功把迷藥給逼出來。

離他幾步遠的地方慕崢嶸和杜舞雩對峙著。

杜舞雩的眼神淡淡的，輕輕地掃過此時有些狼狽的弁襲君又轉回慕崢嶸的身上，看不出他在想什麼，慕崢嶸心裡只擔心一會弁襲君把毒逼完了，合他二人之力對付自己，自己是斷無逃脫的可能性的，因此只想找出機會逃走。然而杜舞雩不動也不挪，只是看著他若有所思，自己卻是被封住了去路。

“杜舞雩，沒想到你居然是逆海崇帆的叛逆！”慕崢嶸想要恐嚇杜舞雩，可惜杜舞雩不為所動，他只得攻向杜舞雩想要突破阻攔，一來二去，二人鬥得難解難分，弁襲君聽到他二人打起來了憂心不過杜舞雩，毒未盡便過來相助。

杜舞雩被慕崢嶸將劍震脫了手，來不及回護，被他一掌拍在胸口，弁襲君見狀心中一急，也顧不上自己狀態不佳，會是累贅的可能，舉劍就刺向慕崢嶸，慕崢嶸握了杜舞雩的劍，腳下橫掃，手腕斜挑，架開劍招後又起掌翻拍，弁襲君往後退開來，惹來一陣眩暈，他捂住自己的頭穩住自己，慕崢嶸看准機會一劍擊出。

劍刺穿皮肉的聲音聽在弁襲君耳中又是一陣暈眩，他伸手握住面前人的肩：“為什麼？”

“不為什麼……”杜舞雩的聲音很輕，似乎要斷了一樣，像嘆息又像是呢喃。

早已經沒有人注意慕崢嶸了，血曳了一地。

弁襲君看著那一地的血色發不出聲音來，他要的不是這樣的結果，手為什麼在抖，臉上有什麼很燙的東西滑過，還有你為什麼要笑……

“我愛的從來就只有畫眉。”杜舞雩說。

你愛的當然從來都只有畫眉，不然為什麼從來每次都不顧我心情……

“從你讓畫眉吃下那東西的時候，我們就都回不去了……”

可是我還在做著夢，夢到那碧波萬頃的湖邊，你露出一個真心的笑。

“只有你，我永遠都無法原諒。”

你當然沒有原諒我，哈哈哈，你若是會原諒我，又怎會如此的報復我，明知道我……你是要讓我的余生都悔，都怨，都恨，活得再也不安生。

弁襲君抱著杜舞雩漸漸冷卻的屍體哭得讓人心顫，可是他想要留住的那個人聽不到他的哭聲。

天地暮色，四方雲傾，獨剩一人傷心，卻只是用情深處最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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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樓發表於: 2015-06-28 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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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置辦了兩輛馬車，自己帶著原無鄉，鷇音子和無夢生先行回皇城，余下的人馬由紅雀安排。

行了大半日，太陽也升的老高，倦收天抹了一把額上的汗就見著馬車裡面伸出一只干淨修長的手，手上捏著一個水囊。原無鄉掀開車簾瞧著他，笑著把水往前遞了遞：“你喝口水吧，看你熱的。”說罷便到倦收天身邊坐下。

倦收天結果水囊打開喝了一口道：“你跑出來做什麼，外面日頭毒。”
原無鄉只溫笑著看著他，清亮的眼底閃著莫名的光彩，倦收天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急著要推他回馬車內休息，卻不料突然被原無鄉一把抱住了。

“唔……”原無鄉抱著他的腰低呼了一聲，倦收天疑他毒發，心下慌亂，方寸全無，只趕忙想喊無夢生。

“怎會，不是吃了延緩毒發的藥嗎？”他扶住原無鄉，焦急的看著他，原無鄉的肩一抖一抖的，倦收天更急了，拿了他的肩想要掰過來看清楚，“你到底怎樣？”

無夢生的馬車在前面離得有些遠，此時也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事，原無鄉環抱著倦收天，把臉埋在他胸前死活就是不肯抬頭，還有氣無力的說道：“阿倦，我頭昏……”

倦收天聽他回話這才松了一口氣，好算不是毒發，估計是日頭太大，原無鄉第二次毒發又厲害得很，傷了元氣受不住曬才頭暈，雖然不是毒發，但倦收天總歸是擔心的，因說道：“我看你還是回馬車裡臥著吧，這日頭你受不住的。”

原無鄉不松手，反而抱緊了倦收天：“阿倦你和我一起進去，外頭太陽大。”

倦收天經不住他磨，只好答應他。二人坐進馬車原無鄉也不老老實實的坐著，仍是抱著倦收天倒在坐墊上不松手，哪裡有半點頭昏的樣子。原無鄉的臉貼著他頸項，惡劣的拿自己的下巴在他肩窩上蹭著，唇也時不時擦過他的頸子，倦收天身子僵硬成一塊，又因為他的下巴戳的癢，身子一抖一抖的，擔心他現在身體狀況不敢用力掙扎，猶豫了片刻也只把那在自己肩窩處作亂的下巴給推開了，“癢……”

原無鄉輕聲呵笑，把他面對著自己，然後湊上去吻他，他與倦收天這般親近也不是第一次，所以倦收天也不若最初那般總是推拒，反而順從的承接了這個吻，耐心的和他糾纏。漸漸的隨著原無鄉的深入倦收天開始主動的回應，唇舌相抵的這一刻二人竟然都產生了醉意，纏綿繾綣。

沒有人管顧的馬車由著馬匹自顧自的跟著前面的車輛前行著，過了許久那車裡二人方才分開，倦收天面紅耳赤，大口的喘著氣唇色嫣紅，原無鄉眼睛明亮，唇邊帶著笑意的看著他，少傾又貼過去用雙唇蹭著他的臉頰。倦收天可再也耐不住他這樣沒羞沒臊的樣子，用手隔了他，沒好氣的說道：“你再這樣我便出去看顧馬車了。”

原無鄉知他說得到做得到，拉了他的手：“你躺下歇著會吧，那馬曉得怎樣走，再不濟，它也知道跟著鷇音子他們的那一匹，我不再鬧你便是。”說罷攬了人也真的規規矩矩的躺下睡覺。倦收天在搖晃的馬車裡沒過一會便睡著了，原無鄉盯了他片刻後也摟著人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倦收天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無夢生挑起馬車的門簾帶著笑意看著自己，而原無鄉的手還攬在自己腰上，正睡得香甜，一時囧的不知道往哪裡躲好，好在無夢生並不是要看他笑話的，落了車簾在外面說道：“我說你們後面怎麼無聲無息的，感情都躲裡面睡著了，也虧得這匹老馬曉得跟著我們。”

倦收天面上一陣尷尬，只好挪了原無鄉的手走下馬車來，也不接無夢生的話題：“現在到了哪裡？”

“離下一個城鎮還有些遠，我們停下來吃些干糧，晚上怕是要睡在馬車裡了。”

倦收天點點頭，“原無鄉就先讓他睡著吧，醒了我會讓他吃東西的，我下來走動走動。”說著真在附近晃了一圈，他來去拿了水囊取了些水回來，才分好便見鷇音子遞了塊餅過來，道了聲謝接過來坐下吃了。也不知道他二人是怎樣保管的，這餅過了一日了卻還是酥香的。

鷇音子見他吃完後才開口說道：“這次逆海崇帆的事情鬧得那麼大，轟轟烈烈的，可收場得未免太過簡單……”

太過簡單？倦收天心想，那麼大的火，那麼多的死傷，怎麼就說是簡單收場呢？他表現得太明顯，鷇音子一看就知，於是解釋道：“我是指這次圍剿行動除了你二人中毒，我被綁之外，幾乎沒遇到什麼抵抗，以逆海崇帆的勢力和天諭弁襲君的計謀可不該是這樣的情況，現在這個樣子，倒不如說，他們是故意舍棄逆海崇帆的。這其中必定有什麼陰謀。”

“有什麼陰謀？”倦收天放下手中的餅問，他以為這件事情到這裡就完了的，卻不知還要牽扯進什麼裡。

“你不是說天諭被一個人救走了？”

“是。”

“那就對了，如果有陰謀的話，那必定是和這個救走天諭的人有關，最初逆海崇帆的動作都是為黑海提供方便的，那麼此人只怕也與黑海脫不了關系。”

“你是說，這件事還在黑海的謀劃當中？”

“只怕是了……”鷇音子仰頭將目光眺向天際，無夢生在一邊不做言語，手上拿了一把小小的匕首慢慢的削了地栗子，隨後塞到鷇音子嘴邊。突然觸到一個冰涼的東西，鷇音子一頓，隨後看到無夢生遞到嘴邊的東西，張嘴接了下來，嚼了嚼脆甜爽口。

無夢生垂了眸收回手接著削，一邊說到：“不管是不是，現在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最重要的是要先回去給原無鄉把毒解了。”

倦收天點點頭，站起身來：“我已給人著了信，告知父王我將不日回城，那轉心珠我會向靈犀借取的，我去喊原無鄉起來吃點東西。”

無夢生這邊表示知道了，然後把手裡的剛削好的幾個地栗子遞給他：“剛醒可能有些反胃，鷇音子那藥確實會讓人睡醒後作嘔，吃點會好些。”

倦收天接過，掀了車簾去喊原無鄉起來。見他走遠了，無夢生往嘴裡塞了一個地栗子，嚼了嚼咽下，然後歪在鷇音子身上靠著：“我們回去吧。”

鷇音子應了聲，無夢生突然側過身子面對著他，眼睛認真的看著他：“我是說，回羅浮丹境，回你那茅草屋裡……等我替原無鄉解了毒，我們就回去。”

微微睜大眼睛，對他來說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失態了，鷇音子絕少露出這樣的表情，但此刻他也顧不了那麼多，直盯住無夢生的眼睛：“你是說你會安心退隱，再不管這些凡塵俗事？”

無夢生點點頭，這回鷇音子被綁差點遇難的事幾乎叫他驚懼的肝膽俱裂，他不想再經歷一次這樣的事情，同時他也明白了當初鷇音子碰到自己那時將死，以為再也救不回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了。他想通了，這天下終歸是人才輩出的，不是他一人在就能拯救，也不是他不在就無以為繼的。如今他二人身體再不如從前，留下來也不過是包袱，倒不如好好惜命，替自己最重要的人想想。

“好。”鷇音子見無夢生是認真的，心中舒了一口氣，答應了他。

且不說倦收天這邊是怎樣趕路的，那著信的鴿子卻是飛得快，央千澈站在樞隸院前捉了鴿子翅膀從它腳上解下竹筒後揚手放了，那鴿子拍打了幾下翅膀飛得遠了，落了一根白色的羽毛，輕飄飄的落下。他展開竹筒中的紙卷，是倦收天的著信，匆匆掃過之後又趕忙叫人備下紙筆研磨，草書一份奏折，才匆匆忙忙的往議事堂的方向小跑了去。

“恩？”王站在桌側一手捏著央千澈的奏折，一手捏著倦收天讓飛鴿傳遞過來的紙卷，“太傅，你有何看法？”

“慕崢嶸此人現在的存在太過尷尬……”

王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東西，手指敲了敲桌子，復笑了笑，“慕崢嶸倒不是問題，只是北芳秀終究還是……離成為一個王有些遠。”

“臣知罪，還望陛下降罪。”他身為王儲的老師，王卻對他說王儲離成為一個王有些遠，這叫他如何作想，只得跪下請罪。

“夠了夠了，你也來這套，明知道我不會降你罪還請罪，”王不耐的揮了揮手，“黑海怕是找到理由發兵了，這段時日他們軍餉也是籌夠了。”

王袖手一拂坐上正中的椅子，支著頭盯著剛才被他放在桌上的兩樣東西，隨後又說道：“你草擬一下，封慕崢嶸定國侯，即日起回來交接。另外，那個人那邊你讓他注意黑海大軍的動向。”

“謹遵旨意。”

加緊趕路的四人終於是到了皇城，倦收天一進城安排好人在原無鄉居住的宅子裡後就直奔了皇宮去了。原先沒互通心意時也時常不見，但那時多還能勸慰自己，現今二人心意相通，一刻不見，思念更甚。倦收天也不過才走了一個時辰，原無鄉就有些百無聊賴的樣子，斜倚在池邊發呆，那池子他剛到著宅子裡時修葺了的，此時水光如鏡，荷葉掌珠，幾支新荷綽約，天光倒映在水面，雲影徘徊，幾尾錦鯉自水裡游出，魚尾輕擺，清波瀲灩，煞是好看。

他與倦收天初次相識也是這個時節，轉眼一載已過，他二人關系已非同一般，只得說是命運的安排，不然為何那天自己會從那條街走過，為何誰都沒注意就注意了他，為何他誰都沒理就理了自己，綜此萬般，只是一個緣字。

倦收天急著進了宮也沒著人通傳，直接進了靈犀慣常住著的惜雲殿，殿門前的侍衛見到倦收天一陣風似的走過，慌忙下跪行禮，隨後中殿那裡有人喊著北芳秀殿下駕臨，一疊聲的傳到靈犀耳裡。

靈犀自然奇怪，她向來不喜倦收天所以從不會主動去過多接觸，倦收天也不是一個容易親近的人，此番卻不知道是何原因來訪了。她因傷了心，在這宮中已經幾月未踏出宮門了，更不知曉外面發生何事。

著人准備好後她在正廳中等待著倦收天的到來，然而倦收天進來的時候她還是有些被驚訝到的。倦收天瘦了很多，身上的銳氣也消減也許多，眸中帶著疲憊倦色，眉間的憂愁也顯而易見。

“你……”

“我求你……救他。”

這句話一出，靈犀更加驚訝了，曾幾何時北芳秀低過頭？而如今他卻開口說了求字，求的還是自己，但是那個他又是誰呢？自己又如何能救呢？明明自己不喜這人銳意傲氣，如今看他低聲下氣了，心中卻更怒了，決意要刁難他。

“你說救我便該救麼，你我本就無什麼情分可講，我倒是不知道究竟是誰能夠讓一向恣意高傲的北芳秀低聲下氣過來求人。”

倦收天本來就是連日趕路未曾歇息就直奔過來求轉心珠，只憑著一股心焦的感覺，話就沒經過腦子一股腦的說了出來，他心憂原無鄉，又怎麼會記得自己的傲氣，如今聽靈犀一提，才覺得大為不妥，因此也整頓了下自己的情緒，待平定後才接著說道：“原無鄉中了一種劇毒，名為牽機，現在已經知道解藥如何配置，卻缺少一樣東西。”

“哦？照你的意思就是說那樣東西我有……是什麼東西？”

倦收天點點頭：“轉心珠。父王當日賜予你了。”

靈犀心中一動，轉心珠確實是被王賜給自己了，她要那顆珠子也沒什麼用，但給的太干脆了她又拉不下面子，畢竟自己剛才話說得可不好聽，因此又道：“我與原無鄉並無恩怨，救他一命也無妨，只是你知道我不怎麼喜歡你，這顆轉心珠也不會輕易給你。”

“條件？！”倦收天聽這意思就是她願意拿出轉心珠救原無鄉了，心想只要她肯讓出轉心珠，不管什麼條件，他都應了。

“幫我殺掉慕崢嶸！”靈犀本是隨口說的，並未想起要倦收天做什麼，而剛才倦收天眼中一瞬間迸發出的喜悅讓她有些愣神，想起了自己曾經似乎也有過那樣的喜悅，那時候是多麼明媚和燦爛的心情，她是第一次如此的喜歡了一個人，如此激動的想要告知他自己的心情，可是後來呢，自己得到了什麼？一切的一切都被慕崢嶸給毀了，思及至此，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仿佛能撕碎那看不到的對方一樣。

倦收天一愣，顯然不知道她和慕崢嶸之間的糾葛，然而靈犀沉郁了這麼久今天卻像感情找到了一個突破口一樣宣泄了出來。

“他欺我辱我騙我，我恨，但他救過我，我又沒有辦法下得了手報仇。我回來靜思了這段時日，仍是心中怨憤難平，如果不是他，我和山龍說不定還有可能，不想如今，我已是飄零楊花，無顏再面對心中那人。”

倦收天聽得心驚，他雖感情遲鈍，但到底是個常識還在的人，靈犀這話分明是遭慕崢嶸污了清白。原本他與靈犀無甚感情，今番聽聞她之遭遇，心中且憐且怒，憐的是靈犀這份悲苦獨自苦撐，怒的是慕崢嶸妄稱君子，做出這等下作之事，又記起他和逆海崇帆合作之事，一時手攥得骨節作響，少傾他才說道：“你先救原無鄉，我去為你討回公道，至於山龍，他本是豁達之人，當不會介意的，你不要多想。”

見靈犀不答話，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別人，只拿金色的眼靜靜的看著她，過了會才默默起身離開。

“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夢隨風萬裡，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倦收天轉身後不久，身後響起了靈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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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樓發表於: 2015-06-28 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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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自靈犀那裡離開，終究是被她的事情震撼的，深覺這個女子的痛苦與悲情，種種情緒加之疲勞使得胸中郁結，仿佛被人捏住喉嚨一般。他煩亂的一掌拍在樹干上，被震下的葉子簌簌的落下，一地凌亂。

他自為靈犀不公，對慕崢嶸惱怒，又為山龍惋惜……卻又對發生的事情無能為力。

才佇立片刻已經有人來請了，說是王知道他回來，讓他前去議事廳。倦收天表示知道了，就暫且將情緒壓了下去，隨了來人去王那裡。

“你回來了？”

“是。”

“怎麼先去了靈犀那裡？”

倦收天垂眸，過了片刻他才說道：“靈犀的事……”他想問的是靈犀的事王知不知道，王似是了然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她說要我殺掉慕崢嶸……”

王沒有對這句話做出反應，似乎不在乎倦收天是否真的會去殺掉慕崢嶸，或者說，他對倦收天說出這句話的目的不以為意。

“很早之前我就知道父王認靈犀做義女不會是沒有理由的……只是，做一個帝王，真的需要犧牲別人的幸福嗎？”

大殿上的人看著他最得意的兒子，整個北域的驕傲，嘴角浮現出一抹笑意，帶著慈愛和嘲諷的神色，倦收天每每看到這個表情總是會偏開頭去，他的父王在用自己的方式給予他教訓，他以前雖然覺得太絕情並且沒有必要，卻從來沒有反抗過，然而如今卻是無法不動容了。倦收天看著那個看似嬌蠻實則率性認真的女孩對花空嘆，昔日嬌俏的臉上盡是苦澀和仇怨，心裡就產生了一種質問自己父王的衝動。

“是啊，我認靈犀做義女當然是有目的的，如果讓靈犀下嫁，你說有什麼比帝王的恩寵更讓人難以違背呢。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我倒是不知道感情能讓人衝動得忘了分寸。慕崢嶸現在就不得不除，卻需要有一個好的借口。本來我只打算找個人牽制他就好，可沒想到他送了我這麼好一個機會。呵，玷污皇室清白，這樣的罪名，你說我該怎樣處置他，恩？”

“……”倦收天怒目，“你要以這樣的理由去處置慕崢嶸，靈犀如何處之，別人怎樣看她？”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對靈犀這孩子也是真的喜愛，誰知道慕崢嶸居然膽大包天，做出這樣的事。”那人說出這樣的話，似乎真的是對慕崢嶸做出的事情感到憤怒，過了一會他又說道：“靈犀還有機會不是嗎，那個叫山龍的，靈犀不是喜歡他嗎，如果他因為這就嫌棄靈犀，那這個男人不要也罷。”

倦收天驚訝的看著殿上的人，他沒想到自己的父王居然知道靈犀和山龍的事，並且是真的想要除掉慕崢嶸，為此不擇手段。

“父王，我不明白，沒有靈犀這件事情，慕崢嶸也算是一個盡忠職守的人，為甚麼會想要除掉他？”倦收天沒有打算說出慕崢嶸勾結黑海和逆海崇帆的事，畢竟也都沒有意義了。

“哼，”王輕哼了一聲，似是嘲笑他的無知，從座椅上起身來走到他面前，看著他的眼睛，“是啊，我還活著，他當然盡忠職守，可將來站在這個位置上的人遲早是你，你沒有辦法控制的人，我能留下嗎？”

倦收天內心一震，他沒有想到他的父王做的這些算計竟然是都在為以後的自己做打算，他還在為這件事實所震撼，他的父王又接著說了：“這個江山想要坐得穩，光你自己優秀優秀是沒有用的。你不能信任任何人，所以必須要做到能夠掌控所有人，只要他們專心為你辦事就好了……北芳秀，你還未夠啊”

“慕崢嶸死後，軍隊怎麼辦？”

“你放心，我自有安排。”王笑的莫測，眼中閃過的光彩叫人心驚，於是倦收天只得低下頭去。

又問過一些關於圍剿逆海崇帆過程的事後王才揮手讓倦收天離去了，只是倦收天才走片刻，王的臉就陰沉了下來，明顯的帶著不滿和狠戾的表情的。

跪伏在殿前的是之前讓跟隨在倦收天身側的紅雀，原來他也在今日到達了皇城向王復命，另一側跪伏的人則是王喊過來問話的。

“你是說他去靈犀那裡是為了要轉心珠？”轉心珠他還是有些印像的，他所收的貢品雖多，但是賜出去什麼，卻是記得清楚，因為每件賜出去的東西他都是有一定的用意的。上位者賜予下位者物品無非就是恩威並施，賞罰用得好了對於御人總有一定幫助。

“轉心珠是制作做牽機解藥的重要成份，原無鄉為救殿下中了牽機。”

紅雀的話說完，王的眼底閃過一絲流光，隨即若有所思起來：“他們回來中途發生了什麼？”

“這，屬下不知，殿下他們為了不延誤病情是提前出發的，我被留下來帶領大隊人馬回來，安排好後我才自己趕回來復命的。”

“哦……”王沉了沉眼，手上把玩著白玉紙鎮，隨後道：“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轉心珠拿到了手，原無鄉的毒眼看著就可以解了，倦收天卻還是不大放心，生怕耽誤了時間讓人牽了馬就火速的趕往皇宮外原無鄉的宅子。無夢生早就做好了准備，只等倦收天的轉心珠到來。

馬的嘶鳴從院門口傳來的時候原無鄉嗖的從池子前站起來奔了出去，“阿倦！”

倦收天偏過頭看見他，皺了下眉：“你跑出來做什麼？”上次無夢生和他說過，那毒隨著血液侵害筋骨肌肉，讓人全身疼痛無比，中毒之人在三次毒發的過程當中又會逐漸身體消瘦，渾身無力，直至最後一次毒發，渾身發緊，疼痛抽搐窒息而死，死狀如牽機。原無鄉訕訕的，也知道倦收天是擔心他，便是沒了理由狡辯，畢竟他北芳秀的脾氣還在，發起火來倒也真嚇人。

他翻身下馬來仔細的看了原無鄉，也不過半日未見，卻覺得他又瘦了，因此扯了他疾步進了屋。看他在前面步履匆匆，說一不二的樣子，原無鄉有些啞然，倦收天的強勢他是見過的，只不過這段日子裡見到他多半是順從的，便忘了這人骨子裡的傲意強悍。

把人推到床上躺好後，倦收天才從懷裡掏出裝著轉心珠的沉木匣子，原無鄉好奇的探過頭想要看那救命珍寶的樣子，又被倦收天給按了下去，他把轉心珠遞給在一邊候著的無夢生，無夢生接過來打開看了看，點點頭：“確實是轉心珠，我這就去把它研磨碎了入藥。”

倦收天一挑眉，從他手裡拿過轉心珠，運轉內力，掌心用力，那顆瑩潤的珍寶就碎成了粉末被他倒入干淨的茶碗裡：“不必麻煩了，這樣比較快。”

“……”如果不是要維持自己的風度，無夢生的嘴角一定會控制不住抽搐，好在他很淡定了拿了裝著碎成粉的轉心珠出去了。原無鄉看著這個場景有些好笑，一時沒控制好，真的笑了出來，倦收天過頭來盯著他，金色的眼眸暗沉暗沉的：“這麼好笑？”

“……不好笑。”原無鄉閉了嘴，在心裡感嘆，得，之前圍剿逆海崇帆的那段日子是蜜月期，現在回來了，阿倦的氣勢也回來了，還學會了家暴……

倦收天見他安分下來的樣子心裡也微微軟了下來，眼睛注視著他許久，然後突然問道：“原無鄉，如果命運弄人，你又當如何？”

“如何？”原無鄉一愣，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麼，突然問起這樣沒頭沒尾的話來，便也拿目光回視著他，片刻之後，倦收天收回目光說道：“沒什麼，我去看看無夢生那邊還需不需要幫忙，你且躺著。”

倦收天的背影看上去有些沉重，原無鄉知道他一回北域就會背負很多東西，只因為他是北芳秀，有那麼一瞬間他想過，如果倦收天不是北芳秀會不會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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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樓發表於: 2015-06-28 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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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原無鄉房間的倦收天並沒有真的去幫無夢生，他那邊自有鷇音子，自己沒必要去打擾，而如今靈犀所求的事和父王所做的打算這二者在他心中盤桓，思量許久，還是心疼靈犀的心情占了上風。

無夢生自煎藥的廚房裡看了一眼廊下的倦收天，側頭問鷇音子：“你說他倆怎樣？”

鷇音子但笑不語，捻了無夢生一縷發絲在指尖摩挲，“你還沒管夠事？”

無夢生撇了撇嘴，扇了扇藥爐子。

“命自有天定。”鷇音子見他那般表情，又補上了一句。

“我當初認識你的時候你也總是這樣神棍的言論……”

眼睛裡閃動著笑意，鷇音子微微俯下身子，無夢生抬起臉看著他，任他在自己嘴角啄了一口。

“是啊，可是我最後也說了，事在人為嘛。”鷇音子嗓音還帶著愉悅的愉悅的顫音，薄削的嘴角溫柔的挑起。

“狡猾。”

無夢生說熬好的藥裡還需要鮮血為藥引，倦收天二話沒說的劃開手掌給放了半碗，看得無夢生直喊停，鷇音子在一旁對這兩人無奈，“倦收天，你是要讓原無鄉喝血喝飽麼？還有，三余，流血是你喊停就停的嗎……”

無夢生這邊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馬上拿了止血藥粉給倦收天撒上，還狠狠的打了個結，感受到倦收天猛地一抖才揚起一個無害的笑容端著藥給原無鄉送去了。

鷇音子拍拍倦收天的肩：“原無鄉喝了藥就沒事了，你去歇一下吧，看上去很疲倦。”

倦收天躊躇了一下看向原無鄉的房間，鷇音子見他是想先去看看原無鄉的樣子，“你想見他又不急於一時，先去休息吧，他喝了藥也是會睡著了，無夢生給他加了安神的藥。”

點點頭，不再糾結，倦收天回了自己的房間，他一直都沒好好休息，實在困乏得很。

第二天醒過來後倦收天問了原無鄉調養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後，鷇音子和無夢生就提出要離開隱居的想法，倦收天因覺得之前的事情勞動他二人費心費力還受了傷，實在過意不去，卻也知道自己不該挽留，便只備了些銀錢藥材給他二人帶上，畢竟無夢生調養身體還需得不少東西。鷇音子倒也不推辭，一一接受了，反正就他了解，倦收天那倔脾氣，若是不接下，也不知道他要糾結到什麼時候去。

看著他二人遠去的馬車，倦收天心中還是有些悵惘，這倒是他第一次有了離別的愁緒，他二人也是自己在遇到原無鄉之後又結交的友人，教導和幫助自己許多，相處起來的時日也是輕松愉快，如今遠別，確實不舍。

考慮到原無鄉中毒元氣大損，倦收天自宮裡藥房拿了一只老參來給他，原無鄉覺著那參用紅繩纏著甚為有意思，便說道：“挺有意思的，做什麼給這參纏著紅繩？”

“我也覺得怪有意思的，”倦收天潑了壺裡的冷茶，重新沏了一壺，聽見他的話笑了一笑，走過去瞧著他在那裡解紅繩的動作，“我聽太傅說，那些參農是怕這人參跑了，所以才用紅繩系著的。”

“怕它跑了？用紅繩系著就不跑？”

“不跑。誒，你干什麼……？”倦收天看著剛才還在解紅繩的人把紅繩往自己手上一圈一圈的纏繞著，然後另一端系在自己手上。

“纏紅繩啊。”原無鄉邊纏邊答。

“你纏我做什麼？！”

“當然是怕你跑了啊。”

倦收天頓時耳根發熱，要扯回自己的手，反被原無鄉捉住，看著他低頭認真的繞著紅線樣子，臉上也紅了起來，卻再沒把手抽回來：“我，我又不會跑了……”

在原無鄉接下來修養的這幾日裡倦收天迅速動作了，因為父王的一道詔旨，慕崢嶸確實回朝了，卻並沒有覲見，倦收天在尋找他的時候意外的發現山龍也在尋找慕崢嶸，略一思索下便知山龍並非對靈犀全無情意。更讓人驚訝的是，弁襲君似乎和山龍達成某種協議或者共識，兩人一起對付慕崢嶸。但是慕崢嶸狡猾多端，險些讓山龍喪命，好在倦收天及時出現了救了他。

在此之後弁襲君卻是不知去向，倦收天只得帶了山龍回去救治，也好叫靈犀來探探他，若是能解開心結，那便再好不過了。

“他死了。”倦收天對靈犀說，那時候窗外的樹木綠得蔥蘢，鳥雀歡愉，靈犀卻在發呆，似乎沒有聽到倦收天的話，“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自己的心突然清靜了、看開了。”

“……”倦收天將看著她的目光收回，也看向那些在樹枝間嬉戲的鳥兒，“我殺慕崢嶸的時候遇到了山龍。”

明顯的感覺到身旁的人呼吸一頓，倦收天接著說道：“他受了傷，很重，差點被慕崢嶸殺了。”

靈犀眼底升起了一些淚水，盈盈如波卻又是痛苦糾結的，“他不是無情的嗎，又為什麼去找慕崢嶸。”

“你應該猜得到為什麼的。”

“他在哪裡？”沉默了半晌靈犀問道，倦收天告訴了他山龍的所在就離開了，剩下的事情不是他能插手的，而且，他好幾天沒有見到原無鄉了，突然很想他。

靈犀見到山龍的時候他正在昏睡當中，照料幾日後，山龍逐漸醒來，看到坐在身邊的靈犀有些不知所措，忽然就轉開了視線，靈犀苦笑，將手中的藥碗放到他手裡：“既然醒了就把藥喝了，我先出去。”

山龍端著碗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掛滿深深的無奈，也不知自己是心酸還是心疼。

整個下午靈犀沒在過來，只在第二日清晨的時候送了熱水來，她看了眼山龍，忽然問道：“你一夜沒睡嗎？”

“不，只是做了個夢，醒的早了。”

“那有夢到我嗎？”

“有……夢到你青燈為伴，削發為尼。”

靈犀呼吸一窒，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隨後笑了起來，“你明知道我希望聽到什麼話，你卻給了我一句最可笑的話…….呵……哈哈哈哈哈哈”笑著笑著，最後蹲在地上痛哭不止，山龍心痛，卻強迫自己不要去扶她，終於靈犀哭完擦干眼淚，“我不會再來找你了，你會如願的……”

倦收天不知道靈犀在山龍那裡發生了什麼，只是自那裡回來後就愈發的陷入沉默不語的狀態，她離開山龍那裡後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生出去看看自己救的人的想法，她的臉色太過於灰敗，以至於讓倦收天有些憂心。

“你怎樣？”

“我？我很好……”靈犀被倦收天送了出來，“我已心無掛念，只願長伴青燈。”

她看看前方，眼裡卻又映不出任何，倦收天無法，對她決定也說不出話來。

“我送你回去。”

哐！央千澈是第一次看到王有這樣情緒外漏的時候，在聽到消息後，他幾乎立刻就把手上的茶杯給重重的磕在了桌上，眼神陰鷙，面容冷峻。

“你說北芳秀殺了慕崢嶸？他自己動的手？”他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咬著牙說出來的。

“是。本來是一個叫山龍的人出的手，可是殿下出現了，救了山龍，殺了慕崢嶸。”答話的人有些抖，王可怕是肯定的，只是他很少會這樣明顯的生氣。

“好，很好，給我把北芳秀找過來！”

王閉著眼睛坐在座位上，除了周身的氣壓，已經看不出他前一刻的情緒了，央千澈並不想再留在這裡，看到的越多就離危險越近，他是知道的，因此他靜靜的退了出去，掩好門。

直至倦收天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王才幽幽的睜開了眼睛，目光鎖住站在面前的倦收天，他的語氣裡也聽不出情緒來了，冷硬的聲線如同敲擊在白玉地板上一般，又仿佛直接敲在了倦收天的心上一樣，於是倦收天有些緊張的握了握手。

“北芳秀，你知道什麼是江湖嗎？”王不等倦收天回答，又說道，“你又懂什麼是廟堂嗎？”

倦收天無法答話，確切的說，他也不敢答話，他在很多決斷上都存在著失誤，他意識到的，沒意識的，這些都足夠讓自己的父王產生怒氣。

“人常說廟堂之高，江湖之遠，這句話對也不對。廟堂高高不過九重天，江湖遠遠不過地之角，凡所世間萬物皆有牽系。江湖上快意恩仇是赤裸裸的弱肉強食，而廟堂上更多的則是一個謀字，步步為營，機謀巧變，這就決定了有很多東西是不能放在台面上的。很多事情我們只需要謀劃就好了，不需要親自去動手，也不需要去做獨行俠！”

“江湖和廟堂從來都不是兩個單一的個體，我們需要江湖的人來掩人耳目，江湖的人需要我們提供富貴榮華，二者依存自當物盡其用。”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你身為唯一的王儲，北域的北芳秀，更不應該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連番事件你犯的一個大錯就是沒有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因為自己武學尚可就將自己當做了江湖人士，渾做那廝殺卻不考慮自己背負的責任。”

“逆海崇帆的人要滅，不該拿你的命去換，慕崢嶸的命要取，也無須你惹上非議去動手。你身後有著大量的人可以使用，這就是身為上位者的權利，你懂嗎。”一連番的話語出口，王才將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仿佛是為了宣泄心中的怒氣。他確實怒卻也失望，心中像燒著一團火又像悶著絮，堵得人發慌，燒的人難受。這是他一心栽培的北芳秀，可如今卻叫人接連失望。

他知道鋼要千錘百煉才能成型，他耐心的培養著……以前倦收天是一塊純粹的原鐵，資質好，但是沒有經過加熱是不能敲打的。北芳秀從來只能看到自己一個人，而不在意身邊的人，也不屑於他們的用途。後來原無鄉的到來是一個很好的契機，北芳秀是第一次在意一個人，所以自己把原無鄉留下來了。

確實，這有些作用，北芳秀有了些改變，也不再因為自己的傲氣忽略周圍的人的作用，但是他要的絕不是這個效果！他想要的是讓他學會如何御人，而不是自己去拼命……

“從今往後不要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北芳秀！”王特意將北芳秀幾個字咬得很重，然後看著倦收天的表情。這是他的父王第一次說這麼多話，換做是以前他會直接給自己一個教訓，只是現今這個教訓實在是太大了，都不需要他的父王給他教訓。

以前他在王面前垂眸是為了隔絕這個世界映入他的眼底，而現在他垂眸卻是因為愧疚，是的，對自己父王的愧疚。

倦收天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王儲，很多方面都是……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一句話也沒法說出來，於是撩起了衣服下擺，靜默的跪了下來。

王深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背過身去掩飾自己眼裡濃濃的倦怠感：“你起來吧，我只想讓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倦收天不動，王的語氣比剛才指出他所犯之錯時又嚴厲了些：“給我起來！”

直到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王才說：“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北芳秀，只是身為王更加的由不得自己罷了，牽一發而動全身你知道嗎……”他的手摩挲過扶手光滑的把柄，“逆海崇帆的額事情沒有處理好，給了黑海發兵的借口。”

“我……”倦收天開口，但是被王截住。

“算了，這件事情你就不要關注了。你下去吧，我頭有些疼，幫我把御醫喊來。”

“是。”

“還有，記住你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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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樓發表於: 2015-06-28 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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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了？”原無鄉問。

倦收天自回來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倒茶的時候茶杯滿了還在繼續，手燙了半天也沒反應，然後疼起來的時候，手已經紅了一大塊。原無鄉從他手上拿過茶壺，扯了他到池邊將他燙了的手按進池子裡，倦收天抿著唇，手上傳來的刺痛感和冷水浸沒的冰涼觸感稍稍讓他回了神。

他動了動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原無鄉見他的手只是紅了並無大礙便松了開來，“你這幾天太不對勁，在想什麼？”

“不，沒什麼。”倦收天站起身來，他的袖子剛才被拖進水裡，此刻滴著水，他正好借著換衣服的空檔避開原無鄉的問題，“我去換件衣裳……”

原無鄉跟著倦收天進了房間，他手一帶，將倦收天按到牆上：“你不敢看我，你回去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倦收天伸手捉住他的手腕反折脫出控制，然後原無鄉又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制住他，他二人就在房內拆起招來，打了接近一個時辰兩人才癱坐在地上氣喘吁吁。原無鄉仰著頭就地躺下來，他的嘴角被剛才倦收天實打實的揍了一下，破了個扣子，滲出血絲來。

“我說阿倦，你也真狠心，居然真打我……”

倦收天原本撐著地喘著氣，聽他一說頓了一下，瞧見那嘴角果然是被自己打破了這刻才有些心疼。他本是自己心情不好，卻因為原無鄉關心自己而任性的和他打了起來，心下十分歉疚，便湊過去在他唇角輕輕地摸了摸。

“你怎樣，疼不疼？”

原無鄉不做聲，眼睛裡如同倒映著星夜般，任由倦收天帶著擔憂的撫摸自己的傷口，他忽然想起那天元宵節的時候，星河天懸，燈籠裡燭光幽昧，水波拍擊在船舷上的聲音在大腦裡回蕩，輕柔的，蠱惑的。於是他像那天一樣伸出手將人給拉到懷裡扣住，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沒有被人甩開，倦收天有些疑惑的看著他，似乎是在確認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惹惱了人。
輕笑出聲，原無鄉的手攀上倦收天的臉，“阿倦，你猜我這個時候想做什麼？”

“做什……”話音未落，他已經被人掉了個方位壓在身下，未說完的話被吞回嘴裡，他看著上方的人暗沉沉的眸子裡湧動的情緒和感情，忽然就別扭了起來，眼神游移，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臉上，很快唇舌相接的熟悉觸感讓倦收天本能的回應，原無鄉的手在背上游走，即使隔著衣服倦收天也能感受到那掌心的溫度，那溫度帶起的酥麻讓他不自覺的顫抖著，想要抵抗確無法動彈。原無鄉的吻來到頸邊，吮吸了幾口後慢慢的挪到耳側，將他那瑩潤的耳珠含住舔弄輕咬。倦收天亂了呼吸，推拒的手變成扯著他的衣服，僵著身體不敢動。

原無鄉松開口，支起上半身看著他，唇邊逸出一聲輕笑：“阿倦，你這般年紀，尋常皇子可都是納了妃的，你怎這般生澀？”

倦收天本被他撥弄得目眩神迷，忽聽得這句話，神智立刻回清，臉色也變得清冷冷的：“自然不若你，你倒是說說你如何知道得這麼清楚。”

見他臉上露出一副得逞了的笑容，倦收天才覺察到自己的話帶著那麼些酸意，一時郝然，只得偏開頭緊抿著著唇不說話。原無鄉是愛煞他這模樣，越是想逗弄他：“你真想知道？”

倦收天氣鼓鼓的回過頭瞪著他時才湊過去在他耳邊飛快的說了句什麼，然後就看到一抹嫣紅從倦收天的耳根漫上整張臉，幾乎都能看到熱氣冒出來。

原無鄉只又親了親他的眼睛再沒進一步動作了，將人緊緊的環抱住，兩人身體相貼時，他埋在倦收天頸邊輕輕嘆了一口氣。

上一次他是醉了，這一次他沒有醉，只是不安，所以想要藉由這種方式確認對方來安撫自己。

不安，兩個人都是，打從心裡惶恐，這次回來明明毒也解了，兩人的感情也早已表明了，為什麼兩個人心中都覺得不踏實呢。原無鄉知道倦收天在害怕，至於在怕什麼，他不清楚，倦收天個性高傲倔強，能死撐著絕對不開口，正應了那句剛極易折的話。而自己害怕什麼，他確是再清楚不過了……只是，凡是來了，總有要面對的那一天。

原無鄉想，如果可以，時間就該停在這一刻，總好過不知道要面對些什麼的未來。可惜時間從來不知恨，片刻，他坐了起來，一只手撐著上半身斜過去瞧著仍躺著不動的倦收天，一只手撩起他散在地上的發把玩：“阿倦，你要知道，不管什麼時候，倦收天永遠都是倦收天。”

“倦收天永遠都是倦收天……”不是北芳秀，不是殿下，不是任何人，只是他自己。

倦收天瞪大著一雙眼睛看著原無鄉，忽然又閉上眼睛笑了。他的父王一直想讓他做一個優秀的王，他一直在做一個優秀的北芳秀，可他忘了做他自己。等他明白了做自己時的恣意和愉悅時，他的父王又告訴了他，這樣是不對的！

他想做自己，可是他的父王說得也沒有錯，錯的只是倦收天為什麼是北芳秀……

原無鄉一顫，倦收天的那個笑總讓他覺得心中有什麼脹滿了然後碎裂，可是他又抓不到緣由，仿佛被一條細線割破皮膚，會痛，卻始終找不到傷口。

倦收天自那日後就回了皇宮，畢竟身為儲君不可能無故住在一個質子的府宅。原無鄉無奈，除卻爭教兩處閑愁，添許多相思外，也別無他事。然而太過平靜的水面下總會藏著暗流，太過安平和樂的日子總藏著動亂。

是夜，於天際，兩星鬥艷，紅光漫天。街頭巷尾皆是奔走觀看天文奇像的，人潮湧動，內心惶惶。皇城內更是一時氣氛緊張起來，原本靜謐的夜紛擾得很，衛兵奔走整齊匆忙的腳步聲鬧得原無鄉連翻了幾個身，終於是騰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推開軒窗，只見遠方天際，赤火之星，熒熒閃爍，在天空運行，從西向東，侵入心宿，兩顆星交相輝映，一時紅光大勝，叫人心惶。

倦收天立於院內中庭抬頭觀天，沉默不語，周身的氣勢卻陡然凌冽了起來，在這壓抑的夜裡更叫周圍的人不喘過氣來。而此時北域的王站在議事廳內望著窗外的情形，陰郁沉悶的氣息不由逸了出來，上好黃梨花木的椅子被生生掰斷了扶手。

太傅央千澈站在一旁眼神憂慮：“此乃熒惑守心之像，只怕不妙啊……”

王扔下手裡的半截木頭，轉身，回坐到高位上，神色莫測，聲音叫人發寒的說道：“叫外面跪著的那群回去。”

央千澈領了旨意推門出去，外面跪伏了一地神色惶惶的大臣，聽見央千澈出來，喉間顫顫，喊出一句：“……太傅。”

只這一聲，跪伏的人嘩啦啦的全抬起了頭，神色不安的看著央千澈，眼神裡的懇求和恐懼央千澈看得明白，然而他也只是傳了旨意，並不做安慰和解釋。天像之事，他現在也全無分寸。

“你們先都回去吧。”

“這……”

“胡思亂想犯了王意，恐怕罪責也不是大人們想承擔的吧。”

“這……是，臣等告退。”

熒惑，火之精，赤帝之子。方伯之像，主歲成敗，司宗妖孽，主天子之禮，主大鴻臚、主死喪、主憂患。今其在心宿徘徊不去，兩星相互輝映，卻不知是何原因。王並無失道之舉，究竟隱患為何？央千澈立於門前百思不得其解，而黑暗中獨坐在王位上的人，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心中卻是有了判斷。

城外郊野，一男子勒馬停住，抬頭望向天際，長嘆一口氣，少傾，另一年紀尚小的少年騎馬自身後趕來：“父親作何嘆氣？”

“熒惑守心之像，我們此刻到這裡也不知是對是錯……”

“父親這是何意？熒惑守心又是什麼？”

“十二，你看心宿旁邊那顆閃爍的紅星，此星司天下人臣之過，主旱災、飢疾、兵亂、死喪、妖孽，如今入侵心宿，有一爭輝耀的勢頭，怕是禍事將近啊。”

少年聽父親之言，也是皺緊眉頭死死的盯著那兩顆交相輝映的星，那人看他表情，抬手拍了拍少年的頭：“罷了，此事也不是你我能阻止的，聽天命吧。”

“我們現在趕快進城還能找家客棧歇息，再晚了，怕是都打烊了。”

“是，父親。您仔細著衣服捂緊些，別叫風吹了。”

“哈哈，十二果然是好孩子。”那前面的灰衣人笑了幾聲，揚起馬鞭朝馬屁股上抽了一
下，兩人加快了速度朝前趕了去。

前半夜吵吵嚷嚷，後半夜到是靜悄悄的，原無鄉此刻卻是睡意全無，那天像總給他一種奇異的感覺，真要說卻又說不出來，莫名其妙的他覺得自己太平日子到頭了。

這是原無鄉第一次站在這裡，明明這間屋子裡的擺設和倦收天那書房的擺設一樣的簡單，他卻偏偏覺得這裡十分壓抑，大概是這間屋子的垂曼過多吧，他給了自己一個解釋，然後恭謙的朝上座的那個男人跪下行了禮。

窗邊的垂簾半遮著，乳白色的光線透過敞開的窗棱，如同水練一般的傾瀉進來，跳動的微塵在空氣裡游走，沉默的氛圍一直持續著，並沒有人想要先開口，這是一場鬥心的戰爭，等待著的都是對方一瞬間的破綻。

原無鄉現在很想要抬頭看，可是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動彈，第一次跪在這個人的大殿上時他也是想要抬頭，同樣是不能抬頭的場景，如此相似的氣氛如果上一次的是未知的探究，那麼這一次則是已知挑釁。

一盞茶快要飲盡，王端坐在座位上垂著眼仔細打量著原無鄉，不錯，挺沉靜的，也比倦收天多份心機。嘴角挑起一抹笑隨即瞬間消失，眼神裡沉澱出了些什麼東西，待那一絲復雜狠厲的表情消失無蹤時，他輕輕擱了手中的茶杯，茶杯的一側是昨日裡有人傳過來的折子，篇幅不長，簡單的描述也清楚的讓人知道邊關現在是什麼情形了。

上次倦收天處理逆海崇帆的失誤給了黑海發兵的理由，現在黑海已經打著旗幟出兵了，只是奇了的是，出兵的卻不是被得罪的玄囂反而是九皇子玄滅。王的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子，原無鄉身形一繃，果然沒過一會，王開口了。

“你起來吧。”

聽到這句話原無鄉再才起身，跪得久了，膝蓋都有些發麻，此刻一站起來才覺得有股刺刺的疼，他仍是不敢放松。王繞開倦收天傳自己過來，總歸是有些什麼盤算的，因此他也只得小心翼翼的候著王的下一句話，眼角卻裝作不經意的瞧向坐著的人，心裡暗嘆到，好一個英武的人，面容和倦收天倒不太像，只那雙銳利的眼睛，端的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直教看到人心裡去。於是他趕緊又垂了眼，將視線投向地面，好似要數那白玉相接的縫隙到底有多少條一般。

“聽說北芳秀與你十分交好？”

“承蒙北芳秀殿下不棄，願意瞧上我兩眼，原無鄉心中一直甚為感激。”

“只是願意瞧上兩眼？據我所知，北方秀為了救你都延誤了軍機，使得逆海崇帆的叛逆逃走了，也招致了黑海發兵我北域的戰禍啊，這些你可知道？”

“此等軍機要聞原無鄉一介質子怎能知曉，如今到叫原無鄉惶恐了。”原無鄉打著太極，他早知道王要處置自己，卻也沒料到他說得這般明顯，顯然是一刻也容不下自己了。

“和聰明人我不喜歡繞彎子，這裡只有你我，也不必打啞謎了。”王半眯了眯眼瞧著下方垂首的人。果然，那人聽了他的話抬起頭來看著他，“黑海九皇子發兵北域，我需要一個人帶隊奇襲。”

“王想讓我去？”

“不是你去就是北芳秀去，你可以選擇。”

原無鄉心中一驚，思量著王莫不是知道了自己與倦收天的關系，然而若真知道了，王也斷不可能還給自己一個選擇的條件，而該是直接下令殺了自己才對。王那邊想的卻不是這般回事，他是見倦收天待原無鄉另眼相看引為知己，如今自己提出這般要求，若原無鄉不推辭那便合了自己的意，借那奇襲利用黑海除掉原無鄉，奇襲成不成功倒是次要的，反正那個官要，拼的是軍力，他不認為自己的軍隊會輸。若是他推辭，必定也是此人明白自己的用意，更證明不能留下他，那自己便讓倦收天出征邊關遠離他，去了邊關一切都有罪負照料，倦收天也不會出什麼問題。倒是原無鄉留下來自己則有的是其他的法子處置他，倦收天那時也山水莫及，所以橫豎他都是能達到除掉原無鄉的目的。

起初他就不放心原無鄉這個人，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之後越發的覺得此人不能留，更何況熒惑守心的天像出現後，他怎麼推敲都覺得問題出現在原無鄉身上，若說理由，那只能說是身為上位者對危險的直覺。

這一番較量下來，妥協的是原無鄉。他早就猜到王不會放過自己，這個所謂的奇襲大概就是為了讓自己去送死的，既然如此，他又怎能讓倦收天去冒險，況且，留下來才是最危險的。他已經見過一次倦收天在自己面前毒發後毫無生氣的樣子，絕對無法容忍這種情況再次發生。因此他理了理衣擺神色肅穆的跪下，請求道：“罪民原無鄉請求突襲黑海，將功補過。”

王笑了，原無鄉的心裡卻不是個滋味，任誰這種被玩弄在掌心的感覺都叫人不好受，更何況，此去多半凶多吉少，怕是再也見不到阿倦了。

“你既允了此事，明日就需得出發了，此事刻不容緩。”

“原無鄉領旨。”

“那麼此事就是原無鄉因過失造成黑海發兵戰禍，特請旨前往奇襲，將功補過，王特准其意。”座上的人這樣說了一句，原無鄉下意識的握緊了手，隨後低下頭：“是。”

此番話了，原無鄉再不想多留一刻，告退後離去，也不便去尋倦收天，只好出了皇宮一人在街上徘徊。這皇城與一般城鎮不同的自然是它一年四季的繁華，無論是否正應佳節，總是這般人聲鼎沸。這般看過之後，原無鄉心中的煩悶倒是好了許多。

他偶然間瞥見一賣玉料的鋪子一時興起便停了下來，恰好胸前的護心環晃蕩入了眼，憶起從相識到如今，自己竟也沒送件什麼物什給倦收天，這倒是說不過去。雖說他貴為北域王儲，不缺什麼。可是自己送他的，到底是意義不同，這麼想著也就認真的挑揀了起來。

仔細選過後他將玉料交給店鋪的老板，扶了銀錢囑咐他刻一副無字牌，刻好後著人送到南街巷尾的那座宅子就好。原無鄉回了府宅吩咐了下人若是玉料鋪子的人送來一無字牌便收下，等北芳秀來了之後交予他，而後才回了自己歇息的屋子，收了下東西准備明天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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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樓發表於: 2015-06-28 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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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的？”倦收天站在原無鄉府宅的大門口，身前是宅子的管事，倦收天不大記得住人臉，對他沒什麼印像，只聽他說原無鄉有件東西囑咐了要他一定交給自己。

“是的，公子那日回來的時候交代過的。”那人說道，然後從懷中掏出一方錦帕，抖開後裡面是一塊羊脂白玉的無字牌。

“他人呢？今日怎不在府上，去了哪裡？”倦收天接過東西問道。

“這……公子已經走了幾日了。”

“走？”倦收天奇怪，原無鄉是父王扣下來的質子，他能走到那裡去……“這是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有一日原公子被招進宮中，回來後交代了些事情，第二天就隨著一隊人馬走了，去哪裡公子他也沒說過，只說了這玉牌等你來了一定要給你。”

倦收天摸了摸手裡的無字牌，玉質細膩，光澤溫潤猶如油脂，觸手生溫，確實是上等美玉，那雕刻也是十分用心，顯然是有人特意囑咐過的。他心下裡來不及感動，卻是更快的被一種恐慌所淹沒了。於是匆匆忙忙別過那管事，翻身上了馬疾馳回宮。

沒有通傳，議事廳的門被猛地推了開來，裡面的人轉過身看著進來的人不悅的皺了皺眉頭：“才幾日，你宮中的禮儀就忘光了？”

“原無鄉在哪裡？”

“你這問題問得好笑，我怎會知道原無鄉在哪裡。”王不以為意，並不為倦收天的態度所擾。

“你招他進過宮，除了你，還有誰會招他進宮？！”

“呵呵。”王笑了一下，只這個笑帶了點復雜的意思，自己的用意倦收天懂了也沒懂，所以他有點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人在哪裡？你究竟要做什麼？”倦收天上前一步，似乎是想看清自己父王臉上的表情，然而他什麼也看不出來，那張臉上是終年如一日的平靜。他想大概只有自己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的時候才能撼動一下父王如刀刻一般的不變的神情吧。

“我讓他去前線奇襲了。”

“什麼？！”倦收天似乎不敢相信他的話，啞著聲音又問了一句。

“我讓他帶著100輕騎突襲黑海敵營了。”他的父王站在高高的台階上，背對著他，語氣是一貫的冷淡。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成功的吧！？你是在讓他去送死！！”倦收天的肩抖了起來，無法控制一般的，他衝著自己的父王大吼。

     “這是最好的做法，武功，智謀，並且不是我北域的人！他每一點都滿足，他是最適合的人選！”

     “什麼最好的做法，什麼最好的人選，他只是一個質子，你為什麼會讓他去做奇襲的人選，即使你要論武功智謀，我也可以去的……”

   “ 啪”的一聲脆響回蕩在屋子裡，倦收天偏著臉，王的手還在半空沒有落下來：“我說過不允許你再犯這樣的錯誤，我說過的話你都記到哪裡去了，恩？你注意過你的身份沒有？！”

王的眼神陰鷙了起來，原無鄉留下來是個禍害，可是他的確沒有什麼理由光明正大的除掉他，所以才找了這個十死無生的任務讓他去做。

而倦收天……他十分不滿倦收天的作為，尤其是他現在如此衝動的過來尋找原無鄉的做法讓他十分的惱火，恨不得現在就當著倦收天的面把原無鄉給處死了，然而他到底只是這樣氣惱，心裡自然也清楚不可能這樣做，剛才那一巴掌倒是讓倦收天咄咄逼人的態度消停了，因此他只是猛地甩了袖子背手走下來，對倦收天說到：“如果這次奇襲失敗了，那就是天意，如果他活著回來了，我不再追究他！”

“很好，你也沒有說我不准去幫忙，我要去救他。”倦收天捂著自己半張臉望著自己的父王後退兩步到門口。

“你給我站住！”

倦收天看了一眼那個素來淡定自若現在卻氣得發抖的人，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來人！！給我攔住北芳秀！”

一片混亂過後，倦收天還是揚著馬鞭疾馳出了城去，馬蹄踏過黃土泥道，斜陽穿過林間，而倦收天腦裡卻只有那如今不知在何處的人抬眉垂眸的瞬間，流逝了歲月，凋零了花朝。

原無鄉並沒有軍階，他只是被北域的王派過來帶領奇襲的，這隊人馬名義上是來協助的，可誰不知道真正的作用是用來監視自己的呢。他暗自苦笑了下，也不知道自己這輩子是欠了誰的，雖然是早料到了王不會放過自己，但是真面對的時候還是有些不舍的，不舍得離去，不舍得輕易丟掉著性命。

不知道阿倦現在怎樣，是不是已經知曉自己離開了……他抬頭看了看天邊漂浮著的幾縷浮雲，一兩只鷹在空中盤旋，振了翅膀飛得更遠。這附近的景色也愈見荒涼了，怕是已經離邊關不遠了。

“原……公子”那人一頓，似是對原無鄉的稱呼有些尷尬，隨即挑了個不那麼讓人難堪的稱呼了，原無鄉原本也不介意，只是在看到他那般模樣的時候才覺得，自己的身份真真是問題，倒是為難了這些跟著自己的人，於是他點點頭示意那人繼續說下去。

“此處已經離邊關不遠了，在往前行三兩天就可抵達我軍大帳了。”

原無鄉表示自己知道了，便吩咐人下來歇息一會再趕路。他一個人擇了處干淨陰涼的地方就坐了下來，其余的人也各自成團的坐下來歇息，時不時交談幾句，卻沒人找原無鄉搭話。原無鄉坐在樹下攤開自己的手掌瞧著，瞧著瞧著面上就現出幾分笑意。自己手相也不差，奈何總是要遇到那般九死一生的事情。

他原在來北域之前被一個看相的糟老頭子纏上過，那人先看到他說他面相非富即貴，非凡人之相，之後便硬拉著他要替他看相。他只當他是騙錢糊口，索性想給他錠銀子脫身算了。卻不料那老頭子牛脾氣上來了，非不要那銀錢，說他若算得不准，便倒貼錢給自己。原無鄉沒法，只得伸了手去給他看相。

那人嘖嘖了幾聲之後，眼睛帶著異常的光亮看著他，然後哈哈大笑起來，狀若痴狂，嘴裡呢喃著我居然替一位帝王看相，哈哈哈。原無鄉不解，還未及開口，卻又見那老頭神色一肅，認真的盯著他：“未來你的身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些都是好事，只是你卻要經歷一次情劫……”

“情劫……？”原無鄉好笑，情之一字離他太過於遙遠，身份地位於他也是過眼雲煙。母親過世前傳了他心法口訣，告訴了他那些本該掩藏的秘密他卻覺得自己於這世間無處立足了，飄零如浮萍一般，即使不肯承認身份卻最後還是尋到這皇宮悄悄的任了一官半職也只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穩定下來的理由。自己所缺的所想要的，也只不過是一個能留下來的方寸之地罷了。

“所謂求不得，恨別離，大概就是劫數了。”當時那老者這樣說道，現在原無鄉才明白，情自己放到了一個人身上，如今劫數也該到了。

倦收天日夜兼程幾乎不眠不休也足足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才趕到伏虎關，他一踏上這片土地就知道，這裡地勢較為平坦，兩軍交戰拼的是兵力，所謂的奇襲在這裡根本沒有掩護，他的父王讓原無鄉來這裡無非就是送死！

到達兵營前，他快速的翻身下馬疾步往裡走，然而離兵營還有百余步就被哨兵給攔住了，“站住，是何人擅闖兵營！？”

“讓開！”倦收天的身體已經疲乏到極致了，但是因為擔心，精神又一直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兩項相交，脾氣自然更加惡劣了，也不想多說話，推開攔著自己的兩人，拔了劍要往裡面衝。

那兩名士兵見他情態甚是恐怖，一時有些發抖，好在當兵多年，膽量還是不缺的，雖然被嚇到，但還是堅持守在那裡攔住倦收天，因為瞧見這邊的異常，已經有一隊巡邏兵圍了上來。

“怎麼回事？”一人疑惑的聲音自圍著的眾人身後響起。

“有人擅闖軍營。”一領隊的彙報了情況，隨即眾人讓開一條道給那問話的人，然而倦收天一見到那人的面容時就呆住了，那人居然是許久未見面的罪負。

“你……？！”

“罪負參見北芳秀殿下。”罪負見著面前這人，一撩衣袍跪了下來，朝滿臉不敢置信的人行了禮，身後眾人反應過來情況，也跟著嘩啦啦的跪了下來，齊聲道：“參見殿下。”

倦收天還在驚異為什麼罪負會出現在軍營而且官職似乎不小的樣子，那廂人已經站了起來，引了倦收天坐進軍中大帳。

“殿下怎麼跑到這種前線來了。”

聽他這話，倦收天也從最開始的驚訝中恢復過來了，黑了一張臉，沉下聲來：“你先告訴我，你為何在此處！難怪我在宮中到處尋不見你人影，難怪父王說他自己有安排，原來那接替將領職位的人是你！你可知這前線多危險，稍不注意就有來無回！”

“我自然是知道的。”

“知道你還……”

“當初你問我要學什麼的時候我選擇了學劍，”罪負打斷他的話，“後來你讓我太傅學劍，太傅教了我很多，包括兵法，和臣綱。我知道了怎樣去輔佐一個王，這江山我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都要替你守住。”

倦收天不知道自己聽到罪負講出這番話的時候自己究竟是一番怎樣的心情，自小他就當罪負是自己的親人朋友，從來沒有把他當做別的來看，然而他今天提醒了自己，他們一者為君，一者為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為君亡，天理尋常。

“哈哈哈，”倦收天苦笑了幾聲，他知道終究會有這樣一日，身邊的人越走越遠，離自己心近的人，終成君臣！不對，他還有原無鄉，所以他絕對不能失去他。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阿倦你不要這樣笑。”那是他們兒時的稱呼，那個時候他們還沒有肩負各自的責任，罪負再次喊起這個稱呼的時候，仿佛回到了往昔扯著倦收天瞎胡鬧，害他犯錯被王一起懲罰的時光，他的神色是如此懷念，以至於回過神來的時候面上的表情顯得愈發的堅毅，“我便替你守了這天下，不枉你我當年兄弟情深，你要不嫌棄我這從前鬧你的弟弟，就該真心笑著祝我逢戰必勝！”

“好，好……祝你逢戰必勝，守我北域山河！”

得了倦收天的祝福，罪負知他雖是意難平，卻終究是放下了，因此也笑得爽快，連帶著倦收天似乎看見罪負戰功卓越，威風八面的樣子，臉上浮現出豪氣勃發的笑意來。

“你既有此決心，我再攔你倒是不對了，只是你在戰場上需千萬小心，不要讓我……失了一個朋友。”

“定然。”罪負答得慎重，又見倦收天衣著沾滿灰塵，談話間已顯出疲倦神色，不知他是因何事急急趕來，因說道：“你今次前來，想必是勞累了，還是先休息一番吧”

他的一句話提醒了倦收天風塵僕僕趕來的目的，於是一把抓住扶過來的手問道：“原無鄉可是來此處了？”

“是，”罪負目光飄忽了一下，他自然是知道原無鄉為什麼被派來軍營的，自己就是被王派過來監軍的，而另一個人任務就是監視原無鄉的奇襲行動，防止他中途叛逃，畢竟原無鄉只是一個他國的質子，本就不能太過信任。

“那他人呢？我要見他。”倦收天急道。

“你要見他也不急於一時，還是先梳洗一番歇息歇息吧，看看你這身風塵，倒不像北芳秀了，莫把原無鄉嚇到了。”罪負想打馬虎眼遮掩過去，可是倦收天是何其執著的人，不見到原無鄉哪肯罷休，因此逼了罪負面對自己。

“他人呢，你不用再多說了，我知父王讓他來做什麼的，我來就是為了攔下他的，那什麼勞什子奇襲任務，根本就是要他送命的。”

罪負在這裡待的時日最長，自然知道這裡地形不利於奇襲，去的話必定是凶險萬分，但是王的旨意他也無法違抗，雖說原無鄉這個人他認為很不錯，但是也不會為了他違反軍規。

“殿下，你既然知道是王的意思，你就不該來。”

“我不該來？難道你要我看著他送死嗎？他做錯了什麼？！”

“這……”罪負也不知道原無鄉做錯了什麼，他只好說道，“原無鄉早你兩日抵達軍營，已經出發了一個時辰了，照他們速度，現在應該快要抵達敵營了吧，你怎麼攔住他……”

倦收天猛地握住罪負的肩：“你說他已經出發了？”

“是，昨日擬定好計劃後他今天就帶著人出發了。”

“現在天還沒黑他就出發，到底是在想什麼，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倦收天有些暴躁，他的脾氣不太好，但是多半是動手不動口，很少這樣狂躁。罪負有些吃不准現在的原無鄉對倦收天的意義，至少他沒有見過倦收天以前有對誰這麼在意過。

倦收天解下肩上背著的劍交給罪負，“這把劍你替我保管著，待我回來，我自找你取。”說罷，取了掛在帳上的龍舌弓。

“你拿那張弓做什麼，又不趁你的手，還把劍交到我手上……你便要去送死，也不該讓我曉得，我斷不會讓你走出這大帳。”

“罪負，你攔不住我的。”

“攔不攔得住且看我的決心。”

“你的決心定不若我的決心，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去送死。”

“你……”罪負知道原無鄉之於倦收天的特別，但是他走的時候原無鄉和倦收天還未到現在的這一步，所以他並不知道這二人的關系是如何能讓倦收天違抗了王的旨意跑到邊關來，只為了阻止原無鄉去突襲。

看出了倦收天的決然，罪負嘆了一口氣，“我和你一起去，我不能讓自己的國家的王儲處於危險的境地。”

“你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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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樓發表於: 2015-06-28 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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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放你一個人去！”

“你是一個軍人，要知道沒有命令你是不能擅自離開軍營的，違者格殺勿論。”倦收天金色的眼盯著他，仿佛要刺穿他的身體似的，“ 你明白什麼是重要的，留下來，這個軍營還需要你把持著，記住你說的話，護佑我北域山河。”

“是……”罪負緩緩跪下，看著倦收天斜跨了弓躍上來時的那匹馬，漸漸的消失在大營外。

玄滅的擅自出戰並未得到黑海的支持，大概只是為和玄囂爭皇位想立軍功而有所激進，今孤軍突入，糧少兵疲，一連幾日兩相對峙也沒什麼動作，估計是在修養生息。兩軍對壘中間隔著一條不寬不窄的河，河邊是成片的半人高的蘆葦，要到對岸就勢必要過河。

原無鄉故意早了些出發，讓人用蘆葦扎了些草人支在河岸附近，果然在草人支起後河對岸多了些觀探的人，大概是擔心這邊會有突襲，所以派出了人視察是否有動靜。其實在這平原上兩方士兵經常為改善伙食而打打獵什麼的，因此看到對岸有人走動也不是什麼不尋常的事，更何況中間隔了條河，只要不過河，都是安全的。

那一隊人大概十幾個人馬，巡視了一番後便離去了，原無鄉對掩藏在附近的人說道：“天黑以後，你們選十個人出來和我泅水渡河。他們現在巡視了一遍，天黑後估計還要再來一遍，到時候我們埋伏在對面河岸結果了他們，然後換上他們的衣服潛進去。”

他伸手指了指對岸，又指了指自己這邊的幾個人，見他們沒有提出異議後接著說道：“你們剩下的人還是在這邊掩藏好，等到我們到了那邊找到糧草存放的位置，放火燒了之後，你們看情況趁亂泅水過來，分引一下兵力，記得把他們帶離主帳，我自去玄滅的人頭。事成後自我會以響箭通知，到時候你們且各自逃離。”他本來想說不用管我，後來又記起來即使不說他們也不會管自己死活的，隨即苦笑了下咽下那多余的一句話。

夜色濃重的時候，原無鄉帶著十幾個人過了河，果然沒過多久，那些巡視的人來了，他們迅速的上去一人一個解決掉，然後換上了衣服，將屍體綁上石塊沉入河中，再才大模大樣的假裝巡視了一圈回了營地。

借助夜色可以掩藏住很多東西，比方說長相，幽暗的光線下看不清楚大多的東西，他們選擇了離篝火遠的地方，看來這些人今天的收獲不錯，幾個火堆上都架著獐子和野兔之類的野味，香味彌漫。吵嚷的軍營顯然要比罪負那邊紀律嚴明的樣子活躍很多，時不時的還能聽到帶著邊境口音的粗話蹦出來。

原無鄉狀若隨意的四處掃視了一番，暫時還沒有辦法分辨哪一個帳篷是玄滅歇息的，也不知道他們的糧草存放在何處，只能把心沉下來專心的聽那些嘈雜裡對自己有用的信息。左前方的火堆旁坐著的是四個大老粗，談的無非是女人之類的，行軍在外終年不得歸家，若到了打仗的時刻，便是連個雌的也見不著，也不怪那些人說得起勁。

他嘆了口氣，又瞧了瞧另一邊的幾個人，集中精力聽過去，終於叫他聽出了些什麼東西。只見那衛隊長模樣的人拿了一個烤好的獐子交給身邊等候的兩人，說是給皇子送去。原無鄉盡量讓自己的目光不要太過明顯，視線跟著那兩個人轉動，直至看到他們進了其中一個帳篷，心裡暗暗記下後便悄悄的給另幾個人打了暗號。

那人倒也機靈，見了原無鄉的手勢後馬上明白了，悄悄的轉身准備去打探糧草的位置，這個時候忽然聽到一聲呼喝：“那邊站著的，都愣什麼呢？！”

原無鄉下意識的繃緊了身子，防備著隨時可能出現的情況，卻聽那人繼續喊道：“你們幾個，都過來，把這些酒肉給守糧草的弟兄們送過去。”說話間已經是不耐煩了，揮著手招呼他們過去。原無鄉略低著頭走過去和其中一人扛起酒壇，另外幾人也趕緊搶幾步上前拿了飯菜烤肉跟上。

掃視一番後，原無鄉發現除了前面帶路的那個人，余下的都是自己人，心裡便有了計較，待瞧著方向估摸是囤放糧草的地方無誤後，便朝一側手上空著的人點了點頭，那人知他意思，行至無人處時出手如電，將那領頭之人的脖子掰斷，發出一聲悶哼後倒地就被拖著掩至矮草堆裡。

借口換班讓他們吃飯將人引開後，原無鄉他們把酒灑在了草堆糧食上，一把火給燒了去，等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被燒了大半了。這邊亂作一團，銅鑼聲跑步聲喧天的響，原無鄉勾了勾嘴角一個縱落去了玄滅的主帳，正見那人因聽見喧鬧聲挑簾出了來，兩人一打照面，皆是愣了一下，那衛兵也立馬驚覺到有人來了，紛紛圍了上來，將玄滅護在身後。

另一邊一名士官模樣的人匆匆跑來附在玄滅耳邊說了幾句，玄滅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原無鄉自然知道那人說的是什麼事讓玄滅色變，因此心下開懷，淡定的拔出之前為防止被發現而捆成一條的劍笑得挑釁。

他雖平素裡溫潤謙和，但到底少年心性，除了倦收天當日中毒時，也沒怕過什麼，此番又遭了了王的算計，心裡一股怨氣當然要找人發泄，危險什麼的早就拋到腦後了，只想著宰了這家伙回去就能見到倦收天了，張嘴便說道：“黑海的九皇子是吧，見到你真是讓人眼前一亮啊。”

玄滅聽了他的話呆愣了一下，沒會過來他的意思，以為是誇贊，便道：“好說，你也膽大，竟敢闖我大營，我便叫你做了那黃泉路上的孤鬼。”原無鄉本是嘲諷他那在火光中猶顯閃亮的禿頭，卻見那人不明白自己的話，便覺得很沒意思，撇了撇嘴，覺得黑海的血統肯定不怎麼樣，堂堂一個王子長得和個禿瓢似得，看著就污了眼睛，心底又念了分倦收天。

周圍的人可不會給他時間懷念，一時刀戟全招呼上來了，玄滅也提刀上陣，打得不可開交。原無鄉知道那邊糧草估計也燒得差不多了，但是他從不指望那群人會過來幫自己，本來這就是王為了除掉自己的計劃。很快那邊救火不成的士兵也全都過來了，包圍圈越來越大，他再怎麼退也無法找出突出重圍的辦法，更何況玄滅著實不弱，可笑自己剛才竟還是懷著平安回去見阿倦的想法。

嗤啦一聲，刀劃破衣料皮肉的聲音，他也顧不得去看傷口有多深，只死死的抵抗，尖挑斜抹，掃過幾個圍上了的小卒，原無鄉欺上玄滅，想著即使自己不測，這人的命他也是要定了。卻不料後面一個大膽的竟然敢靠近上前來，一個長槍刺進他的後背，回手一劍掃過，那人頃刻間斃命，但是原無鄉的腳步卻是踉蹌了，眼看著是強弩之末。玄滅舉手示意周圍的人不要上前，要自己親自結果了原無鄉時，一道長箭破空而來，擦著玄滅的鼻子過去了。

眾人回頭，只見夜色之下，火光之中，一人面目模糊，渾身濕透，略顯狼狽的騎在前營搶來的馬上，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腳下一蹬縱馬衝進人圈，揚起大弓左右各是一下掃去，蕩開一條道，扯了手上的原無鄉上馬。

雙手甫一接觸的時候原無鄉心就安了，倦收天那終日牽掛的心也平靜了下來，只管應付著從四周追上來的人。原無鄉從後面摟住他，臉貼上他的背喊了一句阿倦，也不知道他聽到沒，只見那人回頭看了他一眼又一言不發的揚弓架開刺過來的長槍，原無鄉當下也收斂心神，拿著劍在他身後擋掉攻擊。

“給我拿弓來！”玄滅大吼了一聲，他今天心情實在惡劣，先不說被原無鄉闖入大營燒了糧草，人沒擒住還叫另一個人闖進來救走，這叫他以後臉往哪裡掛，尤其是想一想自己十八弟臉上譏諷的神情，他就要氣得發抖。

旁邊的人聽得九皇子發怒了，恐懼得腳直抖卻還是快速的去取了弓來，那弓是精鐵鑄造，尋常就要兩個人抬著才能拿得動，玄滅竟然單手拿起，還拉開了弓瞄准那馬背後的原無鄉。原無鄉正回身挑開幾個人的阻攔，忽看見玄滅手上的動作，身子一繃，被倦收天覺察了去。

“怎麼了？”倦收天詢問，側頭的瞬間瞧見那張拉滿的弓愣了一下，然後很快的反應過來危險，可是周圍都是圍過來的人，他也沒有辦法驅馬調換方向，因此只咬了牙一手按下原無鄉，另一只手蓄滿力，在箭射過來的時候拿起手上的弓橫劈了過去，然後側身反手一帶，只聽哢的一聲，自己手上的弓從中間斷了開來，手臂震得生疼，險些握不住，那箭也失了方向，從他肩上擦過，帶起血沫。

倦收天緊縮了眉頭看著自己手上裂開的龍舌弓，這弓不是凡品，但是卻被玄滅的箭給震斷了，便知當下情況不妙，於是他趕緊回身扯了韁繩，夾緊馬肚衝了出去，以防第二箭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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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樓發表於: 2015-06-28 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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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他二人命不該絕，這樣橫衝直撞的，竟然還真的逃出了敵營。現在泅水渡河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因為那就擺明了告訴黑海自己是北域的人，若再叫對方知道自己是北芳秀，那就更加糟糕了。所幸的是，夜色濃重，火光之下又因為場景實在太過混亂，倦收天也沒帶著標志性的金劍，無一人認出他就是北芳秀，倒省了不少麻煩，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出場的樣子十分狼狽的原因。

倦收天救回了原無鄉，又暫時脫離了危險的環境，身心也就放松了，一想到原無鄉還完好的坐在自己身後，一股愉悅的情緒就冒了頭，因此在前面低低的笑了起來。原無鄉本貼著他的背，感覺到笑意在他胸腔裡的震動，有些好奇，便問道：“你笑什麼？”

“笑這個晚上還真是驚心動魄，九死一生。”倦收天因為不能回對岸去，所以只趕了馬朝那深遠的地方跑，至少到時候還能找個藏身的地方。他因為之前攔下那一箭而斷了弓，沒了武器無法抵擋攔截的士兵刺過來的刀戟，所以受了不少傷，雖然傷口不深，但是這麼多的傷口同時流血也會失血過多的。再加之他為了趕上原無鄉，沒日沒夜的趕路，幾乎沒有休息過，現在人已經有些昏聵了。

原無鄉聽了他的話不由自主的緊了緊手臂將他抱住，剛開始看到他的時候只顧著開心，現在倒是心驚了：“你做什麼跑到這個地方來了？”

“你不覺得你先該解釋一下嗎？你怎麼會在這裡之類的。”

“呵呵。”原無鄉的頭貼上他的後背，溫熱的觸感讓他不自覺的眯起了眼睛，嘴角彎成好看的弧度：“我真是個白痴，怎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你知道就好。”倦收天揚鞭狠抽了一下馬，他需要快點找一個地方停歇一下，不管是自己還是原無鄉，都需要先止血。

風呼啦啦的刮過耳邊，馬蹄踩過草葉的聲音在夜裡如同落在自己心上，兩廂靜默的時間並沒有太長，原無鄉直起身來，雙手從腰間換到倦收天的肩上，一個用力把人朝他掰過來湊上去咬上他的唇角。

“我記得你上次說過再有類似的情況讓我不要救你，那為什麼你要來救我？”

倦收天本來被他扯著擔心看不到前面的路，忽然聽到他這一句話，准備打過去的手也停了：“沒想那麼多，只是覺得我不來的話，你肯定會死了。”

本該讓人惱火的一句話，原無鄉卻只覺得心動：“我沒事了，你救了我。”

“恩。”倦收天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心裡是什麼感受居多，大概是謝天謝地原無鄉總算是沒事，於是也偏過頭去親了親那人被夜風吹得冰涼的唇。

“等會前面歇一歇，我給你把傷口包扎一下。”許是觸到倦收天被血濡濕的肩頭，原無鄉皺著眉頭說道，他記得玄滅的那一箭是擦著倦收天的肩過去了。倦收天渾身的傷口本來就痛，原無鄉這句話一說完，他更覺得肩頭像火燒一般，也就點了點頭，在前面的樹叢旁停了下來。

“我們不能停留太久，包扎完要趕快走。等到天亮了要辨別方向後，找好路回北域去。”倦收天下馬說道。

原無鄉本來在撕扯著衣衫做繃帶的，聽到回北域幾個字頓了一下，夜色裡倦收天並沒有注意他著細小的動作，很快他就恢復常態，讓倦收天脫了衣服開始替他包扎傷口。倦收天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太多，只能撿幾個比較深的處理了，原無鄉觸著那些傷心中滋味復雜，王百般設法的想致自己於死地，但是身為王儲的倦收天卻不惜性命的來救自己，不知道王會不會覺得可笑，因此他問道：“你來這裡王知道？”

本來思考著下一步怎麼走的倦收天忽然一愣，隨即知道原無鄉指的什麼，撇開頭不說話。原無鄉嘆了一口氣，替他把最後一個節打好：“你不該來……”

倦收天拂開他的手，帶了些怒氣：“你現在才說這樣的話？”

然後氣氛陷入了僵持，過了一會，倦收天又說道：“你為什麼要答應我父王。”

“他說我不來就讓你去奇襲。”

“哈？這話你真的信嗎？”倦收天站起身來疾步往前走去，原無鄉馬上站起來從後面追上去拉住他，倦收天甩了幾次手沒有甩開，回身瞪著死拽著他不放的人，“到底為什麼？”

原無鄉松開手不語，倦收天卻沒有再往前走了，只認認真真的看著他，那審視的目光太過銳利，似乎看穿了原無鄉本身所想的，所以原無鄉下意識的想要躲避，然而倦收天的嘴唇動了動，卻只說了幾個字，他花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倦收天說的是算了。

似乎是不再追究了，倦收天走過去牽了馬對原無鄉說：“走吧，再不走估計就該追來了。”

“我在前面駕馬，你靠著我休息一下吧。”原無鄉知道倦收天很疲倦，剛才靠近的時候都看到他眼底的青黑色，倦收天沒有推辭，把手上的馬繩遞給原無鄉，等他上馬以後才就著他伸過來的手上了馬。

天漸漸的亮了，原本靠在原無鄉背上休息的倦收天半睜開眼看了看四周的景物，又抬頭看了下太陽的位置，抬手指了一個方向：“走這裡。”

原無鄉瞧了那個方向一眼，一扯韁繩朝著倦收天指的方向前行。

這一路走得比較太平，未見到任何的追擊和埋伏讓兩個人心裡都略微松了一口氣。倦收天的傷口似乎感染了，再加上泅水後衣服一直都是濕的，所以路後半夜路上都不輕不重的發著燒，人也都昏昏沉沉的。此刻沒有追兵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然而原無鄉回頭看了一眼明顯沒什麼力氣了的倦收天，心底隱隱的泛起一些不安。

倦收天的手環在原無鄉的腰上，原無鄉一只手回護著他一只手扯著韁繩，雙腿一夾馬肚急速的奔跑在野道上，馬蹄帶起的塵沙飛揚。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但是倦收天知道原無鄉身上也都是傷，為了避免他擔心，只好強撐著。原無鄉回頭見倦收天側著臉貼在自己背上，有些昏昏欲睡的樣子，朝他喊道：“阿倦，先別睡，還有一會就到城裡了。”

感受到背後的人輕輕的點了下頭，他才安心的回頭去駕馬。本來意識都快迷糊了的倦收天忽然見到遠處山坡上一點寒光閃過，神識馬上清醒了過來。他知道那是什麼，但如今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能躲開。嘆息了一口氣，他小心翼翼的將整個人貼上原無鄉的背，環住他的身體，原無鄉不知他的意思，只當他神智清醒了，護著他的手就著拍了拍他：“很快就到了的。”

原來玄滅並不是放棄了追擊，而是早就在路途上埋伏了，倦收天清醒的時候看過了，回北域的道路就只有這一條，雖然他和原無鄉並沒有留下什麼證據證明就是就是北域的人，但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就會聯想到的，如果他今天在這裡被抓到或者被殺了那麼無疑就是給父王帶來了一個大麻煩。腦海裡濾過許多東西，最終神色還是暗了下來，擁緊了身前的人，似乎要感受最後的溫暖。

倦收天忽然想起那日喝茶的時候鷇音子似笑非笑的話，“北芳秀果然芳華雋永，秀絕天下。而倦收天三字，收天二字狂放，倦字看似內斂實則睥睨天下，今日見你氣質談吐，倒也真應了你那句我既收天，誰敢收我的豪語。只是……”

鷇音子話鋒一轉，認真的看著他：“你既能收這天下，又焉知無人收你？”

倦收天金色的眸子轉冷，面上端的是四平八穩，擱了手中的茶，掃向對面的人，“盡人事，聽天命，倦收天何時怕過。”

“呵，焉知無人收我……終此身，也只一人罷了，原無鄉。”冰冷的箭簇從斜後方沒入胸口，倦收天悶哼一聲將痛呼給吞了下去，抱著原無鄉的手一抖又重新使勁抓住。

“快一點，快……”倦收天扯了扯手中攥緊的衣衫，“再跑快一些。”

原無鄉側頭就瞧見遠處山坡上隱隱綽綽的幾個人影，心下也明白是有人追過來了，於是便跑得更快了。那邊也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幾個人影晃動了一下之後也沒再急著追過來，直到身後倦收天的手松開滑落了下來他在驚覺到有什麼不對勁，立馬急停了下來，躁動的馬被他扯得不耐煩，猛的揚起了前蹄，將人給掀了下去。

在地上滾動兩圈停下後原無鄉才看清楚眼前狀況，呼吸頓時被止住了一般的讓人窒息得難受，倦收天側躺在地上，臉上沾滿了塵土，被風吹干的發凌亂不堪，最讓原無鄉發狂的是那由背後沒入胸口的箭。他忽然記起急行途中倦收天那不明顯的悶哼聲，一時又氣又急，更多的卻是害怕。他急忙爬過去扶起倦收天，手有些抖，頃刻之間像是傳染一般渾身都抖了了起來，但他還是堅定的將人攬在懷裡，似乎是忘了現在的處境一般。

鮮血很快浸染了他的衣衫，那厚重的色澤鋪天蓋地的擠入原無鄉的眼裡，脹的他眼睛發痛。倦收天現在就像一朵即將在狂風中凋零的牡丹，他的臉色無比蒼白，唇邊一抹殷紅艷麗異常，眼底盛滿了眷戀和心安。這一刻，原無鄉是無比的恨他的，大概是眼底的恨意太過深刻，倦收天忽然就覺得自己實在有些殘忍，然而再讓他選一次，他也會去救他。

斷掉的龍舌弓跌落在地上，原無鄉斬斷露在外面的箭，帶了倦收天上馬，一手將人緊緊的抱在懷裡，另一只手仍然催動著馬匹向前奔跑。

還有救的……他必須要快一點！

有什麼滴落在倦收天臉上，很燙。

“原……無鄉？”

“你閉嘴！”原無鄉面色猙獰，眼眶泛著紅，他低下頭看著倦收天，那人明明被一箭貫穿，虛弱得說不出話來，為何眼睛還是那麼亮呢，灑滿了金光的湖面似得，他的心那麼慌那麼亂，可是手上卻始終很穩，小心的繞開了那只斷箭抱著他，“別說話，我求你，阿倦……”

“好……”倦收天閉上眼睛，他好累，很多天沒有好好的休息了，他記得罪負是有讓自己先去梳洗歇息的，自己到底有沒有去……不記得了。

荒涼的道路上，砂石嶙峋，馬蹄飛揚而過的殘影滯留不住，而前方看起來始終那麼遙遠。再也承受不住，那馬被腳下的石頭一絆倒抽搐不止，馬上的人飛了出去，失血過多的人摔得一陣炫目隨即睜開眼睛看著急切奔過來的人忽然就扯開了一個笑。

原無鄉低俯下來的時候倦收天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動了動嘴，然後用盡最後的力氣推了他一把，自己借著反衝的力道落下了古道一側的斷層。四散開的衣衫被半空中的風鼓吹來來，張揚得像盛開的花朵，然而映入原無鄉眼中的只有他臉上那帶著別樣意味的笑。

他說：“你走吧，反正你也是逃得掉的。”

“不！”待反應過來的時候，原無鄉已經是追著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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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樓發表於: 2015-06-28 01:1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十八弟，你這是什麼意思？”玄滅站在高處的土坡上望著對面自己英武的弟弟，穿了鼻飾的鼻子一張一縮的，顯然是氣得夠嗆。他今天在這裡設伏准備抓住昨天襲擊黑海大營的人，眼看著那二人中的一人已經中箭了，不死也離死不遠了，現在只要追過去就好了，可是卻被自己的十八皇弟給攔住了。

他二人智計武功不相上下，就連野心也是可堪一比，二人為了爭奪皇位明爭暗鬥不知道多少，此番自己急進想來攻打北域卻鬧了個兵疲糧短的狀況，還被北域的人燒了僅剩的糧草，對方甚至都沒留下一絲證據，若是能抓住那兩個人便還能扳回一城。

玄囂，也就是黑海的十八皇子，看著自己的九皇兄，笑得一臉乖張，灰色的眼睛反折著日光，倒有些燦爛，白色的披風在風中嘩啦啦的飄響如同他張揚的作風。玄滅越看越是氣得牙咬咬，卻是不能做什麼，只能從鼻腔中哼出一口氣來：“今天的事你一定要給我一個解釋！”

“得了吧，九哥，你自己看看你做的聰明事兒。”玄囂的語音帶著一貫的上挑，聽上去極盡諷刺，玄滅終於耐不住，刷的怒目瞪過去，恨不得利劍戳死面前那個囂張的小子。

“別不服氣啊，你看看你從離開黑海到現在就沒做過一件對的事，現在你追到那兩個人也沒用，我敢保證他們身上沒有任何東西能證明他們是北域的人，我只是讓你少做點沒用的事罷了。”玄囂朝後面的人勾了勾手，然後一個人上前弓身跪伏下來，玄囂就著坐在那人背上，面上還是一副狂傲乖張的笑意，端看著自己九哥會做出些什麼來。然而玄滅到底也不是真的酒囊飯袋，一再將自己內心的怒火壓了下去，努力鎮定的問道：“你來做什麼？”

“北域傷的是我的王妃，你卻搶先跑過來，鬧出這許多事，白白給了北域那個老狐狸一個扭轉的機會……這回你糧草燒沒了我還能不念兄弟之情等著你困死在這裡不成。”

玄滅當然知道他不是真的念著兄弟之情，權朝傾軋之下，哪來真情，如今他現在趕過來也只是想威壓自己，給自己一個下馬威罷了，估計朝堂上支持自己的人和支持十八的人又動蕩了起來。想到這裡，玄滅也不多說什麼，只冷笑了一聲。

“好了，我也不便多與你廢話，現在我來了，便由我善後吧，你要是樂意留下也行，要是不痛快，就回去，我不攔你。”玄囂站起身來，往後走去，他身邊被稱為‘大魔’的手下立刻跟上，玄滅咬了咬牙也只好跟上去，他現在可不能這麼灰溜溜的回去，否則自己的王位之爭就徹底落了下風了。

鼻端有些瘙癢，原無鄉猛地打出一個噴嚏，自昏沉中醒過來，張開眼看見的是白色蒲公英在霞光中漫天飛舞，天空浮著幾縷絲帶狀的雲，風輕輕的吹過臉上，之前那場禍事仿佛離得很遠了。忽然倦收天從馬上甩出去的畫面閃現了出來，他掙扎著坐起來，跌落造成的傷使他的胸腔疼痛不已，稍一用力就感到一股滯澀鈍痛。好容易平復了那股眩暈感後，他邊將喉間的淤血咳去邊抬頭掃視周遭的情況，除了被他壓亂的蒲公英花海，並沒有倦收天的蹤跡。

“倦收天？”顧不得之前那一絲因倦收天獨自尋死的惱怒，原無鄉有些慌亂的在四周搜尋倦收天的身影，然而他拖著傷痛的軀體找了接近半個時辰也沒有結果。坐下來喘了口氣，原無鄉倒覺得沒有找到倦收天說不定才是最好的結果，那樣至少可以理解為是因為跌落到不同的地方被人救了。

又往前行了些路程，原無鄉發現重物被拖拽時留下的痕跡，那一片的蒲公英被什麼壓得倒伏了，凌亂得亂七八糟的。他順著痕跡果然找到一間小木屋，外面用樹枝和石塊壘成低矮的圍牆，牆上爬滿了星星點點的不認識的花朵，而院子裡面是草藥苗圃，長得郁郁蔥蔥的。

一個少女端著藥碗看見站在院子邊的原無鄉愣了一下，隨即發出低呼：“呀，是你！”

“恩？”原無鄉對上那個少女的眼睛，想要記憶力搜索出是在何處見過她，然而毫無結果，但是那個少女並不介意的樣子，將燙手的藥碗換了個手端，一邊吹著燙紅的那只手一邊對原無鄉說道：“我見過你，燈會的時候，你朋友送了我一盞燈。”說到這裡她的臉紅了一下，隨即又對原無鄉招了招手，“你進來吧，你朋友在這裡。”

原無鄉隨著她進了屋子，不大，算上客廳也才四間，少女和她哥哥各占了一間，剩下的一間剛好給了今天被救回來的倦收天。在此見到倦收天的時候他沒入身體的箭已經被少女的哥哥取了出來，細心的上好了藥，包好了傷口。看得出來是少女的手筆，那包扎的結打得精巧無比，不知存了怎樣別樣的心思。原無鄉心頭一顫，卻是默然不語的伸手撫上倦收天干裂的唇，隨即收回手對少女道：“多謝。”

多謝，是的，他真的該謝謝這個救了倦收天的人，不然他就和這個狠心的人天人相隔，再也無法找他討還讓自己心痛的債了。閉上眼睛的時候他還是能想起來倦收天滿身是血的模樣，而他竟然還想獨自去死，只是為了不拖累自己和北域……呵。

少女見原無鄉這般模樣不知道為什麼有些緊張，明明就該是何溫柔俊雅的人，一瞬間卻迸發出了煞人的氣勢，她絞了絞手中拿著的帕子，想了一下才說道：“我在花海見到他的時候他幾乎都沒有氣了。”

聽到這句話，原無鄉又是一抖，他知道他當時傷得有多重，身上還發著燒，於是他攥緊了手聽著少女接著講下去。

“他身上那一箭，從從背後沒入胸口，傷了肺腑，”少女在胸口比劃了一下，“箭，哥哥已經取出來了，留了好多血，他失血過多，一直沒有醒過來。”

像是在思索怎樣說才好一樣，少女說得很慢，一字一句的，隨即偏了偏頭去看仍然昏睡著的人：“我求哥哥一定要救活他，哥哥，答應了。”她這大概是給原無鄉一個保障的意思，也確實，在聽到她這句話後，原無鄉心地稍稍松了一口氣。

“我叫蒲公英。”少女又說道，接著端起方才放在一邊涼著的藥碗准備給倦收天灌藥。原無鄉想起外面那一片的蒲公英花海眼睛裡飛快的逝過一些什麼，然後接過他手中的碗說道：“我來就好。”

倦收天現在幾乎是沒有意識的，喂下的藥溢出來多半，蒲公英很有經驗的在原無鄉喂藥的時候拿起手中的帕子擦掉溢出來的藥汁，這讓原無鄉心裡有些堵。

“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原無鄉放下手中空了的藥碗問道。

“哥哥說大概還得個幾日，即使醒過來他也得好好調養幾個月，那箭傷貫透了肺腑，恐是要落了頑疾的，到時候咳嗽氣喘什麼的可就要伴隨終生了。”蒲公英收了藥碗出門，又回頭對原無鄉道：“不過不要緊的，哥哥采藥去了，就是為了防止他落了頑疾。”

原無鄉點點頭，這兄妹二人倒是盡心盡力，可見當時倦收天那無意之舉為自己今日攢了許多運氣。想到這裡他也覺得一陣困倦，原本自己也受了些傷，再又隨著倦收天從哪高處跳下，強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沒過一會，終於也是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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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樓發表於: 2015-06-28 01: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原無鄉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躺在了倦收天的旁邊，床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白衣俊雅的青年，手指搭在他的腕上。見他醒了也就慢條斯理的收了手，捋了捋自己的袖子站了起來：“看什麼？你受了傷還睡在地上，身為大夫的我實在看不過去，就把你弄上來了。這裡沒有多余的房間，你就和你朋友擠一擠吧。”

他起了身之後一旁候著的蒲公英就麻利的伸手去扶原無鄉起來，然後塞給他一只冒著熱氣的藥碗。

“阿英，喝藥這種事情讓他自己做，他又不是昏著沒醒。”少女的哥哥不滿的說道，少女朝他吐了吐舌頭取了放在窗前桌子上的藥簍：“我去整理藥材啦~”拉長的語調讓醫天子無奈的搖了搖頭，走過去在她頭上點了點。

如果不是手裡還溫熱著的藥碗原無鄉幾乎忘了自己在哪裡，這一覺睡醒，居然是第二天了，外面有些刺目的陽光透過房間的木窗投了進來，撒了一地燦金。原無鄉握著碗的手忽然緊了緊，然後端起碗仰頭一口氣喝掉，扔了碗在一旁的木桌上。他側身看了看還未醒過來的倦收天伸手去探他的脈像，雖然虛弱卻至少還是平穩的，於是心徹底放了下來，之後就不知道該做什麼了，只是坐在一邊呆呆的看著那個人。

遙遠的另一端北域的皇城內，一向沉穩冷靜的王幾乎是掀翻了他手邊觸及到的一切，上好的硯台被砸的稀巴爛，墨色在白玉地板上鋪陳開了，“你再說一遍！”

跪在地上的人打了一個寒戰，嘴唇哆嗦卻是再也說不出自己剛才報上來的事情。

“給我說！”一個青釉瓷盞砸了過來，那人卻不敢躲避，只伏得更低了，渾身顫抖著。

“是……是，北芳秀……殿……殿下，於前幾日失……失蹤了。”

“混賬！”

那人又往後瑟縮了一下，央千澈自門外進來看到一地雜亂的景像，怔忪了一會，隨即鎮定下來，朝那個嚇得發抖的人擺了擺手，於是那個人就著跪伏的姿勢一直後退到角落裡，卻因為沒有王的旨意而不敢輕易離去。

王看了一眼走進來的央千澈沒有做聲，只是後退一步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好似面前被砸碎的東西都不存在一樣。

“陛下……”

王抬起手止住他要說的話，閉著眼坐在那張鎏金的王座上，靜默的這段時間裡氣氛沉重得讓人窒息，隨後王才開口道：“太傅，你說北芳秀會在哪裡呢？”

說這話的時候他一手托著下巴，一只手在椅子的扶手上輕點著，央千澈知道他算是平靜下來了，但怒氣肯定是還沒消的，這個男人是不會允許自己有太多失誤的，在事情出現偏差的時候，他總能夠快速的將一切搬回正道，因此央千澈明白他是有了主意了。

王座上的人支著頭開始回憶過去自己所做的一切，目光裡一片幽深，北芳秀失蹤的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意料，他不得不承認聽到他失蹤的消息時有怕的感覺。多年以來他不肯給予自己的兒子半點溫情，幾近嚴苛的要求著他，但是說到底他也只是想讓北芳秀活下去。

身在皇室，要活著根本不那麼容易，然而即使犧牲所有的人他也希望北芳秀也要活下去，他要給他在權謀爭鬥中活下去的籌碼，這是他唯一能給自己兒子的溫情。

他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至少央千澈覺得這個人並沒有思考太久。

“吩咐下去，南國質子原無鄉居心不良，陷北芳秀於危難之中，孤將於五日後發兵南國。”

“陛下！”央千澈有些驚異王居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一時怔在當場，“那黑海那邊……”

“黑海那邊經過這次奇襲暫時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動作，罪負在那邊是可以應付的來的，如果他想成為北芳秀的助力的話就要有那個能力，而且，”王的嘴角勾了起來，“我剛剛得知了，那個人來了……”

“那北芳秀他的安危……”說到底，央千澈最擔心的還是倦收天的安危，他面上的憂色讓王頓了一下，隨即王抿緊了線條堅毅的唇肯定的說道：“他不會有事的，因為他是北芳秀！”

即使如此王還是拍了拍手，大廳四個角落裡閃出四個人影來，其中一個央千澈很眼熟的人就是之前在逆海崇帆事件中跟著倦收天的紅雀。

“你們四個，帶一隊人馬去搜尋北芳秀的蹤跡，記住，要隱秘的進行。”

蒲公英覺得有些奇特，明明倦收天沒有醒的時候原無鄉都是寸步不離的守著他的，可是他醒來以後又不願意理他，總是遠遠的坐著，當然，他也不會離得太遠，她知道每次自己走來走去收拾東西擋住他視線的時候，他就會不自覺的傾過身子去看倦收天。蒲公英總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些什麼微妙的東西，然而她也不太懂那是什麼。哥哥似乎不太喜歡這兩個人，尤其是傷勢嚴重還躺著的倦收天。

雖然醫治的時候他還是勤勤懇懇的，但是明顯態度就冷淡得許多，蒲公英有些不明白，她知道作為醫者哥哥一定會醫治好倦收天，只是為什麼哥哥會討厭他……

倦收天躺在床上，他還不能夠隨意的移動，因此只是平躺著看著空氣中的微塵，原無鄉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他知道他不會過來的。現在他們心中都有一些結，有些話倦收天是一定不會說的，所以他閉上了眼睛，什麼也不想，睡一覺也許什麼都沒有了。

原無鄉見他閉上眼睛不知道為什麼怒氣就竄漲了起來：“你沒有什麼話對我說？”

倦收天睜開眼睛偏過頭去瞧他，陰影下原無鄉的臉有些陰沉，但是看得出來，除了瘦了了些並且還在生氣外並沒有什麼傷病，因此他還笑了一下：“有。”

“……”原無鄉等著他的話，所以眼神一直牢牢的鎖在他的身上。

“你為什麼要跳下來？”倦收天問。

原無鄉沒想到他說得是這一句話，這似乎又陷入之前那個死局，但他還是反問了：“那你為什麼要擋那一箭？”

他救了自己多少次？一次？兩次？還是三次？現在回想起來，在北域的時候恐怕都是在這個人的庇護下。他甚至拋棄了自己的立場。

“這個問題你問過。”倦收天的語氣有些飄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是，可是你沒有給我答案。”原無鄉突然站起身來，讓這句話帶了些壓迫感。

……倦收天不再說話，沉默在兩個人之間蔓延

“我不去救你你也可以安全離開的……”忽然倦收天這樣說道，分不清楚這期間他是否嘆了一口氣，原無鄉的眼神一閃，然後他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你信我嗎？”

倦收天看著他，他的眼神清澈純粹，不同於常人的瞳色收納了夕陽的光彩，然後他說：“我信。”

原無鄉長舒了一口氣：“我們之間不應該存在懷疑。”

倦收天抿了一下唇，“所以你要坦白嗎？”

原無鄉走過去坐在倦收天身邊將人扶起來枕在自己膝上，“我只能告訴你，我答應你父王的條件並不是要放棄自己的生命，所以我會做出完全的策略來保命。我和你才剛剛開始，我還不想那麼快的去死，盡管希望我死的人是你的父王。”

倦收天被子底下的手握了一下，然後松開。他將自己靠向原無鄉的懷裡，他並不是一個懦弱的人需要尋求安慰，但是當你真的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總是特別容易妥協。

有些事情現在能不想就不想吧，他這樣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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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