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3.06秋节至（螣吞）—168F，抽筋番外《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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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云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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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命: 吞佛童子、螣邪郎
王道: 无
牆頭: 九祸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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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右銘: 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注冊時間: 2007-07-04
最後登錄: 2021-03-13

鮮花(101)

50樓發表於: 2010-04-21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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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节至——（二十三）解法
　　擒下临松真人并废其武功之后，吞佛命人严密看管。又吩咐看守人务必留心，不得令其无故殒命。
　　“无吾手令，谁亦不得接近该犯。”说话间，金眸有意无意瞥了附近专心聆听的螣邪郎一下。
　　螣邪郎听了，嘴角一扭，“谁都不行？”
　　吞佛头也不回，“当然。”
　　“不晓你留下个废物，有何价值？”
　　“汝道他是废物，吾却以为奇货可居。”吞佛背对他思量一阵，“将他拘于此地，只怕玄宗会有人潜入营救。还是押回焰城妥当。”
　　螣邪郎冷冷一哼，“这差事休想赖在本大爷头上。”
　　“汝多虑了，如此琐碎小事，怎好劳烦殿下费心？”
　　听完这句冷嘲，螣邪郎并不做声，怒气冲冲一摔毡帘冲了出去。吞佛浑如无事地瞥去一眼，便回过头。
　　若真让螣邪郎代行，只怕半路临松便给他大卸八块，扔在荒郊野地喂狗。恰好要回返驻地，自然是由吞佛童子亲手督办最佳。抵达后，另安排稳妥手下继续下面的路程就行了。
　　螣邪郎并未前来送行，找个借口去周遭各地游猎。反正每年冬季他都闲不住，整日漂漂悠悠居无定所，以此消磨光阴。吞佛曾刻薄道过，按佛经所言，众生皆有前世习气。他这德性，想必是往昔身为狐狸，为严寒所迫四处游荡觅食的畜生道积习。螣邪郎却不过笑眯眯道：“狐狸么？为何不说我是饿狼呢？”倒是令得吞佛半晌无话可讲。
　　总之，至开春前，前线暂得清静。吞佛未曾想过战争会在短时间内结束，经过一定时期的修养，明年战地烽火只会愈发炽燃。
　　白昼事务稀少，他往往处置完结便会执起佛家经论阅览。早年读经，虽觉个中词句空灵典雅，但终无法通达其究竟义理。如今年长，阅历渐丰，倒是能领略到些许意趣。螣邪郎总以为，吞佛喜好孤静的性情都是读这些佛典读歪扭的结果。吞佛仅仅一笑了之，道是自己读书不求甚解，权当一桩公务。亦丝毫不因螣邪郎的不悦而改变习气微毫。
　　那日正看到《楞伽经》中“妄想三有苦灭，无知爱业缘灭”一句，得报贵客前来，吞佛方在疑惑何人造访。待得来客脱去斗篷，显出真容时，吞佛不禁道了句，“你怎么来了？”
　　赦生淡淡道：“不过是在宫中闷久了，出来走走。”
　　吞佛沉默良久，挥手令正忙碌的婢女们退出。
　　“想必来此不单是解闷吧？”
　　赦生并不坐下，只望了他平静道：“吾特来告诉你一事，袭灭天来已有解法。”
　　他神色微微一动，细细打量赦生。金发少年脸上并无多少喜悦之情。
　　“什么方法？”他终究沉声道。
　　“咒术。”赦生短短回道。
　　吞佛凝注他双眼，赦生犹豫半刻，垂首道：“此术施展之处即能复吾功体，更可激发吾之潜能。成事之后，功力自是突飞猛进。”
　　白衣魔者逼视的目光不曾移开寸许，“还有呢？”
　　“施术需…..”赦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咒封双眼及音声，目不能视，口不可言，唯以心耳为导。袭灭天来言，娑婆世界众生耳根最利，如此用心专一、斩却杂染，自然心力现前。”
　　吞佛沉思半晌，一手扶在椅背，视线却落在壁上悬挂的《寒林重汀图》。赦生亦是无言。
　　回首，缓言道：“袭灭天来提过何时方见成效么？”
　　“或许数年，或许数十年…….”
　　“这又如何算得解法？”
　　赦生抬头，眼光不定，“你可知有人正迫母后另立旁支为嗣？”
　　“略有所闻”，吞佛追问道：“女后的意思怎样？”
　　“母后她….前些日来看我时，只字未提。只是…..面容常有忧结之色。”
　　静默许久，忽一手搭上赦生肩头，“你想好了？”此法与袭灭天来曾经的简略描述大致吻合，吞佛并无疑虑。加之深谙赦生个性，是以不愿多劝。
　　再者，女后与自身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自然明了这个道理。
　　“趁着还有些空闲，过来与你道别。”
　　吞佛一笑，“非也，只是暂别。”
　　赦生且不答，须臾复又开口：“吾本想寻访兄长，奈何无人得知他的确切去处。”
　　“你要见他？”
　　“不必了，”秀巧脸庞边垂落的缕缕细碎发丝，随着赦生摆首的动作轻柔摇曳，“这般反而让他觉出异样，罢了。”
　　赦生忽然转身，径直向房门的方向行去，吞佛跟上。门被拉开的瞬间，飞雪点点飘入，像春季风和日丽时梨树落下的零星花瓣。
　　赦生声调沉涩，“不可告知他。至少……现在不行。”
　　“吾明白。”
　　
　　一路走走停停，螣邪郎已到了元祸天荒守地。接连几日奔忙，他也觉着累了。正好至这地界，便吩咐手下寻一处舒适的轩馆歇息，自己却带了亲随径直往军中去了。
　　阎魔旱魃巡视各处，近日正到了元祸天荒执掌之区。螣邪郎在到达后方才知悉。若不及时拜谒魔君，虽然自己身份尊贵，亦为失礼之举。因而并不休整，急急赶来。
　　阎魔旱魃是为君上，又为父执。螣邪郎历来恭敬尊重。而阎魔旱魃于这位爱将亦青眼有加。说来，螣邪郎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公务上对其自是要求严厉，私下里相处却极为随和。然螣邪郎虽肆无忌惮惯了，面对魔君到底是将性情收敛了不少。礼仪过后，两人聊到如今战况，渐渐地又攀扯上了一些私事。
　　“听说不久前赦生来了战地。”
　　血红凤目一瞬尽是诧异的光芒，“他这是为何？”
　　阎魔旱魃摇头，“吾从何而知，只听得他去吞佛童子驻地拜访一趟，便速速回返。”
　　螣邪郎默默无语，良久方道：“他不来见吾？”
　　魔君难得一见地笑笑，“什么时候能改得了如今的脾气，赦生自会常来见你。”
　　鬼略有尴尬之色，然而随之另一种感觉取代了前者。
　　他知道赦生一向不好走动，尤其在如今的状况下。一定有重要之事，才会促使他采取这般行动。具体是什么，螣邪郎不清楚，但莫名有不祥的预感。
　　或许是想多了吧？
　　明黄的眼目，在表情隐有变化的螣邪郎面上打量一番，忽而道出一句与先前毫无关联的话语。“你应该有话欲问本座？”
　　鬼霎时昂首，迎上对方探询的目光，微微一笑，“魔君确实明了属下心思。”
　　“想知道吾为何在兵权一事上偏于吞佛童子？”
　　螣邪郎稍显怔忡，刹那间转而淡然，“吾当然猜不中魔君思虑。”
　　“若是以往，本座不至如此。而今局面，你以为力势应当合一，还是分立呢？”
　　“…..自然不可分立，否则魔界大军将沦为散兵游勇，何以一统道境。”
　　“你既知晓，为什么行事却大不相同？”
　　螣邪郎再次沉默，阎魔旱魃并不心急追问，微狭了双目，盯住摇曳的烛火。
　　“魔君，权柄当予信者，无信则不应予。”
　　“哦，这样说来，他并非你眼中的信者。那么以往你二人并肩而战，数数胜利，则又因何而得？”
　　“所信与所行，未必如一。”
　　“不错，既然知道这一道理，你该释怀才是。凡事不可深究深求，此为御下之法。再者，只要他的无信未有危及全局。你又如何不能容忍？”
　　沉吟半晌，螣邪郎缓缓道：“以他的性情，只怕殃及何人也不足为奇。”
　　魔君眼目瞬了瞬，“魔，生性如此，无奇。”
　　唇动了动，螣邪郎终究未有发话。
　　“那么魔君呢？”
　　阎魔旱魃转首，意味深长道出一语。
　　“吾亦是异度之魔。身为王者，更当如此。只是…….”轻忽而笑，“于下属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此为君王权术之一。”
　　前面一番言语，原是不当对外臣道出。可算作对螣邪郎的信任，也可以看出阎魔旱魃于权术并不在意。
　　明了，但不行持、不隐藏，独特罕见的王者做派。
　　螣邪郎垂首应道，“是。”
　　阎魔旱魃忽向大帐入口方向沉声道：“元祸天荒。”一身着银色重甲，戴古铜色面具的男子飞身入内，正是元祸天荒。原来阎魔旱魃鳍状双耳听力敏锐，早就听到外间靠近的人声。
　　略笑着摆首，“螣邪郎，你耳力怎不及往常了？”
　　螣邪郎先时正陷于沉思，此刻不过淡淡笑道：“魔君说笑了。”
　　“怎么回事？”阎魔旱魃复又问道。
　　“有人前来找寻殿下。”
　　螣邪郎方要开口，便见蟠凶闪进。略略思量，欠身向阎魔旱魃道：“且容属下先行告退。”
　　魔君一挥手，“去吧，记住吾说过的话。”
　　“属下谨记。”
　　
　　不徐不疾走在石子漫成的小径上，眼角余光瞥见身旁副将小心翼翼打量自己的举动，他停步，淡淡道：“吾有何处值得汝这般好奇？”
　　“属下不敢，只是…..”副将见他并不怒色，终是忍不住道：“大人近日常有乏倦之色……”
　　挥手止道：“有闲暇思虑这些，不妨想想来年城防对策。”
　　副将无声颔首。
　　吞佛现今的藩邸是当地一位权贵所筑的别馆。那人当年为自己畋猎玩乐方便，将院内留出大片空地，以作圈养马匹及赛马之用。又劈山填谷，铺设瞬息可达城镇的数条直道。这两样所费人力财力已不赀。其中重楼华宇、殿阁回廊，或轩峻壮丽，或清幽别致，各有一番风情。
　　但他择选该处，只为一事：便利。一来，该地临近军营，二来，庄院宽阔，亦可安置不少人马。说到底，这两个理由，听起来颇有些无趣。
　　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迫近，几名侍官迎面走来，吞佛径直问道：“为何这般匆忙？”
　　“回禀大人，鬼族太子刚到府上。属下等正待通报，却不想大人已回。”
　　吞佛凝神思索，“引吾去拜谒太子殿下。”
　　室外的风景，自琉璃窗内一目了然。飘荡起伏的洁白，仿如无根随风的柳絮漫天飞舞。一地琼瑶，将窗上映得光华夺目。
　　雪，别有根芽的异卉，并非人间彰显富贵的浓艳花朵可比。美丽且清冷，回拒任何接近与亲昵的机会。
　　缓缓回头，那双再也熟悉不过的金眸正注视着自己，眼底依旧是客气的疏冷。
　　螣邪郎笑道：“行路匆忙，未及知会，失礼了。”
　　“见过殿下。”
　　螣邪郎返回铺设银狐椅搭与玄狐坐褥的舒适座椅里，微微抬手，“坐吧。”
　　先前侍婢奉上的香茗，螣邪郎轻啜一口，复又放下。
　　“烹雪煮茶，是为洁净，或是为甘爽呢？”
　　吞佛托着细白如玉的茶盏，望了他一眼，终究无言。
　　“虽说滋味好上一星半点，你也不嫌太费事么？”
　　吞佛忽道：“原来你记得。”
　　“我虽不善茶道，这么多年下来，总能学得一二罢。”
　　“你特意前来，不是为品茶吧？”
　　“呵，你大约也知晓，就不必打什么哑谜了。”
　　“安均，摇光与风流子所铺就之路，业已完备，只候吾等一击。是么？”
　　杯口雾气氤氲，似有无形舞者挥执轻纱袅娜摇曳。吞佛轻吹一口，轻薄的雾登时散去。“武清侯早已反叛。议和之举连带一帮将领对国主亦是离心。安均朝内尚能统领万军之才，并不多了。当下唯有大将军博邑侯，可担得此任。国主虽对其委以大权，但因此人曾与武清侯交好，未必真心信服。”
　　“是了，此事我俩不是早已谈过么？”
　　“那你来此为何？依计行事即可。”
　　一声冷笑，螣邪郎斜靠着卷云纹弹墨软枕，修眉一挑，“既然西城风流子也给了你消息，何必做出置身事外的模样？”
　　吞佛凝神一阵，“反间计，仅凭摇光一面之词，恐怕不足使安均国主信服。”
　　“何以见得？”
　　“吾方付出不够。”
　　“你想怎样？莫非要魔界输个精方成？”
　　吞佛淡漠道：“我可从未这样讲过。只是奉劝你切莫急于求成，届时一败涂地。我历来缺乏善心替人收拾残局。”
　　螣邪郎倒是安稳模样，略微眯了眼。“鬼族的二皇子亦伤在他们手下，莫非这边的消息还不足信么？”
　　犀利目光飞快刺来，鬼面上仍挂着别有深意的笑容。
　　魔唇边缓缓绽出一缕笑，“倒是上佳助益，有劳提醒了。”
　　红眸暗了暗。吞佛搁在小几上的手在遮掩的袖里亦轻轻动了下，肉眼几难觉察。深金眼目更是添了几分灼人的煞气。
　　螣邪郎忽又仰头往后一靠，嗤嗤几声笑，“别这么性急。想揍你的话，先前那次足够了。”
　　“呵，纵如此，你也无有便宜可占吧？”
　　冷哼一声，“讲安均的正事。”
　　“那么，便由武清侯身上做文章吧。”吞佛悠悠道出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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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云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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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樓發表於: 2010-04-26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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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节至——（二十四）岁尽
　　一阵风过，隐约闻得鼓乐之声。窗边听了一会儿，复又踱回书案，试图将思维再度集中于公文批阅。奈何脑里晕眩，无论如何也不得如愿。
   他的面色以往是冰霜相似的白，如今则隐隐透出一股灰败。这般状况已持续了一段时间，吞佛心底清楚，眼下倦累与虚乏，皆因当初受创于墨尘音，之后又未细心调养以至旧伤发作的缘故。
　　他历来不惧创伤，更不愿在众将面前现出颓败之相，所以先时并未延请何人诊治。毕竟，战神之位，有不少人始终念念于心，更是眈眈视之。
　　天气愈加阴寒，症候发作也愈加频繁。他到底不是讳疾忌医之人，终究传召医官前来。医官只道是伤势反复，且神思牢虑所致。需服养心安神的汤药，并静心修养。他听完暗自嗤笑一声，虽觉着请不如不请，还是遵循医嘱行事。
　　侍女捧进的紫檀木托盘上，莲花白瓷碗里黑沉沉的药汁犹散逸着丝缕的热气。稳稳端起，略蹙起细长的眉，仰头一饮而尽。
　　风雪甚大，道路难行，螣邪郎一行人便多留了几日。正巧到了月穷岁尽，辞旧迎新之时。魔族虽不讲究这些，但眼下无事，不妨入乡随俗，也是多个取乐的机会。
　　花厅内箫管悠扬，笙笛并发，美姬曼声吟唱，歌有裂石之音，绕梁不绝。众人猜拳行令，呼喝笑叫。
　　螣邪郎坐于主位，环视厅中一遍，便笑对左上首吞佛道：“吾以为阁下不好宴乐，想来无有伎乐供奉，便自行寻了这些人过来。不知以为如何？”
　　吞佛端正坐于锦椅，面上表情无有多少变化。“甚好。”
　　“入得尊听，倒是吾之荣幸。”
　　吞佛淡然回道：“岂敢。”
　　鬼执杯，微微一笑，“请。”
酒过三巡后，众人皆是眼饧耳热。暮色降临，内侍连忙点起高烛，里间灯火辉煌，华彩无限。
　　不时有人前来敬酒，吞佛一一领纳，未有推辞。他以往酒量不错，劝进之人自是没什么顾忌。然而医官早已叮嘱过服药禁忌，其一便是切勿饮酒。但场面上的礼节，也是不可疏失的。
　　红烛的焰华，在眼里化成一片迷离的光晕。四周的声音飘飘荡荡，似乎无比遥远，又似乎近在咫尺。但不管怎样，也是万分清晰。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感受。
　　他想，他或许是有点醉了。
　　幸而吞佛脸庞仍是一如既往的无血色模样，未有红晕显露，倒是很好的掩饰。
　　螣邪郎想到有自己在场，下属们定然无法尽兴。便托词有些乏了，起身径直离席。吞佛在宴席上多坐一阵，亦是不耐如此嘈杂，悄然退去。
　　小道由青石铺成，表面湿滑，是以行路缓慢。夹道植栽行行翠竹，柔韧枝条均为积雪所覆，曲于行人头顶，几如雪洞一般。不时因为震动，漱漱落下几片雪来。偶尔又啪沙一响，正是竹枝被压断的声音。
　　去往自己居馆这条僻静石径，已走了无数次，却没有任何一次情景能如今晚一般令他意外。
　　道路尽头一座九曲竹桥，迤逦跨过池塘，延伸向对岸，那便是吞佛而今居所。桥头正有一人背对来者，似在凝神思望，并未在意身后渐近的脚步声。
　　吞佛驻足不前。这里很少有人走动，陡然发现这背影，让他有些莫名地惊讶与紧张。也不禁自嘲起浅醉之下，觉察力不及以往了。
　　那人显见是听到了，却不回转。双方僵持在桥头。终于，遮蔽明月的浮云散开，增加的光亮让吞佛看清了对方的侧影。
　　“是汝。”
　　螣邪郎拢了拢身披的紫貂斗篷，回首笑笑不语。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很有默契地沉默着。
　　池塘封冻已久，好似一面平整光滑的明镜，映射着水银般的月光，格外的森寒。几茎枯干的残荷点缀其中，让人只觉分外凄凉。
　　“真静。”
　　“所以吾选了此地。”
　　“猜得到。”
　　“有事吗？”
　　螣邪郎淡淡道：“顺路而已。”
　　吞佛没有言语，许久方道：“告辞。”
　　螣邪郎依然立于竹桥不动，仿佛是突然惊醒般道：“等等。”
　　转身，语气依然平静，“怎么了？”
　　“陪吾四处走走吧。”回应的是一个有些突兀的要求。
　　沉吟道：“夜深了。”
　　“除夕不是应当守岁么？”鬼露出一丝笑，似乎是单纯的，也似乎是深邃的。
　　吞佛垂目片刻，抬眼道：“好。”
　　两人沿着池畔漫无目的行进着。漫眼衰草残菱的岸边，无景可赏。许久后至一道月洞门，门后园圃中遍植梅树，隆冬时节乃为其盛放的光景。红白二色交映生辉，开得云蒸霞蔚。冷冽的幽香，静静弥散于深寂庭院。三五精舍掩映梅林间，正是螣邪郎的住处。
　　停住脚步，红发的魔略有迟疑之色。
　　螣邪郎轻声道：“不如，进去坐坐。”
　　吞佛敛眉道：“那便….叨扰了。”
　　
　　未合严实的菱花窗留下一丝缝隙，霜白的月露出一角，那种色彩给人以极其孤寒的观感。
   吞佛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螣邪郎已迅速关了窗。
   “有什么好看的？冷死人了！”
   吞佛不爱此间华美，并不居住，仅留了少许人打理。螣邪郎住进后，也是厌烦宫廷礼仪，不曾安置过多从人。今晚又是众人欢宴之时，因而此刻的庭院，无比安谧。
   明烛彩炫，吞佛借着朦胧光线打量身前花梨木桌上摆设的诸物。朱橘殷红，黄橙金灿，橄榄沉绿，他不过略视一眼，便拿起了手边的白琉璃盏。一只手从后方覆上来，覆在他微凉的手背，暖暖的温度消去了些许冷意。
　　“你平日最喜用的酒器就是白琉璃盏。”
　　搁下琉璃盏。“吾不便饮酒。”
　　“我的酒不能喝么？”并没在意他的回答一般，身后之人提起酒樽，径直将其中液体倾入盏里。随后，螣邪郎踱回对面，将自己的饮器注满。
　　酡红的酒液，泛着一抹浅紫，气息醇香浓郁。他注目良久，终究举盏。螣邪郎亦托起半透明的玛瑙单螭耳杯，玛瑙中流云般乳白条纹，与酒色相应成趣。
　　一杯酒干尽，吞佛但觉芳香甘冽，亦感酒力之沉。细品之下，辨出此酒乃以大曲、竹叶青、女儿红、葡萄、桂圆等十余种烈酒及软酒调配而成，如此酒力发作远较一般品类迅速，后劲亦强。然而，托着被再度斟满的酒盏，他毫无犹疑地将之凑近唇畔。
　　几杯醇酒下肚，醉意微醺，螣邪郎一手支了腮，斜眼看着吞佛。却见红发魔物微合眼目，安然无言，有点过于沉闷。遂拍拍他肩头，“喂，不是喝醉了打瞌睡吧？”
　　吞佛蓦然睁眼，淡然道：“醉？你在说笑么？”
　　“嗯….要是瞧到你烂醉如泥的模样，一定很有趣。”
　　勉力撑起精神，强自一笑，“此生你一定会失望。”
　　仿若想到什么，螣邪郎眉心微结，“不错。”抬首，直直望着白衣的魔。
　　吞佛垂目，一派安和，不知是了然还是不解。
　　螣邪郎耸耸肩，探过身帮他倒酒，似是不经意道：“过几日我就不再烦你。现在，没什么别的话想告诉我吗？”
　　吞佛并不立即开口，最后他只是摇了摇头，“该说的，我已说过。”
　　“当然了，你总觉得自己说得够多了。”敛去笑意，螣邪郎转而挂上一幅嘲弄的表情。
　　“你话里有话。”
　　“啧，难得讲这么直接。”
　　吞佛忽然漠然道：“难道你希望被欺骗？”
　　气息滞了片刻，螣邪郎笑笑，“没关系，我早知道你是个行骗高手。”
　　“你是这样看待我？”
　　“我还能怎么看？”
　　沉寂许久，吞佛忽而笑道：“说得对。”
　　螣邪郎沉声道：“那是自然，所以你总觉得自己行事都是理所当然。”
　　“你何尝不是如此？”
　　“有些事，你不能苛求与我。”
　　“既如此，你又何以咄咄逼人？”
　　室内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双方闷闷地一口接一口，饮尽最后一盏。
　　酒量这种东西，一方面源于天生，更多的则是巧妙掩饰与极度克制的作用。又有谁能真正千杯不醉呢？
　　朦朦胧胧的醉意侵扰着他原本清明的思维，只怕再待下去会有失态之举。吞佛直起身，姿态安稳而庄重，丝毫不曾泄露此际脑中的晕眩感受。“叨扰已久，我当告辞了。”
　　“不如再坐….”
　　魔不知何时已起来，经过螣邪郎身侧，足下不由一个踉跄。螣邪郎大惊，疾速伸手扶住。
　　“喂，”伸出手去拍拍对方面颊，一脸的难以置信，“不是真醉了吧？”
　　“无事…..”吞佛未有睁眼，模糊回应一句。
　　螣邪郎有点发呆，他从没料到吞佛喝醉这种事真的会发生在眼前。
　　总不能让他就这样待着吧？站在吞佛身边估摸了一下情形，终于弯下腰，一手揽着他的肩背，一手插在膝弯下。费了点力气，将人打横抱起。
　　吞佛微睁了眼，定定注视他。
　　“你难道想倒在地上睡一整晚？”只见吞佛再度阖目，没有出声，也不知听到没有。
　　径直步入了绣幔遮掩的卧房，好容易到了床边，螣邪郎咕哝了声：“分量没想的那么重，可也不轻。”便要作势将抱着的人抛上床去。但终究他只是轻轻放下了吞佛。
　　扶起人靠在自己肩头，仔细取下发冠，除了鞋袜，再解去外袍，又拉过云锦被替他盖上掖好。螣邪郎很少有伺候旁人的举止，手脚不太伶俐，动作大开大合。放下半幅帐子时，悬挂的象牙三层镂空球给碰得一阵脆响。
　　和衣躺在床榻外侧，候了好一阵，见吞佛未有醒转的迹象。叹了口气，只得再度起来。
　　吞佛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载沉载浮许久，似乎有人对他言语，有人抱起他，也不知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
　　直到面上传来湿凉的触感，才稍有清醒。沾湿的丝巾，轻轻擦拭他的脸庞。
　　睁眼，见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不必如此殷勤。”
　　轻声一哼，“本大爷乐意。”说完，继续手上的动作。
　　螣邪郎将丝帕一抛，笑嘻嘻道：“居然能见到你喝醉的景况，千古奇观。”
　　黯淡的金色，对上张扬的血红，许久无语。
　　指尖在脸上轻拂，“你这幅模样，真令我感到趣味。”
　　吞佛皱了下眉，“有什么趣味？”
　　“你猜呢？”微微笑道，身体顺势压过来。
　　吞佛听得，一脸淡漠扭过头，“无聊。”抬起一手，便欲推开螣邪郎坐起。
　　螣邪郎忽然揽住吞佛肩头，“你酒意还没消，再歇一会儿吧。”口气很是恳切。
　　吞佛静默片刻，背对着他躺下。螣邪郎见他的举动，并不吱声，一臂枕于脑后，侧脸看着金色的烛焰摇曳不定。
　　他们相拥而眠的时刻并不多。眼下秋毫无犯的情景，更显得有些生疏。
　　烛芯哔剥一声，被室中寂静映衬得无比响亮。
　　酒意再度涌上头，虽然困倦，却是怎样也睡不着。身后螣邪郎的呼吸并不和缓，显见也是清醒的。
　　“身体不适吗？”
　　“你说什么？”吞佛反问道。
　　“你并不容易醉倒。前几日我就见你气色不佳。”
　　“……有劳挂心。”
　　螣邪郎忽然紧挨过来，扳过吞佛面对自己，“这不像你对我能说的话。”
　　他的脸非常近，温暖湿润的气流轻拂肌肤。
　　他覆上他的唇时，残余的薄淡酒香，悠悠飘荡在呼吸间。
　　“我倦了。”魔淡淡道。
　　“托辞。”鬼的眼底一暗。
　　忽而紧紧搂住吞佛，吻也是毫不犹豫的再度压下去，急切的动作与炽热的温度，像是在寻找又似乎在企求。
　　吞佛安静躺卧，任由螣邪郎动作，金眼淡漠注视帐顶精致的刺绣花纹。
　　然而，终究他抬手环上了他的身体。

PS:
    玛瑙单螭耳杯——我一直很喜欢。并非绚丽的色彩，雕刻工艺也未到极端繁复，仍旧给人大气的感觉。可惜后来玛瑙产量增多，价格也不再昂贵。传世精品也就非常稀少了。
　　http://baike.baidu.com/view/464612.htm?fr=ala0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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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樓發表於: 2010-05-02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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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节至——（二十五）缱绻
   掌滑上魔的肩头，朱红中衣自伸展开的手臂臂缓缓褪下。室内温暖，纵然身体全然暴露在空气中，也不觉寒冷。
   他听到另一人解衣的悉索声，丝缎摩擦肌肤滑落的声响，接着是衣物被抛落在床下的啪沙一响。整个过程里，他没有动，甚至没有将目光投向那里半刻。
远比自己温暖的精悍身躯覆盖上来，光滑柔韧的肌肤摩挲着，顺势带来沉重的压力。螣邪郎的脸出现在视线中，“看起来没什么兴致。”颇有调侃意味的话语。
　　吞佛不以为然应道：“兴趣缺缺了？”
　　拍拍他五官分明的脸庞，不以违忤地笑着，“无妨，都交给我吧。”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大。”
　　鼻尖在冷白脖颈亲昵磨磨蹭蹭，“经常遇到这种时候嘛……本大爷一向有事服其劳。”
　　一手支在吞佛脸侧，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身体，他已然熟悉它，如同对自己的一样。像是鉴赏一件精美的饰物，指尖在苍白肌肤上游走。
　　温度有些低，他始终没有明白这样的人怎么有能力操纵将万物焚尽无余的劫火。酒红长发在雪白的躯体拂动，像是另一种形式的爱抚。
　　魔的身量与他相仿，稍显瘦削，有着看似病弱的肤色。然而无论是结实的胸膛，修长有力的手臂，或是腹部流畅分明的肌理线条，在在展示着一种隐藏的强悍力量。或许就是因为这种力量，他才被诱惑至今。将目光投向吞佛平静的面庞，发现他的视线正落在自己的胸口。
　　一条纹绣的黑龙舞动利爪自左肩奔腾而下，盘踞在胸腹之间，姿态张扬而威武。腥红如血的流云围绕卷缠四周。黑与红，并非世间金龙飞舞紫云飘升的华贵与雍容，雄壮里另有一份诡谲与神秘的气息。
　　螣邪郎轻轻拖起他的手，按在心口，低声道：“还记得它怎么来的么？”
　　吞佛无声注视许久，终于开口道：“记得。”
　　鬼俊美的面庞垂下来，朱红的色泽满了他的眼。
　　“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吗？”情人耳语般低柔的声音。
　　金色的瞳仁有些迷茫，扯起一丝笑，没有言语。很突然，手掌在螣邪郎脑后猛力一按，猝不及防中两人的唇碰撞在一起，齿间随之泛起一丝腥甜。
　　一个突如其来的吻，螣邪郎怔忡半刻。这样偶尔的主动反应，本应让他愉快，但不知为何，紫唇上的凉意却在瞬间令欣喜化作薄淡的水雾。
    螣邪郎撑起身望着他，静默良久，忽然将头埋在吞佛肩窝，很长时间不见动作。
　　红发的魔手臂用力的绕上他的背，带着薄茧的掌指在肩胛至腰际轻缓滑动，似乎显得更为热情。
　　他复又抬头，凝视着微合的水绿眼帘，终于慢慢倾压上肤色如霜的身躯，随手拨开他的双腿，松松握住膝盖。
　　沉阳眼眸望向头顶，阴晦而迷蒙。他记得吞佛何时何地都能保持镇定从容的常态，哪怕是这种时刻。今天这样的他太不寻常了。不寻常到让螣邪郎心头浮出层层不平静的涟漪。
　　感觉到螣邪郎骤然挣脱他的拥抱，吞佛神情迷惑地仰起脸。阴影里螣邪郎的脸难以辨清，只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困顿的金眸对上精亮的红瞳，顿时清醒了几分。
　　“怎么了？”
　　螣邪郎不答，只是无比仔细的审视他的面庞，像是要探究，又似企盼。眼前的魔物，永远是一个谜，也是一个终究意想不到的结果。每次他以为能把握住魔内心时，总发现收获的只是又一个假象。只是，今晚他如此不同，那隐藏的真实隐约暴露出一角。可是，他还是看不懂。
　　他蓦地柔声问道：“为什么你会这样？”
　　对方眼波如水，吞佛别过头，安静道：“以后你会明白。”螣邪郎默然，只是轻轻地将唇覆上。
　　众多纷繁的内心思绪急欲寻找一个倾诉所在。然而，吞佛没有方法去信任，或者是依靠。
　　只不过偶尔，他也想试着去相信。
　　恍恍惚惚回应着那人的吻，注意到他的气息逐渐深沉，却倏然退开。方在猜想他意欲何为，大腿内侧陡地传来一点轻微的刺痛，并不强烈。确切的说，更近似于一种愉悦的刺激。他不由的轻轻抽动一下，只是醉意太浓神智不算清醒，没有试图抬头去关注到底发生了什么。
　　尖利的犬齿再一次划过，无血色的肌理骤然现出一道殷红痕迹，接着慢慢淡化为极浅的粉色。不出意料又感受到吞佛轻微的动弹，他几乎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何种心情，到底是高兴于他的反应，或是不仅仅满足于此。
　　柔软的唇舌一寸寸上行，舔舐濡湿肌肤，留下一道道灯光下发亮的曲折水迹，如同蛇蜿蜒而行时的痕迹。湿润的感觉逐渐延伸至胸腹，柔软舌尖卷拭比指掌的抚弄更易激发人的情欲。含住胸口一点朱砂逗弄时，魔的呼吸已不复平稳，忽深忽浅，肢体微微辗转。这一次，他没有隐藏在以往淡漠的面具之后，显露出几许真实。有力的手臂又一次环抱住螣邪郎，揽着他肌肉精实的肩背。
　　那种压力没有逼迫感，只是令螣邪郎无比兴奋。将面颊蹭在他脸上，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种愉快的感受中，一手往下探去。刹那间握住他，对方一声极为压抑的低呼硬生生断去半截。
　　轻轻啃咬着他的喉结，手指灵巧地抚弄。魔低沉地喘息着，急促而诱人，手臂加了几分力。足尖绷紧，修长有力的腿胫曲起支在鬼身体两侧，挪动中摩擦着他结实柔韧的腰际。
　　然而所亟待的那一刻始终没有到来。对方始终保持着不轻不重，不急不慢的态势。所有的触感成了一种难耐的折磨。他再也忍受不住，意图撑起身体。螣邪郎迅速手臂当胸一横把他制住，膝盖顺势压在他双腿上。
　　睁大眼，神情有些愤愤，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
　　吞佛没有机会说出这句话，螣邪郎随后的举动让他骤然把话语咽了回去。猛然加重的力度与刺激，令他无言地颤抖着，身体努力扭动挣脱却是毫无结果，鼻腔哼出一串不连贯的音调。但这一切还不足以令他解脱，金眼盈满怒气，瞪视着作恶者。
　　螣邪郎笑着亲亲水绿眼帘，再出乎意料堵上他的唇。方发出的呻吟立刻模糊难辨。呼吸不畅，魔眉心愈发锁结，挣扎愈发剧烈，已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骤然他解除了对他的桎梏，也令他在瞬间攀上顶峰。雪色颀长颈项无意识扬起，眼目微合，锋锐的薄唇吐出飘渺而低抑的吟喘。他坚硬的外壳终为自己所剥落，螣邪郎无声笑了，是了，他喜欢看到这样毫无掩饰的他。
　　他出神地注视着吞佛，魔的表情变化不大，但已不复以往的平静淡漠。薄唇微微翕动轻轻喘息，金眸不再如冰封寒潭般深不可测，而满是迷离与陶醉的神情交融。薄淡的红覆上宛如冰瓷的肌肤，为之增加了几分生气。抚上他发烫的脸，一股温暖在心口氤氲着。此刻的幻象或许无法留存多久，就如阳光照射便消散的朝雾一般，却是弥足珍贵的瞬间。
　　如此的不真实。
　　他突然间不想看到这样的他了。
　　一股骤然而至的巨大力量，将意识还未恢复清明的吞佛猛地翻了个身。脸陷入了柔软如云堆的被褥中，眼前失去了光亮的同时，强烈的窒息感顿时令他呼吸困难。惊觉的一瞬，他霎时开始了小幅度的肢体挣扎。螣邪郎迅速将挥动的双手扣在枕上，身体沉沉覆压下。
　　吞佛勉强抬起脸，却怎么看不到身后的人。明了对方的意图，稍微清醒的他哑声道：“放开！”这种姿势总带给他一种难以描述的不快感与难堪感，仿佛是失去对自我的掌握而将一切都置于他人的控制之中。所以除了最初那段相处时光，螣邪郎再也没有机会这样对待他。此刻的境遇，让他忍不住想把那人立刻掀飞。
　　背后之人迅速一声轻笑，“怎么，吓到了？”
　　“哈，”笑声里沉淀着讥讽，“你在说笑？”
　　这样的角度，也见不到吞佛的表情。他便接着笑道：“要是怕得受不了，我也可以停手。反正么，来日方长，我等到你习惯那天也成。”
　　冷哼一声，“若要切磋手段，不妨去寻麝姬一较高下。”
　　“提议不错，”话中促狭的意味浓厚无比，“但今日，我还是先了结了你最好。”
　　吞佛侧过脸，沉默的态度，略微曲折的眉，显露出他现下的些许恼怒。
　　难得见到他明显表达出自己的情绪，螣邪郎心头暗自一笑，口中还道：“你才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吧？”
　　他看到薄锐唇角又一次绷紧，若是惹怒了吞佛，此番也便罢了。毕竟两人真对上，他可是没什么胜算。
　　但许久之后，吞佛还是静静将头靠回枕上。
　　这一举动不免让他觉着意外。晶红眼目摇曳着不定光芒，俯下身，在白玉耳垂边轻声道：“没什么。”声调低软如哄溺。
　　不以为然回道：“你果然是色令智昏的人物。此话，还是用在那些女子身上吧。”
　　“呵呵，我已经很久没那个机会了。”转而吻上吞佛脸颊，轻舔他的耳廓，悄声道：“静下来罢。”
　　脸侧在色彩绚丽的云锦之上，仿若一块笼罩着熠然光晕的寒玉。紫色长睫扇动一下，安静合上了。
　　并没有急着完全松手，而是以单掌制住他的双腕。虽说这种时候还是两情相悦的好。但毕竟先前那番情形，他可无法忘却。这个魔，他从无信心能掌握得了。
　　掌下的肌理十分坚实，手轻轻划过时，隐藏的力量正在其下脉动。曲线优美的背脊汗水淋漓，焰色红莲凌乱交错贴覆其上。荧荧烛火映照，闪烁出虹彩般晶莹剔透的光泽。抚上去，一种时而湿滑时而滞涩的奇妙感觉，不时有凹凸的起伏，那是多年征战后留下的伤痕。
　　俯下，吮吸着他的颈侧，顺着脊柱继续向下吻去，力度稍微有些重，留下一连串绯红的印痕。宛如海棠初绽时的色泽，在苍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而手则滑向腰侧，渐次移动，试着插进身体与床褥间的缝隙，探了进去。
　　魔骤然一震，方欲起身，背后螣邪郎空出一掌早摁在肩胛骨，让他一臂酸麻使不出力来。而单手自然是没法起到作用。他贴在魔的耳边轻笑，手下的动作并无丝毫减缓的意思。
　　吞佛喘息着，不自觉抽动着身体。四周的景象在眼前愈发模糊，光与影洇濡成一幅难以辨识的画面。那种奇异的感受再度从小腹处蔓延开，稍稍弓起腰，却不过是给了他人更多攻城略地的机会。然而，他已经不太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了。
　　听到细碎微弱的呻吟，螣邪郎松开按在背后的手，探至胸前敏感处捏弄着。对方修长手指攥紧了身下的锦褥，无声地战栗。那种仿佛是发自灵魂深处的震颤，无法克制与停止，同时传递到他心中。
　　再一次的爱抚撩弄，对此刻的魔而言，刺激是如此剧烈。剧烈到他已经没法控制住自己，只是按照本能给出各种反应。螣邪郎却在最后一刻前停止，抽去探在下腹的手。凝视他半晌，突然拨开披散在雪白脸侧的丝发，在面颊上落下一吻。
　　短暂的和缓时间，吞佛混混沉沉趴伏着，没有动弹。对方的身体轻柔覆了上来，自背后与他十指相扣，缓缓沉下。被侵入的瞬间，他昂起了头，白净后颈沁出细密汗珠，眼睫不断颤动。随着极缓的推进，惯常那种最初的不适感，终究一点点消去，身体亦渐次柔软下来，不自觉顺应着对方的占据举动。
　　薄唇依然紧抿，偶尔有细微的声音在难以克制的时刻流泻出零星，如同以往一般。
　　但这不是螣邪郎想要的。
　　“我想听到你的声音。”
　　指尖游鱼似的探过来，温柔却又坚定地撬开紧锁的唇齿。于是，原本断断续续的轻微哼吟顿时清晰分明。
　　陡然扳过他的脸，重重吻下，舌尖强横卷上他的，汲取着口内每一滴甘甜。吞佛的声音越发模糊难辨。亲吻所带来的窒息，使得气息愈发不稳。有些难耐的时刻，魔细长的眉拧紧了。
　　这时他方罢手，任由他大口大口汲取外界的空气，再因自己猛然撞击，霎时再度扬起头，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呻吟。火热炽烫的身体似乎已不属于他，只随着那人起伏律动的节奏与掌心指尖的撩拨，无有抗拒地承受着，激烈热切地迎合着。喘息呜咽听起来如此不真切，仿佛是从飘渺的云端飘下，而非出自自己之口。快感席卷无法自主，残存的理智被压缩到一角，以往日冷淡而漠然的态度审视当下的一切，却再也无法克制什么。
　　这种陌生的感受，原始的激情与失控的惧怕，如此不能理解，水流一般席卷湮没了他。挣扎着探出手去，似乎想抓住一些东西。就像一个即将陷溺的人，寻找着能让自我不再沉入幽暗深黑水底的浮物。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为何。有谁附在耳边低声道出几句细微话语，他却无法辨清词句的意义。
　　螣邪郎的气息不稳而急促，声音里却带着一种明显的愉悦情绪。而后，滚烫的唇瓣以安抚的姿态，在额角面颊如羽毛般柔柔拂过，勾起他的腰，更深的楔入与结合。魔的身体与心灵，在这一刻，是敞开的，无有隐蔽的。或许这种时刻，才一种真正的拥有。
　　即将攀上峰顶的刹那，螣邪郎环住吞佛腰际的手臂，蓦地发力将他拉起坐在怀中。毫无阻碍的彻底占有之际，将自己积累已久的欲望尽数倾泻在他身体中。
　　这样的姿态，带来难以言喻的刺激，吞佛随着他的拉扯的力量，倏然往后一仰头，一阵痉挛似的颤抖过后，虚脱一般松弛下来。眼前炫目的白光闪过，良久良久，五感终于返回到现实世界。
　　有力的臂膀环在胸口，背后拥抱的身躯温热而坚实，赤裸肌肤上汗水未干，贴在一起的感觉粘而热。面颊挨在那人脸侧，耳畔是犹有些紊乱的呼吸声，他静静不动也没有言语，双臂无力垂在身侧，手掌则伏顺搁于铺满床褥的三千血丝之上。
　　侧首，在吞佛脸庞亲昵磨蹭，再沿着眼角到肩颈，一路印下细碎的轻吻。
　　烛中灌注沉香屑，随着火焰燃烧，淡雅清郁的香气弥漫整个空间。温暖而馨香的环境，令人神思恍惚，未消的醉意与遍身的疲累，不断试图将意识拉入沉眠的世界中。吞佛以往印象里还未曾有过这样的情况。
　　小心动作着分开两人紧密贴合的身体，将吞佛挪到臂弯里打横抱住。吞佛半闭了眼，兀自低喘着，头依在螣邪郎胸口，顺从地任他将自己如此拥在怀中。记得素日间，他是从不喜欢这个过于狎昵的拥抱姿势。
　　揽着他的肩，斜斜靠上床头，提起揉在一旁的锦被，覆盖住两人。抚着汗湿的艳红长发，静然看着他的脸。情事所泛起的晕红，正逐渐消散。连带怀中躯体的高热，也一分分退去。等候很久，沉金眼眸慢慢启开，虽然疲困，亦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清明。
　　“我该走了，”他涩声道。
　　螣邪郎不答话，只伸展手臂将他缓慢放下平躺。
　　四肢稍感酸软，吞佛任由它们陷在松软的被褥中。鬼的手掌覆盖上双眼时，他虽然惊愕，却没有立即询问他是何意。
　　嗓音沙哑，尚带着情欲的余韵，“这里没有旁人，安心睡吧。”
　　“是吗？”随口应了一声，浓重睡意终究占据了全部思维。螣邪郎移开手时，他双眼紧闭，呼吸轻缓，已然睡去。螣邪郎侧身躺下，凝视那张静谧的侧脸许久。随后伸手将沉睡中的吞佛揽在怀间，亦是安然阖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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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6)

53樓發表於: 2010-05-02 23: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近幾章總是針鋒相對令人緊張的兩人，終於有了緩和的時機，鬆了口氣。
原本24章裡一路漫走偕行時，雖然有些默然無語，卻是平和而不尖銳的。
這樣的氣氛卻在開始對話後的三言兩語說得僵了...
怎麼說呢？吞本不是在意他人看法的吧，會反問＂你是這樣看待我？＂已是極為難得了，
不正代表著在乎的份量，可瞧瞧都回答了什麼？
吞那句＂說的對＂是自嘲了吧，看得燈都心疼了...

到了下一章，不得不讚道大人寫得好細膩，那等溫存果不負繾綣之名啊。
燈比較開心的是，螣哥留意到了吞的身體狀況，在燈看來，阿螣難得有表現及格的時候呢（抱歉了，燈是偏心吞這邊的），
而吞心下那句＂他也想試著去相信＂...如此簡單的幾個字卻能勾起燈無限的想法，都有些心酸了...
所以，螣哥，加油吧，成為那個人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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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信京華塵裡客，獨來絕塞看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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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云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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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1)

54樓發表於: 2010-05-03 13:5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呃，那个......最近几章确实是剑拔弩张，也难怪看的灯灯道友非常担心。
道友可以放心，我目前被人下了死命令，必须happy end.
所以就算下面还有接着虐的，那也是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被殴）

虽然从外在来看，大爷的责任似乎更多些。但是感情终究是两个人的事情，双方都有问题存在。
感觉文里螣吞这对吧~~~始终缺乏对另一方更为深入的了解，也过于强调自我的意志。
而两个都很强势的人，这样的相处模式，结局必然是很失败。
当然，个人觉得大爷应该是主动表态的那一方才对。阿吞十分内敛，也极其谨慎，除非他能确定大爷的真诚。否则他是绝对不会首先剖出自己的心思的。
现在的两人需要一个转机，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没有这个变数，估计他们只会这样僵持一辈子。

螣吞及魔界同人本《秋节至》通贩中 http://www.36rain.com/read.php?tid=107309&page=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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