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9.16 【温剑/任剑】[限] 一寸灰（全文+番外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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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ku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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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7)

50樓發表於: 2023-06-18 16:1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剑无极刚还未走出山门，便看着十一跑在前面上山来了，后面跟着的是玉无香和凌烟。他低头避了避根本遮掩不住的伤口和脸上血痕，一言不发步履不停。

十一却是远远见着他便叫起来了，“剑无极！”一边叫着一边向他挥挥手跑跳着过来。

剑无极步子更快，到她到了面前，也只侧过了头想与她擦身而过。十一奇怪地拉上他袖子，“你怎么了？这样急是到哪里去？”

剑无极不说话，手一挣，摆开了她的手，十一更疑惑，快跑着追在他面前，伸开双臂拦着，“你到底怎么了！”说罢又转过去看剑无极一直躲开的半脸。

“你？！”她大惊出声，“你这是怎么回事？”惊愕之下也不敢再去碰他，只回头向着后面的玉无香大喊，“玉姐姐，你快来！剑无极他，他！”

见着玉无香要跟上来了，剑无极心头更慌，提了步子就想掠走。十一不敢让也不敢动他，一时就要拦他不住，却是凌烟得了玉无香意思，一翻身站在剑无极面前，一臂挡了他去路。

玉无香不去看他的脸，只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点点血迹，甚至故意避开了眼光道：“你要去哪里？”

剑无极不说话，既是无话可说也是无言以对。他不想说什么，也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只是从这里逃走而已。

看他这样，玉无香心里已猜了八九分，无声地叹息，拉了拉十一的肩膀，在她耳边嘱咐几句，又向剑无极道：“你也怪我么？”

剑无极的头垂得更低。

他的身份，她们定然是一早便知晓的，从那悬红开始，便是所有人都在骗他耍他罢了。但是那些对着月亮教他喝酒，笑他傻瓜的时光，揽他入怀温柔抚慰的温暖怀抱，那些真到每个词每个字的关心，亲切如家姐的每句言语，他无法一并作假。

痛苦再次将他深深占据，他似动未动地摇了摇头，再侧身欲跨过凌烟离开。

“好，我让你走。”玉无香转过身道，“你怪不下去我，我也放不了手不去管你，这傻瓜笨蛋如今便一起做到底了。”

她招招手让凌烟退开，最后道：“你若还当我是姐姐，就至少别冲动，一切或许并未像你想的那样不可挽回。至少，给自己一点时间，也...”她向门开着却一直没有动静的房内看去一眼，“给他一点时间。”

“他如今的不同，你应该也能感觉才是。”

剑无极静静听她说完，停顿数秒，往山下走去。玉无香深深叹足一口气，才在十一肩上点了点，道：“去吧。”

十一也再无半分刁顽，一副与样貌不符的沉稳挂上了脸，提步追着剑无极去了。

门开着，却不见人出来。

玉无香手往树边轻指了指，凌烟便了然地站过去垂手等待。

他一向很听玉无香的话，甚至比温皇的话还要听。很难说这是为什么，按理还珠楼的人，上下都只认一个楼主才是。但温皇也好，玉无香也好都给了他这份特别的默许。就连他自己，也早已习惯性地将玉无香的话当做第一要义。

她的话，自己是要听要做的。她的人，自己是要跟着护着的。

沉默寡言的青年一身暗青色的衣衫，不见多余装饰，只有一身随时会出手的飒爽凌厉。肩背不甚宽厚，但却直直笔挺，整张脸从眉到眼乃至整个五官面相都被沉默浸染，透出一股沉沉的决断意气。

指节分明的手指自然地垂在身侧，未有动作，这是一双拿惯了剑，杀惯了人的手，但此时却有些莫名紧张。

他在心里暗暗思考，若是温皇在这里对玉无香出手，他能做的事或许只有一件。

玉无香反倒没有他想的这样多，她径直走进了那开着的房门中，甚至步子也放得更柔，微微打开了双肩，落下一片轻松。

房内，是衣衫并未系好，只是稍微拢起的神蛊温皇。他的眼睛垂在门口，看到一双脚迈了进来，才动了一下。

“他走了。”

“我知道。”

玉无香停住，眼睛往温皇手上瞄了一眼，看到两方手巾都捏握在那手中，心里更起了一丝快意。

“楼主不追？”她故意问道，双眼刻意地避了避温皇的脸，故意多添尴尬。

“若此时追得回，何必等到他走。”

玉无香故作乖巧地重重点了点头，好似恍然大悟一般，“楼主说的有理。人才刚走，怎么可能去追？若是现在追得回，那方才就应留得下了。”

神蛊温皇眼尾动了动，回了身不再接话，一手将衣物整理好，又伸在颈边片刻停留。抚了抚刚才逆刃紧紧逼迫过的地方，他的指尖似在上面摸到一道无形血痕。

剑无极没有伤了他，他却实实在在感觉到痛了。

“那现在如何？你不怕他回东瀛？”玉无香直接切入最关键的点。

她知道温皇会做点什么，但她不知道，关于这一点，有什么是如今做了还能有用的。难道还能将东剑道的人复活来，还他无事发生的一切？

“他暂时不会回去。”温皇手指放下，迈出门去，“也有人不会轻易让他回去。”

玉无香追着他的背影回头，细细考量着他这句话，考量着他可能想做的事。

踏出门的温皇哪里也没有去，只是在石桌边淡然落座，手指覆在桌面上轻轻敲动两下，缓缓开口，“凌烟，你的杀气漏出来了。”

树下的人忽地一惊，双拳不禁紧握，双腿却是被他震慑地后退了一步。转念之间，他再整理好神色，看向神蛊温皇气定神闲的脸，收紧了唇角垂下头，一言不发。

说杀气，或许太过。

他只是一直警戒着，一刻也不敢放松，绷紧的弦上全是藏不住的紧张和焦灼，被温皇故意开口激得他破了一身的防备，已经漏气大半。

他是断不敢主动对温皇动手的，只是......他听见玉无香跟来的脚步声，忍不住抬头确认了一眼，看见她轻松的笑意，更感羞愧不如，顿时将头埋得更低。

玉无香不经意走过他身前，伸出食指在他脸上轻巧刮过，低声道：“凌烟真是可爱。”

被她摸过的地方“噌”地上了颜色，带着耳朵都红了不少，眼睛不敢抬起，目光只偷偷跟了跟她的步子，停留在她脚尖去处。

他猜不到温皇会什么也不做，猜不到玉无香会无事，但无事就是最好。

玉无香随着他几不可闻终于放下的一声呼吸，也慢慢坐下。

“我让十一跟去了，你猜他们会去哪里？”

温皇的手指敲下最后一记，停在桌上，“不必猜。他现在只会去一个地方。”

玉无香眼光过去，看他老神在在游刃有余，道：“那如何安排？”

十一的腿都要断了。

剑无极疯了一样急奔，自己的伤口和身后的人都通通不管，只将按不下的心内情绪一点点释放在身体的疼痛和疲累中。

走到天都黑了，十一终于大喘着气撑在树上喊他：“剑无极！”三个字出口，又是一阵急急换气，看他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一时情急气也岔了，下腹升起一股剧痛。

她捂着肚子蹲下身去，仍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句剑无极。

剑无极的脚步终于放慢，侧耳听了听身后动静，发现没有再跟，才彻底停下回身来看。

见着十一眉毛皱在一起，嘶嘶地倒吸着冷气，他一步掠回去将她扶起，又极快地两指点在穴上为她顺气。

十一抬起头来，一把抓住他马上就要抽开的手，望着他一脸的血道：“你的伤......”

剑无极被血模糊的眼皮微微跳了跳，低沉着声音道：“我没事，你回去。”

“你去哪里？”十一抓他更紧，一点不放。

剑无极摇头回身，“与你无关。”

听他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十一蓦地眼酸心酸，一松手一把抱了上去，死死拽着剑无极的腰。

“你怪我没有早告诉你？我真的劝过他骂过他了，只是他犯起病来，比...比你还倔...”她语无伦次，只牢牢记着玉无香嘱咐‘切不可提及东瀛的事’，几乎把脸埋进剑无极后腰上，给他哭出一片湿来。

“他现在也不似从前了......到底只有你能让他这样改变的，你怪我没用也好，是我对不住你，你...”她抽抽噎噎地说话也愈渐含糊，整理了好久声音才最后说道：“你原谅他......好么？”

剑无极一直任她抱着，静静听着，到这里发出一个冷哼，跨步往前。十一紧紧跟着，被他拖出一步，手上圈得更紧，把剑无极的衣服也捏得皱了。

“你不这么快原谅他也可以，那我们一起找他算账好么？”

她的小脑袋里完全想不出什么主意，除了撒娇撒泼，说些以为能令他出气的话便再无办法。剑无极不回答，她越觉无力越觉委屈，“要不，你先打我一顿出气吧......”

她止不住哭腔，几乎下一秒就要忍不住嚎啕大哭了。

剑无极听她伤伤心心说了半天，刚顺的气也哭得又再一抽一抽，轻轻叹了口气，双臂松下。

“我不怪你。”

十一停了停，又再抽抽两下，“当真？”

“当真。”剑无极终于伸手抹了抹脸上半干的血，擦出一片斑驳，“我不怪任何人，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这样说，明明就是还在生气。”十一拉他的衣服，要他回身，他却偏偏不动。

他是在生气。

气温皇，也气自己。更气她如今说的这些话，也还让自己心乱。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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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7)

51樓發表於: 2023-06-18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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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愧愤怒，伤心悲痛，混杂的感情令他混乱，心里不知何去何从，但身体，现在却有要去的地方。

他抬手拉下十一的手，十一本来坚决不放，但他将她的小手握在手里再一并放下，再转过来看着十一哭得不成人形的脸。

“你真的该回去了。”

“我不回去，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走一步我就走一步，你现在死在这里我就死在这里。”

她一急，又开始一口一个‘死’字，急着向剑无极表达她的认真坚决，也着实令他心中一动。

“真不回去？”

“不回。”

“那好吧。反正我粗野惯了，风餐露宿，天为盖地为庐也无所谓，你要是受不了就自己乖乖回去，不要让...”他说到这里眼神暗了暗，语气也更沉，“让他们担心。”

十一飞快地擦干净自己的脸，把剑无极的手握得紧紧，“不会，我都说跟定了你。”

又走了一个时辰，他们才到天允山。

夏末初秋，傍晚已非常凉爽，此时深夜更有几分凉意。剑无极和十一上了山顶，依然是那屹立不动的天下风云碑。不同的是，‘天下第一剑’那一战后，山壁山石都毁去不少，多增几处狼藉。

剑无极在碑前伫立良久，将碑上的名字一个一个看遍，才发觉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少了很多人。眼光在‘秋水浮萍任飘渺’上面久久停留，他的表情也越发看不清明。

十一在他身后几步站着，不敢多说话，任他自己安静思考。又过许久，剑无极才走过来靠着一块石头坐下，眼睛一直看着对面的一大片破败山壁。

“你在看什么？”见他面色清朗了些，十一终于开口发问。

“不知道。”他眼睛定在上面，移不开神，“我也还没看出来。”

十一听的莫名其妙，若是以前或许会再烦他几句，但现在只乖巧地不多话。

夜风渐起，十一不禁紧了紧领口道：“你冷吗？”

剑无极终于扯开眼睛看向她，“你冷了？”

十一有些不好意思，低低答了个‘嗯’，然后向前走去几步，也坐在剑无极身边。剑无极伸手揽在她肩上，两个人便在这山崖之上相互倚着休息。背后的山石挡去了大片的风，他们奔波一日，现已疲累不堪，两个人都不再讲话，渐渐眼皮重了，靠着睡了。

忽然一道凌厉风声从正面方向传来，剑无极也不敢真的熟睡，一伸手接住了飞过来的物件。

是一封信。

十一也被他的动作惊起，惊道：“怎么了？什么事？”

剑无极不回答，看了眼手中未题字的信封，不慌着打开，而是向刚才传信而来的方向追去目光。定定数秒，他一翻身纵跃出去，身法迅捷拎出一个人来。

“你是谁？”他抓在那人后领上的手已涌出杀气。

那个人并不答话，也无动作，却是十一先喊了出声，“是还珠楼的人！”

瞥一眼他腰间的白玉环，剑无极心下更沉，道：“还珠楼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仍没有回答，他的手重了几分，直扼在那人后颈上。

十一跑去他身边，攀上他的手道：“我来问。”随后转向那人面前，压了口气道：“我问你，你们是十里一岗？”

那人终于动了动，看了十一一眼，摇了摇头。

“一里一岗？”

仍是摇头。

十一不禁皱起了眉，眼睛往更远的方向远望一眼，再收回发问，已没了多少耐心，“那是多少？”

那人垂首沉默片刻，终于低声答道：“百步一岗。”

剑无极见他们说起话来，手欲松开正要疑惑发问，却见十一忽地跳了起来，大惊道：“百步？！不是吧，这死家伙！难道把整个还珠楼都放在这条路上了？！”

剑无极不明白她的一惊一乍，但隐约知道是温皇派了人一路跟着。

十一收了声音，向着他道：“他是什么也不会再说的了，放他走吧。”

剑无极也无意纠缠，冷淡的面上似乎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放了手自顾转身回去石下坐着。

那信，也扔在一边。

十一迟疑着步子，眼珠转了转道：“你不看看？”

剑无极又不答，更索性闭起了眼睛。他脸上的血迹已经干了，一路风尘仆仆，沾上不少风沙，此刻凝结在面上，已有些起了壳。

“那我帮你看看？”十一的语气终于带上一二分俏皮，试探地问道。

没有回答，她便弯身下去捡起信封。打开来，里面除了一张信纸，还有一枚药片。

“是他的信。”

十一弯腰下去，凑近剑无极的脸，一再引他。剑无极眉头不耐地拧了拧，将脑袋转去一边。

“咳咳，”她故做样子地清了清嗓子，“我要念了哦？”

剑无极没有说话，呼吸却不自觉地紧了紧。头虽然侧在一边，耳朵却放仔细了，不知她会念出些什么话来。

“他说，”十一的眼里冒出些狡黠的光，在剑无极身上打量一番，“他说的还真对诶。”

她不说信里的内容，只没头没尾来这么一句，剑无极心里犹疑更甚，终于转过来道：“什么？”

十一捂着嘴窃笑两声，道：“他说，‘你素惯侧睡，但对伤口不宜。这几日多加注意，切勿压到。’”

眼看着剑无极的脸色泛了一阵白又一阵红，最后又再转开，十一笑得更浓，故意道：“还有最后一句，要不要我念？”

深深吸了一口气，剑无极一把抓过信纸，一眼看去，正是温皇的字迹。而十一没有念完的最后一句写着“乖乖上药。”

五味杂陈的剑无极一把撕碎了信，往身后一抛。一言不发地刚靠回去，脑子里又窜出那句‘你素惯侧睡’一下又坐起来，心烦意乱之下表情已露在面上。

十一嘴上憋住了笑，眼睛里却憋不住，满眼是止不住的余兴蹲去剑无极面前，故意道：“剑少侠，上药吧。”

说罢摊开手掌，一指将那药片捻成粉末，就要往剑无极眼上的伤口去涂。

剑无极皱起眉生了气，一把打掉她的手，连着那药粉也散了。

“啊！”十一看着随风散得没影的药粉，可惜地叫唤，“完了，药没了。”

“没了就没了，我不要他的东西。”剑无极语气坚决，眉头却一直没有解开。

“那你的伤怎么办？”

“那是我的事，和他无关。”

“哦......”十一又再坐下，手指绞了绞，小声地咕哝：“他会放你无关就怪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十一靠回他的肩膀，“你不想理他，我们就不理他。谁让他自己笨还要作死呢，你生他气是应该的。”

剑无极听着这全不像是安慰的安慰，心里更气，“我都说了没有生气。”

“好好，你不是生气，我不胡说了。那你自己说，你这是什么？”十一向他眨眨大眼睛，一脸稚气无辜。

剑无极被她问住，自己刚刚才又撕了信又扔了药，现在说不是生气也没半点信服力了。只好别过了头，没好气地道：“别再提他，不然你就回去。”

十一捂住了嘴，又故意做个拉上嘴的动作，用力过猛地点头。

剑无极又重新看着对面的山壁，微微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短暂的安静让他沉定，却让十一有些坐不住。剑无极看山，她看剑无极，就这样看了一会儿，她终于又憋不住起身。

剑无极侧看她一眼，道：“去哪里？”

十一从怀里摸出个手巾道：“你这一脸血糊的样子我实在看不下去，我看去哪里搞点水给你擦擦。”

剑无极刚想说这么晚了不安全，结果十一话说完了就跑，灵动翻飞的燕子一般转眼就没影儿了，他也只好叹口气等着她回来。

夜越沉，心越明。

对面石壁上的剑气痕迹，他逐招逐式看尽，分解到每一笔每一划，甚至能还原些当时他们二人对招的画面。

最后那片痕迹，他也认得很清楚。

那古拙的剑招，质朴的走式，几乎从头到尾一成不变却曾在雾谷中被它追击到险些没命出来。剑无极看着墙上的‘一剑无悔’深深沉思。

师尊将它留在情冢剑阵中，是为了与任飘渺赌那一悟，那将它也留在这里，又是为了谁？

如果是我，那他又想我明白什么？

这句话蹦出脑海，他便再移不开神思，久久思量着。这一点还暂时没想明白，可是有一件事，他是看到这片场景时便登时了然了的。

师尊并非真正死于剑十一之下。

或者说，他本可以不选择这个结果。

剑无极心头震荡，一思及宫本总司的脸，曾经从未好好听的每句话，再想到那句‘他是雪之下的第二枚棋子’，便更添伤感。

无论他为何这么选择，但一定与自己脱不了关系。他最后选择了赴任飘渺的约，却没有来见上自己一面，难道，他也把一点自己还想不明白的赌注赌在那个人的身上？

任飘渺杀了他，他却信他。

剑无极忽然心念滞涩，一直控制着脑内思绪不要出现那个人的脸，那张月色下逐渐模糊，又逐渐重合的脸。

抑制不了他的影子在千里之外的神蛊峰将自己笼罩，包裹出被夜风吹够也浑然不觉，此时此刻却忽然难忍的一丝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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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樓發表於: 2023-06-18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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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似从前了......」

「他如今的不同，你应该也能感觉才是。」

「无论你信不信，那夜我都是真心与你...」

恼人心乱的声音一直在耳畔回响，剑无极忽地烦上了脸，抓起一颗石头往前猛地一扔，没来由地对着空气骂道：“我不信！别再来烦我！”

找到片小湖的十一小小地高兴了一下，到底心思比剑无极还是要细致些的，虽然已经一身风尘，她还是理了理衣摆再蹲下，免得沾湿了。拿出随身的小木筒装满一筒水，又把手巾放进去浸湿，不敢拧得太干，就那样滴滴答答地捏在手里。

做好一切准备，她正欲转身往回去，忽然听得身后一阵窸窸窣窣，她正要戒备，又听见一声轻声问话。

“小姑娘，方便在下问个路吗？”

虽然来人脚步声甚是明显，气息也全然暴露，一听便知是个武功不高甚至不会武功的人，但十一还是心里一跳，毕竟这月黑风高荒山野岭的，哪里冒出个人来问路。

她不想输了脸面，强了强胆子转身，却见着一张器宇不凡，十分温润的脸。

那男子看着比剑无极小个几岁，约莫二十五六上下。

但一身通白衣袍，绣着银白暗纹，整齐束起的冠发，只有一枚银玉点缀，两边用于束发的银索缎带飘在身后。这一尘不染的气质，自带说不出的儒雅风流便甩了现在一身脏污还满脸带血的剑无极不知多少了。

十一再看他的脸，确是个眉目如星，温文雅致的美男子。

不知为什么，她忽地觉得这张脸很是熟悉，明明从未见过，却莫名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觉。

愣愣看了数秒没讲话，她在心里又胡乱想起来，甚至有几分计较，剑无极若是把脸洗干净，还指不一定谁好看呢。

可是......她忽然转念，又想起剑无极现在右眼上已有了一道长长的疤痕，还不知道能不能消除......看温皇的态度，那伤定不是他留的。

十一眉头拧了拧，这个呆子，被别人伤透了还嫌不够，还要再去自伤。

那男子见她不说话，表情却已经变了几番，不知道她心里在擅自想着什么，只好又开口，依然是温和仿佛带着微微热度的声音，“小姑娘？天允山可在这附近？”

“啊？”十一匆忙回神，发觉自己怎么只见着他这张脸就不自觉想了那么多，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答道：“是，天允山就在这里不远，怎么？你也要去天允山？”

那男子对她微微笑着，不胜温柔，“正是。小姑娘说‘也’，难道你也是往这个方向？”

十一点点头，见他一脸坦荡，也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对他的戒备几乎清零。对着这样白面书生，如玉公子一样的人物，她对自己的软鞭自信得很。

“那不知小姑娘可否为在下指路？”

他的谦和倒让十一有几分不耐烦，跨上一步道：“不用小姑娘长小姑娘短的，我叫十一。你叫什么？”

那男子听她这样豪爽，也轻轻笑了笑，道：“在下名叫司南。”

“司南？”十一微微侧眉，“那姓呢？我说我叫十一是因为我全名就是十一，没有姓，你总不会也没有吧？”

“在下姓薛。”他满眼诚恳，毫无隐瞒，“不知为何总觉得与十一姑娘一见如故，甚是亲切，姑娘若不弃嫌，叫在下司南便可。”

“你这不是真名吧？”

薛司南愣了愣，道：“何出此言？”

十一眼睛在他身上转了转，大人口气又上来了，“虽然没什么证据，但是我的感觉一向很准。你就说是不是吧？”

俊秀英朗的脸又笑了，好像总有释不尽的善意，“的确如此，十一姑娘说得不错。”

“都说了叫十一就好了，姑娘就不必了，麻不麻烦。”

“是是，十一。”

“我没兴趣问你的事，反正这江湖里也没几个不想隐姓埋名的。你说叫什么，我就叫你什么，既然都要去天允山，那我带你一程也可。”

十一甚是大方不羁，引得薛司南满脸欣赏，毫不掩饰。他应承一声往前迈去，走到十一旁边，又看了看她手中还滴着水的手巾，不禁疑惑道：“这是？”

十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是给一个白痴准备的，走吧，你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他果然是武功不济，身法也慢，十一好几次都要停下来等他。但见他自己已经一脸不好意思，也不好发脾气，只耐着性子放慢了些脚步。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去天允山？”

“你方才不是说没兴趣问我的事？”

十一突然吃了一问，憋了憋嘴角瞪他一眼，这家伙看着脾气好讲话又礼貌，但偶尔一句呛起人来倒是让人难接。

“不问就不问，有什么稀奇。”她赌了赌气，圆圆脸上更显可爱。

“十一。”他蓦地开口，唤了她一声。十一回头来，正要问‘干嘛’，就听他几分认真地问道：“你如今，身量多高了？”

十一一怔。

下一刻她便生气起来，停下了不再走，怒目圆睁道：“干嘛？你对我的身高有什么意见？”

薛司南也怔了怔，没料到她会这么在意这个，忙赔了笑道：“没有没有，只是一时好奇，并没有别的意思。”

“哼，没人告诉你，别人的年龄......和身高都不应该随便问吗？”

“说的是，是在下莽撞了。”

看他又道起歉来，十一更烦，一转身说了声‘快走’便不再等他，提了速度往天允山去了。

剑无极在这儿等着的时候，又飞过一封信来，但他没有接，也没有看。心里已经乱了，手上绝不想被他轻易带着走。

现在他静静看着山壁，悟着一剑无悔，那封信则安安静静躺在他身侧，时不时扎一下他的余光。越来越不静的心绪中，听得两双脚步声渐渐近了。

他提了提戒备，按着不动，等到十一人还没窜上来，声音就先嚷嚷出来了才放松了气。

“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弱？”十一收敛了点语气，把原本想说的更过分的话吞了回去，但这一个语气复杂的‘弱’字也完全表达出她的嫌弃了。

“抱歉抱歉，是在下学艺不精，唉。”薛司南一边喘着气一边跟在她身后，不过几句话功夫两个人都上了山顶。

剑无极侧脸过去，看着一个人去两个人回，虽然不像有什么危险，但也实在奇怪。

“这是？”

“哦，路上遇到的，他也要来天允山所以顺路一程。”十一朝着剑无极走去，把手里湿润的手巾重新展开又叠成四方的样子，蹲下身去擦在剑无极脸上。

剑无极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多说什么，一切极其自然，就像这两个人已经相处了大半辈子，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薛司南在一旁静静看着。

“唉你轻点行不行！这儿是伤口啊白痴！”剑无极疼得龇牙咧嘴，恨不得给十一敲上几下。

“你还敢说？自己一脸血了吧唧的也不洗，现在都干了，谁分得清你这啥是啥啊？！”十一一边给他顶嘴，一边手上还是放轻了，脸也凑得更近去细细分辨他伤口的边缘。

剑无极还想和她呛声，她学着玉无香的样子在他耳朵上使劲拧了一记，给他疼出一声惨叫来，又道：“说到底还不是怪某人自己蠢，你敢说这伤不是你自己弄的？”

剑无极彻底沉默了。

说不过的时候就沉默，这是最好的投降办法。

在这来之不易的安静中，剑无极才又想起还有个陌生人在这里。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瞟了一眼薛司南，尴尬笑了两声道：“让你看笑话了，现在的小姑娘就是惹不起...”话还没说完，十一的手又移到他的耳朵边上，他一手捂住耳朵转了话道：“咳咳，我叫剑无极，你是？”

薛司南好像看得愣住了，现在听他问自己话才回过神来，道：“哦，方才十一说的白痴就是你？”

“白痴？”剑无极皱了皱眉。

“怎么？你有意见吗？”十一皮笑肉不笑地恐吓。

“没有。”剑无极不敢再惹她，“那你也不能到处去外面说嘛。”

仿佛是看够了他们俩这样吵闹的样子，薛司南突然对着剑无极道：“二位感情真好。”

两个人同时愣了一愣回头看他。

这种事情当事人往往自然而然去做，但鲜少会这样直接说出口来，现在被旁人一语道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剑无极回了回眼神道：“哎呀，凑合吧，和小丫头相处就是要大人有大量，多吃点亏就行了。”

十一的一方手巾全染红了，又检查一下剑无极的脸，看着大致没什么了才白他一眼道：“要点脸吧你，当着外人就好歹脸皮别这么厚了。”

这句话后，薛司南忽地神情一动，又低下半分头去，一直盯着两个人亲密互动的眼睛终于沉进了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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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樓發表於: 2023-06-18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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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表情变化极细微，剑无极和十一又都未将心放在他身上，一时便无注意。

“哦对了，他叫薛司南。”十一这时候才想起刚才的问题，“他说叫他司南就行。”

剑无极也收了玩笑向薛司南点点头道：“这么晚了你来天允山做什么？”

薛司南却不急着回答，反倒走到两人身边也蹲了下来，近近看了看剑无极的脸，看得剑无极都有些心里发毛，他才慢悠悠地道：“剑少侠的伤，还未处理。”

莫名其妙出现的人，莫名其妙的眼神，竟给他莫名的压迫感。

剑无极不禁往后挪了挪身子道：“哦...不要紧，洗干净就行了，要不了几日就好了。”

十一听他这么说，又来了气，一把抓起地上的信道：“不要紧个屁，还不是某人自己把药扔了，现在人家又来信了，还在这儿装着不想看呢。”

剑无极正要伸手去抢，却被薛司南忽然扣住手臂，这文弱不经风的青年此时却好像一下变得极有巧劲，捏握得剑无极也愣了一愣，竟无法从他手中挣脱。

“诶，剑少侠这一点还是该听劝才是，身体是自己的，多少应该爱惜。”他意味深长，“不然多叫身边的人担心？”

十一顺口接道：“就是，你看看人家，比你懂事多了。”说着隔着信封摸了摸一角，果然又有一枚药片在内。她不拿信出来，只将药片倒在手心，又将信封揣回怀中。

当着初次相见的陌生人，这点防范距离还是要有。

药片再次捻成粉末，十一用指腹沾了，一点一点顺着伤口涂抹。剑无极不知是伤口在痛还是一刹错觉，莫名觉得薛司南握着自己手的力气仿佛越来越重了些。

伤口处理完，药也上完了，剑无极眯着一只眼睛再一次问：“说起来你来这儿是要做什么？”一边说一边不经意地挣了挣手腕。

薛司南一下放开他的手臂，满脸歉意道：“抱歉抱歉，刚才专注看十一给你上药，一时分神了。在下...”他站起身来往风云碑望去，眼光长长，“自然是来留名。”

剑无极和十一也随着他望去，只见他身形挺拔，白衣胜雪，从从容容走去碑前，在这样夜色中也难掩世家公子的清贵气息。

他并未拿出任何武器，只端端正正端详了良久，仿佛将上面的名字一个一个细细数过，也不知会在谁的身上片刻停留。最后，他双指并起，身形并不多动，只伸手凌空往外一划，在碑上留下他的名字。

剑无极和十一定眼看去，见他却是打在那‘天下第一术’后面。

留了「薛司南」三个大字。

“原来你是使术法的，难怪体力这么差劲。”十一不忘埋汰一句。

薛司南却并不生气，转过来对她柔柔笑道：“正是，所以才被你甩在后面了。十一你倒是身法不错。”

“哼，那是当然了。”

“刚才有个人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说在外人面前好歹脸皮别那么厚什么的...”剑无极装模作样地调侃起来，全没注意薛司南脸上的笑意渐渐凝结。

“二位，感情真好。”

他说了第二次。

然后不等他们再开口，便径自往山边走去，到山崖边上站定一会儿才半回过身道：“在下的事情已经暂时办完，那便先行告辞了。”他的目光在剑无极脸上留下深深一眼又移去了十一脸上，“二位请多保重，后会有期。”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天允山，十一才重新一屁股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信来在剑无极面前晃了晃，“你是不是已经偷看过了？”

“你放屁，谁要看他的信。”剑无极也都没发觉，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心情也没那样苦大仇深了，倒变得又像从前吵吵闹闹一样，甚至嘴一快就也会骂上几句温皇。

“哦~没关系，你不看，那就还是我来念，这种事我一向最乐意帮忙了。”十一一边坏笑一边打开信来，不管剑无极的表情拧巴到飞起，清清嗓子又开始做起模样来。

“他说，”十一刚说了这两个字，忽地神色变了变，道：“他怎么知道？难道这老狐狸真什么都能算到？”

“怎么了？他说什么？”剑无极不由问道。

“你不是不感兴趣嘛。”十一飞去十足揶揄的一眼，学了薛司南的话来怼他。

剑无极顿时抚了抚额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睡了。”

“说说说，老情人亲自给你来信了，我哪儿敢不说呢。”她已经没了先前的顾忌，全然放心开起玩笑来，“他说，‘生僻人言，一句勿听，一句勿信。’看来，是说薛司南的事儿。”

剑无极沉吟了片刻，想了想这几个字，道：“但那人刚才也没说什么啊...”说着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十一，十一耸耸肩回他一副‘我也不知道’的样子。

“他还写了什么？”他下意识问。

十一重重地眨了眨眼，凑近一些神秘兮兮道：“他还说......”

“‘上了药就好，两天一换，注意侧睡。’”

剑无极眼看又要上脸赌气，十一赶忙按下他的肩膀，满脸笑道：“别急，老狐狸算得准的还没完呢，就连你现在这反应他也算着了，不信你自己看啊，最后一句写了...”

“‘气滞于养伤不宜，莫要赌气，乖乖听话。’”

剑无极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复杂心情，连复杂表情一并一袖遮了，对着大家心知肚明有人站岗的方向，冲着空气大喊：“废话那么多！不用你管我的事！”说完一翻身偏偏侧躺下去又不知是向谁说道：“睡了！”

十一再次一边把信收起来一边爆发出再也忍不住的大笑，笑得剑无极耳膜嗡嗡响，心里乱成一锅粥。

离开天允山的薛司南一路慢行，在这夜黑风高天里，悠然地像在庭前散步。

奇怪的是他身形始终优雅但速度愈发加快，全没有先前连十一脚程也追得辛苦的模样。只少时功夫，已经轻松行出好远。

到一座高耸山石前，他放慢脚步，直至停下。此时此处距离天允山已有南出二十里，什么声音都再传达不到了。

一道人影从石后现出，恭敬屈膝半跪于地，声音混着夜风的冷已听不出本应有的甜美。

“少主。”

薛司南眼皮动了一动。

他说过，‘不许再这样叫他’，但现在他自己也用回了这张脸，自然默许别人如此叫了。静默一时，他弯身下去摸着少女脸畔，将她托起。

“千鹤。”他声音温柔，但表情沉沉。

“在。”冰冷的指令回应中，始终会有一丝她无法抹灭的温度，一丝深深保留的甜和软，随时准备为他倾其所有。

下一秒，薛司南忽然将她拥紧，将她的脸埋进自己脖颈，双手环得她甚至有些发痛，愈渐沉重的呼吸在她耳边，迫地千鹤不禁心头紧缩。

荒郊野岭，寂静无声，只有两道相近又遥远的呼吸。

他越拥越紧，似想按她入骨，蹙起的眉头结成一道复杂神色，竟似也有些痛苦。

“千鹤。”他再唤道。

“......”她不禁迟疑一瞬，咬咬下唇道：“我在。”

无论他要做什么，她都不会反抗，不会拒绝，甚至，不会多问。对他，不仅是绝对的服从，本能的顺从，更有......

她希望有朝一日能让这个人知道，即使抛却、忽略一切之后，自己仍愿为他奉献至最后一滴血流干。

薛司南也将脸埋上她的鬓边渐渐下移，彼此无限贴近，随着他的脸抵上颈边裸露的肌肤，他的声音也变得低沉暗哑。没有半分引诱，但着实带着深入人心般的剧毒。

“我要......”

千鹤身体一颤，又被转瞬控住，只能听他蛊惑，甚至动不了一双手去回抱住他。

那声音里充满了控制、压抑，却又像什么也没有藏住，无声而又奔腾地尽数泄露在这毫无温情的拥抱之上。

“我要，剑无极的人头。”

嫉妒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

它软弱而傲慢，卑微而张狂。当你在嫉妒之中，往往会做出意想不到，不像自己的事来，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已经失去理智。

而最可怕的一点是，嫉妒的施放并不需要真正的理由。即使对方全然无辜，只要惹动了嫉妒的情绪，也难逃不讲道理的憎恨牵连。

你嫉妒的人，只要他存在着，活着，便是罪过。

千鹤向着林外急急而奔，她心中的不安很久没有这样浓烈过。上一次这样全无分寸，被阴冷彻骨的气息穿透，还是在神蛊温皇面前。而现在，她领了确切的命令，却按不下一贯冷血冷面执行任务的心。

她真切感觉到了，那种本绝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感情。

是嫉妒。

雪之下在嫉妒。

那张久违的脸上短暂地释放了片刻，最后终于还是变回了清清冷冷的漠然，发泄这个词对他来说，本就陌生。

但她知道，沉静面容下，冰冷杀意下，那颗心已经开始燃烧。

她疾驰的身形带着不安的影子，杀一个剑无极她自是在所不惜，但她怕，怕这把火不光会毁掉别人，还会燎到他的身上，将他的心烧得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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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樓發表於: 2023-06-29 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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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傻子，”十一吃着野果，对着一大早就傻看着山壁的剑无极埋怨，“白天看晚上也看，这么久了，看腻了没有？”

剑无极也不生气，淡淡回答一声“快了”，倒让十一愣了一愣。这家伙难道真从一片乱七八糟的痕迹上看出什么所以然？

她也不想管那么多，只吃了两个酸涩野果，肚子里泛着一阵酸，忍不住道：“大哥我们一边走你一边想行不行，这片墙我想你都记熟了吧。”

“走哪里去？”剑无极终于回过头来看一眼，才发现十一的脸都有些青了。

“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快一个月了，每天吃点酸不拉几的野果，真不饿吗？”

听到这句，他才按了按自己肚子，之前想得出神当真是不觉得，现在回了神果然觉得饿得有些发痛了。他摸了摸腰间，有些尴尬：“我身上没钱，你有没？有的话先去买点吃的。”

十一深呼吸一记，“您到底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剑无极带着伤的眉毛一挑，露出一道无奈表情。

十一接着摇了摇头道：“算了，蠢人自有聪明人管，您的事儿已经有人亲自下凡全包了，犯不着我瞎操心，您就跟着走就行了。”

“什么？你到底说要走哪儿去啊？”转眼十一已经来拉上了自己袖子，把人从地上往上拽，剑无极只好跟着使力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满脸疑问。

“你不是信也不看，话也不回吗？那现在也别管这么多了呗，总之你要是还同情我这条小命，就动动大驾走着吧。”

话说到这儿剑无极也大抵清楚几分了，他微微叹气刚想拒绝，就被十一猛拉着一扯，一边大呼小叫着“饿死了”一边拖着人就走。剑无极垂着眼眸终于还是把这口气叹了出来，再回头深深看一眼凌乱破败的山壁，默默念想。

一剑无悔。

既然出剑，自该无悔。剑出了，便无悔。

在情冢中他曾想，师尊费那样的功夫，那样的心血，难道只为学剑之人懂剑，无情之人懂情？就算别人终于懂得了，又与他何关？他自是宽宏慈仁，但难道就如此舍命为他人作嫁衣裳？

直到再回到这座山崖，看到这里残留的一剑无悔，他才开始真正明白那个人最终的意思，真正的意思。

人生在世，难得一知己。天下之大，若有知音者，知己者，自当性命相交，无怨无悔。为人臣，则提携玉龙为君死，为人友，破琴绝弦为知己死。死亡好像这命题里逃不过的终点，剑也好，情也好，只要出剑，只要用情，剩下的，便只管去无悔罢了。反正最后也像是只有一死，才能证得，才算悟得。

剑无极一边提上步子跟上速度，一边心里了然地想：我偏不死，受了他那么多折磨还没一一讨回来，谁甘心要死？

这样就放过他，才会悔一辈子。

走到一半，前方的石林还未靠近就嗅到不妙的气息。两个人对视一眼，无奈地叹气，“看来这饭是没这么容易吃上了。”

“你猜猜，这次是我们俩谁招惹的麻烦？”圆眼睛里扑扇着几分好奇，人数不少杀气四溢的埋伏当前，她倒起了兴致。剑无极瞥一眼她脸上多少带些温里温气的愉悦表情，回个白眼道：“十成十是你，我一向助人为乐，善良正直，从来没招惹过麻烦。不像某些楼某些人，仇家遍天下。”

十一竟然正经地点了点头道：“有道理，某些楼某些人的确是有些招人恨的本事在身上的。那这盘就算——”

话音未落，她一鞭扬起急急出手，往前方空地上击了一道气劲出去，裂地般的透明气流直直飞迸，石林树丛中躲避的人齐齐向两边闪躲，激起一阵动静，尘烟将落，才听得她语气阴鸷，续上后半句。

“你运气不好，要陪我杀几个人了。”

那道内劲没有自然消散，林中有一人没有躲开，将这招接了下来，她的惯性提醒她知道，这个人应是有几分颜色。只是没想到看到这抹颜色出来，自己会真气得上头。

一抹紫色，混杂在大片的黑色之间，像带着斑驳花纹的蛇，那细细腰肢扭动起来也的确像散着警告的信子，凌厉妖娆。

一看便知，一定有毒。

十一眼中怒色兀起，手中一下握紧，“是你这贱人！”

千鹤面色异常沉静，不理会这声叫骂，眼光往左右顾盼一遭，又垂下数秒，将本就短的下摆撩开，露出光洁的大腿。

“不知廉耻！”十一当即再要出手，却见她是往腿边绑带上抽出两柄短刀，看样子是特制改良过的武器，造型类似太刀，长度却只有三分之一不足。她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始终露出一副视死如归般的冷静。

被这诡异气氛看得动作也顿了一顿，十一这鞭子没有落下，像枚软趴趴的火星受了潮，掷在地上也没能击起一触而发的硝烟。一拳打在棉花上，她难免不爽，“既然亮了兵器，又做什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要来找事，好歹说两句狠话。”

千鹤两柄短刀已上手，双双反握在掌中，抬了抬人偶般的眼睫，深深，深深地凝视着十一。

“干嘛？你到底打不打，这样看着我什么意思？”被她看得毛毛的，比真挨上两刀还要瘆得慌，十一不禁起了个寒颤。

“不对劲，小心点。”剑无极轻声道，一边按在腰间刀柄上。

那双冷到首先将自己冻结成冰的眸子动了动，在两人之间流眄逡巡，终于对上了剑无极眼上的伤痕。

“你受伤了。”

她没来由地说出这么一句，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听得剑无极和十一均是一头雾水，只不敢放轻警惕，凝着神任她自说下去。

“这伤，一定很疼吧。”

她的语气莫名地放柔，又似更阴沉，就像...就像将死之人一般，坚毅而虚弱。“真傻啊，若不心动，怎至于伤得如此呢？”

她倒像在真心惋惜，剑无极拧了拧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却也不管，招了招手，从身后、身侧出来数十名死士，随她手式按定不动。哀愁的眉挑了一挑，像一个笑落了空，竭了力却始终笑不出来，只跟着那冷冽声音一起凝固。

“你知道吗，这世上有一种人，是不会痛的。他唯一可能接近痛的方式，就是让别人痛苦，看别人痛苦。然后他想象，他猜测，他快乐。这种人注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毕竟给予痛苦终究是让人怨恨的。这种人想要活下去，只有一条路。”

她的眼睛映进剑无极的眼睛，又像是倒映在虚空之中，空空地看着一片虚无。

剑无极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又为什么要对自己说，但她的声音就像漂浮在真空中的粒子，因莫名的引力凝聚，驱散不开地绕在自己耳边，包裹成茧。

“就是，比任何人都要早，都要狠地扼杀、阻绝自己的一切可能。这就是他一生中，做的最多、最擅长的事。”

她忽地停住了话，闭起了眼睛，深深地呼吸一口气，然后把忍到底的气息长长地叹了出来，那落了空的笑终于努力地挂上一道勉强的弧度，兴是她自己也觉得有些累了，只维持了短短几秒便收了回去，轻轻地不知是向对面的哪一个人说道：

“对这样的人来说，心头所好便是心头大患。所以，只有请你去死了。”

瘦削分明的手指落下，数十道身影趁势而动，淹没掉那句冷酷无情的“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雪之下千鹤从未领过这样的命令，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但是只有这么做。

这是她第一次违逆雪之下的意思。

她谨慎狠辣的生涯中，杀过很多本不该杀的人，而现在眼前的这个，无疑是其中最不该杀，后果最严重的一个。

周身的人影尽数而出，只知道服从她的命令，而她在那句毫无犹疑的‘格杀勿论’之后，也将自己算在其中，无声地喃喃：“只要事成，千鹤当即自领死罪。”

剑无极和十一虽早有准备，但瞬时被包圆几乎不漏一个缺口，还是心底冷了半分，心知再如何警惕戒备也并无多少胜算。

局势急变之中，剑无极一把将十一揽在身后，背对相靠，低声道：“不要离开太远，你先出招。”

十一重重答一个“嗯”，心领神会地将鞭子一头缠上手腕以免脱手，随后展开手臂狠狠抡出一片圆形，内力以两人为圆心霎时发散，一时间烟尘四起，围如雾阵。

剑无极趁势跃起，双手祭剑一抹剑身，剑光从上至下，占据清晰视野精准命中正面的敌人。他运剑极快，收放自如，落地之时十一长鞭击起的烟尘还未散尽。

“得手了？”十一问。

“嗯。”剑无极浅答一声，心内却感觉十分微妙。

他不知微妙的是自己危乱之中下意识使出剑十，而且平滑顺手，仿若本能，还是那剑招接敌后回手的触感并不对劲。

身后一面还未解决，他并无多少时间思考，只转了一面护着十一又道：“有些不对，小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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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樓發表於: 2023-06-29 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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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尘障眼，但迎面而来的人行动受阻，可是却仍没停下脚步，就像盲目往玻璃上撞的蚊蝇，纵是分不清方向，仍在不断靠近。

剑无极惊诧间再想起剑，却听得身后的十一大叫一声，匆然回头他却只见本应全部倒下的敌人不知为何又再爬起，纷纷饿狼般向十一扑来。

情急之下剑无极强扭剑势，翻身往后，一手护住十一脑袋，按在自己身侧，一手将剑回旋掷出，如此一回身之间，已割下数人人头。

可惜终是赶不上这变化，腹背受敌，距离已经很近，十一的长鞭施展不开，他的剑脱出还未回手。

落定掩护之间他的一双手臂被前后而来的暗器划破数道伤口，看得十一心痛焦急却无半分办法，在他怀中挣扭几下想要应敌，却被他复按回去，始终护在臂中。

“不要紧，没事。”逆刃终于绕了一圈回来，剑无极握了剑定了定心道：“你将鞭子缠我身上，这里难缠，趁乱先走。”

十一点头照做，剑无极反手向下，剑柄入地，剑九一出，光华四起。大片空地上飞出的剑刃将不断包围的死士逐渐命中，剑无极终于稍稍舒了一口气，正欲飞纵脱身，弗料迎面就是一剑！

他惊愕不已，匆忙顿身却已是来不及，左肩立时被刺穿，惊得十一大呼一声。剑无极一脚踹中来人，将他身体与自己逼开距离，等到定神看清，却大惊失色，心神震荡。

这人，竟没有头颅。

是刚才逆刃割喉断头的死士......现在却又再‘复活’而起，对自己发动攻击。

剑无极头绪大乱，接连负伤，一时失了先机，已然退无可退，只能紧紧揽着十一，尽力寻着周围的破绽。

“不必找了，若有破绽，你刚才已经得手了。”

千鹤看穿他的意图，一语截断他心中所想。随着她的话起，周围的死士动作瞬间停顿。

“这些是什么？尸体？”剑无极感到怀中的十一有些微微瑟缩，想必她对这些死而复生的怪物颇有恐惧，便顺势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再看见那无头尸体。

“可以这么说，他们确实算不上活物。”千鹤的声音毫无变化，她给出这一点喘息，仿佛只想多说这么两句话，在极优的局势下再给他们两人一点绝望。

剑无极听这模棱两可的回答，也不想再问，定了眼神道：“这么有趣的事情，我一个人就够了，不必带小孩子玩。我慢慢陪你纠缠，让她先走。”

笑容慢慢从那冷寂的脸上浮现，一点一点的，从嘴角渗出，却溢不到眼睛上，像被这话好笑到了，不知觉发出不带感情的嘲笑。

“可以这么说，今天我宁愿放过你，也不会放过她。”她的笑很浓，像把自己的命运一齐笑了进去，“虽然，你们都会死。”

我也会。

但这样就好。

只要我们全部死在这里，那个人就会无所挂碍。

她的心头忽地一紧，眼眸垂了垂，似是想到什么伤心事，无端静默了片刻。

自己是否......也是他的挂碍？

自己的死......是否毫无价值？

自以为是斩断一切也好，自知之明殉身赎罪也好，她都已经决定。

剑无极看她变了又变，阴晴不定的脸色，皱了眉深感不妙。这女人......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感觉有种疯癫的寒意。她那份豁出所有的气势毫无疑问传达到他们的身上了。

忽地，决意已定的人身形先动，鲜艳如毒的色彩又急又快掠向剑无极，手中短刀直逼十一。

如此疾动之中，她仍未忘后手一招，身后死士皆数跟上，眼看剑无极和十一就要走投无路，双双殒命在此。

绽着银光的刀刃临近，剑无极退无可退，只能不顾十一挣扎背过身将她圈在怀里，准备硬生生受这一刀。

“叮，叮。”

忽然从不远处传来清脆的两声铃响。

剑无极霎时回身，垫身退步，再躲过一刀，回头望向铃声来处。

千鹤也暂停身形，往后回望，不敢轻心大意。她最忌惮便是这样，这两人和还珠楼的牵连，若是等到来援，只怕麻烦了。

她还来不及分辨清楚，随着那灵动的“叮叮”声响，几枚袖箭已经刺入几名死士的身体。剑无极刚想大声提醒这些人不会死伤，却见着那些人竟怪异地停止了动作，就像点了穴道站定原地，不再追击。

“又见面了，贱人姑娘。”

玉无香摇曳身姿，翩然落地，站定在剑无极和十一面前，有意地激怒着千鹤。

千鹤左右顾盼一眼，道：“你做了什么？”

玉无香转眼看了看剑无极的伤，手臂上的伤口还无大碍，肩头那处贯穿伤仍在流血。她不禁眉头一拧，带了几分怒意。

“你这种雕虫小技，我自然用雕虫小技回应。”她轻拍两下手掌，战圈外围跃出不少人影，“还珠楼的人，都是带毒的，难道没人告诉过你？”

杀不死，但却能麻痹。她虽不像温皇那样利落肢解，但一样有她的办法制止对方行动。

她从来很妥帖，很聪明，武功也已经很不错，这是温皇为什么放心让她来这里。她几乎从未让他失望过，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她会竭尽全力，用尽方法保护这两个人。

曾经他便看人很准，因为将人的贪嗔痴恨，利欲图谋都看得太清。如今他更加算无遗策，因为连原本看不见的情、爱、怜、惜也看见了。

他的放心再不仅是因为玉无香一定会听话，也不仅是他相信自己培养出的能力，而是因为，他知道这两个人对她同样重要，必要之时她甚至会以命相护。就是这种决意，这种力量让他此时能安心地等在春酲秋霜楼，等三个人一起回来。

他感叹一声自己竟真的开始怜惜人命，又于原本的安心中浮了一丝不安。

他原应该亲自去救，才是最安心最万全的一着，饶是多么放心，但剑无极的命他仍是不愿假手任何人的。只是他不得不退，不得不等。

等暗处的靶心都瞄在自己身上。

他静静负起双手，看了看飘摇的落叶。

他知道，自己不动，有人便不会动。有时候不动，就是最好的制敌之策。因为有的人只是立在这庭中，静看叶落花摇，也已经足够是别人的忌惮。

只要这个人是神蛊温皇，那无论暗处是谁，有多少人，都不得不忌惮。

玉无香极快地为剑无极点了穴道止血，关切道：“还有没有受别的伤？”

剑无极这时才放开了怀中的十一，由她憋不住泪一头扑进玉无香怀里，抽噎着说不全话。她从不怕痛怕死，但她看到自己只能被他护在身后，而剑无极流了血，受了伤，此刻委屈无法言表。

这种酸楚玉无香早就心眼相知，她如常安慰摸摸她的发顶，让她冷静，随后也一掌抚了抚剑无极发顶，蕴着温柔道：“你们先走。”

“不行！”

两个人异口同声，斩钉截铁，引得玉无香欣慰笑笑，“没事，这儿有我就够了。”她轻轻扫一眼剑无极的脸色，一语掠过道：“你还有更重要的事。”

有更重要的人在等你。

但她没有说完，只递出半句话和一个眼神，把怀里的十一推回给剑无极，便转身最后道：“快走，时间紧迫。”

几步外的千鹤双刀再入式，心和脸均一沉，“走？今天谁可以走？”

玉无香双手又是花枝般摇摇，一阵叮铃声响随不可数的人数将战局包围，她回手将剑无极和十一轻轻一推，为他们开出一条安全之道来。

静静看着两人身形掠出，回向千鹤面上，她眸中终于只剩狠厉阴冷。

“就凭你？”

剑无极其实知道她说的“更重要的事”是什么，他被十一拖着手，安静无话地跟着急奔。这两个人要引他去什么地方，他也已经清楚，毕竟这方向，这距离，都已经不容他想。

春酲秋霜楼内，温皇仍在等。他像几乎没动过，分外安定。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此不安定的感觉，与其它他一世追求的刺激心动有何区别。

人还未到，约还有几里脚程，他就已经听到了。

今天他的耳朵放得格外灵。

交握在身后的手动了动，判断着来人越来越近的距离。他亦听出了，来人只有两个，而且动作越来越慢。

不到一里。

他缓缓睁开眼帘，视线定在身前一片枯叶上。原来有的感觉，不一定要从赌命厮杀，尔虞我诈，生死博弈中才能得到。

他仍不习惯地分了一瞬心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在紧张。

他料得到来的是剑无极和十一，料得到剑无极会是什么态度，也料得到他多半即刻想走，但他没料到，两人脚步越发放慢的原因。

他也不是没有猜想过，但亲眼看到那肩膀上的血还在流着，那带着伤疤的眉眼在已经开始微微发白的脸上更觉明显，他心中还是升起一股无言的怒意。

伤了他的人，还想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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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56樓發表於: 2023-06-30 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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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之下和十一...有趣，我还以为他是糟老头子（？）
温皇急了，他急了（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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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ku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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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7)

57樓發表於: 2023-07-02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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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56樓(hzw123) 的帖子

hhh一些伪装的糟老头子更坏（喂）可信度0%
温的必备技能：后知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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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7)

58樓發表於: 2023-07-02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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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之下千鹤原本做好的千般盘算，甚至包含自己的命一起在所不惜了，却还是隔着空莫名地感到一阵寒颤。她是个杀手，是个死士，她从来对危险、死亡和恶意有非同常人的感知。

比如这一刻。

看到她凝滞的神情，玉无香长松一口气笑得坦然，“看来，今天只有一个人不能走了。”

不能走的还有剑无极。

他当然是看到这张脸的瞬间就想走的，虽然明知是到这里来，明知定会看到这张脸。

一切都是黄昏下的薄雾，满庭迷蒙不能掩盖，就连‘见到了又要走’这一点，也是人均心知肚明。

十一想先开口给他们消消尴尬，却没想剑无极面无表情地放开她的手转身道：“我先走了。”

她连忙去拉，却眼见着就这眨眼之间，另一只手更先地上去抓住了。她当下收回了手，按住窃喜表情，稳重地扫了一眼剑无极停顿的身形。

“我先走了。”

她原话奉还。

她很少话这么少，也很少走这么快，但眼下很明显，她是全九界最聪明懂事的人。

剑无极并没有挣扎，许是因为伤累疲乏，许是因为知道无济于事，两只手静静握着，终要有人先开口。

“放手。”他淡淡地，再刻意淡淡地道。

“你知道我在这里，但还是来了。”温皇眼下其实无意多说，他还挂念着那道伤口，“是吗？”

“我说过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见到了不代表什么，也可以不再见。”

他已经努力冷静，努力冷淡，但还是忍不住冰冷言词之下心跳渐渐变快。

“让我看看你的伤。”握着的手往回一拉，将已经转过身的人拉扯过一道侧脸。

“不必了，我这种贱命，不敢劳烦楼主。”

他加重‘楼主’这两个字，故意去揭自己的伤疤，像刺激对方，更像提醒自己。他怕心软，怕自己不争气，他惯知在这个人面前......自己的坚持余地，一向不多。

温皇见他脸白唇白，嘴上虽在逞强，却已血流过多，光是站定着也有些微微浮了。那侧脸终要转成正面，压着情绪的一双眼看进心里，也仍先是顾不得其他。

一只手不放，就像怕松手他就会跑了，虽然明知他现在根本没有这样的力气。一只手点上肩头的伤口，指腹带着的药粉一抹上去，登时点穴也未完全止住的血便眼看着凝固，不再流出。伤口是贯穿而出，这点治疗定是不够，只是见他绝不肯轻易听话的，只好先如此。

“哦，我是不是又欠楼主一次了？”剑无极皮笑肉不笑地讥讽，“楼主拿我这条小命还有什么用处？”

温皇不语，只又摸出一粒药来，刚要递去他嘴边，剑无极就白过一眼道：“我不会再要你的东西，请你放手。”

“我承认。”温皇的手不放下，就那样僵持在唇边，“一开始接近你的确动机不纯。但现在，我为何不放手，你当真不知道？”

剑无极心里沉了一沉，又强逼自己冷静，不要听他三两句话就什么都信。

“还珠楼主的心思，天下有谁能猜到？你有何用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知道？”

温皇把药退回掌心，无名指尾指按住，腾出的食指中指点上剑无极的下巴。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你的事。”

剑无极偏过头去躲，越躲他追得越近，几乎将自己下颌捏在手中。

“难道你不想我？”

“谁想你，你少自作多情。我最后说一遍，快放手。”

充沛强烈的情感，往往无论你做如何万全准备，心理建设，也会一瞬之间便将你击溃。像千里之堤崩于蚁穴，无论是恨，是怨，是挂念，还是混杂不清无法言喻的情感，在那轻轻巧巧一句话下面，注定要灰飞烟灭。

“你自己听这话，有半分信服力吗？现在，是谁在违心？”

听到这里，剑无极再笑出了声，摇晃的情绪更加波动，“心？我是不是听错了，楼主大人刚刚说的是这个字吗？”

温皇的脸色在往下沉，手上的力度也渐渐加重，剑无极很满意，这反应是他乐见的。

“神蛊温皇，你到底把感情，把人心当成什么？你的心里什么也没有，所以可以肆意玩弄一切，因为你什么都不会失去，痛的也只有别人，当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在所不惜。你从来都是这样想的，对吧，楼主大人？”

果然激到如此，他见着温皇面上渐冷，眼神渐收，最终沉沉地锁在自己眼上，定定逼视。

“你再叫一声‘楼主’，我只好让你再也开不了口说这两个字了。”

他并未开玩笑，但剑无极也并无一分害怕，毫不掩饰地冷笑，他现在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我必须听你的话吗？”

他故意眨了眨眼，好似天真无知的样子发问，浑身解数全用在了挑拨温皇生气。温皇却不理这般嘲讽挑衅，开始往前慢慢近身，一步一步退至园中树前，直到剑无极背已经抵上了环腰的树干，退无可退，他才停下。

“你当然可以不听。”身体无法再进，脸却又凑近一分，直至紧贴，“那我必须放你走吗？”

“不愧是楼主大人...”

他说过，这个词现在是禁忌，所以剑无极绝对无法再说完。

吻，是他现在最好的语言，是几日的不安眠，是温柔强烈不容拒绝。

剑无极推不开他的身体，躲不开他的唇舌，被他抵在树上长吻，混合的唾液在喉中匆促下咽，像火烧过一般从喉到心留下灼痛轨迹。

他不愿配合，也怕自己最终会享受这个吻，闭了闭眼睛，忽地主动张嘴，却被温皇及时抽离出半分距离。

皆带着尚不匀畅的呼吸，咫尺之间，温皇伸舌舔舔自己上唇，眸光从剑无极嘴唇上移到鼻尖，最后近近凝视着他的眼道：“想再咬我一口吗？”

剑无极终于上了几分又被他看穿的不甘恼怒，却也真不敢再提那两个字，不敢激他更疯，只努力别了别脸。温皇不允他多一分距离，唇边又是浅浅触接，低声道：“别害怕。”

剑无极忍不住挣扎，又被他稳稳扣死，纵是满脸愤怒也无从发泄。

“好笑，谁怕？”

温皇在他唇上点一下，再点一下，轻柔地像在用唇去抚摸，“你在怕。”

绵绵不断地浅浅碰着，侵袭着，摧毁着，“你怕自己再找不到理由恨我，怕只要有一点缝隙你就会动摇，会情不自禁原谅我...”

他用了原谅这个词，在情动情乱的此刻或许并不引人注意，但已足够说明这个吻、这句话的意义非凡。

人是极易寂寞的生物。

会觉得寂寞，有时候也许只因为风太柔，花太香，月光太美。又或是因为一声虫鸣，一句鸟语，因为正好一枚花瓣落了，一场细雨降下。

神蛊温皇看惯寂寞。

因为寂寞，他做过很多事。从前，他从不觉得那些事里有任何是不该做的，不觉得为了短暂驱散无边寂寞，有什么是不可为。

他也曾以为自己不会变。

直到，原本的寂寞被更深更重的寂寞覆盖，被完全打败，到竟能找到了寂寞的源头，站在楼上月下，能清晰感知到自己是在因念想着谁而寂寞如此的时候。

方会知，原来治不好的病只能用更重的病去治。

一个人无论如何找不到的答案，走不穿的绝路，两个人，也许便会不同。

他拉着剑无极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慢慢、沉沉地按在上面，任那清晰的跳动，一下一下震在两个人手中。这里，已并非‘什么也没有’，并非‘什么都不会失去’，更并非‘痛的只有别人’。

这里面的不同，他已经找到了。

现在唯余，让剑无极知道。

手在心上，唇在唇边。趁着剑无极哑口无措，趁着渐浮的月色，他细细、柔柔，一点一点吻与他知。

“来时路不堪回首。吾会补偿。”

手上再给一点力道，将心口也捂得暖了。

“但这颗心是你惹出来的，你总不能不管。”

剑无极最怕的或许不是面前这个人，而是，在不知道如何面对的时候，在一切思考无措停滞的时候，身体总会暴露真实的心意。
自己仍想要这个吻。

被他拥在怀中......仍是温存大于其他。

神蛊温皇的狡猾，他不是今日才知，但今日一定是最深刻。

他明知...自己如何能‘不去管他’？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那就不原谅。”

“你恨吾一世，吾便欠你一世。”

世界是混乱的，翻转的，不可理喻的，就在此刻。

此刻的光是从他眼里投射去月轮上的白；落在肩头的，是暄气初消的暖雪；他的每一字，是情意绵绵的恨；自己心中的，是不共戴天的爱。

神蛊温皇微微屏息。

他知道，过柔则靡，迟则生变，精算误情。他知道，剑无极的疲倦傲骨，他纵然知悉，也只能一再控在手中，一再掌握，直到再次，完全楔进骨髓。

欠一世，便要还一世。

他还有什么可以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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