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0 【默杏默現代】借壽|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20 【默杏默現代】借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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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衣紅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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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

70樓發表於: 2020-07-21 20: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六十九

冥醫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帶著常欣從軍營後方出去，順著荒原走了一陣，就聽見常欣問他：“冥醫先生，您見過孟婆？”

“是啊。”冥醫點點頭，也不否認。

“那、那孟婆可怕嗎？”

聽出常欣話語中的小心翼翼，冥醫本有些迷茫。但看常欣猶豫的表情，轉念一想，又明白了。常欣雖然在冥府遊蕩了這麼久也安然無事，但不代表她不屬冥府約束。這麼久了她都沒去投胎，孟婆見了她會不會拿出什麼天道啊人事啊條條框框一大堆……想起這些，冥醫也有些猶豫了。

“我……我還不想去投胎，玄狐還沒恢復。”

果然。

冥醫遲疑了一陣，想著要不讓常欣回去他去看看情況。可再想默蒼離那模樣，他既沒直白點出，那應該沒問題吧？想到這裡冥醫拍拍常欣的肩：“實在不行，我擋在你面前，確定沒問題後你再來？”

常欣怔了下，看著冥醫。像是想讓她安心些，這個看起來五大三粗的大叔臉上滿滿都是笑容。被這笑容所感染，常欣也笑起來。

“還是不了，我自己去就好，畢竟冥醫先生也沒有表露出恐懼……小心點！”

冥醫下意識避開差點撞上去的枯樹，看了看那粗大的樹幹，他鬆口氣：“好險好險，在這裡受了傷要養傷就麻煩了。”

聽到這話，常欣看他一眼，似乎有話想說。可猶豫了一會兒，還沒有出口。冥醫也注意到這情況，便問她：“有問題嗎？”

“呃，沒有，先生你看著路，別又撞上了。”

“……”

冥醫只能沉默。

來的這一路上，冥醫倒是不擔心被鬼差抓。首先，這軍營離酆都諸城較遠，其次在鬼門關駐守兵力後方，最後……冥醫看著眼前，一邊是火紅的花海，一邊是湍急的河水。聽這聲音，似乎比前段時間要更急了。

忘川河與無盡荒原一樣沒有盡頭，那俏如來他們若是從冥府邊界回來，是不是也見到過忘川河的盡頭呢？這個問題忘了問史豔文，不過話題既是蒼離提的他應會說吧？唉，他跟史豔文也不知說了什麼，神神秘秘的……想著想著，冥醫的心裡莫名沉重起來，但他還是沒有忘記本分，帶著常欣沿著河岸走過去。

當看見那位依舊忙碌著的老婦人時，冥醫率先停下，常欣也隨他停下來。冥醫看著常欣乖巧的模樣，突然想到如果他結了婚，有了女兒，是不是也是常欣這模樣吧？冥醫一邊想著一邊嘲笑自己真是想太多。他本想對老婦人打招呼時，那人已看了過來。

仍是那般面貌普通，眼神溫柔的模樣，她沒有驚訝冥醫還會返回，只說了句坐下休息吧。

第二次來到這裡的冥醫示意常欣坐在那塊大石上，但常欣搖搖頭，她上前一步，看著老婦人。

“老、老婆婆。”

常欣開始有些結巴，但看著老婦人沒有表露出敵意後，她的話語漸漸流暢起來：“我有一個朋友，他受了很重的傷，精魂附在石塊上。但前些日子那塊石塊崩裂了，他現在只能……”隨著話語漸出，常欣將寄附著玄狐精魂的石塊捧出，眼巴巴看著老婦人：“史大俠說……您也有一個類似的石塊，他要我來找您……”

老婦人先前還在忙碌著她鍋中的湯水，但隨著話語深入，她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到最後一句史大俠，讓老婦人看向冥醫。

“看來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冥醫自然明白她是指什麼，對此點點頭：“俏如來已經找到史豔文，並且回來了。”

“這樣”，老婦人若有所思點點頭，隨後看向常欣，露出溫柔的笑容：“可否將石塊給我看看？”

常欣上前，小心翼翼遞過石塊。

老婦人學著常欣模樣，捧起石塊。隨後冥醫二人就見她微微闔目，像是在感應什麼。不過幾個呼吸，老婦人再睜開眼，凝視著石塊的眼神多了一絲憂傷。

“果真……是你啊。”

她的歎息如鵝毛輕軟，可冥醫卻從這聲中聽出了她對往事的追憶。但，就算是追憶，她也將情緒表露的極其優雅從容。老婦人將石塊遞給常欣，看著翹首期盼的少女，語氣認真：“現在他極其虛弱，不能再回到原來的地方。你若不嫌棄，不如暫且留在這裡，有人能幫他。”

“有人？”冥醫打量著四周，轉頭看過去：“人在哪？”

老婦人沒有回答，她只是指了指不知何時出現的小木屋，讓常欣去休息。

常欣離開了，此地便只剩下冥醫與老婦人。冥醫看著老婦人，他突然說：“忘川河的水流聲比起我上一次來時更湍急了。”

“那是因為某些東西馬上就要來了。”

“你是說戰爭？”

“是引起戰爭的原因。”老婦人看著冥醫，忽然換了個話題：“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留在這裡？”

這問題來的突然，冥醫愣了下，隨後答：“孟婆不是應該駐守輪回道嗎？”

“是啊，輪回道，但你沒有發現問題麼？”

聽到這話，冥醫皺了皺眉頭。又是哪裡有問題？他環顧四周，花還是花水也還是水，除了急了點……等等，他回過頭，看向老婦人。

“六道輪回？”

冥醫一言，終於說到關鍵。

老婦人轉身看著眼前，濃霧繚繞，黑暗依舊存在，可在場的人都能察覺到那條湍急的河流。老婦人說：“若壽數終了，得了判官宣令，來此便可見六道輪回。一飲孟婆湯忘卻前塵，上橋便能轉生。”言盡此處，老婦人抬臂指向前方：“其實在你的視野中，便有六橋之一的石橋，只是你壽數未終，才看不見它。”不等冥醫反應，老婦人繼續看著冥醫：“你本來，也踏不上那座石橋的。”

冥醫正對著這片濃霧思索著，突來的一句話讓他臉色微微一變。

“你什麼意思？”

“你不是一直很疑惑我為何認識你麼？”老婦人靜靜看著他：“因為我親眼見過你轉世。”

※※※

俏如來隨著史豔文回營帳時，他明顯能感受到史豔文心裡有事，只是……俏如來看著那道白衣背影，沒有說自己其實也有很多話想說。可史豔文像是看出他的心思，溫言道：“有話不用藏在心裡，想問就問吧。”

俏如來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其實也沒什麼。”

聽得出俏如來言語中的無奈，史豔文也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的話卻讓俏如來一驚。

他說：抱歉。

“……父親？”

話音落時，史豔文已轉過身，看著自己的大兒子。青年早已豐神俊朗，足可獨當一面。而他面對青年的懇求，希望承擔保護時他也不曾拒絕。史豔文看得出，俏如來的心裡有太多傷痕，可是……

“為父知道，你還在想那件事。”

話頭挑起，史豔文看到俏如來臉色一變。他笑起來，也帶上更多無奈。

“精忠，你是個很好的孩子。聽話，懂事，乖巧。無論是學業還是事業，你都能做的很好。但是……”他上前一步，拍了拍孩子的肩膀：“你是我的兒子，沒有哪個父親會眼睜睜看著兒子送死的。”

俏如來呆呆看著史豔文，沒有說話。

“父親一直沒和你說過，我其實……經常夢見仗義。”
像是觸碰到哪塊傷疤，史豔文的聲音漸漸低了，他的視線看向虛空，回憶著什麼。

“……夢裡的仗義還是那副模樣，小小的，拿著根棒棒糖，四處和人說這是自己的寶劍。陽光很好，草地也很大。可以讓他撒嬌打滾。可一眨眼，他不見了，陽光沒有了，草地也沒有了。夢醒時我才想起，他不在我身邊很久了。不是一年，不是兩年，而是整整十五年。”

史豔文二子史仗義，在十五年前莫名失蹤。史豔文動用了多少人力物力財力也沒有找到史仗義的下落，他就像是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從始至終都沒有史仗義這個人。俏如來的母親劉萱姑也因此傷心不已被史豔文安排去國外休養。可是，史豔文的心裡有多痛，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史豔文看向俏如來，笑容中盡是苦澀。

“父親沒有保護好仗義，所以更不能失去你和存孝。”

俏如來聽出了史豔文的顫音，所以他走上前，伸手抱住自己失而復得的父親。

俏如來沒有說他記得在很久以前，父親說過同樣的話，做下同樣的決定。可這一次不再是拘束于武林的史家人，他想救父親所以來了。他為什麼不懼危險，只是因為他和父親一樣，都不能再失去了。

察覺到衣上濕潤，史豔文輕輕撫摸著俏如來的背脊，說出最後一句話：“可父親還是要對你說聲抱歉。”

“不用，我明白父親。”再抬起頭時俏如來已恢復了平靜表情，只是紅紅的眼眶出賣了他的內心。史豔文沒有多說，只是對他笑了笑，無論如何，還能哭便是幸福。

俏如來似乎也覺得這段時間眼淚流的太多，他有些不好意思擦擦臉，然後說：“父親找我，應該是有別的事要說吧？是離開的事情？”

“離開的事情，需要等冥君回來才能確定，為父尋你，是想問你另外一件事。”

“什麼？”

“你可知道一本書，叫……《天志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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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

71樓發表於: 2020-07-21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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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史豔文問出這個問題時一直看著俏如來，出乎意料的是俏如來並沒有回避問題。相反，他沉默了一下，然後點點頭：“父親為什麼問起這個？”

“默先生剛才問我那副地圖是誰畫的，為父說是你，然後他便要為父問你知不知道一本名為《天志遊記》的書。”

聽到這句話時俏如來其實已經猜到默蒼離會有這個問題，但默蒼離怎麼不自己來，他也有點奇怪。但俏如來沒有多想，他看著史豔文，說：“我的確知道這本書，也有這本書。這是我去舊書攤淘來的，沒有什麼珍藏價值。默先生如果需要這本書，我只能憑記憶默寫下來一些，畢竟全本已經殘破不堪了。”

史豔文聽俏如來這麼一說，倒沒什麼意見。只是俏如來與他一樣傷的不輕，讓俏如來默書……

“這本書的確是默先生需要的，但你身體撐得住麼？”

“父親問我這句話，倒不如問自己。”俏如來對此只是笑笑，轉道去尋紙筆：“讀書讀這麼多年，默寫早已千百次了，沒問題的。”

“好吧。”

營帳內紙筆倒是不缺，俏如來坐下來，看著那支筆——當然不是鋼筆鉛筆中性筆，而是毫筆。

他取下一支在手中掂量了下，察覺手感還不錯，便沾了沾墨，在史豔文的注視下開始寫下記憶中殘留的文字。他寫下了開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天羽海鱗各有所，魔妖紛雜暗世中。”

《天志遊記》真的是古書嗎？當然是，而俏如來為什麼會知道這本書？書的確是他從書攤淘來的，但他淘來這本書也只有一個原因——這本書的作者，也是他。

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他，是那個身在武林的他。

回想當初為什麼會寫下這些東西，可能是因為巡視九界給他帶來的極大便利，每一界風景皆于中原不同，卻偏偏又是這滾滾紅塵中的一員。隨著歲月流逝，隨手記下的東西也堆了一摞。隨行弟子不知哪來的念頭，竟將它成冊，奉至面前時才問他取什麼名字。

他看著那本空著標題的藍封皮，只說了句叫天志吧。

天志，天下之明法

不曾署名自己，是覺得天志二字足矣。而這不過玩笑之作，只待後來人雅正。

而俏如來也沒想到那本燒給師尊的書居然真被他看到了，只是時間太長，他怕是也不記得了。

※※※

“我親眼見過你轉世。”

其實這話說的有些莫名，孟婆天天守在輪回道前，見了多少亡魂來來去去。他冥醫就算真死了又有什麼好在意的。可他看著老婦人沉靜如水的眼神，心裡竟隱隱浮現了不安。

他轉世有什麼特別的，值得孟婆盯著？難道他前世是頭豬？這玩笑可不好笑。

就在冥醫想入非非，下一句話來了。

“先前言壽數未終難見六道只是原因之一，還有一種：身負罪孽者自無資格入六道轉世，當入十八層地獄償罪。”她頓了頓，補上下一句：“你應明白我想說什麼了。”

冥醫嘴唇動了下，擠出句乾澀的話：“你是想說，我前世本來沒資格去投胎？後來因為某些事你知道了我，但最後我還是投胎變成現在的模樣？你是想和我說我怎麼投胎的？”

“你前世罪孽，入地獄償罪已是事實。但那一天……”她視線轉移，看著濃霧深處的黑暗：“你還是踏上了石橋。”

“……別說的我好像是小說男主角一樣。”冥醫有些無力，都到這個點了孟婆居然還在不急不慢：“如果按照你的話我上輩子罪孽深重連投胎當只豬的機會都沒有，那我現在怎麼會站在這裡？難不成有哪個好心人給我開了後門讓我去轉世？”

他本是隨口一說，卻不想老婦人平靜道：“是啊。”

冥醫啞口無言。

有人幫他？誰會幫他？他想問可是又問不出口，冥醫轉過身，看著那片火紅的花海，慢慢地，好像猜到那個答案了。

眼前像是出現了許多重影，無數妖魔鬼怪將藍衫的人包圍，而在人群外，青衣的身影淡淡注視著內中跪倒的人。可一眨眼，那人來到了藍衫人面前，他看著像是陷入絕望的藍衫人，用雲淡風輕的語氣說出那句話。

“你本就該恨我，杏花君。”

冥醫一個趔趄，撞在了石頭上。可他像是沒有痛覺，他抬起頭，看著這個老婦人。

老婦人也用悲憫的眼神看著他，然後說：“駐留此地這麼久，第一次見忘川河水湍急，便是因為你轉世。”

冥醫不用想，也知河水湍急的原因是因為默蒼離。

如果按照這個說法，他前世罪孽深重，默蒼離想了辦法讓他轉世。可他那一身罪孽要怎麼清算？他可不認為這事是死了就能了結的，何況他已經死了。但現在……他好端端的站在這裡，有了新的人生。

可默蒼離呢？他似乎不記得這一切，所以在最初相見時，會用冷漠的眼神看著他，也能因為這份不相識無情執法。

“默蒼離……”冥醫還是問出那個問題：“一直沒有離開麼？”
“你很在意他麼？”

“這不是在意不在意，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不想跟個傻瓜一樣面對你們這些明明認識我卻遮遮掩掩的人，能不能把話說清楚？”

“是，他一直沒有離開。”老婦人回答的乾脆。

“……是因為我身上的罪？”

“是因為他承擔起了你與他所有的罪孽。”

冥醫看著老婦人，看了半天後他才說：“所有的罪孽？”

老婦人再次點頭。

出乎意料的是，本該繼續追問下去的冥醫，突然不出聲了。

他的表情有些茫然，不過也是該茫然的。他是醫生所以看多了生死，他有異能所以見過了鬼神。可現在的問題是與它們類似的問題：前世今生。要說接受也能接受，畢竟上輩子又不是牲畜。可是……冥醫看著花海，想著剛剛在腦海中浮現的聲音。他本可以用“我又不是那個冥醫”來忘記這件事。可真正知道素不相識的人身負罪孽還助自己轉世時，他無法忽略那種茫然的感覺。

他不再問了，或許是因為默蒼離看著他的眼神是陌生的，而他自己也不記得那段事了。如果命運就是讓人這麼相逢，那再說些有的沒的，也不過是多了傷感。

“你不在意了麼？”

“在意有用嗎？去回憶已經發生的事情然後來痛哭流涕，說我對不起默蒼離是我害了他？我雖然不年輕了，但也不想用這種無意義的方式來彰顯自己的幼稚。”

“哪怕，他欺騙了你，你也不想知道事情真相？”

話音落下時，老婦人就見冥醫轉過身，他用肯定的語氣說：“過去的事情又什麼好說的，反正我只知道我現在依舊相信他。”

靛藍衣衫不改，爽朗笑容依舊。站在面前的人竟讓老婦人一時難以辨別今夕何夕，不過的確如冥醫所說，往事早已是往事，他既不願知，旁人又何必多言呢？所以她換了話題，告知冥醫資訊：“冥府是最接近人世的地方。”

聽到開場白冥醫怔了怔，感情任務還沒完成呢？

“冥府中人前往人世，往往是得冥君令從鬼門關離開。如果是你這樣的入境生魂，也只能使用這個辦法。”

“所以……？”

“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到冥府其實有另外一條通道可以通往人世。”

一聽這話，冥醫臉色有些古怪。如果有另外一條，為什麼默蒼離不和他們說？

老婦人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搖頭笑笑。

“默蒼離不說那條通道，是因為那條通道走不得。”

“你是說……”

“自然是輪回道，不然那些轉世的魂魄如何進入人世？”

這時候冥醫應開啟吐槽模式，可他看著老婦人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

“留我下來說這麼說，應該不是想和我敘舊吧？”

“的確。”老婦人坦然承認：“我有話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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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樓發表於: 2020-07-21 21: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七十一

“這樣麼？我知道了。”

話音落，默蒼離又將視線放回手中的書稿上，雲淡風輕的表情讓冥醫覺得自己剛才說過的事情在他眼中是不是無足輕重？一想到這裡，冥醫忍不住問他：“你不做點表示？”

瞳中倒映著俊秀的字體，工工整整，完全沒有現代人一拿毛筆就胡來的樣子。默蒼離看著書稿，口中卻答著他的話：“你想我怎麼表示？”

“派兵守住輪回道？畢竟人家有可能去那邊？”

冥醫這提議也不知哪個字戳中了默蒼離的神經，他抬眼看向冥醫，想說什麼，模樣又有些無奈。話在嘴裡打了個轉，最終變成了一聲歎息。

“既駐紮鬼門關附近，是守鬼門關也是守鬼門關之後的冥府諸城，你自己想想輪回道在哪個地方吧。何況……”默蒼離放下書稿，又說：“孟婆既將此事告知你，便是想通過你轉告我。”

冥醫摸摸下巴，倒沒什麼沮喪的表情：“感情是我瞎操心了？”

“也不是瞎操心，多份警惕總是好的。”

話至此處默蒼離又開始翻閱起那份書稿，如同他的過往，《天志遊記》這本書是何時看過他早忘了，內中有什麼內容也多數想不起來。可那一日他卻莫名想起一句兩界交匯，還有那份詳細的地圖，他以為是冥君之作，可那是俏如來。

俏如來是如何從兩界交匯之處返回，是如何畫出這份地圖？無論是按年齡還是按淨靈資歷他都不應該知道的這麼詳細，

“或許他還記得一些我們早已不記得的事情吧。”提起此事時，史豔文只是笑歎了一聲。所以默蒼離沒有問，史豔文也沒有問，而俏如來更沒有答。他一直都是那副坦坦蕩蕩的模樣，不曾遮掩自己知曉這些事情。那真相如何，又何必追究？

默蒼離知道自己能說出書名是肯定見過全本，但因為記憶殘缺他也只能說出個書名。可隨著書稿一一過目，有些記憶也在悄然復蘇。比如說這份書稿看似詳細，但內中人事地名與如今的冥府完全對不上。

難道是他想錯了？可兩界交匯這個答案分明在其中，那藍月又從何來？那是另一個世界？

冥醫見默蒼離想著事情本沒有開口，可默蒼離忽叫了他聲：“杏花。”

“啊？”冥醫看著他。

“你還有十二天。”

冥醫想了想，點頭：“是。”

“冥君應當快回來了，準備一下，離開冥府吧。”

他這話來的突然，讓冥醫一個愣神。默蒼離也沒管他，拿著書稿起身，頭也不回離開營帳。

看著他的背影，冥醫總覺得默蒼離瞞著他什麼，而他也忘記了什麼。

冥醫還沒想明白到底是不是忘記什麼時，現實就給了他答案。

他聽到了風聲。

無盡荒原，或者說通往鬼門關的這條黃泉路上有風聲很正常。冥醫剛認識默蒼離時都能聽到，後來茹琳之事發生他才知道那是一個死亡的預兆。現在他就身在冥府怎麼可能聽不到風聲？

但這風聲不對，冥醫聽到的風聲都是極輕極柔的，哪怕最強大時也頂多是冬天的北風呼嘯。可現在，狂風鼓動軍旗獵獵作響，烏雲聚攏，血日暗淡，似有一場暴雨將來淹沒整個世界。

冥醫愣愣地看著這突然的天地異變，半響不語。而身側的默蒼離發出了極低的歎息：“看來，還是沒有守住。”

冥醫看向他。

俏如來與史豔文不知幾時來的，也一同看著這天地異變。俏如來沉默許久，才道：“冥君應當回來了。”

“但防線……”

“防線已破了大半。”

突來的粗獷男聲插入眾人對話，被打斷話頭的冥醫下意識回頭，便見眾鬼兵分列兩道，跪地迎接。居中有紫衣人緩步而至，姿態沉穩平和，未見半分慌亂。

冥醫又不傻，這架勢再配上這氣度，哪裡不知他是何人？也是同時，默蒼離微微欠身：“冥君。”

“辛苦先生了。”冥君拱手一禮：“若非先生，我也沒有這麼多時間可以調查。”

“盡我所能吧。”面對這一禮，默蒼離倒是沒說什麼，表情極其淡然。冥君像是明白他的性情，也不在意。他看向默蒼離身側幾人，視線從史豔文到俏如來，再到……

冥醫有些不自在，他雖然號冥醫但不代表他真是冥府醫生啊，又想起默蒼離來找他是因為他瞎改生死可最後默蒼離也沒找他麻煩現在這超級大Boss要算舊賬嗎……還沒想明白，冥醫就聽到那人笑道：“先生不必緊張，我並無惡意。”

“嗯，咳，多謝冥君。”冥醫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察覺到冥醫的不自在，史豔文上前一步，也是拱手一禮：“還未謝冥君救命之恩。”

“舉手之勞罷了，先生不必多說。”出乎意料的是，冥君模樣雖然粗獷，態度卻是極其溫和。更是甚少見喜怒在面，史豔文見他如此，索性挑開話題：“冥君既說防線破了，那現在如何應對？”

至了此處，也不必多說。冥君抬起頭看著天際滾滾烏雲，神情有些沉默。

“應對麼……”

話音落時，忽聞震天巨響。眾人齊刷刷看過去，卻見一直漂浮在鬼門關上空的法陣竟憑空增大。有紫光傾瀉而下化作無形屏障，將未曾被吞噬的土地擋住。

像是察覺到隔絕，自雲層深處落下無數張鬼臉撲向巨大結界。但見電光一閃，瞬化齏粉消散。

“四方結界，本是用來堵住鬼門關破掉的封印，防止冥府厲鬼趁機竄入人世。但現在結界既開，也必須要做好後來準備。”

冥君再次回頭，看著面前的人，語氣凝重：“諸位或許覺得此事與自己無關，但冥府存亡還要仰賴諸位了。至於為何，諸位先隨我入內一談吧。”

衛兵駐守在外，帳內氣氛沉默，只因外界時不時響起的雷聲和那密密麻麻的鬼臉太難讓人忘記。但冥君既邀他們談話，想必也有思路。這時，紫衣冥君看著面前的人，尤其是冥醫，他只說了一句話，便讓冥醫臉色一變。

“先生可還記得二十年前的百鬼夜行？”

看到冥醫這個古怪表情，冥君便明白無論他在百鬼夜行中經歷過什麼，那都是一個好不了的傷痕。但有些真相，必須要讓他知道。

“七月十五，鬼門開啟，引渡遊魂歸世。這是人世，或者說是冥醫先生的認知。但是……”冥君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怎麼說清楚：“在冥府這一邊，卻是有人在冥府提前打開了鬼門關，導致封印破裂，無數厲鬼從無盡荒原中竄出進入陽界，這才發生你所見到的事情。”

俏如來看向冥醫，他表面依舊平靜，手卻死死扣住木椅。若沒看錯，那木椅上都有了淺淺痕跡。

“這兩百……還是用人世時間吧，這二十年我一直在追查兩件事，第一：被天道遺棄的遊魂是絕無可能變成厲鬼，那這些厲鬼是從哪裡來的？所以我尋到邊界。”

俏如來的視線中，冥醫忽收了手，像是壓下了心頭情緒。隨後便聽見冥醫說：“不是說冥府廣闊邊界難尋？你是怎麼找到的？”

冥君沉默了一會兒，說出那個答案：“氣息。”

這答案有些不明所以，但默蒼離聽懂了：“是那個世界的氣息讓你前往？”

“不錯。”

“那對面是……？”

話音落時，俏如來分明感覺到有道熟悉的視線看過來，而有些答案，他的確知道。

所以他說出來了。

“是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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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樓發表於: 2020-07-21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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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魔世二字一出，除冥君這個早已知曉答案的人之外，其他人都愣住了。

當然，有的人，例如史豔文，他湛藍如海的眼眸中先是怔愣，隨之帶上若有所思，仿佛他早已知道這個可能，只是需要有人為他確定罷了。

再例如默蒼離，他聽到“魔世”這兩個字後也是難得一愣，隨後《天志遊記》的內容陡然浮現在他的眼前。他無意識地握緊指間的銅鏡，似乎明白《天志遊記》到底是一本怎樣的書了。

最後就是冥醫，對於他這個前世記憶早已不存的人，魔世是什麼樣的地方他也弄不明白。只是魔這個字，讓他驟然想起藏鏡人魂魄上糾纏的魔氣。他摸了摸下巴，在一片寂靜中出聲道：“這個魔世……是魔族的生存地？”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俏如來覺得自己再隱瞞也就沒什麼意思了，他輕聲一嗯，視線稍抬，自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容上掃過，隨後視線落定在冥君面上。冥君粗獷的面容露出一個淺淡的笑，他輕輕點頭，似乎早已明白俏如來會做怎樣的選擇。俏如來這才平靜地說：“那些徘徊在無盡荒原的遊魂，很有可能是被魔世的氣息所侵染後才變成厲鬼的。”

“被魔世的氣息侵染……”冥醫喃喃自語，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掌心。

他以為這件事，就只能一直放在他的心頭，每天想，每天念，像是一個含著砂礫的河蚌。用自己最柔軟的血肉，將這段血腥的往事緊緊咬著。天長日久，耗盡人生中一半的光陰，再痛苦，也不曾鬆口。而此時此地此刻，他終於知道了確定的答案。

原來……真不是意外啊，真的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因果，促成了這樣一件事。

可這算什麼呢？原來他的付出、他的犧牲，只是某些人眼中毫無意義、甚至可以直接忽視的垃圾罷了。

這到底算什麼呢？冥醫自問一句，他想笑，想放聲大笑。但是還不行，他知道這還不算結果，這只是一個過程罷了。結果，他還需要等待。

可以說在場都是聰明人，而默蒼離又是他們之中的絕頂智慧。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加前後分析，他一瞬間就明白了眼下的情況：“冥君的意思是，如今魔世與冥府不知為何交接在一起，兩方世界正在融合，這也就導致了無盡荒原上的厲鬼們被迫逃亡，來到鬼門關之前？”

冥君點了點頭，他的視線掃過眾人面容，然後道：“這便是第二了，現在兩方界域的界限正在融合中，冥府必須要面對的難題，其實已不僅僅是這些厲鬼邪魂，甚至有可能要面對從魔世沖出來的各種妖魔鬼怪。”

本來就麻煩連連，冥君再這麼一說，情況一下子更危急了！

冥醫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可他突然發現，大家的面色都很沉靜。冥君和默蒼離還好，他們本身就是冥府的人，有什麼樣的艱難險阻面對就是。可史豔文和俏如來的面色怎麼也這麼淡定？！他們難道也知道了什麼？還是說這個帳篷裡就只有他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大傻瓜？

冥醫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在沒真傻到張著嘴做鬼臉就是。

默蒼離無視了冥醫的小動作，他看向冥君，沉聲道：“四方結界只能護鬼門關一時，接下來如何做，還請您定奪。”

冥君聽到這句話，輕聲一歎：“以如今的速度來說，界限融合的速度並不算快，但若融合，冥府將被魔世徹底吞噬。更不用提那妖魔厲鬼，所以如今問題有二：第一，如何解決有可能比二十年前更加兇猛的厲鬼浪潮。第二，如何阻止兩方界域融合。”

默蒼離正欲開口，一個極輕的聲音插入他們之間：“速度並不算快嗎？”

所有人齊刷刷看向聲源，白髮披肩的年輕人神情平靜，他問著冥君。冥君略一沉吟，道：“如果以眼下速度估算，留給冥府的大約還有千年左右，也就是人界的幾百年。但無法估計這段時間內出現任何意外，例如……”

“例如那些本該死去的厲鬼，成為吞噬力量的養分。”俏如來平靜道：“那您認為，我們可以幫忙，是因為我們的能力，又或者是……？”

冥君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在此之前，我建議俏如來你先去見一個人，見到了她，或許就有法子了。”

“我？”俏如來一怔，隨之不加思考地說：“可以，那其他人呢？”

冥醫這時候終於能插上嘴了，他咳嗽一聲，道：“藏鏡人的情況還需要一段時間穩定，我們先顧好他，俏如來，你有空的話就先去忙吧。”

雖然時間所剩不多，但冥醫以為自己才是那個最忙的，畢竟他還得給這些幽冥鬼兵做飯。不得不說他的手藝可真是不錯啊，那些幽冥鬼兵聽到他有可能離開，一張張霧氣面容波動極大，大家都依依不捨地扯著冥醫的衣袖，要冥醫再做兩餐讓他們品嘗一下什麼叫最後的午餐。

冥醫瞅著他們的面容，想來不是因為這一團霧氣他就得親眼見證一下什麼是鬼的泫然欲泣了。這時候他也懶得再去計較，只好對這群鬼兵說：“只要你們別再用軍靴踢我，一切都好說。”

聽到這話，鬼群中有兩個個子矮小的鬼兵似乎不太好意思，從這個不好意思冥醫就能看出這傢伙肯定和當初捉拿他的鬼兵有關係！肯定有！別以為他看不出來！冥醫翻了個白眼，轉身認命地拿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下廚去了。

等到他好不容易忙完，一出來，就看見手持琉璃佛珠的白衣年輕人，他已與冥君談完了，正對著紫芒與血紅交織的天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他拍了拍手，迎了上去：“俏如來，你怎麼了？”

俏如來回過神來，對著冥醫輕輕頜首，道：“前輩，我沒事。”

“真沒事？”也不知是不是知曉了許多事情的前因後，冥醫的神情輕快了不少，不再像以前一樣心事重重。俏如來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改變，微微一笑，道：“真沒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罷了。”

“冥君說的事情？”

“嗯，畢竟眼下的危機不是一日兩日就能解決的，我需要儘快去。不過在此之前……前輩，常欣，她是被您親自送去了忘川河畔？”

冥醫摸了摸下巴，道：“對啊，她應該沒事。怎麼，你想去見見她？”

“去一下也無妨，等我處理完事情，也許就要離開了。那我先前往忘川河畔，前輩，告辭了。”俏如來拱手一禮，隨之轉身，朝著軍營外走去。

“誒？走這麼快？俏如來你記得早點回來啊！”

話音落下，離開的俏如來抬起手揮了揮，表示自己明白了。

鬼門關結界打開，不僅是為了護住鬼門關，更為了護住鬼門關後的冥府諸城。不過冥府諸城中倒是一如往常的熱鬧，似乎並沒有受到結界大開的影響。卻不知是不是冥君下令，這一路上來往的黑白無常倒是多了不少。見俏如來孤身一人，他們正欲盤問，好在俏如來身上帶著權杖，能夠越過盤問。

到了冥醫來時的小道，俏如來朝著忘川河方向走去。他能走這麼快，並不是因為他曾來過這裡。而是憑藉著對氣息的感知。至於他是不是來見常欣……也有原因在此，但更多的原因是，來專門為見一個人——孟婆。

當冥府有傳說時，孟婆似乎便與傳說一併存在了。而這一任冥君上任時，孟婆便在忘川河畔，六道輪回之前，烹煮著給予亡魂的孟婆湯。所以關乎冥府的事情，除了詢問冥君，詢問孟婆也是一個不錯的法子。

仔細想想，他的記憶中並沒有孟婆的存在。這不是代表他沒見過孟婆，他有來過冥府的記憶，能投胎轉世，自然也見過孟婆。但想不起孟婆的模樣，甚至腦海中一片空白，應該是孟婆的力量所導致……

俏如來停下腳步，打量著四周。這裡倒是不像別的地方血日耀眼，估計是因為輪回之力的緣故，視線略顯暗淡。身旁便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忘川河，在忘川河上，有雲霧縹緲，似乎是為了遮掩什麼，但定睛一看，又是空空蕩蕩。

他這麼想著時，小心翼翼地避開另一側的彼岸花。白衣長袖拂過花瓣時，一點流螢飛躍而起，像是飛蟲，實則是誤入彼岸花中的魂魄所留下的記憶與情感。

按照冥君的說法，孟婆就在這附近不遠的地方……俏如來繼續朝前走著，很快，遠處有一點白色。他不由加快了腳步，很快就看清了那白點是什麼。

“常欣？”

聽到聲音的常欣正費力地拎著水桶，朝一旁的鍋裡倒去。聽到喚她的聲音，她下意識轉過頭，就見俏如來快步走來。常欣露出欣喜的笑容：“俏如來？你怎麼來了？”

俏如來來到她跟前，見她模樣吃力，把手中琉璃佛珠一纏，衣袖一挽，就要幫忙。手剛握緊水桶，似是千斤之力自手中傳來，俏如來眉頭動了一下，沒說話，一抬臂，將水桶中的水倒入鍋中。

常欣連連感謝，俏如來這才將木桶放下，他看著常欣，問：“你在忙什麼？”

“替婆婆將忘川河的水倒進鍋裡，方便她煮湯。”常欣笑盈盈道。

忘川河？據說忘川河裡有人類的無數情感，更有不少從輪回道中掉下去的倒楣鬼。難怪這水桶中的水會這麼重……

俏如來還未說話，就聽見常欣問：“俏如來，你來這裡做什麼呀。”

“哦，我是來和你……”俏如來頓了頓，又說：“道別的。”

“道別？”常欣微微一怔，隨之反應過來了：“你要離開了？”

俏如來嗯了一聲：“應該要不了多久，就會離開了。我們本就是借著異物才能長留冥府，如今時間快到了，我必須先將父親和藏……叔父一併送離，才能再來幫助冥府。只是這段時間也不知需要多久，便來和你告別。”

常欣微微笑起來：“那可太好了，你本來就是人類，在這裡待久了也不太好，如今能離開，就早點離開吧。”

俏如來沉默了一會兒，又問：“玄狐可好些了？”

“玄狐……”

“他無事。”一個滄桑、低啞卻很是溫柔的聲音響起，俏如來微微一愣，這個聲音……有些耳熟。

而常欣，她也笑著道：“婆婆，您來了。”

俏如來下意識轉過頭，就對上了一張略顯蒼老的面容，想來這位就是他必須要見的孟婆。但這一眼看去，俏如來的心中卻是掀起驚濤駭浪。他似乎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

老婦人似是察覺到俏如來的情緒，她微微一笑，眼神溫潤。

“許久不見了，俏如來。”

“……是您？”

俏如來總算知道冥君為什麼要讓他前來見孟婆了，因為這位孟婆，的的確確是最瞭解魔世的人！

看著俏如來呆愣的模樣，老婦人笑容清淺。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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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俏如來試圖平復心情，可心中的驚訝還是難以言表。

老婦人知道俏如來需要時間消化這份震驚，她靜靜站立著，任由人注視，哪怕對方這個表現十分不禮貌。

倒是常欣，她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看看左，看看右，最後只能小聲道：“二位……有事情要談的話，我先離開？”

“你去看看玄狐吧。”老婦人溫柔地說。

“好。”

等到常欣離開，俏如來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前生轉世之時，您應當還在魔世。您是在後來，才入冥府的嗎？”

老婦人自然聽得出俏如來想問的究竟是什麼，她微微一笑，道：“魔族本就壽命悠長，我是自願進入冥府，來擔任這一任孟婆的。”

難怪……難怪總覺得時間對不上，原來……

聽到這句話的俏如來心中自言了一句，他並沒有追問對方為什麼會留在這裡。想起冥君所托，又想到玄狐的事情，有些事情隱隱約約，也能猜測到。

至於他為什麼會認出對方的身份，雖然前世武林風波平定後，他也曾造訪過魔世，但他一直到死去，也沒有見過對方真容。可如今一見，這周身的氣質，這雙熟悉的眼睛，怎會讓他認不出對方就是當年的闇盟之主？

老婦人很有耐心地等到俏如來真正的心平氣和下來，她這才緩聲道：“你來我這裡，是為了鬼門關的事情嗎？”

俏如來嗯了一聲，道：“是冥君讓我前來的。”說到這裡，他將冥君得到的答案與眾人的分析都告知了老婦人。老婦人陷入沉思狀態，俏如來也不催促，只是靜靜等候。

許久後，老婦人輕聲一歎：“原來，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兩界交融，非同小可，這樣的手段，堪比當年元邪皇之亂。”

元邪皇之亂，俏如來心下一驚，他忽然想起赤羽對他說的話。

“你還記得九龍天書嗎？”

九龍……天書……

“當年被破壞的六絕禁地在這麼長遠的時間內，已恢復了不少。若是有人刻意破壞，的確會加速吞噬力量的速度。”

恍如電光火石一瞬閃過腦海，俏如來突然想起曾去過的那家遊樂園！

會這麼碰巧嗎？

默蒼離坐在帳篷裡，靜靜看著面前的這張地圖。

他看的如此專注，仿佛在思考什麼與戰爭相關的事情。

這時候，隔壁傳來一陣腳步聲，很快腳步聲轉向了他這裡。默蒼離始終沒有抬頭，直至對方在身側搗鼓了一陣後，給他端來一杯清香四溢的茶。

——當然，用的是默蒼離的茶水、默蒼離的茶具和默蒼離的水。

“在想什麼？”

默蒼離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也知道這個進來時連招呼都不打就用他的東西大大方方到好像是自家人的傢伙是誰，他伸手拿過茶盞，抿了一口，才淡聲道：“史豔文那邊如何？”

“他啊？還在照顧藏鏡人呢。不過我跟他順著理了一遍，又倒著理了一遍，愣是沒想出那個把他從人世騙到冥府來的人究竟是誰。唉，想不明白，就過來看看你。你這邊如何了？”

默蒼離放下茶盞，看向冥醫：“一切一如既往，如今又有冥君在，比之前總是好。俏如來回來了嗎？”

“哦謔？”冥醫挑挑眉：“難得哦，你居然會主動詢問少年人的情況？”

“我在等候他帶來的消息罷了。”默蒼離懶得接他的玩笑話，面色平靜道。

“他離開差不多兩個小時了，談事情如果時間不長，再有半個小時也該回來了。”冥醫這麼說著時，忽而聽到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冥醫起身出去看了看，隨即轉頭笑道：“說曹操曹操到。”

默蒼離抬起頭，就見到俏如來匆匆而至。年輕人額上還帶著點滴汗水，想來這一路他是快速回來的。

“怎麼樣？”默蒼離自桌後起身，來到俏如來跟前。

俏如來本來還形容略顯匆匆，可他一抬頭，就對上默蒼離那雙平靜的眼睛。霎時，內心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沒有了，他愣了一下，下意識行了一禮：“先生。”

“不必多禮了，說說你見她後的事情吧。”

俏如來一聽這口氣，就知道默蒼離的重點在哪，他想了想，從他們見面開始說起。

自然，俏如來省略了他知道對方的身份是誰，只將他與對方寒暄後的話拾了一些能說的地方說出，涉及前世的話，全部推給了對方。最後，他將對方的話加上自己的分析，說道：“那位前輩說，我們須儘快回返人世，去查探那個遊樂園的地址，看看那裡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六絕禁地。”

默蒼離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那你們儘快回去吧，畢竟你們的時間也的確不多了。”

一聽到要回去，冥醫愣了下，然後問：“現在？”

“不然呢？”默蒼離淡淡看他一眼：“血淚之心還能維持多久？十幾日吧，再者你忘了史豔文是肉身入境嗎？你不怕他熬不住？”

“我……不是，我又沒這個意思！”冥醫也知道自己現在該回去了，這一次來，是赤羽信之介和兩個年輕人豁出性命來幫他們，如今史豔文也找到了，藏鏡人丟失的魂魄也在這裡。離開也是應該的，可……可是……冥醫看著默蒼離一如既往的神情，聽著他平淡如常的言語，忽而有些擔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明明默蒼離的能力是這樣的強大，他在人世都能遊刃有餘，又何必擔心他在冥府會麻煩上身？

可……眼下不就是個麻煩的時候嗎？這樣的危急時刻，獨留他一人在此，行嗎？

想到這裡，他忽而甩了甩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甩出去。

他怎麼能這樣想默蒼離！他現在要給默蒼離的，是信任，而不是無意義的矯情。就在冥醫抬起頭，決定點頭離開時，帳外又傳來一個低啞的聲音。

“你……剛才說，六絕禁地？”

眾人聞聲看去，紫衣身影邁步走入帳中。默蒼離輕頜首，道：“冥君。”

俏如來隨之也抱拳行了一禮，至於冥醫，顯得略有些手足無措，好在冥君並不在意，他看著俏如來，問：“你剛剛說六絕禁地？”

“是的。”

“六絕……禁地……”冥君沉吟了一會兒，忽而喃喃：“居然牽扯到了人世嗎……”

話至此處，冥君看向默蒼離，他突然道：“先生，本君覺得，你有必要前往人世一趟。”

默蒼離微怔一瞬，隨即明白：“六絕禁地嗎？”

“鬼門關牽連著人世，而魔世又在吞噬冥府，如果不去探究情況，只怕這一次風波，連人世也無法倖免。”

默蒼離沉吟了一會兒，道：“那戰事，便交予冥君處理了。”

冥君微微一笑：“自然，那本君靜候先生歸來了。”

三人一併出了營帳，俏如來得去找史豔文，讓他準備好離開。而冥醫呢，他也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滋味，就好像自己下定決心不買一樣東西，好不容易說服了自己，結果有人突然把這樣東西包成禮物送給了他。算是驚喜嗎？其實更多的是……驚訝吧。

默蒼離依舊是平淡的模樣，看不見喜怒哀樂的面容上，仿佛這一次的離開，只是出門踏青，而不是辛苦找尋辦法罷了。

冥醫想了想，還是問他：“你就這麼放心離開嗎？”

默蒼離看著手中銅鏡，聽聞冥醫此問，他淡淡道：“冥君不是小孩子，看低他對你沒什麼好處。”

“我幾時看低他了！我是在問你誒！你對於離開，好像十分淡定啊。”

說到這裡，冥醫就見默蒼離轉頭看了他一眼，如果冥醫沒有理解錯，那目光的含義，好像是“你們這群愚蠢的凡人啊。”

過分！這人也太過分了！

只是這目光只是落了一瞬，默蒼離又轉過頭，望著不遠處。他突然道：“你知道我第一次離開冥府，是因為什麼嗎？”

冥醫老實搖頭。

默蒼離平靜地說：“因為冥君說，在人世，有我的機緣。”

“機緣？”冥醫一愣，這麼玄之又玄的東西，真的存在嗎？

“我相信人世有我的機緣，因此我才前去，如今前往，無所謂什麼委屈，無非是去找那個機緣罷了。”

“那……你還需要多久，才能找到？”

“多久？”默蒼離自問了一句，忽然，他的手指，輕輕地撫過掌中銅鏡的表面。

“應該不遠了。”

鬼門關結界打開，擋下了無數撲面而來的厲鬼。卻也將前往人世的通道給堵得嚴嚴實實，除非冥君親自出手，或是四方死神在場，才有可能打開一絲縫隙，讓他們得以回去。

史豔文背著藏鏡人，俏如來跟在他身旁。時不時看向冥醫那一方，而冥醫，正拉著默蒼離，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如果能湊過去，就可以聽到他在說——

“你知道我家在哪的啊，到了人世後立刻打我電話知道嗎？我手機隨身放著的你別擔心。什麼？你不擔心？老天爺啊，咱倆要不是分開走，你以為我很想擔心你嗎？聽到了沒是我擔心你！算了算了，你這個沒心肝的，分開走也好，免得我被你氣死就是。”

冥醫之所以喋喋不休，是因為默蒼離居然不是和他們一樣從鬼門關縫隙中離開。因為冥君又將之前那塊冥君令交予了默蒼離，讓他能夠借著冥君令的力量脫離冥府，前往人世。這也就導致他們同時離開冥府後，卻很有可能不在一個地方出現。

冥醫一行人也必須要從縫隙離開，因為他們身上纏著契約紅線，如果不能準時脫離，紅線就會斷掉，赤羽也就無法根據紅線將他們引回肉身了。回不了肉身，唯一的結果自然是——死翹翹。

眼看著俏如來無奈的眼神看了自己好幾次，冥醫最後只能氣哼哼地來到他們跟前，再不看默蒼離一眼了。

冥君倒是沒有不耐，他微笑道：“大家可都準備好了？”

冥醫抬起手，又看了看俏如來，俏如來也看了看掌心，確定他的紅線綁著史豔文和冥醫等人後，點了點頭。

冥君來到巨大的鬼門關前，一揮袖，咒印瞬開！

“乾坤無忌•風雷授命•啟界之封！”

靈印瞬間浮現，在一干人和鬼的眼中快速暴漲，很快就變成了一扇門大小。那扇圓形的大門緩緩展開，黑暗的空間緩緩浮現在眾人眼前。隨著它的開啟，四周風力猛漲，吹動軍旗，獵獵作響。

天空中漂浮著的遊魂厲鬼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張著巨大無比的嘴，哀嚎著想要衝進鬼門關結界內。卻被早有準備的幽冥鬼兵們個個射殺，加之結界外風雷遊走，電閃雷鳴。很快，大部分厲鬼都被消滅了。

“快進去！”

三人曉得是時候了，對視彼此一眼後，一步邁出，身形瞬間融入黑暗中。

冥君雙手結印，迅速關閉縫隙。風聲驟然壓低了不少，冥君蹙著眉頭凝視著那個曾經開啟縫隙的地方，忽而聽到默蒼離一聲輕歎。

冥君看去，道：“先生不必擔心他們，此行定是順利無憂。”

“不。”默蒼離搖了搖頭，他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他壓根就沒告訴過我他的手機號碼。”

“……”

“哈，不說笑了。”默蒼離取出冥君令，拱手一禮：“蒼離也先離開了，接下來的事情，便交予冥君處理了。”

“先生去吧。”

默蒼離將冥君令隨手一拋，瞬間權杖光芒沖向結界，默蒼離身形幻化，沖入那道光芒內。

在他身後的，冥君久久凝視，不曾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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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樓發表於: 2020-07-21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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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漆黑的夜，沒有月亮，也見不到星子，極其安靜，安靜到……連一絲蟲鳴之聲都聽不見。

這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打破了寂靜。

“呼——呼——”

奔跑的腳步伴隨著急促的呼吸聲，兩條腿就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他卻不敢停下，而是繼續扯著身旁人的衣袖奔跑著。

身旁人好像說了什麼，他聽不太清，只是埋頭繼續跑著。卻不知怎地，身旁的力道越來越大，到最後，身旁人一把拉住了他，迫使他沒法動彈。

使勁掙扎了幾下，他還是沒法脫離掌控，心下越發焦急：“大哥啊！別胡鬧了好不好？那些東西馬上就要追來了！”

“可是大哥，你的胳膊和膝蓋在流血誒。”那人回答他。

他愣了一下，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膝蓋上血肉模糊，其中還帶著些許砂礫，一看就是摔傷導致的。

也是奇怪了，這麼可怕的傷口，他是怎麼忍著疼痛從郊外跑到這裡的？

這時候，身旁的人又說：“大哥你是不是喘不了氣？慢慢來啦，來，聽我的，呼——吸——呼——吸——”

說也奇怪，按照對方的法子，他調整了一陣呼吸後，胸腹間火辣辣的疼痛減輕了不少。他心下稍輕，轉過頭，正想向對方道謝時，一張赤紅白眼的面容硬生生把他嘴裡的話給憋回去了。

“…*&&*&*&”

那人歪了歪頭，發出的聲音依舊帶著明顯的呆愣：“大哥你怎麼啦？”

我沒怎麼，我就是被你的突然襲擊給驚到罷了！他在心中暗罵一句，心下卻是稍松，幸虧對方不是剛剛見到那些東西時的呆愣模樣，至少能有個商議的人。想到這，他搖了搖頭，正準備說話時，一陣隱隱的轟鳴聲，自他們身後傳來。

那聲音像是地震，又像是有千軍萬馬賓士而至。可尋聲看去，視野中除了一片黑暗，什麼都沒有。但四周繼續下降的溫度，宣告著有什麼東西，馬上就要過來了。

他臉色一變，拉著人張望四周一圈。自郊外跑到這臨近郊區的地方，還是見不到什麼人影，這附近只有一大堆破舊的建築。不過想想也是，應該沒幾個人和他們一樣吃飽飯撐著沒事幹專門來郊區去探索傳說中鬧鬼的遊樂園。哪裡想得到遊樂園還沒到，就見到一些打破三觀的東西，嚇得他們連滾帶爬，好吧，是他一個人扯著人連滾帶爬地朝回路跑。

人力終究比不得異力，他們跑了這麼久，居然還是被追上了。

他咬了咬牙，索性拉著人朝那幾棟樓跑去。反正也回不到市內了，去找個複雜點的地形躲一躲，等到天亮，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吧？

“大哥，快跟我跑！”

對方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尋常，啊啊了幾聲後鬆開了束縛，任由他扯著人朝不遠處的建築群跑過去。

他拉著人，跑進了一道小巷子裡，高聳的牆壁讓開闊的視野一瞬間被壓低了不少。就連那黑漆漆的天，似也能觸及。巷子裡還有不少垃圾，應當是來過這裡的流浪漢留下。

白色的球鞋踩過污水灘，飛濺到褲腿上。此時此刻卻顧不得乾淨，他拉著人，像個沒頭蒼蠅一樣亂串，試圖用這樣的方法繞暈他們身後的東西。到最後，他停了下來，眼前的巷子已是與來時不同，有兩個高大的垃圾桶，垃圾桶旁還有不少巨大的、黑色袋子所裝的垃圾。他稍松了口氣，卻不敢鬆開對方的衣袖，而是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挪向垃圾桶。生怕聲音大了，會驚動到什麼。

他順著牆根坐了下來，顧不得一屁股濕潤，清了清嗓子，因為長期的奔跑，嗓子隱約有些疼痛。但更痛的是手肘和膝蓋，那是他剛跑的時候摔出來的傷。

他抬了抬膝蓋，好在骨頭沒事。這時候身邊的人也坐了下來，對方依舊戴著那張赤紅色的面具，他也懶得再說什麼了，平復氣息後，啞著嗓子問對方：“大哥，你現在還頭疼嗎？”

對方搖了搖頭。

那就好。

他在心裡想著，又想起他們來的起因。

——是對方說起這家樂園看看的。

幾天前冥醫也不知做什麼去了，只將家裡鑰匙給了他，讓他先暫住在家裡，並照顧好身邊的人，就匆匆離開，到現在也沒回來。這段時間裡，他本該繼續讀書寫作業，照顧身邊的人。可是……對方突然說，他想去郊區看看。

是的，對方說的是，他想去郊區看看。

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全然不是平日裡瘋瘋癲癲的模樣。

他曾看過那雙眼睛，以他的本事，很難分清對方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但那一瞬間，他確信對方的神智是清楚的。因為那口吻中的冷靜，瘋子並不能做到。

他想：你不是瘋子就不是瘋子吧，反正咱倆做朋友，也不是因為你是不是瘋子。所以他並沒有被欺瞞的惱怒，而是順水推舟地陪著對方過來。

然後就活見鬼了。

這可不是罵人的話，他們真的見到鬼了！

還沒有到遊樂園的門口，就見到無數的厲鬼從遊樂園中沖天而起，他們先是撞在一層透明的光罩上，可沒多久，那可以攔著厲鬼的光罩就被撞壞了！

可這個時候，對方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就這麼呆呆地看著那些即將撲面而來的厲鬼。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對方遲早被那些妖魔鬼怪給啃成骨頭渣了！

四周忽而寂靜下來，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他想了想，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好在手機沒摔壞，打開一看，晚上11點。他將手機收起，又轉過頭，正準備說話時，他忽而一僵。

一片黑暗中，他聽到身側的垃圾袋很明顯地滑動了一下。而垃圾袋後面，有個極低的……呼吸聲？

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垃圾袋依舊是垃圾袋，沒有絲毫動靜。

他緩緩站起身，顧不得傷痛，死死盯著那一堆垃圾袋。就在這時候，他的手機突然一響。

“叮咚。”

他下意識低頭一看，手機螢幕上彈出個消息，瞬間，他欣喜若狂：“老師回來了。”

只見螢幕上彈出消息，備註是老師，上面只有三個字：“在不在？”

他連忙滑開螢幕，正準備回復消息時，他突然愣了下。

因為左上角，根本就沒有信號。

沒有信號他怎麼會接到消息？！

漆黑的夜中，手機的燈光照出他慘白的面孔。這時候，對面又彈出一條消息。

“在不在？”

仿佛是察覺到他的愕然，突然，螢幕上彈出一條語音對話，叮叮噹當的聲音在此間格外響亮。他顫顫巍巍地按下確認，然後將手機放在耳邊，小心翼翼地說：“老師？”

那邊一片寂靜。

“老、老師？”

“嘻嘻嘻……”

那邊忽然傳出極低的笑聲，隨之，那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到最後就像是有一把鑰匙使勁摩擦著玻璃一般尖銳，那絕對不是冥醫的聲音！

他下意識就將手機扔了出去，一聲尖叫還沒出口，就被一隻溫熱的手掌給捂住了嘴。

“唔？唔唔唔？？？”

“別叫！看巷口！”

耳旁傳來一個壓低的男聲，他僵了一下，順著垃圾桶的視線，看向巷口。

巷子口，一道慘白且模糊不清的影子，正趴在地上，望著他們這個方向。

他全身上下都冷了。

而另外一邊，手機撞到牆上，一下子黑了屏，也不知是不是壞了。

他不敢動，那人也不敢動，他們就擠在這個漆黑的角落裡，死死看著巷口。

慢慢地，那道慘白的影子，一邊爬，一邊用怪異的聲音說：“在不在呀？”

他下意識抓緊了身旁人的衣袖，努力壓低著自己的呼吸。

“在不在呀？”

他察覺到身後人稍鬆開他，然後低著聲音說：“等會兒我說跑，你就帶著人一起跑。”

“那你怎麼辦？”他問道。

“聽說鬼怪最怕染過血的刀，我身上正好有一把，我去試試。你記住，如果能順利離開，立刻前往苗疆集團，告知他們的安防管理鐵驌求衣，風逍遙沒給他丟臉。”

“風，風逍，風大哥！你開什麼玩笑，我不能讓你墊後啊？”

“哈，那難道讓你這個高中生墊後嗎？”那人笑了一聲，鬆開了給他的束縛：“修儒，你這聲大哥叫我真開心。但是，你該走了。快跑！”

修儒被猛地一推，他踉踉蹌蹌跌出去，手中還拽著無情葬月的衣袖。他一回頭，就看見那個連面容都沒見過的人手中拎著一把短刃，腳步迅速地沖向那道白色的影子。

“踏步殺！”

即將沖到那白色影子前，那人突然臨空一翻，手中短刃似是風一般，一刀劃向白色影子。

一聲哀嚎響起！

一把短刃竟然能真的傷到鬼怪！

修儒心下稍松，他轉頭正欲帶著人離開時，又是一僵。

那一邊，風逍遙穩穩落在地上，手中短刃一晃，斬斷了部分白影。他一抬頭，差點沒被氣歪鼻子：“臭小子，你怎麼還不跑？！”

不止身體，修儒的聲音都在打顫：“我、我跑不了啊……”

“哈？”

就見修儒緩緩轉過身體，在風逍遙的視野中，一堆白色的影子正趴在地上。

麻煩大了。

風逍遙呆了一下，腦海中浮現這四個字。

早知道就不裝X，說不用協助了。

作為一個剛從國外回來不久的傭兵，他在收到鐵驌求衣分配的任務時還覺得這是他家老大專門給他放的假，跟蹤一個小孩子罷了，需要花多大心思？為了這次跟蹤，他把全身上下洗了好幾遍，憋了幾天沒喝酒，才讓這一身酒味消失。如今人是跟蹤到了，只是跟蹤人的不止他一個。

風逍遙苦笑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上面有一個“耳釘”：這是苗疆集團從國外最新採購的信號器。他本來想聯繫苗疆集團，傳入耳中的卻是滋滋的信號聲。

也是，鬼片的經驗都告訴觀眾，被鬼怪們盯上，別想著打電話發短信求救，這更容易招鬼。

現在只希望補風能幫助他儘快殺出重圍，畢竟……這少年，他是無辜的啊。

眼瞅著巷子口的白色影子越來越多，風逍遙走到修儒身邊。這時候，也不知是哪道影子，突然開口：“在不在呀？”

“在不在呀？”

“在不在呀？”

一個又一個影子，緩慢地爬向他們，口中發出詭異的疑問，慢慢地，一個影子發出笑聲：“嘻嘻嘻……”

一瞬間，巷子內全是嘻嘻嘻的笑聲。風逍遙眉頭一皺，握緊補風，他低聲道：“我帶你沖出去。”

“風大哥？！”

“準備好。”

風逍遙前傾身體，足下準備發力。一旁修儒也咬著下唇，拉緊無情葬月的的衣袖。這時候，一道清冷的男聲突然打破僵局：“太吵了，安靜！”

憑空一聲悶雷作響，隨之無數道閃電驟然落了下來，狠狠砸在白色影子的身上！隨著一聲尖叫，影子瞬間化作了齏粉。

被堵住前後去路的幾人一怔，就見黑暗中，一道仿佛自帶著光芒的清臒身影，從巷口走入。

他身姿挺拔，臂彎似乎揣著什麼東西，腳步輕靈且堅定，一步步，走到風逍遙的面前。

那是一張極其年輕、極其俊秀的面容，但他的眼神卻異常淡漠，淡漠到仿佛不懼人世種種艱難險阻。

那人的視線自風逍遙的面上，轉向修儒。審視的目光讓修儒下意識想朝風逍遙身後躲，幸好那人只是打量了一會兒，便收回了目光。在風逍遙開口前，他率先開了口：“不用問我為什麼救你們，我只是認識他罷了。”

“我？”修儒呆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可我不認識你啊。”

“你是冥醫的學生吧？”

“對、對，您認識我老師？”

來人嗯了一聲。

“那……您是……？”

“我叫默蒼離。”

【卷三•前世今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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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樓發表於: 2020-07-21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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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百鬼夜行

七十五

默蒼離顯然很嫌棄巷子裡污水橫流垃圾滿地的環境，救了他們之後，甩下一句先走，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風逍遙跟在默蒼離的身後，這位救命恩人出現的太過突然，出於職業習慣，他打量著起對方的背影。

面容年輕，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但聽這口氣，顯然在三十歲以上。

身高……大概一米八，普通人的身高。體重以目測估算，應該在一百二到一百三之間。

衣服看起來普通，附近商場能買到。

他臂彎裡夾著什麼？看起來好像是最新版的……iPad？

風逍遙一邊思索著，一邊讓對方領著路。不一會兒，一行三人一鬼，就從破舊的建築群裡離開。甫出來，一陣陰冷的風吹過來。讓風逍遙幾人都不由打了個哆嗦，好似進入了寒冷的冬天。

默蒼離的眉頭很明顯地皺了一下，但他沒說什麼，只是停下腳步，看向身後一行人，突然道：“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修儒愣了一下，看向身邊從風逍遙出現後便沒有出過聲的無情葬月，囁喏道：“我……我和大哥……”

“是他想來的？”默蒼離突然說。

沒想到對方一眼就看出問題所在了，修儒沉默了一會兒，也不知自己該不該說是，總覺得這樣子就好似背叛了大哥一樣。

而戴著赤紅面具的無情葬月，依舊沉默。

其實修儒的沉默與默認並無差別，默蒼離不再針對修儒，而是將視線落在風逍遙身上。

這是個極其幹練的青年，這不止是說他的打扮，更多得是他的精神狀態，與一般人不同。

見默蒼離看向他，風逍遙指了指自己鼻尖：“我啊？”

修儒也看了過來。

見修儒看過來，風逍遙苦笑一聲：“我為什麼在這裡……說出來，那就太招人怨了。”

他歎了口氣：“修儒，我是來跟蹤你的。”

“啊？”修儒愣了一下：“我？”

“嗯，是我的上司讓我來跟蹤你的。”

“可，可是”，修儒結巴了一下：“我有什麼值得跟蹤的？”

風逍遙搖了搖頭：“我的上司沒有說，但根據我的推測，我跟蹤你的原因，應該是冥醫。”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我應該和你說一聲抱歉的。”

白髮少年撓了撓頭，說真的，被人跟蹤他應該惱怒才對。可剛剛面對那樣的危險，對方還自願墊後讓他先跑。這恩情放在面前，讓他怎麼惱怒？

“風、風大哥，其實你不用說抱歉啦，你剛剛救了我，就算有過錯，救我一命也足以抵償了。”說到這裡他又看了看身側的無情葬月：“你也救了大哥一命呀，所以我們兩條命都是你救的，我該說謝謝才是。”

風逍遙愣了下，隨之又苦笑起來：“你可真是……”

修儒看向默蒼離，他說：“也要謝謝默先生才是。”

“謝謝不必，我想知道，那群鬼怪是從哪裡來的？”

“那群鬼怪，如果我沒看錯，應該是從郊區那家遊樂園來的。”

遊樂園？默蒼離略一沉吟，難道是……

他想了想，複又抬首，看向前方。已經接近12點了，但遠處依舊隱約可見燈火。

從郊區逃出來的鬼怪朝著市中心方向去了，看來城市中不眠的人，今夜怕是要見到些匪夷所思的東西了。

默蒼離覺得他如今應當去遊樂園查探一下，畢竟兩次進入人世他都沒有過去一觀，只從iPad的典籍中查閱資料。

但是……默蒼離看向一旁的人，這裡還有兩大一小沒有處理，正巧，修儒突然出聲：“先生，您認識我老師的話，那您知道我老師現在在哪嗎？”

默蒼離道：“他有事去辦了，不過算算時間，應該快回來了。”

冥醫與俏如來等人理當已經回歸肉身了，就不知他們在這個城市的哪一角。默蒼離道：“我們先別在這裡停留了，這個點應該還有計程車，找個人多的地方坐計程車回去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三人還能拒絕麼？於是三人一鬼，便順著街道朝著市中心走去。

※※※

話分兩頭，再看冥醫這一邊。

當冥君將鬼門關結界打開一個縫隙後，三人瞬間被吸納進去。陰陽兩界的縫隙間，以肉眼觀之，除了可以吞噬光明的黑暗，便只有一陣陣巨大的颶風。他們剛進來，就被颶風捲入其中。

被颶風捲入其中的冥醫，只能緊緊握著拳頭，生怕這一次又讓他與眾人分離。而他腦子也被吹得七暈八素，辨不清東西南北。只能保持靈台最後一絲清明，並艱難地思考著。

這……得……吹……多……久……啊……

冥醫都覺得他的五臟六腑都要攪在一起了，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一陣奇異的歌聲。

那歌聲先是從極低的呢喃，隨著風聲漸漲，漸漸響亮。冥醫只覺得柔和的力量將自己包裹住，刹那間，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朝上拉扯，快速飛向上方。在這個過程中，那歌聲越來越響亮、越來越響亮，到最後，他只覺得身子猛地一沉，就像是有人在身上拴了塊巨大的石頭，將他重重壓倒！那歌聲也突然停了。

又是許久的安靜後，突然，一聲大喊打破這一切：“赤羽！”

鼻端忽然飄到一陣血腥味，讓原本意識有些混亂的冥醫突然清醒，他眼睛都沒睜開，就下意識坐起身。

等等，坐起身？

冥醫睜開眼，入目的是一片雪白的牆壁，他下意識抬起手，看到自己乾乾淨淨的掌心時，他愣了一下。

他這是……回歸肉身了？

還未徹底清醒過來，就聽到另一個聲音喊道：“父親？！”

冥醫順著視線看過去，只見跪坐在佛像面前的赤羽信之介不知因何躬下身子，那一股子血腥氣便是從他那個地方傳來的。在他的身邊，正站著俏如來與劍無極兩個小夥子。另外一邊，史豔文站在雪山銀燕的面前，雪山銀燕正用一副活見鬼的表情看著他。

嗯，就是沒一個人來看看我。冥醫面無表情地想著，手掌一撐，從床上坐起來。

他快步走到赤羽跟前，就見赤羽面前擺放著那盞長命燈。而跪坐著的赤羽，正緩慢地挺拔腰肢，他持著鳳凰刃的手掌已被割破，鮮血染紅了刀刃。

赤羽冷靜地說：“剛剛不知為何，長命燈險些熄滅，而且這座大殿外的鬼怪也多了不少。”

冥醫下意識看向殿外，朦朦朧朧的窗戶外，無數雙怨毒的眼睛正看著裡面。

“怎麼一下子多了這麼多？”劍無極脫口而出。

“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外面的世界一定出現問題了。”赤羽刀一轉，將它放在膝蓋上，他轉過頭看向俏如來，道：“俏如來，麻煩你把牆角的背包拿來，我在裡面放了紗布和消毒藥水。”

俏如來連忙過去，將東西取來。正準備幫忙時，冥醫道：“我來吧，反正是我的專業。”

說完話，他從俏如來手中拿過東西，蹲下身子開始幫赤羽清理傷口。

他怎麼看不出來，赤羽是用自己充滿靈力的鮮血注入長命燈，加強這座佛殿的結界，擋住了那些妖魔鬼怪。可他先前為了保護俏如來與冥醫的魂魄入冥府，已耗費了不少精力，這時候再流血，總是要耗費些精神的。

替他包紮也算是報恩吧，冥醫想著，再沒有以前愛財如命的模樣。

史豔文看了看四周，確定了問題後，道：“我們需要在這裡待到天亮，以我們如今情況，雖能出去，但無法保證眾人的安全。”

俏如來略一思索，他明白史豔文這麼說是為了什麼，一是為了藏在史豔文身上的藏鏡人魂魄。二是劍無極和雪山銀燕，他們都是普通人，不像其他幾人能夠借著機會衝殺出去。再加上赤羽身上的血腥味……他點頭道：“我們是開車來的，回去也很方便。就在這裡先歇一段時間吧，劍無極——”

“嗯？”劍無極下意識回頭看向他：“怎麼了。”

“這兩日辛苦你與銀燕了，接下來我們守夜吧，你和銀燕先閉眼睛休息一會兒比較好。”

“嗐，不要緊，不就兩天嘛。想當年我跟在師尊門下練車的時候兩天不睡……”眼看著劍無極又要開始嘴碎，雪山銀燕默默道：“那是誰在大哥他們醒之前說等事情完了我要睡上三天三夜？”

話音落定，劍無極就跟被按了開關的機器人一樣瞬間啞巴，他咳嗽一聲，揉了揉眼睛下明顯可見的黑眼圈：“好啦好啦，我休息就是，笨、銀燕你也一樣。”

史豔文和俏如來都忍不住笑了一下，這時候冥醫也替赤羽包紮好了，他站起身，對同樣站起身的赤羽說：“傷口別沾水，一個星期差不多就能好。哦，對了，你有靈力，那應該是三四天內就能好了。”

“有勞了。”

“長命燈讓我和俏如來護著吧，你也去休息一會兒。”

俏如來點點頭：“赤羽先生，您先休息吧。等您休息好了，我還有事需要和您請教。”

赤羽略感驚訝地看了俏如來一眼，隨之點點頭，也不見他有什麼巨大的動作，掌中刀便瞬間消失。

只剩下冥醫、俏如來和史豔文三人了。

俏如來看了閉眼休息的三人，銀燕和劍無極坐在一張組裝床上靠著牆，赤羽躺在另外一張床上。他不由聲音放低了些：“父親。”

史豔文看著他，問：“怎麼了？”

“您什麼時候去將藏鏡人的魂魄歸還他的肉身？”

史豔文略一沉吟，道：“他魂魄上的魔氣需要用純陽之氣拔出，不然貿然歸體，只怕會出意外。”

“那……到時候，讓我去見千雪孤鳴吧？”俏如來小聲道。

史豔文微笑了一下：“還是讓我去吧，終究是要見面的。”

“以千雪孤鳴那個脾氣，你過去，確定不是被罵的狗血淋頭？”抱著手臂的冥醫道。

“沒關係，相信好好說，狼主會理解我的。”

冥醫只能搖搖頭。

這時候，一陣悅耳的輕音樂突然響起，聲音……有點耳熟？

冥醫下意識掏出口袋裡的手機，電量還有百分之六十。而來電顯示上，卻是一片空白。

這是……

冥醫下意識按了接聽鍵，還未說話，就聽見修儒的聲音從那一頭傳來：“是老師嗎？”

“是。”一個清冷如玉碎的聲音答道。

“是就好。”

“修儒？”冥醫發聲。

“誒？老師！真的是您，老師您去哪了？這麼多天我都沒找到您，我跟您說我今天可倒楣了，跟大哥一起出去，我居然遇到鬼了！真的是鬼啊！還有就是……”

“等等等等，你說這麼多我怎麼聽不明白，什麼遇到鬼？我不是讓你待在我家裡別動嗎？你帶著誰出去了？”

也不知那邊發生了什麼事，一陣雜音，片刻後手機那頭傳來清冷的聲音：“我們現在在你的家裡，至於遇到什麼事，電話裡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大概得等到天亮吧，我這裡被鬼怪堵住了出路，天亮就能出去了。對了，剛剛修儒說他出去了，他跟誰出去了？飛凕？”

“如果你說的飛凕是無情葬月的話，沒錯，他們出去遇到了點危險，正好我也剛到，就幫了他們一把。”

“那可真是謝謝你了，你盯著他們，需要什麼家裡的東西隨便用，等我回來再說。”

“嗯，那我掛了。”

坐在沙發上的默蒼離掛斷電話，收起手機。

他在冥府說不知道冥醫電話，其實也只是個玩笑，他之前能通過手段將短信發給冥醫，現在沒有號碼也能打過去，所以有沒有號碼其實都一樣。

默蒼離正準備起身時，忽而一頓。他順著視線看過去，就見風逍遙滿面驚愕地看著他。

“怎麼了？”默蒼離波瀾不驚地問。

“你剛剛說了誰？飛凕？”他快步走到默蒼離面前，震驚地看著他：“飛凕在這裡？飛凕是無情葬月？！”

默蒼離略一思索，還是點了點頭。

就見風逍遙像是失去全身力氣一般，靠在了牆邊，片刻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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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樓發表於: 2020-07-21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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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風逍遙是十六歲那年，加入苗疆雇傭兵的。

正常來說，十六歲的少年理當在學校讀書，上課聽講下課玩鬧，雙休睡懶覺，最大的夢想是和隔壁班上的班花聊聊天，給她送個早餐什麼的。但是，十六歲的風逍遙，已經在沙漠裡打滾，在熱帶雨林中奔跑。他會因為最後一瓶水與敵人打上一架，也會因為熱帶雨林中劇毒無比的爬蟲險些丟了性命。甚至，在這些危險的環境中，讓自己的雙手染上鮮血。

這就是風逍遙的十六歲，從他進入苗疆雇傭兵團的那天開始，人生註定就與其他人不同。

所以，沒有人知道風逍遙在十六歲之前是怎麼度過的。

這也正常，一是因為風逍遙的履歷被苗疆的人洗了又洗，這樣都能找到他的根源那就不是厲害兩個字了。二是，只有他的上司鐵驌求衣知道他的來歷，他又幹嘛大嘴巴到處說自己是哪的人呢。

所以，正當風逍遙以為這輩子都不會主動提起自己的來歷時，一句“飛凕”，卻讓他明白有些事並不是不去思考，便真的不存在了。

默蒼離凝視著風逍遙，靠在牆邊的風逍遙仿佛失去了精氣神，許久沒有說話。見此情況，默蒼離轉過身又坐在沙發上，拿出iPad連上冥醫家的無線網。

風逍遙本來應該上了出租就和默蒼離等人分道揚鑣的，只是他突發奇想，非要跟著默蒼離等人一併過來，他嬉皮笑臉地說反正已經暴露了，也不介意讓他多待一會兒吧？好歹讓自己能填一份報告交上去意思意思。

話雖是這麼說，但默蒼離知道，他是想見冥醫。見風逍遙並無危害他人的意思，默蒼離索性任他去了。反正這麼不合格的跟蹤人，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如今，風逍遙這麼大的反應，默蒼離怎麼看不出他心中有事？

所以他借著iPad，乾脆地調出冥府記錄，就在默蒼離準備查閱時，耳旁傳來極低的聲音：“我……和飛凕，是在孤兒院認識的。”

風逍遙說著這話時，已慢慢站直了身子，他喃喃低語，仿佛自說自話，又仿佛在向默蒼離傾訴。

“那時候，我、昊辰、盈曦還有飛凕，可以說是從出生開始，就一起長大。”

“孤兒院的孩子，長到六歲時，就該被人領養出去了。昊辰長得俊秀，盈曦又是女孩子，乖巧可愛。很快他們就被領養出去了，他們走的時候，一個個都哭得稀裡嘩啦，說不想分開。但後來，他們還是走了。於是孤兒院裡，只剩下我和飛凕了。”

“我那時候性子頑劣，就跟猴一樣，喜歡上躥下跳。可飛凕不一樣，他太安靜了，像個女孩子。也因此，他時常被人欺負，要不是我，他被人欺負了也不知道怎麼辦。”

“後來，我一直照顧著他，他的性子總算讓人喜歡了些。我以為他很快就會被領養出去，那時候我還在想，領養也不是什麼壞事，只要記住地址，等我們長大，總會再見面的。如我所想，很快有一戶人家，準備領養飛凕。我又是難過，又是高興。所以臨行的前一夜，我和他說，我會去找他的，讓他安心。”

“然後……”說到這裡，風逍遙緩緩抬起頭，視線毫無焦距地看著前方：“他……就失蹤了。”

“我從六歲長到十六歲，昊辰和盈曦我都找到了。可飛凕，他被領養後就不見了，我按照孤兒院登記的地址去找他，卻得知，那戶領養他的人家，那對夫妻，在他被領養後的第三個月，就死在了那場在遊樂園發生的地震當中。而飛凕這個人，就像是水滴落入了大海，再也找不到了。一直到我二十六歲，我還是沒能找到他的蹤影。如今……”

風逍遙抬起手，捋過自己的頭頂，他苦笑一聲：“真的是他嗎？”

盯著iPad的默蒼離，突然發聲：“你剛剛說，那戶人家死在了遊樂園發生的地震中？”

風逍遙呆了一下，點頭：“我去問的時候，他們是這麼說的。”

默蒼離眉頭蹙起，那戶人家，怕不是死在地震中，而是……被鬼怪所殺了吧。

不過這些也沒必要和風逍遙說起，他放下iPad，轉過頭，淡淡道：“你不敢確信，為何不去親自確認？十六歲時就敢去尋找自己的兄弟姐妹，二十六歲反而退縮了？”

風逍遙沉默了一會兒，視線轉向陽臺上。天還沒亮，但他看得到，在那裡，修儒試圖扯下無情葬月臉上的面具，無情葬月捂著臉，使勁搖頭：“不要啦不要啦，大哥，別搶走我的阿花啦。”

“大哥！你戴了這麼久面具就不怕臉上起疹子嗎！”

聽著嚷嚷聲，風逍遙似乎下定決心，他走到陽臺門口，那兩人還在爭執。只是風逍遙一過來，修儒就說：“風大哥，你快幫我一下，大哥戴著這個面具太久了，我怕他皮膚受不了啊！”

風逍遙久久凝視著無情葬月，仿佛察覺到了他的審視，無情葬月僵了僵，護著面具的手也慢慢放下來。

一時沉寂。

修儒也察覺到了這不同尋常的氣氛，他看了看無情葬月，又看了看風逍遙。

片刻後，他聽到風逍遙低聲道：“無情葬月的月，是風花雪月中的月嗎？飛凕。”

無情葬月依舊沉默。

“這麼多年了，讓我看你一眼也不行嗎？還是說，當初的約定，只有我一個人記著？”

風逍遙走到他的跟前，凝望著這張赤紅白睛的面具，伸出手，將它直接取下。

對方從始至終都沒有阻攔他，任由他動作。而面具後，是一張蒼白、卻十分年輕俊秀的面孔。

他抬了眼，一雙安靜的眼眸，正看著風逍遙。

※※※

天很快就亮了，在佛殿內的所有人都能察覺到殿外那一雙雙充滿怨毒的眼睛在黎明第一道光線下快速退去。正護著長命燈的俏如來睜開了眼，他轉過頭，朝四周一掃，只見天光大亮時，赤羽已悄然睜開眼。而他的身旁，劍無極與雪山銀燕發出輕微的鼾聲，顯然還沉浸在睡夢中，看來這兩天的確是累到他們了。

與赤羽對視一瞬，俏如來轉過頭，伸出那只戴著佛珠的手，朝長命燈上火焰臨空一撫，那略帶血色的火焰便熄滅了。他拿起油燈，起身走到赤羽幾人跟前，躬下身，將銅燈放進背包裡。這才低聲喚道：“劍無極？銀燕？快醒醒，天亮了。”

聽到喚聲，劍無極比雪山銀燕先一步動了動，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視野中從模糊漸漸變得清晰，一股淡淡的檀香氣撲面而來。這是……哪啊……他下意識打個哈欠，又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面前的是誰。

哦，俏如來啊。

他下意識看向身邊，雪山銀燕也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樣。這時候，他聽到俏如來歎息道：“如果累了，回家再去睡吧。”

大概是起太早，兩人難得沒有咋咋呼呼的。俏如來拎起裝著長命燈的背包，又看向赤羽，說：“赤羽先生，如果您還有空閒，能否去我家裡，我有些事想和你談談。”

“精忠，讓劍無極和銀燕也一起回去睡吧。”站在門邊的史豔文突然道。

俏如來愣了一下，看過去：“父親？”

難道父親想趁著這個時候，和銀燕談談心？

史豔文的語氣異常嚴肅：“昨夜的鬼怪太多了，我擔心他們獨居會出現意外，反正別墅裡還有不少空房，讓劍無極搬過來住一段時間，我們好保證他的安全。”

“劍無極，你的意思是？”俏如來看向劍無極。

劍無極撓了撓頭：“雖然說第一次見到鬼感覺很新奇，但要是被鬼纏上也不太好，你要是不嫌我吃得多，那我就去你家蹭吃蹭喝嘍？”

俏如來笑著搖搖頭：“你又不是第一次去，這麼客氣做什麼。既然你同意，那到時候送你回去，你收拾好行李後，記得在天黑前一定得到別墅裡來。然後就是，冥醫前輩——”

正打量著室外情況的冥醫聽到這話回過頭，他看著俏如來，略一回憶，想起俏如來剛剛的話：“我得先回去，蒼離還在家裡等我，我和他先見個面，到時候電話聯繫你。”

“默先生？”一旁同樣拎起背包的赤羽愣了一下，他看向俏如來，就見到俏如來輕輕地點頭。

冥醫也有些疑惑，赤羽怎麼知道默蒼離姓默的？

只是他的疑問還未出口，俏如來已打斷了他的話。俏如來說：“我開來的車是五座的，大家要是不介意就擠一下？我去開車。”

說完這話，俏如來走到前殿，推開大門。沉悶的聲音中，天光落入門內。

六個大男人坐一台車，總要有一個勇敢地承擔起可能被交警抄牌的責任，俏如來想了想，還是決意犧牲自己這乾乾淨淨的駕照，讓其他人休息。於是六個人使勁擠一擠倒是擠下了。

正值清晨，尚有些許晨霧未散。俏如來一腳油門上了環城高速，準備先將冥醫和劍無極兩人送回家中。在晨光中，俏如來隨手打開廣播，在高速上聽起早間新聞。

“各位聽眾早上好，這裡是XX廣播新聞頻道，現在播放早間新聞：國家交通局發佈最新消息，原因疫情暫停的駕照考試將在近日逐步開放申請……”

俏如來一邊聽著消息，一邊下了高速，轉道進入市區。他放低速度，車輛融入早晨的車流中。就在這時候，他突然聽到一句話：“昨夜，有聽眾朋友聯繫本台，說在南郊區方向親眼見到有無數奇形怪相的鬼怪朝著市中心方向奔來。本台記者淩晨連夜趕赴郊區蹲守，發現那並不是什麼鬼怪，而是一家科技公司在測試最新的投影設備。請廣大市民不要驚慌，要不傳謠、不信謠，為維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貢獻自己的力量……”

後面說的什麼，俏如來已聽不見了，他滿腦子都是剛剛的話。

鬼怪？南郊區？

俏如來略一思索，忽而一驚。南郊區不是遊樂園所在的地方嗎？那裡又出什麼問題了？！

“銀燕！”

“大哥？”

“去網上搜搜這條新聞，看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哦，好。”

正當雪山銀燕掏出手機準備開始搜索時，冥醫淡淡道：“不用搜了，我搜到了。”

說話間，一部手機遞到俏如來的跟前，俏如來瞄了一眼，就見到個震驚部的標題：“震驚！我家附近居然鬧鬼了！”

俏如來回過頭，將車停在路邊，顧不得被交警抄牌的可能。他拿過冥醫手機，開始翻閱這帖子。

這帖子發表在淩晨兩點，樓主很明顯是個夜貓子，他先說了一堆自己在打遊戲睡不著的前因，然後他一抬頭——

拉下一看，就是一張七竅流血的面孔貼在窗戶玻璃上的圖片。

那張面孔眼睛、鼻子、嘴巴的部分都是黑漆漆的孔洞，偏偏裡面還有血流出來，讓玻璃上一片汙髒。再下面的玻璃，卻是空空蕩蕩，顯然只有一個腦袋。

下面配著的文字是：“我特麼當場就嚇尿了啊！你們要知道我家住在二十一樓啊！二十一樓！這就算是個氣球也不會淩晨兩點飄上來吧？！好在我機靈，手機裡存著佛劍大師最新版的《往生咒》，剛一放，這傢伙就跟被攆跑的雞一樣嚇跑了。”

下面一排都是尖叫著要洗眼睛，還有人複製粘貼了一大堆往生咒回帖。也有人質疑這是不是樓主弄虛作假，但下面還有人說：“我家附近也鬧鬼了，不是這種只有頭的，是無頭屍，我親眼看到他敲著對面人家窗戶問有沒有人在啊，我丟了東西，可以幫我找一下嗎？他丟的就是他的腦袋吧我擦！”

就在俏如來準備繼續看下去時，稍一刷新，手機螢幕突然顯示三個數位——404。

他愣了一下，抬起頭，副駕駛坐著的史豔文看著他，後排擠著的幾個人也看著他。俏如來喃喃道：“怎麼會這樣？難道鬼門關出事了？”

“還有昨夜佛殿外的鬼怪……這人世，怕是陷入又一次的百鬼夜行了。”冥醫低沉地回答：“我們必須加快動作了。”

“我明白了。”俏如來振作起來，將手機交給冥醫，隨後一踩油門，他一邊動作一邊說：“前輩，請保持電話暢通，我隨時會找您。”

“沒問題。”

沒過多久，俏如來就將冥醫送到了公寓附近。冥醫對著車裡的幾人點了點頭，轉身朝著自家單元口走去。

上樓的過程中，他腦海中總是浮現著那個帖子的內容。

百鬼夜行……百鬼夜行嗎？

很快，他到了家門口，正準備掏鑰匙時，房門突然打開了。

他一抬頭，就對上默蒼離的那雙略帶淺灰色的眼眸。

這一次他不再是廣袖高冠的打扮，恢復成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短髮休閒裝的模樣。

冥醫愣了一下，不知怎地，與默蒼離這一眼對視，竟讓他心頭那一縷沉重消散了不少。

仿佛有他在，一切都不是難關。

打開了門，默蒼離不再看他，轉身又落坐在沙發上。冥醫這才低下頭脫了鞋，踩著拖鞋進了屋。

他說出兩人再次見面後的第一句話：“……你一直守在這？”

“嗯。”默蒼離淡淡道：“昨夜鬼怪太多，就順道留下來了。”

“那……修儒呢？”

“睡了，他昨夜遇到點危險，大半夜嚇得不敢睡覺，到天明時才稍有困意，現在在房間裡睡著了。”

“哦，那、那挺好。”冥醫點點頭，就在他準備坐下來，想問問默蒼離他掉到哪了居然救到了修儒他們，默蒼離稍抬眼，對上他目光：“先等等坐。”

“哈？”

“有人有問題要問你。”

冥醫又愣了下，轉頭看過去，就見餐廳內站著個年輕人，正望著他。

見他看過來，年輕人頜首道：“冥醫先生，你好，我是風逍遙，隸屬于苗疆集團安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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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樓發表於: 2020-07-21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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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苗疆集團四個字一入耳，冥醫蹙起眉頭，腦海中閃過千雪孤鳴的面容。

他下意識問道：“是千雪孤鳴讓你來的？”

豈不料風逍遙怔了一下，隨之搖頭：“狼主雖然有權調動安防部的人，但我這一次是奉上司之令過來的。不過我這一次的任務，差不多失敗了。”

“那你留在這裡幹什麼？”冥醫的語氣算不得客氣，卻也算不得不客氣，冷冷淡淡，一如他當初對默蒼離那樣。

“我……”風逍遙頓了頓：“有事請教你，所以留在這裡等你回來。”

冥醫下意識想拒絕，默蒼離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昨夜我未到時，是他護著修儒。”

他下意識看向默蒼離，卻見默蒼離擺弄著手裡的iPad，壓根就沒看他一眼。

他救了修儒？

想到這裡，冥醫只能耐下性子，他抱起手臂，冷淡地說：“你想知道什麼？”

風逍遙問：“我想知道，二十年前在遊樂園那場地震中，飛凕經歷了什麼。”

冥醫微怔，他看著風逍遙，突然明白了什麼：“你認識飛凕？”

風逍遙苦笑一下：“按照我跟他的交情，我……應該算是他大哥。”

提到飛凕，冥醫下意識看顧四周，客廳沒有無情葬月的影子。正疑惑著飛凕跑去哪了，才想起自己還是個異能者，靈力一轉，終於發現目標：給修儒的小房間內，自己處理好傷口的修儒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而飛凕也趴在一旁的桌上，睡得很熟。

懸著的心稍落下來，風逍遙也察覺到冥醫的沉默，他小聲問道：“是有什麼不方便說的嗎？”

不方便？

也不是不方便，對他個人來說，二十年前那些事雖然成了傷疤，但在最近這段時間裡，這傷疤被挖了又挖，起初還會疼痛，現在已經疼到麻木了。但要將這些事告知其他人……他很懷疑會不會毀滅他人的世界觀啊？

轉念一想，昨夜城市裡鬧鬼鬧的那麼嚴重，這年輕人還能護著修儒，世界觀什麼的說不定早已被壓碎了。他一點頭，退後幾步，落座在沙發上。

“可以告訴你，你也坐下吧。”

風逍遙下意識看向默蒼離，冥醫也瞥了一眼默蒼離，他道：“不必管他，他對這事情也很清楚，當不當著他的面都一樣。”

默蒼離面無表情地刷著iPad。

風逍遙只好點點頭，去餐廳里拉來一把椅子，然後坐下。

冥醫拎起茶几上的電熱壺，本想倒杯水，拎起來才發現電熱壺裡是空的。他只好將電熱壺放下，朝後一靠，他看著風逍遙，突然道：“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嗎？”

風逍遙愣了下，正想說自己是唯物主義者，卻突然想起昨夜的白色影子。

他只能點了點頭。

“你先前說到二十年前遊樂園那場地震，那我告訴你，那場地震並不是普通的地震，而是一場——”冥醫面色一冷，道：“百鬼夜行。”

※※※

將劍無極送到家後，俏如來帶著史豔文、雪山銀燕和赤羽駛進東邊的高檔住宅區，收到消息的燕駝龍早已在家門口久候著了。

當車門打開，史豔文從副駕駛上下來時，燕駝龍幾乎是沖過來：“豔文啊！你終於回來了！”

史豔文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對於這個突然撲上來的舉動，湛藍如海水一般的眼眸中並無不耐，他扶著燕駝龍的肩膀，輕輕地拍了拍，溫聲道：“燕駝龍，是我之過，讓你擔心了。”

燕駝龍一把鼻涕一把淚：“我真正是擔心死了！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失蹤這麼久，你去哪了？是俏如來把你找到的嗎？”

史豔文溫和地說：“是精忠把我找到的，我沒告訴你，我突然有事去了山區一趟，結果手機摔壞了，在山區裡待了很久才等到有車去鎮上。精忠也是這時候找到了我，我便一起回來了。”

這種話只要仔細一想都能想出不少個漏洞，奈何燕駝龍這會正處於大悲大喜的時候，完全沒有腦容量去想這事的真假，只是抱著史豔文哭得稀裡嘩啦的。

這時候，俏如來也將車停進自家車庫裡。他與銀燕、赤羽兩人一併來到家門口，俏如來微笑道：“燕駝龍前輩，能否進去再說話？”

燕駝龍抬起頭，打量了下俏如來，也看到他身邊的赤羽，連連點頭：“我早讓保潔把家裡打掃過一遍啦，你們先進去休息休息。”

俏如來微笑點頭，一行人進入屋內。

幾日未歸，別墅內卻不沉悶，大概是保潔清掃過的原因，處處都乾乾淨淨。史豔文與燕駝龍先去書房議事，雪山銀燕說他去把劍無極的房間收拾出來，一瞬間，就只剩下俏如來與赤羽。

這時候，赤羽才道：“你先前說有事情問我，是什麼事情？”

俏如來笑意收斂，面色略顯嚴肅：“是與我這一次前往冥府有關。”

赤羽道：“哦？發生了什麼事情。”

俏如來便從他剛進入冥府便與冥醫失散，到後來他在藍月所在之地尋到史豔文，再與史豔文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和冥醫匯合。這還不算完，俏如來將他們商議後的結果，完完全全告知了赤羽，並對赤羽道：“雖然此次前往冥府並沒有找到是誰將父親騙進冥府，但很明顯，那個人不僅想用界限吞噬之力殺死父親和藏鏡人，更想讓魔世與冥府徹底融合，讓兩界都成為一個徹底的死地！”

在聽到俏如來說到他們目前最大的問題時，赤羽已經陷入沉思狀態，待俏如來話音落下，赤羽這才緩聲道：“你剛剛說，六絕禁地？”

俏如來點頭。

“那就是需要……九龍天書嘍？”

俏如來沉默了一會兒，道：“如果九龍天書依舊存在，那自然是有它最好。如果沒有存在，我就需要再次前往遊樂園查探一遍。上一次去的匆忙，也未曾注意到那裡的地氣是否流失。”

赤羽也沉默了一會兒，他似乎在思索什麼，然後他突然道：“我明白了。”

俏如來就見他雙掌一合，隨之慢慢地展開，在他的雙掌間，出現一張竹片一樣的東西。

隨後，赤羽將那張竹片交給了俏如來。

拿到竹片的俏如來一怔，他下意識道：“這是什麼？”

“九龍天書。”

俏如來驚愕地看著他：“這是九龍天書？！”

赤羽嗯了一聲，說：“這並不是完整的天書，只是天書諸頁中的一頁，但裡面也記載了一些內容，你用靈力激發，就可以看到這裡面的內容了。”

俏如來聽他意思，靈力一轉，刹那間，無數流光自竹片中沖天而起，于半空形成一幅投影，看地形，應是古時的東瀛，如今的日本。

“這麼多年，我只尋找到這一頁天書，上面記載的是東瀛地氣。”

“您先前說日本地震，也是因為這一頁天書，才前來國內的吧？”

赤羽點了點頭。

俏如來收起靈力，那投影於虛空中消散，他打量著掌中竹片，思索道：“沒想到天書在這些年裡，竟然分崩離析。”

這時候，赤羽突然道：“還有，我未曾和你說一件事。”

“什麼？”

“在你們進入冥府的那段時間裡，苗疆集團突然派人前來，原因我開始未曾想到，如今一看，對方怕是沖著我來的。”

“苗疆集團？”俏如來一怔：“他們這個時候來是做什麼？難道……”

俏如來正準備掏出手機查閱資訊，赤羽淡然道：“回來的路上我已經查過，顥穹孤鳴差不多三個月沒在公眾面前露面了。如果他還活著，會任由其他人調動集團安防部的人來一座寺廟見人嗎？”

“先生的意思是，苗疆集團如今的主事人是競日孤鳴嗎？”

“十有八九是他了。”

“……他想做什麼？”

“想做什麼，目前還看不出來。但我隱隱覺得，他的手上，也有關於天書的東西。”說到這裡，赤羽伸手拍了拍俏如來的肩膀，“不必擔憂，至少如今的他並沒有表現出真正的惡意。”

聽到惡意二字，俏如來苦笑一下：“可當年，他未曾表露惡意，也將苗疆攪得風雲驟變。”

“那我會與他親自一會。”赤羽沉聲道。

“親自一會？”俏如來略一沉吟，道：“說不定，還真能與他親自一會。”

“為何？”

“先生可不要忘了，千雪孤鳴與藏鏡人如今可在一起，而父親身上，又有藏鏡人的魂魄。”

“你想說……？”

“通過千雪孤鳴，說不定能發現一絲競日孤鳴的痕跡。”

※※※

冥醫永遠都記得二十年前的八月，也就是農曆七月十五那一天，天氣晴朗。

茹琳剛填完高考志願，準備繼承老爸的職業，兄長的目標，留在B市醫科大學讀醫。這樣雙休日也可以直接回家，不需要再跑冤枉路，而讀大二的冥醫，也正好處於假期。

那時候的B市並不像如今這樣繁華，娛樂設施也集中在城市中心那一帶。所以一家剛開在郊區，有著最新遊樂設施的遊樂園，成了茹琳最大的樂趣。十六歲的少女天天纏著兄長，讓他陪自己一起去玩。冥醫起先還懶得動，畢竟夏日炎炎，誰樂意放棄空調跑個幾公里去郊區玩鬧？

這時候，幽冥君和嬌姨也下了班，一聽到女兒要去遊樂園，幽冥君樂呵呵道：“真巧，醫院裡準備發牛奶當補助，我嫌家裡牛奶太多了，天氣又熱，怕壞掉。就跟人用牛奶換了幾張遊樂園的門票，最近天氣都不錯，找個時間，我借台同事的車，我們一家四口去郊區玩玩。”

“哇喔！老爸萬歲！”茹琳歡呼道。

冥醫只好搖了搖頭，這時候幽冥君湊過來，小聲道：“杏花啊，我聽說那家遊樂園裡有遊戲廳，裡面有最新的港臺遊戲呢。”

“……”

去就去！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本該愉快的出遊，竟成了他這一生都難以忘記的噩夢。

“我和飛凕，就是在遊樂園裡認識的。”說著這話的冥醫，眼神有些放空，他也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面前的人聽。

在門口拍了照，算是給茹琳這個夏天做個紀念。

他們一行人進了遊樂園內，因為是剛開的遊樂園，人流量還是不少。他們回頭看向來時路上時，還有不少車輛過來，人員的增多，也成了他們最後難以離開的原因之一。

“這遊樂園真奇怪。”茹琳舔著手裡的霜淇淋，跟在冥醫身邊。

冥醫拎著一瓶冰鎮礦泉水，打量著四周，思考著什麼時候去遊戲廳轉悠一下，看看有沒有他喜歡的那款遊戲在。所以聽到茹琳的回答時，他啊了一聲，隨意地問道：“怎麼了。”

“哥哥你看，人這麼多，可這四周一點也不悶。相反的，還很涼快。”

也是哦，這麼多人，面積又只有這麼大，怎麼會一點都不悶，還這麼涼快？

冥醫回過頭，就看到遊樂園中心那顆參天大樹。

“你看，那有那麼大一棵樹，說不定是因為樹的原因這裡才這麼涼快。”

說到這裡，冥醫拉了拉茹琳：“走啦走啦，陪我去找遊戲廳，我剛剛可是陪你玩了鬼屋歷險記了。”

“好好好，我陪你去就是，不過你等下要給我再買一個霜淇淋！”

“吃多了也不怕壞肚子。”

兩個人就這麼一邊吵著，一邊朝著遊樂園最深處走去。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天邊的太陽被一片厚重的陰雲快速地遮掩起來。

四周依舊人聲鼎沸，可是——

感覺敏銳的冥醫突然停下腳步，他看著茹琳走在前方的背影，眉頭慢慢蹙起。

怎麼感覺比先前還要冷？

就在這時候，突然一陣地動山搖。冥醫一個沒站穩，立刻就摔倒在地！

怎麼回事？突然地震了嗎？！

冥醫正想爬起來，結果換來了一陣更加劇烈的震動！

果然是地震！

冥醫扶著一旁的欄杆好不容易爬起來，這時候，一陣刺耳的尖叫聲響起。

“啊——！！！”

他下意識回頭看去，就見那顆極其顯眼的大樹上，突然冒出藍色的火花。隨後，無數影子從樹幹裡竄出，朝著四周的人撲去！

那是什麼？！

認不出那是什麼東西，只見到有一個影子飛了過來，然後撲在冥醫眼前一個男人的身上，那男人一聲慘叫，一張臉瞬間皮貼顱骨，失去了所有的精血。隨後倒了下去，再無聲息。

見到這一幕亂像的所有人，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尖叫道：“有鬼殺人啦！！！”

無數雙腳踐踏過那男人的屍身，被玩命推搡的冥醫險些成了下一個被踩踏的男人。這時候，他耳旁傳來熟悉的聲音。

“哥哥！哥哥！救我！”

冥醫心下一驚，是茹琳！茹琳還在那邊！

不假思索，冥醫逆流而上，他要去找茹琳，茹琳還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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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樓發表於: 2020-07-21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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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陽光徹底被遮掩，陰暗的視野中只見無數影子自樹幹中竄出，呼嘯著飛向四周人。

每一張面孔上都帶著恐懼的表情，尖叫、哀嚎、慘叫聲交織在一起，為了活命，所有人拼了命地朝遊樂園外跑去。

冥醫大抵是人流中為數不多的異數，他咬著牙逆流而上，走一步，在推搡間又退了三步，走一步，又退了三步。他像是一條困在淺水灘的魚，怎麼拼命都無法接近中心地帶。

這時候，又一陣地動山搖，冥醫腳下一個不穩，再次摔在地上。努力一撐，掌心傳來一陣疼痛，冥醫翻手一看，只見半個手掌因為剛剛的晃動在地上重重一擦，變得血肉模糊。仔細一瞧，還有砂礫嵌在皮肉裡。

冥醫顧不得傷勢嚴重，晃晃悠悠爬起來，他繼續朝大樹方向擠過去，就在這個時候，起風了。

這風原本只是輕微刮過，慢慢地，風勢漸漸大起來。吹動了地上的泥沙，模糊了視野，冥醫抬起手臂，勉強擋住了風沙後，拼了命的擠過去。

茹琳，茹琳她怎麼樣了？

在那一聲呼救後，茹琳的聲音就徹底消失在人潮中。不知她是受傷了出不了聲，又或者是，出了什麼事？

想到這裡，冥醫顧不得傷口疼痛，越發努力。好在這個慌亂的時候，也沒人和他計較禮貌問題。很快，他就來到中心地帶。只是剛一抬頭，他目眥欲裂！

只見那顆大樹中心，有一個黑色的漩渦，無數道影子正從這個黑色的漩渦裡竄出。然而他憤怒地並不是這個，而是在那個黑色的漩渦前，有一道明顯比其他影子大上許多倍的影子，正伸出疑似手臂的東西，掐住紅衣少女的脖頸，將她拎起。

“哥……哥……”，少女的面容，已是接近死人一樣的灰白。

“混蛋！放開她！有本事沖著我來！”

冥醫像是瘋了一樣沖過去，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在外面。然後，他就看著那道影子，伸出另外一隻手，猛地穿過少女的心口！

鮮血像是雪花一樣紛紛揚揚落下，也落在了冥醫的臉上。冥醫呆呆地看著少女發出一聲慘叫，四肢抽搐一陣後，再無聲息。而那道影子，緩慢地抽回手，一顆正在跳動的心臟，暴露在空氣中。

隨後，那道影子張開巨大的嘴，將心臟放入口中，咀嚼吞咽。

冥醫連它咀嚼的聲音，都聽的一清二楚。

混蛋！混蛋！真是混蛋！

突然，在猛然暴漲的風勢中，冥醫朝前沖過去，一下、兩下、三下，他的頭撞在無形結界上撞出了血，卻沒有管，繼續拼了命地沖過去。

這時候，他忽然覺得脖頸上一陣發燙。冥醫下意識扯下脖頸上的東西，卻發現他一直當做護身符的吊墜，正發出淺綠色的、幽幽的光芒。

那道影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發出一聲尖嘯，他將少女朝著冥醫一甩，轉頭就想逃離。

這玩意能制那東西？！

不假思索，冥醫將吊墜朝著那影子使勁一扔！不知是否錯覺，那吊墜翻轉在空中時，似乎化作了一把青銅長劍，徑直將那影子牢牢地釘在大樹上！

冥醫再沒有去管那影子的下場，他一把撈住少女，半跪在地上。他使勁晃著少女的身體：“茹琳？茹琳？你醒醒！你醒醒啊！”

冥醫很清楚，一個人失了血都有可能丟掉性命，更何況是沒了心。可冥醫像是不死心一樣，他的手按在茹琳胸口那個大洞上，一邊繼續呼喚著她的名字。

他沒有注意到，在他的周身，漸漸泛起藍色的光芒。那藍光自冥醫周身漸漸彙聚到手臂，再順著手臂流向那個大洞。冥醫慢慢覺得懷中人冰冷的身軀漸漸暖了起來，合著眼的少女，眼睫微微顫動，她緩慢地睜開眼。

當與冥醫對視上時，她忽而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喃喃道：“哥哥……”

“你醒了？你別怕，我現在帶你回去，我馬上帶你回去，給你找大夫，你會好的，你一定會好的！”

冥醫抱起茹琳，就要離開。而虛弱的茹琳，突然睜大眼睛，她用盡全身力氣喊道：“小心！！”

冥醫下意識轉過頭，一股尖銳的陰冷力量徑直朝他的雙眼刺來！刹那間，天旋地轉，冥醫跌坐在地上，只覺雙眼中有濃稠的東西緩緩流下。

這時候，他聽到一聲怒斥：“空冥喪！”

力量相互衝擊，震飛四周即將撲上來的影子。不一會兒，冥醫只覺得一雙溫暖的手，扶起他：“杏花，你怎麼樣？”

“師父……？”

“你的眼睛？！”

聽到這句話，冥醫眼睫顫了顫，隨之他緩緩睜開眼，模糊的視野中，隱約可見對方的輪廓。

“沒事，還看得見。”冥醫聽見自己如此說。

就是……冥醫忽然發現，他眼中的世界，竟變成了黑白兩色。他眨了眨眼，不動聲色按下心緒，並未將變化告知幽冥君，“師父，茹琳，茹琳她怎麼辦？您有辦法救她的對不對？”

“茹琳……”冥醫聽見幽冥君的聲音低沉下去，他心下一驚：“師父？”

“……沒事，你先帶著茹琳和你師娘匯合，她在門口等你們，你們先去，師父還得留在這裡一會兒。”

“可是您的安全？！”

“沒事的，小杏花，相信師父。”

聽出了幽冥君話中的不容置疑，冥醫咬了咬牙，抱起茹琳，轉身奔逃。

抱著一個人，又要在人潮中找出生路。冥醫肩上的責任何其大，他卻沒有說什麼。

每走一步，便能聽到四周又有一條性命被黑影奪走。每走一步，眼中黑白的世界漸漸變得模糊。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突然聽到一陣哭聲。隨之，一個才到他腰部的軀體撞了上來。被擋住了前路，冥醫費力地摸索了一陣，摸到軟軟的發頂。

是個孩子。

他怎麼站在這裡？不怕被人撞到嗎？

“小朋友？你家長呢？”

“媽媽……媽媽……跑不動……被撞倒了……”

這種情況下的跑不動……十有八九危險了，冥醫正想說話時，突然聽到一陣呼嘯之聲，朝著他後腦勺而來！

“危險！”

說到這裡，冥醫突然止住了話頭。

正聽得入神的風逍遙下意識問道：“然後呢？你遇到了飛凕，然後發生了什麼？”

“這重要嗎？”冥醫淡淡道：“反正我就是這麼遇見飛凕的。”

風逍遙摸了摸下巴，他聽得出冥醫不樂意說接下來的事情。他只好點了點頭，對冥醫說：“我明白了，不過不管怎樣，要多謝冥醫先生救了飛凕。”

“我只是順手而為，真正救他的是我師父和師娘。”

風逍遙看向無情葬月的房間，他沉默了一會兒，道：“先生，如果有空，我可以來你這裡看望飛凕嗎？”

冥醫略顯疑惑地說：“為什麼不可以？你怎麼了？”

“苗疆集團的事情太多了，我不想因為我個人原因讓他牽扯進沒有必要的風波裡。他留在你這裡，是最好的選擇。修儒和他也是好朋友，想必會過的很開心。”風逍遙站起身，對著冥醫點了點頭：“這一次任務結果我會直接告知上面的，他們會明白你的身上並沒有他們想要的東西，也不會派人再來打擾你的。”

“那樣最好。”

“那我就先回去了，有空我再過來。”

冥醫起身，為風逍遙打開大門，看著他走下樓梯後，才關上門。

這時候，坐在沙發上看著手裡iPad的默蒼離突然道：“我以為你不會主動提起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大概是想明白了吧。”冥醫拎起茶几上的電熱壺，去廚房裡接滿水，然後插上電。他一邊動作，一邊說：“再怎麼隱瞞，也隱瞞不了所有人。”

弄完這一切後，他回到沙發邊坐下，抬起眼，正好對上默蒼離視線：“你不也知道了麼？”

“不到必要的時候，我不想去翻閱記載。”默蒼離平靜地說：“所以你是在救了無情葬月後，親手挖掉了自己的眼睛？”

冥醫沉默許久，最終嗯了一聲。

察覺到眼睛不對勁時，他才躲過一輪危險。隨後他拉著那個孩子，背著茹琳，拼命地朝遊樂園外面跑去。

可視野越來越模糊不提，冥醫抬手抹去眼中流下來的東西，拿到眼前一看，竟是鮮血。

他的鮮血，正源源不斷地從眼眶中流出來。

冥醫呆愣了一下，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來時路。

眼中就像是電影結束時緩緩出現的黑幕一樣，黑色漸漸濃重，亦將白色緩慢吞噬。

這雙眼睛……保不住了麼？

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這句話，他緊握著手中柔軟的小手，又將肩上少女背好。

離遊樂園出口已經不遠了，冥醫咬了咬牙，將路線記在腦海中，然後抬起手，朝著眼睛狠狠一插！

一片黑暗。

等到冥醫再次醒來時，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他費力地眨了眨眼，感覺到眼上有一層紗布包裹著。隨著他的醒來，雙眼瞬間傳來刺痛。

疼痛使人清醒了不少，他這才感覺到臉上戴著氧氣罩。轉動一下臉，發現自己正靠在柔軟的枕頭上。再動一下手指，手上也包裹著紗布。

他這是……安全了？

冥醫愣愣地想著，身上所有的傷口都處理妥當了，那應該是安全了吧。

大抵是因為失血過多，清醒沒有多久，他就覺得困倦了。就在冥醫昏昏欲睡的時候，耳旁傳來不遠處傳來極輕的商議聲：“醒了嗎？”

“沒有。”

“昏迷已經一個多星期了，怎麼還沒有醒？”

“大概是傷太重了，這個傻孩子……居然為了不被鬼怪盯上，挖掉自己眼睛。”

“能有一命留下已經不錯了，再者，他不是覺醒了嗎？”

“是啊，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至少性命是安全的。”

“就是沒有想到，這個吊墜居然能將兩界縫隙擴大，對了，你還記得他是在哪買到的嗎？”

“這東西外表看起來和兩元店的東西一樣，哪裡想得到它有這麼大的威力。”

“看來，我們得等他好些了，再去問問這東西從哪來的……”

“吊墜？”默蒼離微蹙眉頭：“你的吊墜居然可以打開兩界縫隙？什麼樣的吊墜？”

“其實不是吊墜。”只見冥醫一翻掌，一把明晃晃的手術刀出現在他的手中：“就是它。”

這正是那把冥醫用來防身、也用來借壽的手術刀。

默蒼離放下iPad，起身將手術刀拿了過來，這是他第一次認真地審視著這把奇異的手術刀。

他聽見冥醫說：“它原來是吊墜的模樣，那件事後，我有了異能，也能與這吊墜溝通，為了方便，我就將它……”

話還未完，冥醫就見默蒼離雙手一合，那把手術刀在他的雙掌間漸漸縮小，然後變成了一塊青銅色的殘片。

“你怎麼知道它可以變成這樣？”冥醫目瞪口呆。

默蒼離沒有理他，而是看著掌中的碎片，喃喃道：“這是……墨狂的碎片？”

※※※

俏如來看著掌中的手機，等待著對方接通。

嘟嘟的聲音沒多久後，電話接通了。

“喂？”

“狼主，晚輩已有法子拯救叔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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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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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