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13 天際線【溫赤，鱗魚】（264F更新番外願者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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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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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樓發表於: 2017-03-13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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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79樓safina2016于2017-03-13 02:25發表的 : ciblj?"Wi
樓主真的不出冊子嗎?(傷心中.....) Nx 42k|8

孩子......樓主老了XDDD
現在不比十年前，中華郵政跟台大場／成大場就能解決一切的問題XD現在感覺很複雜啊．．．（遠目）
而且老實說我十年前出兩次本好像也都是朋友非常同情我生活機能缺失整疊幫我拿去弄的XD（大概是跟老溫差不多的生活能力）
我自己還真沒經驗呢．．．

而且你不覺得如果買了本子，以後有了另一半跟孩子之後本子不太容易收嗎XDDD
網路真的無遠弗屆啊，你看36雨這麼好～～

好啦如果等到我全部寫完之後改變了主意，覺得要印幾本當作我同人的終點紀念的話，我會私信你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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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樓發表於: 2017-03-13 1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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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80樓(懷秋霽月) 的帖子

好~~!!!!你滴本子我收定了XDXD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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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樓發表於: 2017-03-14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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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要～～（從Lofter追過來了）對碼～～求樓主出書啊！
沒有現場還可以通販啊！！！！！

吞螣/溫赤/任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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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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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樓發表於: 2017-03-16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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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82樓楓染棠于2017-03-14 22:46發表的 : \:@6(e Bh
我也要～～（從Lofter追過來了）對碼～～求樓主出書啊！ p-j6H
沒有現場還可以通販啊！！！！！ ! VT$U6

就是通販感覺很複雜呢......
現場只要花兩天XD

這個有緣再說吧，我還是先完成我的番外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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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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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29)

84樓發表於: 2017-03-16 23: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人力有時而限．．．
什麼妄想的上中下就忘了它吧XD根本沒可能XDDDDD
光是這段就要切兩篇～～～
想到要寫下一下二，還是下上下中下下，感覺就很糟，有一種廟裡求到爛籤的感覺。

所以本來的上中就算是一二，這是三，下一樓是四，三四本是同段，不忍拆所以一起發。

－－－－

深海（三）

───────

赤羽撥通溫皇的電話時，真的是有些驚訝的。

他又看了一次錶。這都幾點啦，他沒抓錯時差啊，換算溫皇那裡的時間都晚上十點多了，這人的背景音怎麼還是醫院裡噹噹噹的監測儀器聲？

「軍師大人。」

溫皇的聲音懨懨的，赤羽有那麼一瞬還以為這人生病了。但想想不對啊，要真只是溫皇生病，他肯定不會乖乖到醫院待著；就算真被架去醫院看病，也不會找這麼吵的地方待，溫皇的病房向來都安靜得很。

而且這聲音不只是懨懨的，還帶了一點隱約什麼要爆發的壓抑，與溫皇平日沮喪的裝模作樣或撒賴的恣意根本不同。

「發生什麼事？」

「你有沒有聽過，『劍九滅巫教』這句話？」

「咦。」

巫教是個世界級藥廠，同時也是最早開發出心室輔助器的公司之一。

在幾年前，巫教把過半資本投注在心室輔助器市場、幾乎要藉此站上國際龍頭之際，飄渺第九代橫空出世，打著裝置更精巧、運轉更穩定、價格更低廉的賣點，一舉席捲了全球市場；幾乎所有經營心室輔助器的公司都受到影響，不得不放棄這塊市場，巫教更是虧損連連、元氣大傷，連其他藥廠都不願意併購，最後便宣布倒閉。

這便是『劍九滅巫教』的來歷。當然，某位奸商在飄渺第九代推出一年、摧毀一堆心室輔助器公司、達到市佔率六成的時候，光速把飄渺第九代的價格調漲三倍，並說原本是報錯價格，已下訂的產品他以誠待人所以不追溯的事，也就不必詳述了，大家都能想到就是那麼回事。

在赤羽認識溫皇之前，劍九滅巫教是個傳奇故事；在他認識溫皇之後，想到這個故事他只能翻白眼而已──

報錯價格？依起初的價格，平均賣一個飄渺第九代要賠本一千五百萬日幣，足足賣了一年，賣到市占率六成才說發現報錯，你信？而且飄渺系列出了這麼多代，只有第九代的銷售不是採簽約制、而是採買斷制，這表示調動價格是一開始就計畫好的；畢竟這麼高價的東西，任何醫院都不可能買一堆囤著，只有確定要用的時候才會買。

後來赤羽某天想起的時候問過溫皇，飄渺第九代的價格那事你是故意的吧？巫教跟你有仇嗎？溫皇笑笑沒回他，他便知道答案了。

不過此時此刻，溫皇提劍九滅巫教做什麼？「我才出門幾天，你就懷念起劍九滅巫教，到底怎麼了？」

溫皇低下頭，看著那幾只剛被茹琳從常溫箱裡抓出來的血液培養瓶，花花綠綠灰灰的一塊一塊，什麼都有。「我想滅了北冥企業。」

是個醫生都不能忍。

細菌長成菌落需要時間，血液培養通常會等五天，五天都沒長才算是陰性反應；而若是病人的體內有細菌，菌落一般會在一到二日之內長出來，若是在幾小時內就長，便表示病人血中的細菌量很大，同時意味著敗血症嚴重、治療棘手。

但這幾只培養瓶並不是什麼昨天還前天放進去的，是他剛剛抽了欲星移的血打進培養瓶送來給茹琳的。

對，剛剛。

他才多跟茹琳說幾句話，交換了一下有關於我家小鳳蝶與你家濤君的近況，常溫細菌箱的紅燈警示器就亮了，瓶子一拿出來滿佈的都是菌落，而且還很多種。

茹琳瞪大眼睛看著那些瓶子，她的聲音因為訝異而拉得比平時更高，都有些尖銳了。

『院長，培養不到二十分鐘就長出來了，雙套四瓶都長，這菌落量超大的啊，病人還活著嗎？而且這些菌我都不用放到顯微鏡下就能知道了，那些綠的一看就知道是綠膿桿菌，灰的肯定是親水性產氣單胞菌，黃色的就是大腸桿菌，還有……』

溫皇一邊聽茹琳講那一片細菌，一邊壓著火氣給值班的感染科醫師打電話，讓他把全院最強的抗生素都開出來。

感染科醫師對於晚上九點多接到溫皇院長的電話表示極度震驚，他說他以為這輩子大概要等到本院發生愛滋器捐之類的事，溫皇才會親自打電話給他。

溫皇表示這個感染科醫師腦子有病，不愧是他的員工。

等到掛上電話，一想到飄渺第十二代現在泡在全部都是細菌的血裡、然後那些血都在欲星移的身體裡，他整個怒氣都壓不住了。

這是對他神蠱溫皇的挑釁，他才不管對方本來的目的是什麼，反正動了他費盡心血的結果、畢生最完美的傑作，這就是挑釁！

「溫皇，冷靜點。」那一句『我想滅了北冥企業』幾乎是任飄渺的聲音了，赤羽有些擔心，他認真而緩慢地叫了幾次溫皇的名字。「溫皇，溫皇，溫皇～～～」

大概就如藏鏡人一直拿赤羽信之介五字做為溫皇的緊箍咒一樣，赤羽喚溫皇的名字也有類似的效果，多少可以壓抑這人骨血裡那一點消不去、又不定時會被引爆的瘋狂。

溫皇吸了口氣，伸手按住額角，稍稍緩下方才那種崩天裂地般的怒火；就是因為知道自己在失去理智的邊緣，才需要直接講給赤羽聽。

在赤羽打電話來前三秒，他剛閃過一個念頭──現在立刻把欲星移的血放乾、像脫水機乾衣那樣整個扭乾、就沒有細菌了──

他自己也明白的，這麼多年以來他心底那個最初的模樣並沒有改變。

雖然他已經得到了來自不同人事物的情感支持，層層疊疊地堆出了現在這個樣貌的、比較接近正常人的神蠱溫皇；但徹底失去理智的任飄渺，大概還是跟毀滅世界的激進恐怖份子沒什麼兩樣。

還好赤羽讓他現下撿回了一點思考能力，不然等他自己回神的時候，欲星移可能真的被他榨成魚乾了。

赤羽的安撫是奏效的，可惜人遠在千里之外，連給個親吻都辦不到；溫皇這麼想著，於是帶了點委屈地說。「軍師大人，有人欺負你送我的飄渺第十二代。」

「欲星移怎麼了？」

「他是還沒怎麼，但是我需要安慰。」雖然恢復了理智，溫皇還是在生欲星移的氣──

誰准你把我的魚翅泡到髒水裡！那是我的！我的！你有問過我嗎！

好吧，他承認這個生氣的理由非常幼稚。

認真地說來，大概是欲星移對北冥家的容忍度實在太高，高到所有的人都忍不住了；信不信如果沒有默蒼離出馬，欲星移這次撈回北冥縝之後肯定又是悶頭當作沒事、只盤算下回把孩子顧得更好便行。

北冥企業的事情確實是爭權奪利，這本無誰對誰錯，但是暗地出手、傷人性命這種事，別想繼續用爭權奪利打混過去；說起來，他的副部長當年挨了一刀，北冥家連一毛錢也沒出，這帳也還沒算，不是嗎？

「你需要什麼安慰？」赤羽翻了翻行事曆，一個半小時後有場檢討會議，再晚點要與客戶聚餐，現在他還能跟溫皇多說上幾句話。

「嗯……」溫皇想了想，再怎樣的安慰都比不上軍師大人你啊，但現在欲星移的狀況搞成這樣，他就算想立刻飛到赤羽身邊也是不可能了。「開視訊脫幾件衣服給我看？」

「……這種話你為什麼有臉在到處都是監測儀器聲的地方講這麼大聲。」雖然嘴上是這麼說，赤羽還是從善如流地開了視訊──

當然不是為了脫衣服，是他也想看看溫皇的狀況，畢竟剛剛那種瀕臨爆走的聲音實在太令人憂心了。

赤羽的臉出現在螢幕上時，溫皇伸手在面板上摩娑了好一會兒，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個行為有多麼癡漢。「軍師大人什麼時候回來啊。」

「你又想作死啦。」赤羽嘆了口氣，歐洲出差又不是騎腳踏車就會到，飛這麼遠一趟當然不可能多早回去；值得慶幸的是，溫皇的神情看起來似乎還行，大概不用擔心他會立刻衝去炸掉北冥企業。

「想跟軍師大人並肩作戰啊。」

「北冥封宇是個好人，我不會答應你的。」

雖然溫皇是他情人，但這件事赤羽打定主意要站北冥封宇那一邊。不管北冥家有幾個該死的人，北冥企業還是北冥封宇的心血，更不要說欲星移為了讓自己能與北冥封宇走到今天這一步、做了多少努力。

赤羽想，不管是神蠱溫皇、或是任飄渺，對自家企業的掌控權都太全面，大概不能體會北冥封宇的無奈──

就算是桐山薰總經理，要跟品管部部長柳生鬼哭一起放個假，也得先想辦法把赤羽信之介弄出門，不是誰都跟溫皇一樣想如何就能如何；而且西劍流不是家族企業，討厭的員工大不了解雇就沒事了，北冥家族卻不是如此，血緣是切不斷的。

北冥封宇的位置綁手綁腳，股權沒有過半，老爹還有強大的影響力，弟弟們跟董事會私下有利益收受，他身邊唯一一個可全心信任的智囊卻不願意為他籌謀；想穩定權力辦不到，想拋下一切海闊天空、大概也是有一大群人不同意，光是欲星移就不會答應。

赤羽想，不管把誰放在北冥封宇現在那個位置，結果都是無可奈何。

「我也是好人啊。」

「哼哼，那溫皇你對好人的定義可能跟我不太一樣。」見溫皇的眼簾還是垂著的，大概多少還是有點不甘願，赤羽半是擔心、半是想笑地道。「安分點，你要是真搞掉北冥企業，欲星移一定要跟你翻臉的。」

欲星移做人有多失敗，給北冥封宇的支持就有多強大；大概是把全身上下所有的天運跟優勢全部點在另一半身上了，以致於其他的部分感覺都有點失敗。

正所謂成功的男人背後，一定要有一隻魚，就是這個道理。

估計真被赤羽說服了大半，溫皇一邊嘆氣一邊走進自己辦公室，理所當然地躺在沙發上；差不多是接近死人的那種癱法，完全顯示了他此刻的自暴自棄。「軍師大人，我覺得我現在跟冥醫的功能沒什麼兩樣，天天在補魚同學被人戳出來的洞，有一種老媽子的既視感。」

「哦，你現在知道冥醫跟藥神的心情了？這就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啊。」

由於網路傳遞速度不同，赤羽的笑聲先傳了過來，隔了幾秒，溫皇才在螢幕上看見赤羽大笑的樣子。

軍師大人這樣笑，看起來特別地愉快呢──被順毛程度終於達到百分之百的溫皇，指尖沿著赤羽的臉在面板上細細描繪了幾次，最後也跟著彎起嘴角。「哎，軍師大人真的好無情。」

───────

北冥縝身上有幾處大大小小的瘀傷與擦傷，右手前臂有一處超級明顯的腫脹；X光一照，是尺骨斷了，但至少橈骨沒斷，所以手沒有變形，也不需要開刀，打個石膏就好。

骨科醫師看著髒兮兮的一對父子，有點頭疼地建議北冥封宇還是先把北冥縝帶去洗個澡，洗完再來打石膏吧。

於是待得父子倆洗完了澡、打完了石膏，時間已經近午夜；他們一大一小蹲在欲星移的病房外面，根據醫護人員的說法，目前欲星移的治療還沒結束，所以他們不能進去。

北冥封宇不知道該跟孩子說什麼好。過去三年，他們父子倆的話題開頭都是『你魚魚媽咪』／『魚魚媽咪說』，現在主角躺在裡面，又正好不是很適合拿來談論的狀態，他就辭窮了。

他很清楚自己是虧欠北冥縝的，他是這孩子法律上唯一的親人，如果不算上欲星移，他等於是北冥縝的唯一；但在他心目中，北冥縝的順位卻排得太後面──

肯定在欲星移之後，或許也在北冥企業之後，與自己的弟弟們比起來可能也不在前面；再怎麼說，畢竟沒有血緣，而他曾經擁有過自己的小孩，北冥縝又是老頭子有目的性地硬塞給他的，種種條件都讓他很難真心疼愛這個孩子。

更誠實點說，如果不是欲星移，他恐怕從來沒有認真地把北冥縝當自己的孩子看待過；這樣也好，他若是對北冥縝太過在乎，只會讓孩子受到更多攻擊。

而且，隨著這幾年北冥縝越長越大，他總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這孩子似乎長得有那麼點像老頭子、又或者是更像什麼人呢……他拼湊不出來，但就是覺得面熟。

「魚魚媽咪生病了嗎？」北冥縝憂心地盯著病房門看，他摸了摸自己的石膏，重重的、熱熱的。「他也需要打石膏嗎？」

「他泡水泡太久，發燒了。」

北冥縝握緊了拳，低頭看著地板。「……對不起。」

北冥縝是個悶葫蘆，這一點北冥封宇知道；他每晚的餘興節目之一，就是看欲星移腦智全開，在餐桌上想方設法、循循善誘要讓北冥縝講幾句今天學校發生的事，如果哪天欲星移沒有這麼做的話，北冥縝是一個字都不會講的。

欲星移還為此買了一大堆兒童心理學書籍，每天再忙也要翻上幾頁，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是專研小兒心理的精神科醫師。

所以此時此刻，北冥封宇對於自己與北冥縝的交談，根本不抱任何期待；但他還是問了，基於一個父親跟一個伴侶的立場。

「縝兒為什麼跑到那麼危險的地方去？警察叔叔說，你跑給他們追。」

「……」

北冥封宇等了半天沒半句話，他也覺得自己真傻了；北冥縝本來就很少跟他講話，更何況是這種幾近於責難的話題，就算讓欲星移來問，恐怕那人也要兜兜繞繞幾個圈子才能得到答案。

他正這麼想著，忽然見北冥縝轉身背對他，整個身體蹲坐縮著，聲音細得像蚊子叫──

「小異弟弟說，我是魚魚媽咪用來搶北冥家財產的工具。」

小小的身軀有點發顫，北冥封宇還在為那句話震驚，就見孩子伸手在臉上亂抹一通，然後繼續說下去。「他說，是因為哥哥不喜歡魚魚媽咪，所以魚魚媽咪才害死哥哥，然後領養了我這個沒人要的孤兒，故意待我特別好。」

……這都是什麼內容！北冥封宇幾乎要尖叫了，北冥無痕你都跟你兒子說了什麼！你給我出來！我保證現在就揍死你！

「我覺得小異弟弟亂說，就想叫他閉嘴，可是他有四個保鑣，我打不過他們。」孩子抿了抿唇，在育幼院長大的過程他自然沒少被欺負過，還手逃跑多少都學了一些；可是同時四個這麼大的人打他，他還是完全招架不了的。

「後來警察叔叔來了，我想說……我想說如果我不回去的話，他們就不會這樣說魚魚媽咪了。」北冥縝又抹了一次臉，他真的不喜歡哭，可是把這些話講出來，他就忍不住要掉眼淚；他原本打定主意，不管魚魚媽咪怎麼問他都不說、一個字都不說，可是偏偏是爸爸問。

「可是，魚魚媽咪來找我的時候，我……我又很想回家……」

聲音到這裡就變成了一陣一陣的抽泣聲，北冥縝把所有的眼淚鼻涕通通擦在剛打好的石膏上，大概是哭到忘了這石膏要待在他手上八週。

待得北冥封宇終於從被雷擊的狀態回過神來，北冥縝已經被他抱在懷裡拍背順氣了，他剛才氣得腦中一片空白，到底怎麼把孩子抱過來的、他一點印象也沒有；而直至現在，他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北冥縝──

跟孩子說你的無痕叔叔跟小異弟弟都是渾蛋，不要理他們，這樣？還是說我們現在就一起去把小異弟弟揍到他媽都認不出來？

北冥縝只哭了一下下就停了，雖然魚魚媽咪常跟他說想哭的時候不需要忍耐，但他還是覺得他長這麼大了，哭鼻子很丟臉。

他從來沒見過哥哥，可是魚魚媽咪翻相片本的時候，眼光總是會一直停在那個有海藍色鬈髮的小男生身上，他想那一定就是哥哥；小異弟弟怎麼可以說是魚魚媽咪害死哥哥呢？魚魚媽咪看哥哥的表情，明明那麼難過。

想到此事，北冥縝抬起頭，伸出小指勾住北冥封宇的大手。「爸爸，我跟你打勾勾，這件事不要跟魚魚媽咪說，他會傷心。」

「好，打勾勾。」心緒混雜的北冥封宇差點不知道手指勾勾怎麼打，手忙腳亂了一陣才順利地把自己的大拇指跟北冥縝的貼在一起，大手小手蓋了個章。「說好了喔，誰說了，誰就是笨小狗。」

「……」你們兩隻，都是笨小狗。

欲星移拿下耳機聽筒，神色複雜地看著溫皇，後者也拿下了耳機，他們方才是一人用一側聽筒；為了確保病人絕對安全，這一間VIP病房外的監視器同時有收音能力，而且非常好──

只有這一間有，因為這裡是溫皇專用的病房。

「哎唷，精彩得我都不敢走出去了。」溫皇本來是被赤羽順了毛之後，拿著血液培養結果要來給欲星移好好『教育』一下，哪知道一走進來就遇上父子檔說悄悄話，內容還這麼精彩。「魚同學，人家說你想搶他們北冥家的財產耶，你要不要真的搶一次給他們看？」

北冥家的財產是嗎？要是欲星移在乎的真的是北冥家的財產，他早能踩著欲家為他準備好的路、利用他跟北冥封宇的關係直接輾過北冥企業；幫人養個姓北冥的孩子是為了搶財產？別笑死人了，這孩子還沒有北冥家血緣呢，在最重視血緣的大家族裡根本爬不了多高。

話說回來，靠孩子搶財產也要等到主事者掛點吧？就憑欲星移現在這種身體，別說活得比北冥封宇久，就算想活得比北冥宣久恐怕都要非常努力──是他溫皇要非常努力，不是欲星移本身，他早就放棄讓欲星移自己努力了。

「溫同學別調侃我啦，我哪來這能力。」

對於自家笨小狗一隻在外面哭、另一隻連安慰人都不會，欲星移感到有些遺憾，要不是不想讓他們擔心，他真想親自出去搞定那兩隻。

其實他不會為別人講的話傷心，他才沒有那麼脆弱呢；只是天底下竟然有人能弄哭他家縝縝，簡直不可思議，到底是有多可惡啊。「如果我來問的話，縝縝一定不會說的。」

「這是重點嗎？」對於欲星移再一次繞過重點的行為，溫皇覺得自己還是不能忍，他一定要找個機會現場直播這種事給軍師大人看，讓軍師大人理解北冥家族是多麼地該死、魚同學又是多麼地會畫錯重點。

魚類的想法跟人類不一樣，問題的癥結點肯定是這個，物種不同、無法相互理解。「魚同學，你為什麼不生氣啊。」

「我怎麼會不生氣，有人欺負縝縝，我當然生氣啊。」

「誰問你這個。」溫皇不滿地嘖了一聲。「我是說，你兒子說的那些事。」

欲星移挑了下眉，他真的不太在意那個。

自從他小學三年級當了北冥封宇的家教，整個北冥家的親屬群就沒放棄過詆毀他，個個想像力都超級豐富的；等到他跟北冥封宇在一起之後，什麼更糟糕的形容他沒聽過，如果都放在心上、日子還能過嗎？他唯一的不滿只是大人把事情扯到小孩身上來──是說他小學三年級的時候也還沒有十歲啦。

「嘴巴長在別人身上，我又沒有任飄渺威震天下、見神殺神見鬼殺鬼，哪有辦法管人家說什麼。」

溫皇露出虔誠的表情，雙手合十給欲星移膜拜了一下。「魚同學，你上輩子一定是得道高僧，我都看到你頭上出現光環了。」

「聽你鬼扯。」

「我不鬼扯，那就認真地問，默蒼離跟你說的事，一定與北冥家有關，想怎麼辦？」

欲星移看了溫皇一眼，後者似乎真興致勃勃。「這麼問，是你要幫我？」

「嫌不好？」

欲星移哪敢嫌不好，被溫皇以誠待人過的人都會知道這絕對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好到無福消受。「溫同學有沒有聽過，『劍九滅巫教』這句話？」

「怕我滅了你夫家就是了。」溫皇差點笑出聲來，那可是他一個半小時前跟軍師大人的對話呢。「可你有沒想過，如果換默蒼離看不下去，他可不會好好地問你想怎麼辦。」

「神蠱溫皇任飄渺這樣好好地問我想怎麼辦，我也是挺驚訝的，愛情的力量真偉大。」欲星移腹誹道，你好好地問也只是做做樣子而已吧，誰不知道神蠱溫皇其實姓任，任性的任。

「我第一次知道愛情的力量有多偉大，是從魚同學你身上看到的。」

「算我拜託你，別再提反身翻騰一周半轉體三周半再垂直入水無水花的事。」那種接近二十年前的陳年丟臉事蹟，想了就心塞。

「唷，記得挺清楚嘛。」

有時候溫皇會想，如果當初不要太認真幫欲星移，讓這人多吃一點苦頭再出手，也許欲星移早在那次之後就放棄北冥封宇了，現在想來未嘗不是好事；但千金難買早知道，人間沒有後悔藥，他當年就是太努力幫魚同學，現在才會落到一直在補洞的田地。

喵的，北冥家這個洞簡直跟馬里安納海溝一樣深。「所以到底說不說，想怎麼辦？」

「救護車上說的那些，溫同學不是都知道了？」

「你不從北冥封宇身上下手嗎？」明明有這麼近、又好下手的對象，怎麼總是要捨近求遠。

「我如果逼他，豈不真是坐實了那句『覬覦北冥家財產』？而且這跟封宇沒有關係，他什麼都不知道。」逼北冥封宇去跟北冥家裡任何人翻臉，都只是讓已經腹背受敵的處境更艱難而已，欲星移並不想這麼做。

他自己大概沒有意識到，在他心目中、北冥家族跟北冥封宇完全是兩回事；北冥家再怎麼可惡，北冥封宇也依舊是那麼善良可愛，這種偏見不該存於任何鑑識調查員心中，但他根本不覺得自己有偏見。「當年那個案子是我負責，既然現在知道案子與北冥家有關，那縝縝被收養肯定不是一樁單純的事，我回頭從案子調查起，這樣便足夠了。」

瞎了。

溫皇想，會說出『這跟封宇沒有關係，他什麼都不知道』這種話，他同學就是個瞎的──你相信一整窩老虎裡面會養出一隻貓？除非那隻貓從小是跟魚一起打滾長大的──哎唷，還真的是。

「你跟北冥封宇說過北冥縝的身世嗎？」

「說過是案件受害人的孩子，內容沒有細講、、、唔……」

話說到一半，欲星移突然抱緊棉被不動，溫皇皺著眉拿過顳溫槍給他量體溫。

「40.5，又燒起來了，你的高燒都是嚇死人的溫度。」才剛打了強效退燒，才消停半小時，現在又燒想逼死誰啊。「要不我讓他們父子倆回家去吧？你這個樣子，還能應付他們嗎？」

「不讓他們看一眼，很難安撫他們。」

欲星移以為他怎麼突然頭昏起來了，原來是又燒啦？不過他還是挺想抱抱兩隻笨小狗，特別是這兩隻現在大概心情都不好，還是叫進來順毛一下吧。「溫同學別低估我的演技啊，你忘了我是奧斯卡最佳男主角。」

「不不，你這種戲路一看就是女主角，聖母之類的。」溫皇搖了搖頭，開門放父子倆進來。

「星移，還好嗎？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打從被溫皇告知病況嚴重，北冥封宇也顧不得跟欲星移算默蒼離出現在救護車上的帳了，他走過來摸了摸自家情人額頭，然後被手裡觸及的溫度嚇了一跳。

「有點發燒，溫皇會處理。」燒到四十多度是也沒什麼機會掩飾，欲星移索性就坦承自己正在發燒，他抓下北冥封宇放在自己額上的手，輕拍幾下算是安慰，又轉頭去看北冥縝。

眼睛小的好處大概就是哭過也看不出來，畢竟腫跟不腫都睜不開，眼睛太小也看不出紅；欲星移盯著北冥縝看了半天，實在沒找到這孩子剛剛哭過的證據，只好換個開場白。「縝縝打石膏啦？痛不痛？」

北冥縝抿著唇，用力搖頭，很顯然沒有要回話；欲星移猜測八成是因為孩子的聲音還有點哭過後的鼻音，所以不想讓他聽到──

看看，這都是什麼心思，一點不像個孩子；想來是他名字取得不好，取個縝字，這孩子就真細膩成這個樣啊。

好吧他後悔了，他回頭能給孩子改個名字叫北冥天真／北冥活潑／北冥粗心之類的嗎？

見欲星移與北冥縝沉默對望好一會兒都不開口，北冥封宇只得把話接了。「說是右手尺骨斷了，石膏要打八個禮拜。」

「這樣啊，那可會有點辛苦。」摸了摸北冥縝的頭，欲星移盤算著他大概還需要更多努力才能讓這孩子多依賴他一些，看來只能等到這次事件落幕了。「很晚了，封宇你帶縝縝回家吧，他明天還要上學。」

「但是、」

「沒有但是，你不能讓孩子陪我住院，也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家裡。」

北冥封宇不死心，他就是覺得他不能把欲星移一個人丟在醫院，之前他才離開醫院一個晚上，隔天欲星移躺在血泊的畫面就出現在報紙上，簡直成了他心底的陰影。「珊瑚剛剛有打電話來關心，她說如果有需要的話，她能幫忙帶縝兒幾天。」

「……」未珊瑚？欲星移瞇起眼睛，未珊瑚的消息這麼靈通？這樣合理嗎？「縝縝，你喜歡珊瑚阿姨嗎？」

這對十歲孩子來說真是大哉問，特別是北冥縝這種敏感又內心小劇場很多的孩子。

嗯，七歲之前他確實很喜歡珊瑚媽咪，只有珊瑚媽咪會來育幼院探望他、會做好吃的飯菜給他。

但是七歲之後，他的世界裡有其他的人對他好，而且這種好跟那種好、似乎不太一樣；雖然他說不出是哪裡不一樣，可是慢慢地他確實覺得、珊瑚媽咪也許沒有看起來地那麼關心他。

而且他可以感覺得到，魚魚媽咪好像不太喜歡珊瑚媽咪，所以他已經改口叫珊瑚阿姨了。

可是，他又不想讓魚魚媽咪擔心、或是成為爸爸的麻煩。所以，這個問題到底該怎麼回答好呢？

琢磨了半天，北冥縝吐出三個字。「不討厭。」

在一旁邊滑手機邊偷聽的溫皇直接噗哧一聲笑出來，這孩子前途無限啊。

「那就是不喜歡的意思。」逕自下了結論，欲星移給溫皇一個眼色，讓他帶北冥縝去外頭晃一圈。

北冥封宇對欲星移這結論表示理解不能，縝兒是說不討厭又不是說不喜歡；而且現在是非常時期，不管是不是真的不喜歡，也不能做為決定的依據啊。「星移，你、」

「封宇，難道到了現在你還不知道，你的破綻不能落到別人手上嗎？」

欲星移搖了搖頭，他真不想干涉北冥封宇跟北冥家族的事情，可是他不能一直看孩子受到傷害；北冥封宇是北冥家族的寶貝，北冥縝卻什麼都不是。

「我知道縝縝是董事長挑給你的孩子，你可以不喜歡；但不管是誰挑給你的，他現在都是你的孩子，與你有法律上的親屬關係。就算你不疼他，不管你是真的不疼他、還是裝作不疼他，他都是你的破綻。」

「但是珊瑚跟我們很熟……」

「珊瑚是董事長的人馬，你一直都很清楚，你也很清楚她接近你我的目的，是為了監視。」

北冥封宇閉上嘴，欲星移說得沒錯，未珊瑚是老頭子派來監視他的，只是他一直以為欲星移不知道；但正是因為未珊瑚是老頭子派來的，縝兒交給她反而安全，不是嗎？

「封宇，就因為她是董事長的人馬，所以你覺得她不會對你不利、不會對縝縝下手；但是，你怎麼知道不會？」

說到此處，欲星移面色一冷，變了語調。「你要懷疑所有的人，包括我。」

「星移，你在說什麼啊。」

「封宇，你坐在這個位置上，要懷疑所有接近你的人，與你關係親密、能輕易掌控你一切的人。」

欲星移指著自己，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冷硬殘忍而沒有一絲猶豫。「你應該懷疑，我是故意設計害死北冥觴，再刻意對你收養的北冥縝特別好；你家財萬貫、富可敵國，人人都覬覦你的權勢與財富，你怎麼知道我不會這麼做？就因為我是你的枕邊人嗎？你哪來的自信、哪裡知道我心底想些什麼呢？」

北冥封宇偏過了頭。

他不想看欲星移的臉，不想看到這個時候的欲星移；他的愛人一定不知道，此刻那張臉掛著名為無情的樣貌、眼底卻滿是傷痛。

就像十幾年前在宿舍外的那個傍晚，他明明看見欲星移對任何觸碰都掩不住疼痛與排拒的神情，卻硬要笑著說一切都好。

偶爾、很偶爾的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心底有恨，但確切是恨什麼他卻說不上來；恨自己是北冥家的長子嗎？恨北冥家族是如此龐大而無法控制嗎？還是恨自己不該在幼年的時候喜歡上那一個聰明漂亮的小玩伴？

一輩子追在那人身後、想與那人分享自己擁有的大片世界，到頭來，竟發現自己能給予的那麼少、帶來的傷害那麼大。

誰不知道觴兒是欲星移最大的痛處？這人可以對自己心狠、拼命往傷口上灑鹽，只為了要勸他聽話；他北冥封宇見不得這人如此，卻做不到無動於衷。

他嘆了口氣。「星移，我不會懷疑你，任憑你演技精湛、舌燦蓮花，騙不到我、也激怒不了我。你到底要說什麼，直說便可。」

北冥封宇不看他，也好；欲星移一點都不想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猙獰，也不想看北冥封宇擔憂或傷心的樣子。「你帶縝縝回去，把他照顧好，你只能信任你自己；我在這裡很安全，你不用擔心。」

「好，聽你的。」

北冥封宇幾乎沒有猶豫地往外走，欲星移聽到門把轉動聲的時候心頭一鬆，卻聽那人的嗓音響起，略微低沉的、比平時還要沙啞。「我都聽你的，我知道你想同時保護我跟我的事業；但你能不能答應我，為自己保重？」

後面的話他有些聽不清，高燒帶給他的昏沉感持續加劇，他開始覺得自己在轉、房間在轉，北冥封宇的聲音也在轉──

「好歹你給我點機會，讓我也能守護你，不要每次都是這樣……」

To be continued~~~~（四在下面．．．）

[ 此帖被懷秋霽月在2017-03-16 23:4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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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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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樓發表於: 2017-03-16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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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接上面的（三），他們本來是同一章．．．

－－－－

深海（四）

───────

欲星移是被陽光曬醒的。

他很少睡到日上三竿，這種經驗並不是很多，所以醒來的那一瞬間他整個人是驚跳起來的──

「幾點了？封宇！縝縝要上學！欸我鬧鐘怎麼沒響，醫院有沒有call我？！」

「……我能拜託你讓我休息會嗎？」溫皇從旁邊的陪病沙發床上撐起半個身子，身上還蓋著病人用的薄被，一臉哀怨。

「一整個晚上，要不是高燒超過四十度、就是休克血壓掉到六七十，我就坐在飄渺第十二代的大監視器旁邊拿著那個轉速操控儀，半小時往上轉半小時往下轉，一下打退燒藥一下灌你點滴加升壓劑；你倒是好啊，睡得什麼都不知道。」

「溫皇……」欲星移這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看著溫皇明顯的黑眼圈，他有些抱歉、卻也有種十年風水輪流轉的莞爾。「真是麻煩你了。」

「你知道你昨天是北冥封宇一走出病房你就休克了嗎？」

溫皇睏得幾乎睜不開眼睛，不過這也不太重要，反正有睜開跟沒睜開差別不大。「算了，你什麼都不知道。我也是看他走了，想說來跟你打聲招呼我也要回家了，結果走進來你是昏的，然後我就卡在這兒到現在。」

「現在幾點啦？」

「早上十點多，鐵驌求衣跟冥醫一大早來過了，那時候你正好血壓不穩，我沒讓他們看你。」想也知道欲星移聽了這話就不會乖乖休息，溫皇架了床上桌，把一只銀色筆電拋上去。

「冥醫把你留在鑑識組的筆電拿來了，他說你之前查過的案子都在裡面，鐵驌求衣晚點會去辦你拜託的事情。」

是陪了他七年法醫生涯的筆電。

欲星移輕輕地摸著微涼的金屬外殼，這東西是欲法醫的遺物，裡面全是鑑識科的機密文件，按理必須列管、不能交給外人；但他才昨天說了一句話，筆電今天一早就回到他手上。「溫同學的效率簡直令我咋舌。」

「魚同學有沒有聽過、」

「劍九滅巫教？」搶在溫皇之前答出正確答案，欲星移失笑；這梗他昨晚才用呢，溫皇這傢伙自己今天也來一次是怎樣，臉皮怎麼這麼厚啊。

「得了得了，知道你英明神武行了吧，你要是少花點時間睡覺，現在都統一地球了。」

「統一地球哪有我家軍師大人有趣。」

溫皇晃著晃著又趴回沙發，拉著薄被把自己從頭到腳蓋得嚴實，一點陽光都照不進來；他是很想回家睡，但實在太睏了走不動，只能將就一下沙發床。「魚同學你安分點，讓我睡個好覺吧。」

欲星移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按了筆電開機鍵；老筆電開機需要幾分鐘，很好，給他一點時間心理準備。

跟大部分的法醫不同，他不是因為喜歡、或是有興趣才走上這條路的；而偏偏這條路又跟別條不太一樣，有些人再怎麼勉強也走不來。

雖然他經過多年訓練後，早已經不會在凶案現場吐得亂七八糟，但還是會不舒服；而他近三年根本沒有接觸那些東西，待會看到照片會不會又開始吐，他實在沒有把握。

再說，每個法醫的初次經驗總是最糟糕的，他現在就要來面對他的『最糟糕』了──

你一定不能想像，在兩具血流成河的屍體旁邊，幫全身都是羊水跟胎便、已經停止呼吸心跳的未足月小嬰兒壓胸跟口對口人工呼吸，是件多麼糟糕的事。

──但當時有多麼糟糕，七年後那個孩子帶給他的救贖就有多麼強大。

如果沒有北冥縝，三年前他醒來之後會做什麼？會想什麼？會繼續恨自己嗎？會恨默蒼離嗎？能跟北冥封宇攜手走下去嗎？

他沒有答案，也還好他不需要回答這些問題。

欲星移點開編號1X的資料夾，因為未破案，所以被他打了個叉。

映入眼簾的是死者的照片，雖然努力說服自己不要一直盯著臉看、臉不是重點，不過他還是忍不住把北冥縝的樣貌跟兩個死者比對了一下。

眉目像媽媽，這點剛出生的時候就看得出來；多長了幾歲，鼻子跟嘴巴倒是像爸爸了，也挺像爺爺……

爺爺？！

欲星移回過神來，他腦袋裡剛剛竟然浮現了北冥宣的樣子，北冥宣是北冥縝名義上的爺爺，可是這個爺爺跟北冥縝並沒有血緣關係──

『理論上』沒有。

他又仔細看了一次男性死者的臉，十年前他壓根沒想過這種事，但現在回頭來看，這張臉與北冥宣確實有那麼幾分像。

……不可能啊。

腦中瞬間浮現的一百種猜測都被他自己打了回去，北冥家的五個兄弟他都是從小看到大的，沒有多出這一個；而且如果真的是北冥家族的人，當初為什麼沒有來把孩子領回去，而是讓孩子去了育幼院？

──不，不對，欲星移，不對。

他按著前額，把那種又快要高燒起來的冷意忍下來，逼自己把這件事從頭再想一遍。

根據他的印象，當初根本沒有任何男性死者的家屬出現過，如果這個人確實與北冥家有關，那北冥家就是不想承認這個死者，所以當然也不會來領孩子；但又是為什麼，七年後把孩子領了回去？

巧合嗎？要說北冥家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有這個男性死者的存在、不知道北冥縝的存在，卻在七年後、檯面上接班人喪子的時候，正好領到了有自家血脈的孩子？這種事會是巧合嗎？絕不可能。

但如果不是巧合，北冥家怎麼能確定這個擁有北冥家血脈的備胎會一直在育幼院裡，而不是當初就被別的家庭領走？

……等等。

一道電光自欲星移腦裡閃過，他想起來了──

決定讓北冥縝到育幼院、而不是讓其他家庭領走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而誘導他做出這個決定的人……

是未珊瑚。

欲星移握著滑鼠的手微微發顫，他現在很確定自己又燒起來了。

他知道未珊瑚是北冥宣的人馬，所以他從來沒有完全信任過未珊瑚，但他也沒想過她會跟命案有關係；話說回來，就算當初未珊瑚是故意促成這件事，也不能代表她與命案有關，既然她受命於北冥宣，那安排一下北冥家血脈的去處也是合理的。

身世歸身世，命案歸命案。

欲星移暫時把跟北冥縝相關的事拋到腦後，繼續往他當初留下來的跡證翻找。這些東西都是他親手整理的，而且過往有空就會翻出來看，對這一切再熟悉不過；在一樣的訊息量下，如果默蒼離能在昨晚多肯定了點什麼，那他慢慢想也會想出來。

他當年的表格上有一整片都是餐廳店名，再次打開這個表時他也有點想笑，因為以往忘今焉要跟學生吃飯的時候特別愛來研究他這個列表，一點都不覺得在命案資料夾裡找餐廳是很詭異的事。

……老忘啊，唉。

這些餐廳都是距離命案現場車程兩小時內的高級餐廳，共通點是有賣燕窩魚翅羹。因為兩個受害人胃裡的食物都有燕窩魚翅羹，根據食物發酵的程度，用餐時間在受害前兩小時。

但是有賣燕窩魚翅羹的實在太多間了，那時候他們一間一間去調查，很多餐廳都說記不得有這兩個顧客；胃裡其他的食物他也努力研究過，可惜只有燕窩魚翅羹是比較少見的菜色，而且兩個受害人都是被子彈貫穿胃部跟下腔靜脈，解剖的時候胃裡面充滿了血，大部分的食物幾乎都辨認不出來了。

「如果那其實不是燕窩魚翅羹呢？」

溫皇的臉突然放大出現在眼前，欲星移差點跳起來。「喂，你要嚇死人啊！」

「我站很久了，從你又開始高燒的時候就爬起來了，是你太專注。」

溫皇本來以為爬起來會看到兇案現場的照片，結果一看都是餐廳名字跟各式各樣的燕窩魚翅羹，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欲星移餓了──咦，魚類也吃魚翅嗎？自己吃自己好嗎？「你發燒前會發抖，高燒後會掉血壓，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真是不好意思，魚類跟人類的體質不一樣。」欲星移往後翻出物質分析表，仔仔細細地對照了一次──大概已經是他親自對照的第一千五百八十六次，然後嚴正地反駁溫皇。「那明明就是燕窩魚翅羹，我都驗過的。」

「是嗎？」溫皇拿過滑鼠，往後轉了幾下，停在胃的解剖照片，混雜著暗黑色的血液與許多食物殘渣，根本看不出原本的形狀。「魚同學倒是跟我說說，泡在血裡的燕窩魚翅，你要怎麼分辨那是什麼東西的血？」

欲星移蹙了下眉，親臨過現場的記憶太深刻，他此刻看到這張照片還是能準確地想起那個氣味，還是會不舒服。

「還能是什麼東西的血，不就死者、、、啊！」

驀然睜大了眼，欲星移一手拍在筆電上；他明明想過的，為什麼兩個死者的致命傷都是穿過胃部與下腔靜脈，既然能這麼準確，為什麼不打心臟、致死率更高……

見欲星移死死地盯著他，溫皇一攤手。「我什麼都沒有說喔，我什麼都不知道喔。」

───────

欲星移安安靜靜地在醫院住了幾天，溫皇讓感染科醫師把所有的抗生素都直接壓到底線，狀況總算有了點起色，至少不會一下高燒、一下休克，現在只有每天下午微燒一次，終於算是讓人放下半顆心。

北冥封宇只來過一次，還帶了孩子，說是北冥縝有作業要問欲星移，問題問完就走；其他時間，竟像是真負氣了般，全然沒有出現過。

溫皇對此表示讚嘆，他不只一次跟欲星移說，原來北冥封宇的年紀比北冥縝還小啊。

欲星移說是啊，我就喜歡年紀小的跟幼稚的，吃幼齒顧眼睛，不行嗎。

──可是魚同學，我一直覺得你是瞎的。

溫皇想了一下，到底沒把這話跟欲星移說；他只顧著笑，思索著跟北冥封宇一比，軍師大人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又更偉岸了些。

溫皇如果不作死就不是溫皇，一如欲星移如果做人成功就不是欲星移。

在一個陽光和煦的早晨，剛起床沒多久的溫皇在自家咖啡廳伸出手、還沒摸到Double espresso的杯子，就接到護理站的電話──

「院長～～～～～～～～」護理長崩潰的尖叫聲大概比醫院倒閉還要糟。「欲．主．任．不．見．了！！！！！！！！！」

……我就知道。

溫皇想，他正覺得欲星移乖巧得太奇怪呢。「什麼時候發現他不見的？」

「昨天晚上九點給過最後一次抗生素之後，他說要睡了叫我們不要打擾他，今天早上五點要去給抗生素的時候，他就不在房間裡了。」

護理長一邊說，一邊想著長得好看的男人都會騙人；沒想到欲主任平時人那麼好，竟然也跟院長一樣，完全不可信任。「本來以為他是去醫院其他地方晃晃，我們廣播了幾次、也去病理科找過人，最後發現連打電話他都沒有接，才知道他不見了。」

「把他病房門前跟醫院大門的監視器調出來，我們醫院的大門從晚上九點到早上六點有管制，所有的病人理論上都出不去。」

被迫放棄Double espresso的溫皇趕到醫院時，只見一大群一級主管圍著監視器嘖嘖稱奇──

「欲主任竟然扮成工友啊。」
「扮相無可挑剔，一邊在護理站拖地一邊偷偷烙跑的樣子也看不出問題，要不要建議他去演戲？」
「使用拖把脫水籃的姿勢也很熟練，肯定平時在家就會拖地啊，果然是個上得了廳堂、進得了廚房的男人。」
「嘖嘖，羨慕死北冥封宇了，有錢有勢還有欲主任，根本人生贏家。」
「欸，你看這個鏡頭，他還溜進護理站藥櫃偷藥！阿長你是不是丟了藥啊？」
「沒錯！欲主任今天白天的兩劑抗生素都不見了！天啊！我到底要寫幾份異常報告啊！」
「當演員當偷兒都稱職，好樣的！不愧是院長的同學，完全看得出系出同門！」
「好帥的工友！讓他當病理科醫師太可惜了！這個工友我可以！」
「大門警衛為什麼沒有覺得這個工友太帥了呢？」

……這都是什麼一級主管？誰家的員工啊！一個比一個有病！

「各位主任，很閒？」溫皇一出現，一級主管們立刻紛紛藉口有事要忙、一個個跑得跟飛一樣。

才翻看了幾幕監視器畫面，溫皇就懶得看了；至少能確定這人是自己跑出去、不是被綁架的。

他昨天下午剛把北冥縝與北冥封宇的DNA對照結果拿給欲星移，這人當時明明什麼都沒說，半夜竟然扮成工友溜出去。

魚同學啊，你最好這次做人成功，否則我跟北冥家算不完了。

「你這樣偷跑出來，溫皇不會生氣嗎？抗生素的時間是不是會錯過？」

鐵驌求衣開著吉普車奔馳在高速公路上，旁邊坐了一個不該在此處出現的人；欲星移大半夜打電話給他、跟他約凌晨四點半醫院外見面的時候，他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辦法，溫皇不會答應讓我跑出來，那樣他跟封宇不好交代。」

欲星移咬著冷掉的三明治，把工友服脫下、換上鐵驌求衣幫他準備的服裝。「我出來前，從護理站藥櫃裡偷了我自己早上五點跟下午一點的藥，剛剛已經打過了；下午一點再打一劑，不會錯過的，晚點回去再跟溫皇道歉就好。」

「難得，你還明白要珍惜性命。」鐵驌求衣瞄了欲星移手上的血管軟針一眼，知道按時打抗生素簡直令人感動；不過老三啊，你覺得你這樣偷跑出來，溫皇是能跟北冥封宇多好交代。

囫圇吞下三明治，欲星移聳聳肩。「沒辦法啊，我的命不再是我一個人的了。」

「可以不要說這種很容易讓人誤會的話嗎？要不是我很肯定你是男性，大概要以為你要給北冥家添孫子了。」鐵驌求衣滿腹都是吐槽，他為什麼覺得老三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以前明明是個精明能幹、認真上進、充滿衝勁的夥伴，現在變這個樣子，是不是跟溫皇走太近了啊？

欲星移乾笑兩聲，轉頭望向窗外，喃喃自語。「是啊……要是能生一個還他們就好了。」

如果能再選一次的話，他不想抓老忘也不想抓老七、不想知道哪個同儕是害群之馬、不想理會棋社十傑分崩離析、不想在乎默蒼離對他的評價，只要能把北冥觴還給封宇就好了。

──如果能再選一次的話。

「老三，你都死過一次了，還看不開嗎？」

「談何容易呢。」欲星移晃了晃腦袋、把那些事暫時扔出去，他跑出來不是為了傷春悲秋的。「老二，後來你調查那兩個受害人，有沒有什麼新發現？」

「男性受害者就跟我們之前知道的差不多，是一個普通的業務員，父不詳、母親早逝，沒有找得到的其他親屬；疑點也跟之前一樣，他的戶頭存款與他的工作不符，但我們查不出任何匯款紀錄，每一筆都是他自己存進去的。」

嗯，跟十年前查到的內容差不多。欲星移翻了翻過往的案情紀錄，這個受害者唯一的疑點，就是每隔一兩個月就會有約莫百萬的現金存款，而金錢的來源卻始終追不出來。「那每一筆存款的金額，是不是跟他死前帶在身上的差不多？」

男性死者掉在案發現場的皮箱，裡頭滿滿的也都是現金大鈔。

「是，這也是我們追查的目標；你之前不是認為，他是在死前那頓飯拿到了那些錢，才導致殺機嗎？」

「但兇手下手之後並沒有把錢拿回去，而且既然之前給過這麼多筆，又為什麼是在這一筆之後下手？」這問題他們當年想過很多次，理論上應是死者長期以來與人有交易，所以才能拿到這麼定期且大筆的款項；而且大概不是什麼非法交易，因為死者根本沒有分散儲蓄或洗錢的跡象，每一筆都是很規律地存進同一個戶頭，持續至少有十年。

就算不是非法交易，這麼大筆的金額、這麼長的時間，也能讓付錢的一方心生殺意。

只是，能付出這麼鉅額金錢、下殺手之後也不屑拿回的人，恐怕並不多……欲星移不想給自己先入為主的念頭，但北冥家族確實是少數能拿出這麼多錢的對象。

「那女性受害者呢？有沒有什麼線索？」

鐵驌求衣搖搖頭，切換車道下了交流道。「女性受害者的工作是在診所當護士，金錢跟人際關係更沒有什麼可疑點，不過我讓白日無跡今天再去查一次，有消息我會通知你。」

「嗯，那我們今天就去查餐廳。」

鐵驌求衣把車開到路邊停下來，轉頭看欲星移，不知為何他總有點不好的預感。「老三，都等了十年，你有需要急於這一時嗎？你現在身體這個樣子，要是有什麼閃失，你覺得我擔得起嗎？」

「我已經好得差不多啦，而且都動到我家縝縝了，還能不急嗎？」

這話倒是半點不假，欲星移雖是偷溜出來，但他滿心認為他的狀況相當穩定，偷跑只是為了讓溫皇好交代──估計他定義的『好交代』跟一般人不太一樣。「放心，以前不是常說，我們不排沒退路的局嗎？」

「自從社長一次收拾掉老忘跟老七、還差點弄死你之後，我越來越不知道我們能排出什麼局了；但至少我還挺能打的，你可是個戰五渣。」

身為被默蒼離指定的欲星移搏擊對練員，鐵驌求衣過往最大的煩惱就是要怎麼在每日的練習中既不被默蒼離抓到摸魚、又不失手打死人；還好欲法醫三年前死了，他總算不會連作夢都夢到在對練的時候失手把欲法醫的脖子扭斷。

「拜託，我沒那麼遜好不好，冥醫才是戰五渣。」欲星移想到那段過往都要流淚了，他是法醫、大學唸的是醫學系好嗎？只有體育課沒有搏擊課的！嫌他遜，要不然來比游泳啊！

鐵驌求衣可是號稱全刑事組赤手空拳最能打，讓他跟鐵驌求衣對練，這種安排一點道理也沒有──喔，他當然不敢跟默蒼離這麼說，默蒼離的『道理』寫作『默蒼離』，沒有人敢質疑這件事。

「你跟冥醫的身手，對我來說真的沒什麼差異，而且冥醫可沒有裝著飄渺第十二代、還全身血裡都是細菌。」欲星移跟冥醫對鐵驌求衣來說的差異，大概是一個是失手會打死、另一個不失手也會打死；但是總歸都會打死，所以沒有差別。

「算了，反正老三你也是個不聽人勸的，還是說說你哪找來的新餐廳？今天有幾間要跑？」

「只有一間。」

「一間？」鐵驌求衣挑了下眉，這可讓他驚訝了；想當初他們跑了至少有二三十家啊，後來老忘把那些餐廳全吃了一輪，還很熱心地告訴他們哪家的魚翅最美味。「你可不要跟我說，過了十年，你終於等到那些餐廳倒到剩一間了。」

「當然不是。」欲星移沉默了幾秒，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有什麼環節沒有串好，但到底是什麼呢？「我們今天去查太虛海境。」

「太虛海境？這可不是餐廳，哪是說查就能查。」鐵驌求衣瞪大眼睛，太虛海境是權貴專用的私人招待所，門禁森嚴，一般人根本進不去；他還以為今天跟十年前一樣，要去做海鮮餐廳巡迴視察哩，老三也不早點講。「還好我有帶我的搜索票列印機，隨時能弄出假的。」

「哈，就知道這個難不倒你。」搜索票列印機是欲星移預料之內，他笑了笑，老二總是這麼可靠。

嘖，此風不可長。

鐵驌求衣實在搞不懂為什麼大家都喜歡找他一起做些作奸犯科、、、不對，是偷雞摸狗的事，他分明是一個正直嚴肅的好警察；如果做這種事的是自家那隻小酒鬼，拎起來揍一頓、罵聲胡鬧也就算了；偏偏是欲星移，不能拎不能揍不能罵，而且欲星移還真不是在胡鬧。

他為此感到頭痛，然後碎念魂就冒出來了。「老三，你不應該把刑警做這種壞事看得太理所當然，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十幾年前被私刑成那樣……」

「得了，只是問話偶爾動點手而已，沒你想的那麼嚴重，你們都聽溫皇瞎扯。」欲星移一聽又要舊事重提，他連忙截了話；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枉費他英明一世，就十幾年前糊塗那麼一次，到現在還有人在提。

「是冥醫說的，才不是瞎扯；社長沒給你知道，他後來逮了機會整治那幾個收錢的老警察，他們也承認當初受人所託、要給你一點教訓，所以把你揍得很慘。」

「所以，我才會一天到晚被社長丟上搏擊場面對你？」

老警察拿錢辦事，奉命揍他也算天經地義，但是幹嘛講出來啊……抬手掩住半張臉，欲星移有點想挖洞把自己埋了；他對那件事的感想，一直都只有『丟臉』二字，隨著他發現很多人都知道真相，就越來越覺得無顏面對江東父老。

欲星移估計不明白，溫皇常說他重點錯就是這個問題；有人欺負你、你就該欺負回來，要不就去昭告天下跟大家說這是個壞傢伙、讓大家同聲譴責──老是覺得自己丟臉跟做人失敗，到底有什麼用啊？溫皇向來是睚眥必報的人，對欲星移的腦袋表示不能理解，魚腦果然比較奇怪。

「那時候社長有交代，除非你離開北冥封宇，不然就得繼續上場跟我練。」

「嘖嘖，簡直是讓我選要去死、還是要去死。」

鐵驌求衣對欲星移哀怨的表情報以大笑三聲。說真的，雖然不用跟欲法醫對練很好，但是他還是偶爾會懷念有老三的日子，現在天天面對凰后跟默蒼離，日子簡直不能過了。

「話說回來，老三你怎麼突然想查太虛海境？雖然太虛海境確實端得出燕窩魚翅羹，但他們並沒有制式菜單，都是客製化的，所以當初調查的時候並沒有想到這一間。」

「很多餐廳端得出燕窩魚翅羹，但距離這裡兩小時車程、端得出血燕魚翅羹的餐廳，只有太虛海境。」血燕窩並非真是金絲雀吐血而成，其成分與普通燕窩相去無多，拿進實驗室分析成分大抵都是一樣的結果；而當初的色澤光譜分析則受到受害人血液影響，根本跑不出來。

想想看，為什麼兩個被害人的致命傷都是子彈穿過胃跟下腔靜脈？如果是為了掩飾吃進去的食物，就表示這樣食物一定不常見。

血燕窩數量極稀，完全不是一般高級餐廳拿得出來的菜色，光是這點，就能把受害者最後一餐的範圍縮到最小；但若把它當成了一般燕窩，必然什麼都查不出來。

欲星移打那日溫皇問他『你要怎麼分辨那是什麼東西的血』就一直在查這道菜；最後，他確定除了不提供制式菜單的太虛海境之外，兩小時車程內、沒有任何其他餐廳能端出血燕魚翅羹。

「血燕魚翅？這樣說我是沒辦法反駁……畢竟當年那個檢體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兇手瞄準胃與下腔靜脈，胃裡充滿了暗色的血，確實能掩飾血燕窩的存在，讓我們以為是一般的燕窩魚翅羹。但血燕窩數量稀少，你確定血燕魚翅羹這道菜真的還有？」

「不要說血燕魚翅羹，現在環保意識抬頭，就算一般的燕窩魚翅羹，有做的餐廳也少了。」

對欲星移來說，太虛海境是個謎一般的地方，他從來沒有去過；而無論網路或是鑑識科的舊資料、關於太虛海境的訊息也很少，只有一兩則提到過太虛海境有用血燕窩入菜。「但太虛海境不一樣，只要你點、你出得起錢，他們就做得出來。」

──他總覺得自己心底有個聲音在說，就是這裡、就是去查這裡；他想，一時推不出因果關係必然是他漏了什麼，只能暫憑直覺做事了。

「十年前的四月一日啊，這種事怎麼會記得呢。」

太虛海境的老總管推了推老花眼鏡，抓著鬍子表示警官的問題非常困難。

鐵驌求衣毫不客氣地亮出搜索票──當然是假的──反正回去被默蒼離削到抬不起頭，是拿出搜索票的那瞬間就註定的事；還不如大大方方地做，做得帥氣、做得走路有風，至少能安慰自己曾經帥過。「你們是歷史悠久的高級私人招待所，所有的訂位都有紙本登記，十年而已，紀錄還留著吧？」

「您這麼說也是沒有錯，但訂位的人未必全用真名，我沒有辦法保證警官能找到有用的資訊。」

看到搜索票，老總管摸摸鼻子，從前檯後的珊瑚高櫃裡翻出一本老舊的精裝紅皮冊，慢吞吞地翻到十年前的四月一日。「這是那一日的訂位紀錄。」

高級的私人招待所，每日客人並不多，那日只招待了三組客人；鐵驌求衣一眼掃過，看起來都不是真名。

「老三，上頭只記錄了訂位姓名跟人數，沒有認識的名字。」

欲星移湊過頭來，想當初他們幾十間餐廳都查了，區區三組客人，說什麼也要問清楚。「老總管記得這些客人點了什麼菜色嗎？或是客人的樣貌？」

「這問題也太為難我了，十年啊。」

「不，你再回想看看，」欲星移卻不死心，近在眼前的機會如何能輕放。「有沒有什麼有名的人，有沒有大腹便便的孕婦，或是有沒有點什麼特別的菜色？」

「這……」

老總管尚答不出，一位帶著廚師帽的青年正好從廚房走出，很適時地接了話。「報告警官，有的。」

鐵驌求衣與欲星移對看一眼，竟然真有？

青年拿下廚師帽，掏出手帕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指著訂位本上其中一組客人；人數是三位，訂位姓名是品旦，一看就是假名。

「我還記得這一組三個客人，有一個是孕婦，一個是她丈夫，還有一個看起來有些面熟、像是報紙上看到過的年輕企業家；但會讓我真正有印象的，是因為他們臨時加點了血燕魚翅羹。」

果然是血燕魚翅羹。

鐵驌求衣給了欲星移一個讚許的眼神，欲星移臉上卻毫無喜色，反而隱約有些不安──

年輕企業家？年輕？為什麼……

不太確定欲星移突如其來的不對勁是為何，鐵驌求衣示意青年繼續講下去。

「理論上這種菜色都要事先預訂，因為廚房裡雖然固定進魚翅，卻絕對不會常備血燕。但那日孕婦的丈夫很堅持要臨時加點這道菜給孕婦補身體，企業家也說願意付高價請我們做這道菜；我那時候剛進來工作、是菜鳥，所以我就是那個被派出去大街小巷找血燕的員工。」

欲星移猛然抬起頭，睜大眼睛瞪著說話的青年。「你還記得那個企業家的名字嗎？想得起來嗎？！」

「想不起來，但我有偷拍他們。」對於欲星移的灼人目光彷彿毫無所覺，青年用手帕擦了擦手，隨即拿起那本精裝紅皮訂位本，前前後後摸了一遍。「我當時年輕不懂事，拍了照片想上網踢爆他們沒有環保意識又奧客的行為；不過後來想到人家是大企業家，偷拍可能會被告侵犯肖像權，只能作罷。」

青年的手在紅皮邊縫停下來，指尖輕輕地挑開年久乾涸的膠條。「那張照片，就收在訂位紀錄本的外皮夾層裡。」

翻出那張照片的瞬間，欲星移倒抽一口冷氣，用力抓緊了鐵驌求衣的手臂；鐵驌求衣被抓得生疼，卻顧不上這麼多──

「老三，撐住。」

是兩個死者，與、

北冥封宇。年輕的、十年前的北冥封宇。

To be continued~~~~

－－－－－－

魚：你一定不是魚粉．．．Ｑ＿Ｑ
（有一種東西叫做黑粉啊．．．）

[ 此帖被懷秋霽月在2018-11-21 18:1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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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沙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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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1)

86樓發表於: 2017-03-17 01: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從第一篇快速瀏覽到尾 , 發現霽月同學您一直讓魚同學從頭衰到尾啊......

雖然魚同學有這麼多力挺他的後援在 , 但還是......讓偶覺得魚同學一路大大小受傷不斷的好可憐........ 就算做人失敗也別這樣嘛........

北冥家那群極品親屬真是夠了 , 正是所謂三師叔可忍其他叔不能忍 , 如來佛祖也有火大想扁人的時候 , 所以魚同學你就不要阻擋溫皇開航空母艦把北冥一家族直接攆壓過去的做法 , 讓那些極品親屬直接人間蒸發吧~~~

是說 , 年輕時候的鱗王只是恰好約人在那邊吃飯不會真的殺人吧...... 不會吧.........(如果是真的魚同學會很傷心的)

還有未珊瑚.......... 妳竟然是黑的妳竟然是黑的妳竟然是黑的...........(以下無限迴音)
在正劇知道娘娘黑掉後我還滿感慨的 , 因為我一直很想相信妳是真心為著鱗王著想的啊.........
可憐的鱗王在諾大整個海境只有魚相和他的徒弟和龍子和他的123 個小孩們再加個俏哥 & 狼主是真心為他的 , 其他都是要反他的 , 真是....... 唉.........

最後 , 我好想念霽月同學的溫俏文啊........ 好久沒溫俏糧了我好餓.......QQ
(趁機厚顏向霽月要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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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修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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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

87樓發表於: 2017-03-17 02: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大半夜的看到更新簡直幸福的昏古七！

雖然喜聞樂見並且早就知道上中下肯定搞定不了(咦？！但是廟裡求到爛籤什麼的還是笑死我了233

默蒼離的「道理」讀作「默蒼離」簡直太對了，完全心有戚戚焉啊！XDD

其實我覺得縝兒應該改名叫「北冥耿直」之類的，改叫北冥天真/活潑/粗心大概真的沒臉見人了hhh

雖然魚同學又再度做人失敗了(不過做工友好像滿成功的？！)
然而考慮到他現在的身體，還能撲騰他簡直可以算是堅挺的不行啊！
果然魚類的生命力和人類是不同的啊！
讚美奇妙的大自然！
魚：……此時有粉不如黑((#

有預感看到魚同學溫皇要炸了，不過炸就炸吧！不炸對的起「任」這個姓氏嗎？XD

學學人家擦擦，管他三七二十一，看不順眼的一律消滅就對了，護短怎麼了，有種懟贏我啊！((滑 l PAD

[ 此帖被阿修羅在2017-03-17 09:5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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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v123258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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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88樓發表於: 2017-03-17 09: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3.1ˊ7 天際線【溫赤，鱗魚】（84F/85F更新番外深海－三／四）

太太高產~~~開心吃糧~~~~

溫皇實力想護魚翅阿wwww北冥家族從魚魚小三開始就懟人家會不會太過分~~~
真期待能看到溫皇炸北冥企業的那天真的!!非!!常!!期!!待!!阿(微笑~~~(疑!?不期待一下吾王嗎?

魚魚最大的做人失敗大概就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硬要做死這點吧，難到真的是跟溫皇學的嗎?WW看得旁人難受卻不自知真的超做人失敗的!!!!而且這種不自知且一意孤行的方式又恰恰掐在別人的底線之上卻又沒直接引爆，該說是魚的本能嗎?真的掐的超剛好超做人失敗
(魚：不要一直強調做人失敗- -

真是期待魚魚把大家看他做死的底線一次性戳爆，被罵的連做魚都失敗的那一刻阿，感覺超酸爽低~~~~(到底是不是粉

不過說實在的大家都變相寵師相阿，不管鱗王、溫皇、抹茶、老二，還是會以魚魚的意願為主，就算感覺撐不住了，只要魚魚還說自己能撐就盡力幫他撐，頂多事後幫忙補身體加不痛不癢說兩句，最佳範例，看看溫皇(ㄟ
(溫皇：要個完整魚翅....怎麼這麼難這麼難阿~~

尤其鱗王，覺得魚魚真是光源氏(?計畫成功加保護的太好，叫他往西他就絕對不會往東，頂多賭氣不理人，魚魚表示可愛，而溫皇表示魚大概眼瞎WWWW

但的確好像眼瞎了?????鱗王到底???應該又只是一個北冥家針對鱗王的局吧????
如果不是.....魚魚大概會打包縝縝躲娘家吧....恩?看來縝縝娶魚魚有望了(ㄟ不要一直撬鱗王牆角

最後
魚魚說得不排沒後路的局都是假的!假的!(哭號

阿還有那個一級主管裡面其中一個一定是我!!!欲主任真是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好媳婦阿!!!求鱗王將欲主任下嫁給我!!!!(被海皇戟

[ 此帖被vv123258tw在2017-03-17 09:1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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