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28 【吞蓮（吞佛童子/一步蓮華）】聚沫（4F 章四/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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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3)

樓主發表於: 2011-09-23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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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8 【吞蓮（吞佛童子/一步蓮華）】聚沫（4F 章四/完結）

章一

淚陽低懸，業火吞蝕人間，廣袤的中原大地依舊深陷在無邊無際的靜默。

南方風水禁地之外，一般平靜無波的景象，又似是被人們刻意避棄的緣故，沉厚的死氣不自知地凝起，揮之不去。

半尺高的荒草間，看不見的熾流憑空凸顯，悄無聲息地潛行，底下一片暗潮洶湧。

與此同時，禁地深處頓起破空之聲，數十道寒光乍現，自深色的暗影中脫出，直指孤身入陣的白衣佛者。

一步蓮華凝立陣中，鋒芒後勁不絕，轉眼已直逼眼前，刃上一時異彩流轉，在黑暗中長久靜默的臉龐霎時被照得雪亮。

但見袍袖微鼓，一步蓮華容色不改，掌中法印已成，提至眉心向前發力一指，竟成一片金石相斫之聲，交激片刻，寒光隱沒，吹落遍地灰土。

指間又撥過一顆念珠，佛者一步踏入了紛揚的塵埃之中，腳步落地無聲，一瞬之間卻又見異光迸射，竟是多於先前數倍的暗刃席捲而來。

一步蓮華回身再結印，一手念珠甩出，體周同時佛光大熾，一時間洞中穢氣四散，亮如白晝，卻仍是不容分神的性命交鋒。

直到四下齏粉落定，念珠方才垂下。洞中又成一片死寂，卻隱有滴水之聲，帶著空曠的回聲，不辨虛實。他似是被迫得退了一步，隨後複又站定。

自入風水禁地，已逾一日一夜，一步蓮華凝神片刻，半轉過身，再踏出一步。

第三波暗器如期而至，他依舊雙目微闔，面容平和，一切如常，唯見額間佛印之上，一道奪目光華飛掠而過。

一步蓮華十指扣緊念珠，極招上手，化出紅蓮之形，一擊撼天動地，與此同時，又聞一記滴水之聲，淤結的朱厭劍氣爆體而出，後腰以下，白色法衣早已盡染一片殷紅。一擊脫力，他的身形幾不可見地晃了晃。此時此刻，後方一股炎流騰空而起，殺意畢露，轉瞬間燎盡四野，配合一步蓮華的焚世天火，生生逼退了最後一輪攻擊。

此陣告破，周遭恢復如初，一步蓮華心下略定，意識卻漸模糊，他勉力舉步，結果整個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倒落。

一雙手撈住了他，先前的殺意已然褪去，平靜的火光依舊延燒四野，半清醒間，一步蓮華感到這火光似乎包裹了自己的身軀，他慢慢睜開眼睛，赤紅的雙眸靜若無物，倒映出火光中的一點金輝。

那一點金輝比火光更熾，其下深不見底。

一步蓮華非是確認什麼，亦非確認了什麼，不過這般一看，目不轉睛，隨後閉上了雙眼。

（待續）

[ 此帖被如糰子在2011-10-11 17:4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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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3)

1樓發表於: 2011-09-24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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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

日頭沒入了群山背面，稀薄的暮光掃落塵寰，天色很快便暗了下來，風漸轉涼，遠方一處處華燈燃起，風中，通明的燭火反倒透出了幾分蕭搖。

此外，再無一絲聲囂，寧靜輕柔的夜色漸次籠罩下來，同一時分，無形的沉重鋪天蓋地。

一步蓮華醒轉過來，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已自風水禁地脫困，被送回了琉璃禪院，身上的傷口悉已包紮，外頭換了一襲牙白絹衣。短暫的失神過後，他坐起身來，也顧不得許多，攏了攏衣襟便下床去。

赤足踩在地上，使力間動作不由一滯，隱而不發的灼痛瞬間自腰際透遍了全身，與此同時，朱厭斷刃也仿佛感應到了什麼，一截烙鐵似的輪廓在體內清晰地凸顯出來，五臟六腑絞成一團。

房內沒有點燈，大半都已沒在了陰影底下。望不穿的虛空之中，隱有火苗飄忽攢動的幻象，轉瞬之間，憑空躥高的火舌背後，紅發白衣的戰神負手而立。

一步蓮華看了他一眼，神色略定，撐著床沿重又坐回去。

“失了如來不毀之身，汝之凡胎肉體，果真不堪一擊。”吞佛童子轉過身來看著一步蓮華，他的眼瞳半隱在暗影裏，僅透出一層暗金的薄光，並不帶有任何可測度的情緒，“苟延殘喘的聖尊者，被寄予不切實際的救世宏願，真正可悲。”

一步蓮華靜靜地聽他說完，抬起赤紅色的眼眸，“吞佛童子，在你看來，何為他人的可悲呢？”

“不知自身之可悲，乃是他人最為可悲之處。”

“那麼，何為自身之可悲呢？”

“這個問題，該問汝啊，”吞佛童子意味深長地看著他，“聖尊者。”

“吾之答案——”一步蓮華神色如常，“無。”

他說罷沉默了一會，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窗外已是夜幕沉沉，幾縷微光透入房中，更是帶了些許瑟縮的涼意，在那樣冷冽的氛圍之下，一步蓮華注視著對方的目光似乎顯得愈發柔和。

吞佛童子迎著那樣柔和的目光回看過去，同時淡淡地評價道，“聊勝於有的答案。”

一步蓮華頷首，“你所得見，已接近真實的體悟。”

“那汝又因何歎息呢？”

一步蓮華的視線轉向了窗外，“也許是因未來可能再現的宿命。”

“再現的、真實的體悟麼？”

“正是。”

“那麼，汝之希望又為何呢？”

“吞佛童子，”一步蓮華收回了視線，眼神之中依舊恍若無物，卻再度將柔和的目光，重新投向了眼前之人，“你的選擇，即是吾之希望。”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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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3)

2樓發表於: 2011-09-28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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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

“你之選擇，即是吾之希望。”

吞佛童子短促地笑了一聲，“汝對此，沒有期待嗎？”

一步蓮華注視著他，眼神卻似乎投向了遙遠的虛空。過了許久，他方淡淡地開口道，“何須呢？”

吞佛童子沉默了一會兒，背過手去，“善法天子與蒼，真非凡人。”

一步蓮華正色道，“你也不差。”

吞佛童子不再回應，薄唇抿了起來，輪廓頗有幾分硬冷。

一步蓮華欠著身略帶吃力地站起來，雪白的長髮順著肩頭紛紛滑落前襟。他穩住身形，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搭上了對方的腕側。

吞佛童子自夜色中回過身來，臉上的神情一片模糊。

還聽一聲歎息，“你帶吾自風水禁地脫身，確是不易。”

吞佛童子聞言不語，只是抽出手來，順勢將他身前四散的淩亂長髮攏往背後，就著指間慢慢捋順。

“有這個閒心擔心吾，不如擔心汝自己，聖尊者。”他的聲音裏依舊沒有摻雜什麼情緒，聽來全似漫不經心。

一步蓮華平靜地開口答道，“吾並無大礙。”

身後的手頓了一下，身前之人一言不發，聲色不動，默默弄完頭髮之後，便順手將他扶回床上。

“吾憶起了被困在萬聖岩地牢裏時的殘留感覺。”吞佛童子突然開口，眉頭略微皺起。

“……事實上，那也曾是吾受困之所在。”一步蓮華的口吻很平淡，似是在陳述不相干之事。

“如今呢？”

“如今你是如何，吾亦然。”

“吾是如何，這真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好問題。”吞佛童子若無其事地轉開臉，眼中映出了遠處點點燈火，明滅不定。

“那由吾來問你吧……”一步蓮華側過頭看他，“此番去到魔界，是何種感覺呢？”

“風浪之上，如履平地……很微妙的感覺。”吞佛童子頓了一頓，收回了視線。他就著床沿在一步蓮華的身旁坐下來，沉默了很久，複又低聲開口，“……連吾也感到意外。”

夜色漸深，此刻兩人的身影皆已隱沒在了陰影中，他們在黑暗中凝視著對方，似是一場無聲的交談。

吞佛童子意識到對方的手精准無誤地按上了自己的胸口，隔著硬挺的衣料，猶能觸及掌心的溫度。

“吞佛童子，”近在咫尺的人，字字句句都似落在了心底，“外事外物，皆已不能輕易將你動搖了。只是——你須觀照真實的內心，切不可為自身執念所動搖。”

吞佛童子垂下了眼簾，隔著白玉天珠撫上他的手背，“吾明白。”

一步蓮華任他握著，不知過了多久，遠處的燈火逐漸熄滅，沉厚的夜幕在人間真正降臨，揮之不去。

此時此刻，一步蓮華的聲音傳來，沉靜如水，“無垢清淨光，慧日破諸暗。你的路途還很漫長，卻已不再渺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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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1-10-11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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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

宛如廢墟的村落，一處處野火延燒，濃烈的鏽腥氣在空氣裏蒸騰、同時彌漫開來。

業火彼端，白衣戰神孤身佇立，朱厭斜指，雙足浸在血泊之中，一動不動。

此情此景，是被割裂的過去，還是不可測的未來？

吞佛童子沉默地注視著熟悉的身影，有一瞬間的恍惚。

那一日，菩提天池的蓮台之上，佛氣侵體，枷鎖諸身，前方一片空茫之中，不可狀的道路憑空浮現，他猛然睜開金色的雙眼，提起朱厭，縱身躍下蓮台。

不知何時，眼前之人已回過頭來，無喜無怒，額間刀刻般的怒紋之下，金瞳映照出一片血色。

吞佛童子不再猶豫，朝著火光中的自己走去。

再舉步的時候，吸飽了血的鞋子踩在土地上，洇出一灘鮮紅，他恍若無覺，一步一步往前走。

踏出了煉獄，便是極冷峻的死地，籠罩四野的非是無邊夜色，反似厚重的幕布，圍出一方地界，天光盡數隔絕。

在這片杳無人煙的地界上，一處處殘骸斷刃四處散落，塵沙半掩，風乾了血跡，皆是觸目的慘白。

目之所及若非假像，多是幻影，人聲鬼哭兩不聞。然而，近乎虛空的狹小天地間，實實在在充斥著的，卻是真實的重量。

同時，這一方狹小的天地卻又無限廣大，身前種種，不過此間滄海一粟，當日眼前不可狀的道路，如今依舊清晰地指向了空茫的遠方。

朱厭在手，緩步而行，他似是看盡了沿路這一切，又仿佛這一切都不曾入他雙眼，他投向空茫遠方的目光中，既無躊躇，亦無欲念，或者于吞佛童子而言，這只是一段再平凡不過的路途。

再行過一段，先前的一地狼藉已然不見，所謂不可狀之道路亦消散在空中，吞佛童子渾然不知身在何方，他的腳步永無止息地跋涉在黑暗之中，不曾停下。

潺潺的水聲漸響漸遠，船身擱上淺灘猛地一震，吞佛童子睜開雙眼，對上一方無邊無垠的浩淼夜空。

無垢清淨光，慧日破諸暗。

某個相似的夜晚，已如隔世一般了。

他不再去想，只是一言不發地躺平看天。

鬥轉星移，也不知過了多久，不緊不慢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

吞佛童子側過頭，看到一隻纏著白玉天珠的手伸過來。他沉默地把自己的手擱上去，借一把力，坐起來。

“能伏災風火，普明照世間。”這聲音沉靜平和，內裏透著幾分少年人的清亮。

吞佛童子久久地凝視著對方拈起法印的手掌，心旌神搖間回過了頭，但見海天相交之處，一輪明月正冉冉升起。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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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8 【吞蓮（吞佛童子/一步蓮華）】聚沫（4F 章四/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