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0.02 【默杏/现代】0625 （2./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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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ya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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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70)

樓主發表於: 2014-09-21 23:5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0.02 【默杏/现代】0625 （2./3F）

（1.）

后来他在栈桥上找到了默苍离。

好像很久没见到他，往常十天半个月的他会回来一次，这次真的是很久了。

他坐在桥边，双足浸到水里，背影相对没有回头。

“我以后大概不能再回到这里，离去的时间会很长，我们分手吧。”

他很愤懑，从没听到对方说过什么情话，连分手都不肯粉饰，必要一剑封喉。白刀进白刀出，血都不流一簇。

天下分手场景大都相似，你死我活或者同归于尽，杏花选择另一种，无所谓地摆摆手说：“随你啦，反正一年见不到两三次，和分手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负气而走，雨水啷当落下，往常梅雨时节该是他回来的时候，这回倒好，一面之缘，恩断义绝。那湖水漫过桥面，渐渐没了脚踝，行走越发吃力，直至没去膝盖。他开始惊慌，转头寻他的旧爱人，青白蛇尚且能化鞋为舟，身骑白云救良人，他末了还是第一反应去找他，身陷囹圄，唯他能救。

湖水在他面前一跃而上，劈头盖脸。默苍离毫无知觉地面对浪潮，直挺挺地摔落下去。

他大惊失色伸出手去，然而湖水扼住他咽喉，呼喊不能。他们一起被冲入湖里。

他还能呼吸，能目视，只是动弹不得。他仰头望湖面，月光皑皑，正是花好月圆夜，想必雨已经停了。

默苍离在他面前双目紧闭，脖颈低垂，膝盖蜷缩，像个婴儿。正以时间流逝的速度，向下沉去。

杏花竭尽全力想去救他，然而周身牢困，被无形的铁链捆绑，他眼睁睁看着他就着一碗月光沉入湖底。

早知道就不答应分手了，也许还能纠缠片刻。

他沉沉离去，不容一丝反驳。杏花面对近在眼前的告别，像在凌迟处死的街，流尽川川不息的血。

※

“啊！”

杏花惊叫一声，从床上翻身而起，瞪大双眼望着雪白墙面，额上汗如出浴。

他狠狠咽了两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转头向窗外看去，又是一年梅雨季，潮湿与粉身碎骨肆虐不休，天地暗淡灰沉。

他呆滞的目光投射在毛玻璃窗面，雨水蜿蜒而下，也许从窗外看里面，这雨水会像攀爬在他脸上，显得他是在流泪。

床头的手机震动两下，掉落在地板上，窗外雨暗暗，屏幕亮着光。他依旧盘腿而坐，无意去捡。

6月25日，是他们分手整三年的日子。

6月24日，他收到陌生人定时设置发送的短信，二十天前，默苍离心脏病发，死在北方。没有葬礼，没有讣告，没人哭天恸地。他知道他没什么朋友，想来死去时也是一个人，孑孑无闻。

顺着号码打过去，是个卖花的姑娘。

姑娘诧异于他会这么迟回电话来，他听到一串雨打玻璃和公交报站的声响，北国那里，也是雨天。

姑娘声音清清脆脆，像刚喝完一种烈酒。她并不认识那个叫默苍离的人，只是夏至那天，她头次开店亏了本，捧着满怀的风信子，走过骄阳似火的马路，想要投河自尽。然而偶然福至心灵，路过一家华侨夫妇的私人诊所，窗台的绿萝很好看，她走过去，想让风信子做个伴。

绿萝旁摆着个信封，没有写明收件者，只有一句陌生人。

她觉得自己算个货真价实的陌生人，便好奇了打开了信。

“如果你愿意，留下身上任何一件你不愿保留的物品，换取信封里的钱，和我的一个要求，在24号那天，给他发一个信息。”

一页潦草，白纸黑字如是说。留信者大概是临别终言，正在承受病痛之苦，字迹扭曲。她取走了信封里的钞票，将风信子放在绿萝旁，她就答应为他做一件事。

“原来你是男的呀，还以为他惦记的是他女朋友。”姑娘笑着说。

“他说他的死，只想告诉一个人。”

他想也许梦都是有所预示的，梦里溺水而亡，铺天盖地的绝望。现实中他是个医生，明白心脏病发是怎样相似可怕的苦痛。虽然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但纵然这职业使他见惯重症不治，却从来只有悲悯，不曾有过抵达身侧的恐惧。

他对着雨幕发呆，开始想念他喝药的样子。

即便他是医生，自己知药性，懂其苦，也做不到若无其事一饮而尽，总要蜜饯来就。而默苍离像条味蕾寡淡的鲸，不论西药中药，囫囵吞过，甘之如饴。昏暗的屋子灰白的窗，一碗水，一张床，看不清他朝朝暮暮的好模样。

他归来的时候，离去的时候，喝药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一切有条不紊，计算清明。他们之间好像有个拧紧发条的钟，控制他们的行走与彼此浪迹的横流。

他是个严谨到时间都不能见缝插针的人，他生前一丝不苟，想必死后也是，定不会叫自己匆忙离世，尸身无处收拾。

杏花想过去收集他留下的一切痕迹，然而知道寻找是徒劳的，只能放任自流做个合格的失恋者，酗酒，抽烟，昏睡，思念与自欺欺人。他的失恋综合症整整迟到了三年。

遇见死亡之前，他从来都觉得，他只是出门远游，他们从来没有分手。

就像过去在一起的那十年一样，默苍离永远在游荡。他偶尔在阴雨天出现在杏花的出租屋里，抱着他大睡三日，手足相抵，亲密到足以白首不离。

醒来后他坐在阳台上，淡绿T恤的背影比绿萝壮阔，他喝一杯浓稠的豆浆，青丝白雪，暗淡的天气里，数他颜色最明亮。

然后又会在某个放晴的日子，杏花徐徐醒来，他已远走他乡。

杏花忽而想起高中时借邻班女同学的物理课本。那时候女同学之间流行一位张姓女作家的作品，她们整天吟吟而诵，并不能懂其一二，只是将里面的句子当做座右铭，好像往后必要假装遵守一套忧肠婉转的法则，才有资格相约而爱。

女同学在物理课本的扉页端端正正地抄写了那个关于下雨与等待的句子，杏花只觉无病呻吟，嗤之以鼻，在句子旁画了个鬼脸，还给女同学。同桌笑他活该一辈子单身。

他恍惚想到这件小事，那句话若换种形式反过来用在自己身上，好像也没什么不合适。

“以为你是因为下雨才来。”他蹲下来狠狠地将另一双拖鞋与睡衣扔进柜子里。觉得这大概是当年嘲笑女同学得来的报应。

他不问默苍离会去哪里，走得再远，只要能走回来，那就不叫远。

什么样的分别，再远远不过生死。

—TBC—

[ 此帖被moyashi在2014-10-03 03:31重新編輯 ]

頂端

小歪

邊緣化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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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53)

1樓發表於: 2014-09-23 07: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師兄，我不會打妳的！！！

我想通了，前面是惡夢也好、提示也罷。

當聊齋看，反而萌萌噠！！

蒼離每次只在梅雨季出現，是否有特別含義。最後連要走了，也不是親口去說

這種不告而別，會出現多少遺憾或思念…

頂端

東夜

緣起緣滅~緣份若盡~就散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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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

2樓發表於: 2014-09-24 05:1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呃~~~~~好悲傷滴文~~~~教授還是死了喔`~~~又留下杏花嘞`~~~~~

不過杏花在教授心中是很重要滴~~~~~~

道不同不相為謀~~ 合則來~~不合則去!!

頂端

moya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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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70)

3樓發表於: 2014-10-02 22: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2.）

茹琳在楼下把那两扇小铁门捶地哗哗响。

杏花住二楼，十几年的老公寓，一道单开铁门拦着楼道口。没有传呼系统，茹琳知道凭喊的，那醉死了的混蛋是不会出来瞧她一眼的。

右边住着的老妇人纱窗一掀开始破口大骂，茹琳倒也不惧，叉着腰盆满钵满地针锋回应，方言百出。

一老一小骂得欢畅，左边一位手臂吊石膏的小伙子对着窗外大吼一声，黑脸关公似的将铁门的钥匙扔给了茹琳。茹琳想着人间自有真情在，回头说什么要来好好谢谢这个独臂男。

茹琳攥着胸口在杏花门前来回踱步走，想到毕业时导师写给她的纪念忠言：“提心吊胆地受苦，不如做个彻头彻尾的泼妇。”觉得很有道理，这话被她当做人生哲理奉行很多年。当即心下一横，临空飞脚踹开了杏花家的门。屋子没上锁，扑面而来一股白酒的熏劲儿。

茹琳长久以来一直认为，她师兄是这世上最无忧无虑的一个人。

直到现在也以为是。少年时代同班七八载的是这个人，因为脸上的胎记而受人欺负替自己出头的也是这个人。老天待善人不薄，该赐他个团团圆圆的好性格，和气生财，与子偕老。可为什么他这辈子就喜欢一个人，还是这样的坎坷？

她是眼见着他从十五岁遇上那个人，从此迷了心窍万劫不复，任谁劝都没用。表面温柔的人骨子里都最固执，不死不休的那种固执。

她一言不发地站在灰蒙蒙的房间里，暗绿的长沙发，皱巴巴的白衬衫，拧着眉头的大男人，青色胡渣令她觉得心疼。

一脚踢开身边的瓶瓶罐罐，她气势汹汹地扯掉杏花身上的小薄毯，气得快哭出来。“当初分手一口答应的是你，如今才伤感还有没点出息？”

“消沉了这么久了，万济医会的工作你也辞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你别给我装哑巴，是师兄我才这么说，别人怎样我才懒得管！”

“嘁，吵死了，哪有很久。”

“死丫头我难得有想好好睡一会的时候……”

他忽然开口，睁开眼睛，在昏沉的苏醒中伸直了双腿。

“你说十五天和十五年比，哪个久？”

茹琳蹲下来，拾起地上的一罐啤酒仰头饮一口，转而坐在一旁，和平躺着的男人头抵头。“我请了年假，我们出去旅游吧，去G城。我想了很长时间，不如来得彻底一点也好。”

他们不收拾任何行囊，身无长物。在雨天坐上潮湿闷热的绿皮火车，它够慢，够厚重。奔跑时呼声震天，告知远方有途人来临。路上的时间被肆意拉长。

茹琳在换零钱，杏花一个人站在出站口，手里拎着吃剩的牛奶和餐包，雨后初晴的G城熟悉又陌生。广场上到处是积蓄未干的水洼，他正想回忆当年就被呼啸而过的电瓶车溅了一身泥水。

当年……又得用到“当年”这两个字，纵然年纪小，死心塌地这种感觉来得太快太突然，他在高中入学前的那次毕业旅行来到这里，大雨之时脱离了队伍，班主任心急如焚地满城乱找，甚至报了警。他将外套罩在头顶，害怕又惬意地跑过好几条街，然后在省体的铁栏外，鬼使神差地看一个人在雨里打球看了一下午。

真的是鬼使神差，他不知道一个大男生独自练三分球有什么好看的，不奔跑，不跳跃，轻飘飘地投过去，再慢吞吞地捡回来，拖着一双白色的，低帮的篮球鞋，绕场走的时候微塌着肩，他高而且瘦。

他觉得他也许没什么朋友。

孤独对于人类的吸引是莫名其妙的，也许因为一种天气，也许是一个人。他被吸引，便觉得他与众不同。

那人给他一把伞，请他吃了顿辣得五脏翻江倒海的羊肉面，他向来无辣不欢，却还是鼻涕眼泪溃不成军，同时又觉得快意。一勺勺的辣椒油往里放。

泪眼模糊地转头去看，他身上还是那件湿哒哒的绿色球衣，脖子上随意搭着条毛巾，半蹲在门口，手里夹着烟。看似痞气和颓唐的动作，有的人偏偏能把他人蛊惑。

那件球衣的颜色是某运动品牌今年流行的主打，他曾觉得俗不可耐，尽管男生们趋之若鹜。可穿在这人身上，这个南方城市所有的诗意都在这里了。他是个诗词穿肠过，心中屁不留的粗人，他想要文绉绉地列举一个成语来形容它，然而最后只能模糊的概括那大概是一种叫诗意一样的东西。

少年，雨巷，青瓦，老店门铺，靡靡戏声。他一瞬间想过不如一辈子留在这里算了。

说不上是在意什么，默苍离长在南方，像个书生，然而又有着横刀立马的江湖气，行走江湖的书生该是武侠小说里最迷人的那一种，指风成剑，羽扇纶巾。

蒙蒙绿水，褭褭青衫呀。突然心中畅快，将那一海碗的红汤油面一饮而尽，然后连连咳嗽，扯了少年的白毛巾擦嘴，满脸都是温热的雨气。

在体育场外的时候，杏花攥着铁栏杆，扯开嗓子喊：“你一个人吗？要不我陪你打一场？”

他不问一个字，只是将球夹在腋下走过来，一昂头，干干脆脆地说：“迷路了吧，迷路了就跟我来。”

“你……你怎么……”

他回头笑了笑，“这还用猜？”

“可别让我解释，话说多了我会累死。”

看吧有的人就是嚣张地满城风雨却又恰到好处。他像个傻子拔腿跟上去，叫人骗去卖了也罢，跟上去就走吧。

再后来回了校，少不了挨了老师一顿臭骂，然而骂也被骂得轻松无谓。他走出校门迎着烈日，随即便在马路上撒开两腿拼命跑，转了三趟公交，买了一张车票，就这么孤零零地又去了一趟G城，他想着不管能不能做朋友，他得把伞还给他。

当时的确这么想的，很简单。还他伞，见一面，再吃一顿羊肉面。

因为一个人喜欢上一个城不是没道理的。他对于这里不能说喜欢，只能说感激。

他现在想想看，也许对默苍离，是崇拜大于喜爱，相惜大于相思。可又仿佛不止于此。

如果止于此，那这十几年，岂不是白活了。

“师兄，这家店好吃啊！比你家门口那个好吃一百倍。”茹琳满足地吸了一大口汤，筷子在面里搅拌，找肉吃。老板操着一口浓重的北方口音，瞧这姑娘可爱又实在，又给茹琳添了一小勺羊肉。

“师兄，咱们吃份羊蝎子火锅再走吧好不？”她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恨不能长在这店里。杏花的确很疼爱这唯一的小师妹，明明是拍着胸脯要陪自己散心的，到头来却是自己陪着她胡吃海塞，倒也不是坏事。

他搁了碗，低声一笑，说，“好，那就把你押在这儿，刷锅洗碗端盘子，抵上日日一顿羊蝎子火锅，说不定看你听话将你指婚给老板之子，你将来还能做个小老板娘，就是用火锅汤底洗澡，也没人管你。”

“哼呸切，”茹琳伸手揪着杏花耳朵，“你是跟默苍离呆久了，嘴巴也跟着欠了！”

话一说完两人都沉默，茹琳笨拙地道歉，杏花无所谓地摇摇头，哪就这么不堪一击呢，他倒是希望有人常常提一提他，好让他能从别人口中听到些什么，这很新鲜，不至于整日自己想自己念，嚼来嚼去的都是想当年。

“我一直不大明白，默苍离性格坏，嘴又欠，你到底喜欢他哪儿？”

“记得有次他来学校找你，在校门口对门那树荫下坐着，谁问都不理，女孩子看他长得好看，过去搭讪，两句就把人弄哭了，这么不温柔的一个人你喜欢他什么呢。”

喜欢他什么……好像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这就跟吃饭喝水般平常，你会吃饭喝水，却极少思考人生哲学。爱喝水吗，因为得活着，喝了水才能活着。

他笑笑不说话，低头翻钱包准备付钱。结完帐他细细看了看，“哎，茹琳，我放在包里的返程车票呢？”

“不是两张都在你那？”

“遭了，该不是下巴士时丢在路口了，我去看看。”

“师兄你等等……”

他踏出店门，阴云下虚晃的白日光使他不能目视，老旧电线杆上的水珠很明亮。他两手插在口袋里漫无目的地走，车票的确是丢了，他的确想出来寻找，但也许只想拿它当个借口，再留五分钟时间给自己，他们还有两个地方没好好地逛，逛完就得走了，大概很久以后都不会再过来。

五分钟不算久，足够想想以前和以后。

身后有车声叮呤当啷地在巷子里回荡，大刀阔斧地充斥着整个巷子都是。

他回过头来，这段下坡路使人骑得飞快，几乎脱缰一般地，车便到了眼前。

一个穿着邮递员制服的男青年霎时停车，车头轮胎一甩，溅起一排泥水。杏花下意识地抬手来挡，那男人一个踉跄停下，看了看他，就一眼，便从他面前面无表情地飞快驰走，转眼消失在拐角。

水声铃声人声还有鸽子扑棱棱地从屋顶飞过。杏花迟疑地放下胳膊，心惊肉跳地望着巷口，突然毫无预兆地拔腿跑，向单车离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苍离……？”

“苍离……苍离！！默苍离！！”

总有那么一个人能够使你毫无理由地喜欢，纵使他不那么有趣，也不幽默，性格不讨喜，抽烟、冷漠、口是心非、镇日瞌睡，不像个懂得爱与付出的人，不会如同其他男孩子矫健地流汗奔跑，大笑着勾肩搭背打网游，不会送情诗与花，也还是喜欢，纵使他人都说不，也一样喜欢。

如同喜爱盛大炎热的季节，因为日头足够长。能够无所吝啬地并肩走在白闪闪的马路上，当做黑夜永不会来临。

—TBC—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