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2.01 【鱗魚】荒字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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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5-12-01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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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 【鱗魚】荒字為音

--為滿身是旗的師相祈福活動獎勵文。@长渊-天凤啄玉菩提栖鸾點的【改革的時候兩人互相支撐的梗（比如別人詬病師相王壓下來，王壓力太大師相也是王的依靠什麼的）】

謊，音從荒，乃夢中言。

年少的欲星移點著卷中此字，若有所思。

他每日上朝必經之路上，有間無人居住的院子，荒草叢生卻不失規整，幾年來他每每經過，都能看到那院子雖然門戶大開卻無人亂打它的主意、破壞它的整潔。忽然有一天，不知為何，從院門望進去，正房的窗棱破了洞，沒有人修補，不久後，其他的窗棱也莫名其妙地被打破，再後來甚至被掀了瓦片、住了流浪漢。原本無人問津卻安靜的小院，因為這一扇破損的窗棱變得破敗不堪。

就像他一樣，偶爾做了一個夢，夢中說了一個謊，雖然立刻被識破，卻沒有因此遭到懲罰，於是他就會變得變本加厲。

“這樣不對。”欲星移忽地重重地將手中朱筆落在卷上，狠狠地下了判語。

“師傅？*”

*

“古者不傳子而傳賢，自始皇帝後天子傳子，丞相不傳子。天子之子不皆賢，尚賴丞相傳賢足相補救。今賢相之子欲星移芝蘭玉樹、卓爾不群，有乃父風範，命為太子少傅，望其參知政事、有明善治、盡其能事，管教太子、輔佐太子，日後一同治理海境。”

芝蘭玉樹、卓爾不群？欲星移冷笑了一聲。不疾不徐地抬頭，接了傳詔者手中的旨意。“叩謝君恩。”

這誇獎，他接受了；這任命，他也只能接受。

至於丞相之位傳賢不傳子？欲星移盯著手中的黃絹，又是一聲冷笑。即是如此，又何必再加上一條這相位必須從鮫人一脈中選拔呢。

矛盾的體制、可笑的特權。

欲星移卻只能順從這體制，利用這特權。

他那時對自己說了謊：只有暫時地順從與利用，才能讓他達成他的目的。

他知道或許那根本不可能，但他並沒有懲罰自己的妄想，而是任由它慢慢滋生，織成一片絢麗卻易碎的夢網。

*

“這樣不對。”欲星移有失自恃的冷靜，聲音拔高，無畏地望向鱗王。

“確實欠妥，但換做是你，你要當如何？”年邁的鱗王坐在高高的王位上，身後的海皇戟熠熠生輝卻令人生畏。

欲星移張了張口，又看了看身側遠處自己的父親。

從父親那看似和煦的微笑背後，他看出了一片冷漠。這是他的主意，這殘忍的處理方式，有著明顯漏洞卻又讓人無力改變的手段，確實是他的作風。欲星移瞬間明白了這是一場試探。

當著他的父親，對他們的王提出更加有建設性的建議；或者當著他們的王，為了他的父親而裝作平庸，進而讓百名士兵因此喪命。

這場試探無論怎樣都會以冷血無情來作為判語。對父親無情，或對無辜士兵無情。

欲星移幾乎片刻未停，立刻斂眉順目，說著違心的謊言：“這樣不對，卻只能如此。誘使螭龍叛軍一字深入，雖然會犧牲百名鱗族士兵，但卻是耗時最短的方法，鎮壓叛軍最關鍵的就是時間，減小妖言惑眾的範圍、減少更多傷亡的可能。臣做人失敗，暫未能想到更好更妥帖的方法。”

年邁的鱗王欣慰地笑，欲星移卻偷偷瞥向他的父親，卻在他的臉上，看不到一絲表情。

一場試探，一個謊言，滿手鮮血，徹底誅心。

“封宇敦厚，若是多像太子少傅一般冷靜，本王也可少些擔心。”鱗王攜著丞相離開，留下欲星移一人站在大殿之內，冷汗津津、低頭握拳，不忍看、不想看、不堪看那上位後的象徵皇權的海皇戟。

冷靜？欲星移再次笑出聲來。

怕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看破了他拙劣的演技，卻沒有人戳破。因為每個人都希望著這個答案。

鱗王想要一舉殲滅螭龍叛部；丞相想要借此警示他將來手握權力便是手盈鮮血；他自己想要每個人都滿意來保證他的仕途。

這樣不對。

*

“師傅？你沒事吧？”

欲星移批朱的手頓了一頓，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了起來，這個鱗族太子實在太敏感了。

北冥封宇總是能察覺他的不對勁。

“我沒事，我為什麼會有事？”欲星移放下朱筆，強迫自己拿過桌邊預備的點心咬了一口。此時此刻，恐怕那百名誘敵的蝦兵蟹將已經盡數被困死了。欲星移為自己這個想像作嘔，但更多地是厭惡自己曾經做出同樣的決定。

“不知為何，父王這次對於螭龍的叛變異常地憤怒。鎮壓手段也格外殘忍。”

“殿下，也認為殘忍麼？”欲星移聞言，將注意力從那食不知味的點心上移到北冥封宇臉上。

“如果是師傅，你會怎麼做？我相信師傅一定有更好的解決方法。”北冥封宇在很小的時候就受到過嚴格的訓練，如何在正式的場合中正襟危坐，但此時他卻將重心前移，湊到欲星移身邊，垂涎那被咬了一口卻依舊白白嫩嫩的誘人點心。

如果那高高在上的王，是北冥封宇，他會說出心中那盤桓已久不敢說出，卻更婉轉更緩和的方法麼？

鱗王說北冥封宇過於敦厚，若是多像欲星移些就好了。

那麼是不是就代表他或許會接受自己的想法？

但他終究不是他，而鱗王或許也並不是真的希望他變成他。

不然，為何被誅心的會是自己？

“如果王是我，丞相是你，你會提出什麼建議呢？”北冥封宇克制住了趁欲星移不注意的時候偷吃那個點心的欲望，坐直回來，期待地看著欲星移。

“沒有。”欲星移不敢看他的眼睛，“王這樣做雖然略有犧牲，卻最節省時間、避免變數。”

“是嗎？”北冥封宇其實並沒有料到欲星移會這樣答他，微微怔了以怔，但看欲星移落寞的樣子，便知道他心中並不是這樣想，隨即了然地拉起他的手，並沒有戳破。“既然你也說如此，看來此事真的沒有什麼轉圜的餘地了。那本太子，也會像父王那樣信任丞相那樣信任你……”

信任麼？鱗王對於父親的感情真的可以稱之為信任麼？只是利用罷了。

利用他的才智治理海境，利用他的決斷彌補自己的過失，利用他的冷酷為借鑒使自己不會淪為暴君。只是利用。

“……即便如此做會招來後人冷血無情的評價，本太子也會為師傅一力擔下。”

“萬萬不可……”欲星移猛然抬起頭來，撞進北冥封宇帶笑的眼眸之中。

“不可如何？”

“不可……偏聽，要兼聽辨是非。”

“好好好。本太子謹記師傅教誨。”北冥封宇拍了拍手中欲星移的手背，隨即放開。

欲星移這才低頭發現，冰冷的手心已經被他焐熱。

有那麼一瞬，欲星移覺得，或許，那王位上坐著的真是北冥封宇的話，他會將心中所想都告訴他吧。

*

這次鱗王對於螭龍叛亂一事的處理太過剛硬，有違一直以來鱗族的懷柔政策。

或許是因為多年來未見叛亂，必先扼殺？

欲星移坐在浪辰臺內的桌案旁，支著頭看向端坐在那裏打瞌睡的北冥封宇。

連北冥封宇都察覺到鱗王的變化，而自己卻查不出這變化的原因？

“太子，這樣睡會著涼。”欲星移涼涼的聲音緩緩開口，還探手過去戳了戳北冥封宇眼角上亮晶晶的紫色鱗片。

“本太子沒有睡。”北冥封宇立刻驚醒，捉住欲星移的手指。

“臣真是做人失敗，太子跟著臣久了，竟然添了說謊的毛病。”

“本太子真的沒有睡。”北冥封宇微微施力，便將欲星移的指尖拉至眼前，“本太子只是在等魚上鉤。”

“看來臣也是條自投羅網、失敗的魚。”欲星移抽出被北冥封宇握住的手，有些窘迫地點著書冊中的文字，“不治而不亂。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蕩蕩乎民無能名焉。這說的是什麼？”

北冥封宇見欲星移岔開話題，也不迫他，只端正了坐姿回答他的問題：“是本太子的夢想。希望師傅能與我一同完成。”

國不治不亂。民言而自信。善化而自行。這又何嘗不是欲星移的夢想？

北冥封宇敦厚，他狡詐，或許他們兩個正好可以互補。然後一同將那夢想實現。

但在那之前，他還要排遣一項隱憂，解開他自被誅心後，一直懸在心頭的疑惑。

*

“鱗王有個私生子。”欲星移站在陰暗的屋內，定定地看向珠簾後一動不動坐著的那個人。

那人倒茶的動作微有一滯，但隨即又傳出水聲，瞬間百里聞香的苦味蔓延滿屋，“何出此言？”

“你的計畫出了紕漏。鱗王表現得太過重視。於是我遣了伏子。就在那一百二十名送死的士兵中。”

“那麼你查出他的身份了？”簾後的人算是默認了欲星移的猜測，欲星移不知是該歡喜他的推測正確，還是該憂慮他還是將眼前這人逼至了絕境。

“我想要知道你會將他如何。”避開他的問題不答，欲星移再一次發問。

“你說呢？我的兒子。”鱗族的丞相一直從鮫人一脈中最優秀的族人選出，卻鮮少有父子相承。因為忙於政事的父親會疏於對兒子的教導，過於嚴厲的父親會養出懦弱的兒子。總之，他們父子也算是例外。“異位而處，你站在相位之上會如何呢？”

欲星移沒有答便轉身離開。

此次針鋒相對他達成了他的目標：亮出底牌、試探對方。

父親並不知曉那混血的身份，那樣說來，如果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都不知道細節，鱗王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在百年之後依舊控制住那名混血不反，就是那混血早就已經死了。

但如果這真相不掌握在他的手中，早晚會變成變數，為了保證北冥封宇地位的穩固，他必須要將這件事查清楚。

*

可惜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

第二日一早，太虛海境當朝丞相便辭官隱世，一夜之間，欲星移便被推上風口浪尖。

年少之姿封師拜相，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夢，在欲星移看來卻是他父親阻撓他的又一種手段。

因掌權而變得繁忙甚至世俗，或者遵循祖制立刻出境遊歷。

總之讓他無暇去查。

即便是不明真相，也要袒護？欲星移捉摸不透上一代丞相對於鱗王到底是抱著如何的心思。

*

他選擇離開海境，他需要人手，一些不屬於海境的人手。

“師相真的要走？”北冥封宇背著手看著皺眉頭的欲星移。

“太子改口改的還真快。”

“我早就不想叫你師傅了，聽起來像是在亂倫。”北冥封宇溫和地笑著，抬手碰了碰欲星移耳尖上的亮片。

“哈，臣真是做人失敗，被太子嫌棄那麼久。”

“這是嫌棄麼？”北冥封宇看他終於笑出來，便放下心來，“師相要早些回來。”

“……”欲星移張了張口，想要提醒他小心他的父王，卻又覺得自己無憑無據，何必讓北冥封宇無端猜忌他的父親，便又住了口，“算算時間，等我回來，你已鯤鱗附體了，想像著那樣子我就不想回來了。”

欲星移隨口扯了個謊，北冥封宇再一次沒有戳破，只是握了握他的手，然後看著他轉身離開。

*

加入墨家純屬是個意外，又或許是天意。

而讓他決計加入九對一死局的，則是上一代海境丞相亡故前捎來的信。

信中他的父親告知了他，他已經查清那混血的身份，並寫在錦囊之中，如果他一定要知道，就拆開來看，若否，就燒掉，讓這個秘密隨著他的死亡而永遠被掩埋。

隨信一起的，還有一柄珍瓏髓精鑄的劍。劍名滄海珍瓏。

哈。

欲星移在墨家沾染的污濁已足夠多，又怎能再變為真龍？

不需要打開那錦囊，他也已經知曉了那混血的身份。

只是，他不甘。

不甘於同樣都是占了鯤帝一脈的血，為什麼他那薄得比水還淡的扶蘇後人血脈會阻止他成為鱗王，而那人卻占盡便宜。

不甘於即便知道了真相，並且手握足以撼動那人地位的籌碼，卻依舊不想、不願去推翻他的自己的懦弱的心情。

不甘於他不屑不服了一輩子，想要逃脫他父親的羽翼，卻終究還是被他看得透透，摸得真真，並且在臨終時給了他那麼大的一個遺憾。

千番苦悶，萬種不甘，在玄之玄來找他的時候，一併有了發洩的出口。

一張影形面皮，換一次他們合作扳倒钜子的機會。

只可惜，四死兩重傷。

*

“師相，何事深夜來找本王？”年邁的鱗王倚靠在王位之上。

欲星移重傷逃回海境已有半年，逐漸擔起鱗族師相的重擔。而這幾月來，沒有他那冷面的父親作為借鑒，鱗王愈發地行事狠戾、喜怒無常起來。

偌大的王宮，終日被徹骨的寒氣籠罩。

“臣請求為夢虯孫正名。”欲星移托著碧綠的如意在殿前。

“夢虯孫？你那混血而來的堂弟？”鱗王饒有興致地抬眼盯著下麵的欲星移。

“正是他。臣偶然在一本古籍上發現夢虯孫竟然身負是遠古四龍之一的虯龍血統，虯龍生來帶角，那便是證據。”

“虯龍？”鱗王敲著扶手的手指突然停在半空，陰沉著臉看向欲星移。“我看你出海遊歷這一遭，還是沒能學乖。前任丞相，心思白費。”

欲星移感到一股真氣撲面而來，他卻不為所動，只有衣袂被真氣撼動翻飛起來。

“臣原以為父親阻攔我是為了保住你的秘密，但這一年遊歷使我發現，他阻攔我是為了保住我。”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不乾脆像當年一樣裝作碌碌無為。現在反而要招來殺身之禍。”

“王也以為我會走錯路麼？隨便抓住些蛛絲馬跡就會像當年的螭龍叛部一樣當做免死金牌而做出傻事麼看來這些年，臣還真是做人失敗。”

“那麼你究竟是來做什麼的？”

“我要知道一切我應該知道的事……”欲星移直面已露出殺意的鱗王，“來保護他。”

“你可知你說了些什麼？言語間應承了什麼又放棄了什麼？”鱗王突然收起渾身散發著的戾氣，又坐回王座之中，目光渙散，似乎在回想。

“臣當然知曉。”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欲星移要以為年邁的鱗王是不是已經睡了過去，鱗王才緩緩開口，聲音像是又蒼老了許多。

“海境三族之中，除了鯤帝一脈以外，其他與外族混血的鮫人、寶軀後人都會失去鱗族特徵。儘管鯤帝一脈的混血依舊能享有鯤帝一脈的特徵，並且男性在成年之後依舊可以被鯤鱗附體，維持時間卻只有二十載。”

二十載之後，這個秘密將天下皆知。

欲星移沒有問如果沒有他，鱗王將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

“師相……”

“王啊……”

北冥封宇一身藍幽幽，憂鬱地坐在王位裏，期期艾艾地看著下首的欲星移。

欲星移也托著碧綠的如意，仰頭，眼睛裏盡是希冀地盯著他。

“師相啊，你真是不遺餘力地捉弄堂弟。”

“此言差矣，頒佈號令的是王，准他遊歷外境的也是王，‘不小心’洩露了他的行蹤給太子知道的也是王，怎地又要怪到臣的身上？看來臣是一如既往地做人失敗。”

欲星移再一次說了謊，對鱗王求了為虯龍正名的恩典，順道拿了幾條新政實施試水。美其名曰要將在外遊歷所學用來光大海境，歸於公心。

鱗王自然有他自己看穿欲星移謊話的本領，卻也一如既往地縱了他。

他在等，他知道欲星移遲早有一天會告訴他事實，也遲早有一天他等待這些事實所需要的時間會越來越短，直至欲星移不再對他說謊。

因為他知道，他們都在做同一個夢。

*

推行新政阻力頻頻，欲星移自然知道。如果他此時站出來，固然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矛頭，卻也辜負了鱗王的一片好意。

不止殿上那些被觸及了根本利益的群臣紛紛阻撓，連剛剛入主後宮的嬪妃們也議論紛紛。

鱗王好脾氣，一一耐心說明，回到後宮卻依舊不得安寧，於是每每跑到浪辰臺偷閒。

“霸佔臣的床榻好玩麼？”欲星移推推單肘支頭側臥在大貝殼中笑嘻嘻的北冥封宇。

“看本王有家歸不得好笑麼？”北冥封宇將手肘放平，躺在欲星移的枕頭上，嗅著他熟悉又好聞的氣息。

鱗王的苦衷、欲星移的不忍，彼此二人都清楚，卻彼此心照不宣。

這是改革之路上途徑的必然，也是信任之路上一定要越過的坎兒。

“莫要染上非臣的床榻不可的惡習啊，王。”看北冥封宇積勞無神昏昏欲睡，欲星移指尖拂過他的眼下。

“已經染上非你不可的惡習，多一項又有什麼關係？”北冥封宇沒有睜眼，懶懶地說道。

“臣還真是做人失敗……”欲星移氣結，這無賴。

*

後來，龍涎口、青奚宣、天意、玄狐。

一切都來得那麼突然，卻又一切都看似必然。

“這是國戰。”鱗王一把拉住欲出龍涎口找玄狐拼命的欲星移，按住他托著如意的手，“必然應由本王親臨。”

欲星移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抑住心中的激蕩。

這局，就快完成了。他要繼續演下去。

將玄之玄逼至絕境，讓他利用玄狐和龍涎口挑戰鱗族師相，再將一直佩戴在身邊的滄海珍瓏送給沐搖光，致使他臨戰無劍可用。

鱗王必然心疼，代他出戰。

但當鱗王真的毫無懼意、毫無保留、毫無懷疑地主動站出來時，他卻因為愧疚、不舍、迷茫而產生了退卻感。

“師相？你怎麼了？”

“我……”望著鱗王亮晶晶的注視，欲星移壓抑住了心中澎湃的思潮，將那些愧疚、不舍、迷茫甚至眷戀規整進暫時用不到的角落，他整理好思緒之後，又一次說了那個他說過無數次的謊話，“臣沒事。”

他必須這樣做，只有這樣才能算計玄之玄、對付玄狐、保護龍涎口、清除墨者、安撫雁王凰後，而更重要的是，可以以無限榮光、毫無破綻地結束鱗王的鯤鱗附體。

對，那個會比其他鯤帝一脈提早十年結束鯤鱗附體的螭龍混血，正是北冥封宇。

儘管欲星移不甘於自己鮫人的宿命、不甘於海境體制的不公、不甘於一直藏在暗處貫徹墨家宗旨，但他還是選擇了保護北冥封宇。

他要將這個秘密掩埋起來，斷絕一切可能的變數，阻止一切會發生的災難。即使連北冥封宇本身都毫無所覺。

他甘於嘔心瀝血，甘於殫精竭慮，甘於蟄伏等待，只為他。

*

“王啊，臣知道你一向喜愛臣的床榻，但睡得如此香甜不願醒來，真是讓臣嫉妒。”欲星移拂上北冥封宇的臉，都快要忘記他鯤鱗附體前的模樣了。

“師相啊，你借機揩油，可是篤定本王不會罰你？”欲星移的手越摸越向下，北冥封宇這才假意剛剛醒來阻止他的魔爪。

“哎呀，糟了，王怎麼會這樣想呢，看來是臣做人失敗。”但事實確實如此。北冥封宇從來不會真的拿欲星移怎樣。

“哈，好了好了。看來本王想見一次師相坦誠，還早的很呢。我感應到了觴兒正往這邊來。”

欲星移急忙起身，又被鱗王拉了回來，差點撲在他懷裏。

“幹什麼？”欲星移羞惱，似乎想起什麼般，又狠狠地說道：“若是你敢炸了我的浪辰臺，我便去霸佔你的後花園。”

北冥封宇閉著眼睛哼哼了一聲，不知算不算是答應。

欲星移覺得自己這威脅真是有點有負九算威名。

*

欲星移一生都活在謊言之中。

但他卻從來沒有感受過謊言會被戳穿的恐懼。因為這種恐懼感源自於自己所欺騙的對象是否是個高明的抓謊者。對此，欲星移一直心裏有數：對於钜子、同儕，他精算、佈局、設計，小心翼翼步步為營，他知道他們的能力與水準，所以他能將這種恐懼控制在輕微到只夠他保持戒心、避免犯錯的程度；對於其他人，他還並沒有將他們放在眼裏，擔在心頭；唯有鱗王……

“那年我對你說了第一個謊……”

“師相，你不要說話，我們就快回到海境了。”

“我說，除了放那百人去死，沒有其他的方法……”

“我知道……”

“你知道我在騙你。”

“師相，欺君乃是大罪，本王命你立刻閉上嘴，不要睡。等回到海境再行領罪。”北冥封宇摟緊欲星移的雙臂有些顫抖，冷風因他的疾行而在耳旁呼嘯。鱗族先人一直有個說法，他們在死之前，會回憶這一生，如果此生最愛或者最虧欠的人在身邊，那傾訴過愛意或者歉意之後，會了無遺憾地離開，或許下輩子還能做條自由自在的魚。

沒有人知道這是不是真的。

北冥封宇也來不及分辨欲星移把他當做愛人還是債主。

他命他不要說話，是因為他怕，怕他說完了無遺憾，卻留自己一人在這孤單的紅塵中一直寂寞。

他知道欲星移一生都活在謊言中，有些謊言或許他是被迫才說的，就比如先王逼他立得那些誓言；有些謊言甚至是善意的、利於海境的。

如果說恨，那他恨自己不夠強大，無法保護欲星移免於被強迫說謊；恨自己不夠勤勉，無法將海境治理得清晏太平。但他從來都不會去責怪欲星移。

“但是臣不應輕率地認為，受騙者都願意被蒙在鼓裏。”欲星移似乎知道北冥封宇所思所想，艱難地聚起眼中焦距，定定看著北冥封宇。

“本王卻也絕不會輕率地以為，自己有權說破師相的每一個謊言。”

欲星移一愣。

隨即釋然一笑。

眼前這人他不是一直都很瞭解麼？

敦厚仁和，包容善良。

卻從不是傻。

他知道他一直以來的所有謊言，卻鮮少戳破。

“王啊。”欲星移輕輕舒了口氣，聽起來像是一聲歎息。北冥封宇沒來由地心頭一緊。

“師相啊，你不會是突然看穿了本王，想要羽化登仙一走了之了吧？”

欲星移原本閉上的眼睛，又微微眯起，“臣在王的心中，原來是這般不負責任的人麼？那臣還真是……”

欲星移的話被北冥封宇的吻堵住。

“你再多說一句，我就讓你在此處將欺君之罪的罰補上。”

或許窮極二人一生，都做不完這一場清明大夢。

或許今後欲星移還會扯更多的夢中言，口中謊。

但此時此刻，他們誰都沒有再說話。

-完-

-注：
1.【師傅】太子太師及太子太傅的合稱。師、傅、保原是天子或太子左右最親近的人。“師”是傳授其知識的，“傅”是監督其行動的，“保”是照管其身體的，即分別是負責君主智育、德育、體育的人。欲星移封相前，北冥封宇面上應該是這樣稱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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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lody6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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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

1樓發表於: 2015-12-02 1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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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師相眼前的便當眼看就要吃下去了
硬生生被溫皇打翻
真是太開心了
這篇兩個的好有愛
師相雖然剩一口氣但還是要打情罵俏
非常可愛
這幾集看下來忽然變成師相粉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一生都活在謊言中"
對照夢虯孫說的那句"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充滿了算計"
讓人不由得心疼起師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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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5-12-04 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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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謝謝各位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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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1樓melody6008于2015-12-02 16:50發表的 : `-J%pEIza
看到師相眼前的便當眼看就要吃下去了 R5-@
硬生生被溫皇打翻 fY51:0{
真是太開心了 DpvI[r//'*
這篇兩個的好有愛 3yU.& k
師相雖然剩一口氣但還是要打情罵俏 Tz8PSk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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