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8.17 「空燕」DUTCH TI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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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bo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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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樓主發表於: 2022-08-18 0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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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7 「空燕」DUTCH TILT

ROLL A01 SENCE 1A TAKE 5

“ACTION”

男人快步行走的背影占据了绝大部分镜头面积。他一头乱发被压在绒帽之下，深红色围巾胡乱塞进脖子与衣物的空隙中。为抵御迎面而来的凛冽朔风，他压低身躯，试图将脸埋进怀里。

ROLL A01 SENCE 1H TAKE 6
来往行人熙熙攘攘，莫不与他姿态相似。步履匆匆，弓腰驼背，难窥神色。唯一不同的是，他没像其他人那样拖家带口，行李挂满全身。此处人流源源不断，有一定数量的人离开，便有相同乃至更多数量的人涌进。不论出入口都挤得水泄不通，火车站的标识立于上方，俯视着眼下的慌乱。天色浓重，阴云密布。似是正在酝酿一场巨大的风雪。
男人掩在人群里，随进入的那道洪流挤进去。

ROLL A01 SENCE 2A TAKE 4
风雪渐盛。视线受阻，一切都被掩埋于灰蒙蒙的雪幕中，相比于其他月台，这里的人要少得多。连同男人在内的十数人都自觉地分散站开，离他最近的是一对年轻女性，两人低声交谈着，声音混在风声中。
“不会晚点吧？”
“说不准……你知道，这班火车是从离前线最近的站来的……”
男人垂眸，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来。他试着点火，但风太大，他试了好几次才成功。男人将燃着微弱火星的烟送到口中——咳嗽了一声。

“CUT”

ROLL A01 R SENCE 2A TAKE 5
风雪渐盛。视线受阻，一切都被掩埋于灰蒙蒙的雪幕中，相比于其他月台，这里的人要少得多。连同男人在内的十数人都自觉地分散站开，离他最近的是一对年轻女性，两人低声交谈着，声音混在风声中。
“不会晚点吧？”
“说不准……你知道，这班火车是从离前线最近的站来的……”
男人垂眸，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来。他试着点火，但风太大，他试了两次才成功。男人将燃着微弱火星的烟送到口中，深吸一口。轻薄的烟雾一从他的鼻腔中溢出，便被吹得四散飘零。这时候，一声声渐近的汽笛声打破了冷寂。
除他以外，月台上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原本分散的人群逐渐往同一个方向靠拢，从那个方向传来他们想象中的热气。而这个将自己围得水泄不通的男人仍旧站在原地，用手掌护着自己手里的烟，不住地跺脚。
躁动的人群前，火车喷着肮脏的蒸汽缓缓驶入，在众人面前停下。这个庞然大物盘踞在画面中央，像一只巨大的虫开始排卵。渐次有人提着行李从上面下来，底下的人忙不迭迎上去，相见重逢的画面甚为凄苦，已经有人开始紧紧拥抱，泣不成声了。
男人在一旁冷眼旁观。他口中的烟燃到末尾，他将其捻熄，把烟蒂揣进口袋里。这时候，他注意到有一道足音坚定不移地朝他走来。那声音显示出一种标准化的节奏，沉着、坚定，但却在逐渐靠近后才露出一丝犹豫来。于是男人抬起头，看向离他五米远的退伍军人：“小弟？”对方听见他的称呼，点了点头，神色中的犹豫却没有消散。
于是他走过去，想要接过对方手里唯一一件不大的行李箱。但对方往后退了一步：“不用麻烦。”
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转身向前走去。被他称作“小弟”的男人沉默地跟在他后头，两人间始终保持三五步的距离。

ROLL A01 SENCE 5B TAKE 3
“ACTION”
两人站在公寓走廊里，雪花撞击着走廊尽头的窗户，楼道内光线晦暗。红围巾将身上的雪拍下来，拿余光瞟了眼跟在他身后的男人：他还保持着军人的习惯，站得笔直，垂着头，似乎雪融带来的寒冷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红围巾摸出钥匙，蹲下去，脸离锁孔很近。

ROLL A01 SENCE 5C TAKE 4
他黑眼圈很重。鼻梁挺出一段隆起的弧度，睫毛浓密，眼窝较深，眼球突出，瞳仁呈现一种金属般的暗金色。
钥匙和锁孔的嵌合倒映在他瞳孔里。

ROLL A01 SENCE 5B TAKE 5
他将钥匙插了进去。站在后面的男人看到他的动作，疑惑地瞧着他。咔哒一声，门锁开了。红围巾一边推门走进去，一边解释说：“视力差。”
退伍军人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没开口，而是站在门口，紧盯着那道门槛陷入了犹豫。
“哦对了，还有件事……”红围巾的声音响起来。退伍军人回过神来，抬起头来：“什么？”话音刚落，一团阴影便从房内扑出来，直朝他的脸袭来。退伍军人显示出一名优秀战士的素质，闪开了。等到那阴影落地，退伍军人才认出来那是一只黑猫。
“这是小明。”红围巾介绍说。他看向门外大眼瞪小眼的一人一猫：“进来吧。”
ROLL A02 SENCE 6F TAKE 1
“ACTION!”

一间杂乱无章的房间。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投进一线光。男人俯在书案上，桌面上摆着三个水杯（一个杯底残留咖啡渣，一个还剩半杯伏特加，还有一个是烟灰缸）、水电费单（价格惊人）、卫生纸（皱巴巴）、稿纸（上面的字迹之潦草难以辨认）、书（叠成几沓）、笔（五根，遍布桌面各处，其中两根笔尖已折弯），还有数个纸团。
窗户没有关严。从中溜进来的寒风刺醒他。红围巾在家没有围红围巾了，他将它随手甩在床上。他的床是个杂物桌。

ROLL A02 SENCE 6D TAKE 3
镜头跟随他的背影走出他乱糟糟的卧室，来到空荡荡的客厅。小明窝在椅子上，瞧见他出来，连叫也不叫一声。他对这位朋友的任性似乎已有充分了解。他也半分目光都不分给对方，径直走向厨房，拉开冰箱，这时才注意到案台上已经有一份准备好的早餐。
他的动作顿了顿，他走出厨房，朝他昨天才相认的弟弟的房间走去。屋内没有多余的陈设，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桃木制椅子，一个大箱子。全被打扫得一层不染，床上的被单连一丝褶皱都看不到。
他退出这间过于整洁的房间，拿起他弟弟为他准备的早餐，出门了。

ROLL A02 SENCE 7G TAKE 2
公寓门前，细雪纷飞，行人寥寥。红砖石铺就的道路上浮着薄薄的一层冰。周边店铺尚未开门，招牌上积出一线很细的白。退伍军人仍穿着昨天的一身衣服，正拿一把扫帚扫门前雪。

ROLL A02 SENCE 7A TAKE 4
他沿着楼梯走出来，倚在扶手上看了他弟弟一会儿：“你是闲不下来的类型？”
他弟弟听到他的声音，手上动作未停，只是点了点头。
“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好。”
“你醒得很早。吐司已经凉透了——抱歉，忘了告诉你我没交暖气费。”他说，隔着手套不住抚摸被冻硬的铁栏杆，“晚上睡觉会觉得冷吗？”
“不冷。”
他盯着弟弟的背影看了会儿：“谢谢你为我准备早饭。是谁教你用牛奶煎吐司的？”
“不客气。”对方仍旧专注地扫着地，没有回头看他，“是我义母。”

ROLL A02 SENCE 7C TAKE 2
他弟弟拿扫帚的双手通红。残雪已经被扫成一堆，扫帚仍旧被人驱使着，一遍又一遍剐蹭地面。

ROLL A02 SENCE 7A TAKE 9
他走过来，戴着毛线手套的手指搭上他弟弟乌青的手背。
“你在发抖。”他的声音响起，“冷吗？”
随着他的话，握扫帚的人看了一眼自己明显在颤抖的双手，立马像是被刺伤了眼球一般移开了视线。
“……不是因为冷。”他弟弟解释道。
他也看着自己手底下那双颤抖的手，沉默片刻：“如果你需要，”他说，“我这里有‘镇静剂’。”
“谢谢，”他弟弟垂着头，“部队里给我开过药了。”
他笑起来，那笑容凝结在早晨的寒风中，显得冷酷：“托你父亲的福，是吗？但因为托了他的福，他们不会给你用真正有效的药——”

ROLL B07 SENCE 2A TAKE 1
“CUT！”
导演一声令下，各组便偃旗息鼓。布景中的两位主角松懈下来，其中一位演员朝导演的方向看来，似有所感，小跑过来。
“二——导演。我……”红围巾的扮演者下戏后，显出与角色截然不同的气质来。他略有些紧张地看向面前的导演，后者拿笔敲了他的脑门一下：“我和你说过要点了：神经质。神经质什么意思懂不懂？你光是咬牙念台词干甚？讲台词时中气别那么足，就算生气也是同样！你听哪个病人说话那么洪亮的？张嘴——张嘴！让我看看，你也没在上戏的时候偷吃炒胡豆啊，腮帮子咬那么紧干嘛？放松些，不要故作紧张，小说家是习惯和突然的情绪起伏相处的人，他善于掩藏自己，不会将情绪表现得那么明显，听明白了吗？”
演员认认真真听着，导演语速飞快，他一边努力跟上，一边在心中默默复读一次，因此导演等了一会儿，才得到他的回应：演员点一点头，说：“我会努力。”
导演瞧他半秒钟，移开脸，朝另一头喊道：“爱将！”另一位演员走过来，这位可以说是本色出演，面色清寒，气质疏离，情绪难辨。演员退了几步，导演训人的声音传进他耳朵，像一只羽毛重而又重地拂过耳廓，“你这士官三十秒内来回扫了十八次地，士官挥舞扫帚，那是不得已转移注意力的手段，至于你——你把扫帚舞得像钟摆一样精准，是打算去应聘扫地机器人吗……”

ROLL C010 SENCE 32D TAKE 4
画面看起来像访谈节目，镜头框出男人的上半身。他戴着一副眼睛，扫了一眼手里的稿子，用清晰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念道：
“……各位观众想必已经对这位新锐导演的家世有所耳闻。纵使他采用化名，出国发展，但仍旧无法摆脱嗅觉灵敏的媒体。出身政治世家，却拒不从政，转而投身演艺圈，并于前年获桂溪奖。可要是说这其中没有他背后那庞大的家族关系的帮助，又有谁会相信呢？毕竟，仅仅是一个姓氏摆在那里，就会有无数的朋友（他刻意加重了这个词的音调）赶着上来献殷勤……”
主持人面目生动，说话时感情充沛，很能调动观众的情绪。
“关于这位新秀导演的最新作品，争议声自上映那天以来便从未停止。一场电影看下来，观众连两位主角的姓名都不知道。时至今日，剧组也只以两位主角在影片中的职业身份作为代称。作为一部商业片，这无非又是一种故弄玄虚以刺激讨论度的手段……”

ROLL D08 SENCE 18F TAKE 6
正在放映电影的观影厅内，只有两位观众。两个人的座位相邻。荧幕的光勾勒他们的背影。
“这里没人。”
“没其他人。”
“我听说，你之前在上映日时都会乔装打扮，在影院坐一天，观察观众的反应。”
“电影是拍给人看的，我喜欢看他们的反应也理所当然。”右边的人侧头往左边看了一眼，“只是这一部是只拍给我们看的。”

ROLL A03 SENCE 10A TAKE 7
战时城市熄灭得很早。士官在他的房间内来来回回走了两个小时，最后选择呆站在窗户边，数外面的灯光一块接一块地被大雪浇灭。
等到最后一扇窗户也被黑暗填满，屋子内外都陷入了夜色的包围之中。路灯早就不亮了，四处弥漫着月色映在雪堆上的反光。士官精神亢奋，嘴角的肌肉每隔几秒便不自主地抽动一下。他在床上坐下，没隔一会又站起来，一点接一点地抚平被他坐出来的褶皱。他这样重复几次，又开始在不大的房间内绕圈子。最后他在木箱子面前停下。
早晨，小说家对他说可以随意使用屋子里的东西。士官在箱子面前站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他蹲下，以一种矛盾的急躁拆开箱子，发出不轻的响声。里面是满满一箱书册。士官随便挑出一本，随意扫了一眼封面，便将其放回去。
他又开始绕圈、坐下、整理被铺。最后，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ROLL A03 SENCE 11A TAKE 6
小说家在外面，桌上点了蜡烛，他拿着钢笔，戴着眼镜，像在写作。猫蜷在桌子上。小说家的视线隔着镜片向士官看过来，后者脚步顿了顿：“我想出去走走。”
“我不建议你在这种时候一个人出门。夜间正是秘密警察活跃的时候。”
“我不怕。”士官很快地回了一句。但他说完之后，也没有迈开步伐，仍然站在原地。小说家掏出一支烟，凑到烛火上点燃，没有看他，继续俯身开始运笔。轻微的簌簌声在空气中滑动，也许是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也许是窗缝没有闭合，让雪落的响声洇了进来。
最终，士官没有出门，选择待在这里。猫跳下来，步子优雅得像在跳华尔兹，绕着他转了一圈，溜达进房间里了。
“小明似乎挺中意你。”
“我曾经在战场上也见过猫。”士官突然说，语气紧绷，他说得很快，字眼如同上膛的子弹必须立刻发射，“没有这么怡然惬意，无所顾忌。像幽灵，一丁点细微的声响也能够惊动它。这是必须的，如果它不动弹，或者盯着我们看，会有人朝它开枪。”
“小明最开始也是野猫，你不用担心他。”小说家说。

ROLL A03 SENCE 11C TAKE 1
笔尖在一个固定的位置停滞许久，在纸张上留下一团蓝黑色的墨迹。稿纸上用希伯来语写着时事快讯与短评。
小说家皱起眉，他把烟头摁在桌面上，留下一小片烧焦的痕迹。小说家将钢笔甩出去，撞出啪嗒一声脆响。

ROLL A03 SENCE 11B TAKE 9
“……我感觉在火车站之前，就已经见过你。”小说家突然说着，回过头凝视着士官，忽地露出惊讶的神色来，“你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士官愣住了，他皱起眉，声音严肃：“你在说什么？”
小说家站起来，朝士官走过去：“等一等、等一等。让我仔细看看，”他双手捧住士官的脸，而士官，尽管诧异十足，但不知为何没有拍开小说家的手。对方身上的烟味漫延过来，仿佛一条薄纱将他罩住。
“鼻子、眼睛、眉毛，就连嘴角的绒毛和耳朵下面的痣也一样……这不是和我长得像，而是……而是就是我的脸！”
“你没事吧？”士官抓住他的手，“虽然我们是……生理上的兄弟，但也不是同卵双胞胎。没有像到那个程度。”就在这时，士官注意到对方的手烫得惊人。
“你发烧了？”士官问。
小说家没有再说话。他好像冷静了一些，随后轻轻挣开士官的手。
“是我又看见幻觉了。老毛病，不用管。”他摆摆手，“刚才我在说什么来着？哦！对。我们之前见过，对吗？”
士官摇头：“我没有任何印象。”
“你仔细回想一下。就在前不久，大概五天前，深夜，应当已经过了一点……那个时候你还没有睡着吧？我想你当时应该很不舒服，感觉神智混乱，难以精准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失去组织语言的能力。有没有？”
士官原本平静的表情随小说家的叙述逐渐转变为震悚：“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那个时候发病……？”
“答案很简单。”小说家大笑起来，仿佛一个为自己猜中谜底而兴高采烈的孩子，“因为我也在那时候发了病。”

ROLL B07 SENCE 14D TAKE 1
演员休息室里，有人正在谈话。
“最开始你叫我过来帮个小忙，我以为只是演一个龙套。”
两人各自坐在一张椅子上，化妆镜倒映出演员的侧脸，顶上的电灯忽明忽灭。
“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但脚本写完之后，我意识到自己不能上场，所以这个角色只能由与我相似的你来演。”
“……相似。”
“外形。”
从门往里数第二张镜子里映出导演的半边脸，的确和演员的侧颜很像。
演员踌躇片刻：“为什么你不能上场？过去，你演得很多，而且很好。”他的声音闷闷的。
导演扬起下巴，让视线垂落下来，说：
“你有没有通过镜头看过自己？同一个人，在镜头里和镜头外，完全可以成为不同的人。以往我能演，是因为我能意识到镜头在那儿，灯光打过来，收音架好，我就多了一层皮，知道自己在演戏。可是去演这个角色，我做不到。我不能扮演他，我需要的是通过镜头去观察他、捕捉他、隔离他。这就是为什么。”
演员看着导演，有些不明就里的样子。他垂着眼睛，没有立刻说话，像是在消化导演的话。他欲言又止道：“好吧……但我以为……我以为我更适合弟弟的角色。”
导演沉默半晌，突然笑起来。他背对镜头，表情无从窥探。
“你没发觉吗？”
“发觉什么？”
“这两个角色其实是同一个人。”

ROLL D08 SENCE 18A TAKE 1
“说是同一个人，你相信吗？”
“我不太懂。这是不相信就能够改变的事吗？”
观众席上的两个人在低声交谈。
“如果你不相信，那就没有必要再看下去。”
“意思是我必须相信，才能继续看？”
“我只是说没必要。”说话的人语气漫不经心，紧接着打了个哈欠。
“我不太懂。”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这两个角色是真正的主角的一体两面。他们各自只是同一个人的一个侧面。”
“但他们是两个人，有各自的人生，现在还在与对方交谈。”这道声音里的疑惑更浓了。
“你和我现在不也在交谈吗？”

ROLL A03 SENCE 20F TAKE 3
小说家和士官坐在客厅里唯一一张沙发上，一人占据一端，猫睡在中间。茶几上摆着两个咖啡杯，几本书，烟灰缸里埋藏的烟灰中仍见火星闪烁。屋子里没开灯，壁炉的火焰跳动着，桌上点了一支蜡烛。夜色涌入房间，像静静的水流。

ROLL A03 SENCE 20B TAKE 7
“抽烟吗？”小说家嘴里叼着一根烟问。士官手里捧着一本软皮书，戴着眼镜，眯着眼睛端详书页上面的铅字。他停留在这一页已经二十分钟。小说家认出来那是自己的书，他就是在这时候开口。
士官抬起头看向他，犹豫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小说家递过来的烟盒。他点火时手有些不稳，试了好几次都没能顺利引燃，小说家替他拿住火，士官看了他一眼，承了这好意。烟头在他指尖抖动。小说家紧紧盯着士官的眼睛，等到他终于点燃烟退回身去后，小说家突然说：“神奇的是，当你我终于碰面后，那种神奇的连接却消失了。”
士官只能看向他，无法说话回应。士官无法保证自己现在说出来的话能够被人理解。
“你瞧，”小说家朝他翻转了一下手掌，“现在你状况很不好，可我却没有任何症状。”
士官本来只想扯一扯嘴角，但他半张脸却开始痉挛起来。小说家起身离开，再回来时手上拿了一盒写满英文说明的药。他剥出来两片给士官，后者接过，一口吞下去。
“等到战争结束，”小说家说，“应该会有人将你接回国去治疗。”
士官服药之后状况稳定不少。他先是低声道谢，才抬起头看自己的哥哥：“你不回去？为什么？”
小说家捡起士官吸到一半的烟放进嘴里：“我情愿当个异乡人。”

ROLL D08 SENCE 18B TAKE 2
“这不像是句真心话，依我看。”一道声音响起，苛刻地评价道，“这个角色总惦记着误导别人，不论是其他角色还是观众。”
“听起来让人难过。”另一道声音说，有些惆怅，“而且士官从始至终也是个外来人。”

ROLL C010 SENCE 32E TAKE 2
主持人换了一份稿子，继续说：
“也有人提出一种很有趣的意见：是否这部影片影射了那位导演原属家族的关系，潜藏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丑闻。在各种限制下，导演才不得不隐去片中人的姓名？但这种推测很快遭到激烈反对。反对意见指出：以导演的性格，绝无可能因为一些可能的潜在威胁就对自己的作品做出删减。更加有力的理由是，即使没有名字，明眼人也能轻而易举地看出影片于现实的映射。这种联系导演甚至不屑于去隐藏。”
“影片中，小说家与士官都患有不同的精神疾病。小说家在影片中偶有谵妄症状，而士官则有严重的战后综合征。而众所周知的是，导演如今才回归影坛，正是因为前两年都在‘休养’，有不少媒体爆料说他患上了躁郁症或者其他极为难缠的精神疾病。特此声明，本节目无意对导演的精神状况作任何恶意揣测或者人身攻击，这里只是为了印证前言而描述确实存在的状况。”
“在这部作品里，士官从小与家人失散，后被义母收养。在义母因战争去世后加入军队。但他加入的是与他亲生父亲敌对的一方。就在士官因为精神创伤而苦不堪言时，他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得知真相的士官无法再上阵杀敌，在有心人的安排下退出了军队，与离他最近的哥哥相认。而他的哥哥，也就是神经质的小说家，他与家族关系不和，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异国。性格阴晴不定，心思难以揣摩。两小时的电影就只描绘了两个月他们的共同生活，除此之外，皆在不言中。”
“其实，说到这里，已经有诸多暗示乃至明示表明，这两个角色就是导演的化身。导演青少年时期的经历与士官相对应，与家族决裂后的故事则借由小说家的那条线展开。抛开所有深入的——或许会被称之为穿凿附会的解释来看，最强烈直观的信号，不就是导演本人的亲自出演吗？”

ROLL A05 R SENCE 22B TAKE 8
斜阳从窗户里漏进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中，小明从窗台上跳下去，迈着碎步跑向沙发。
沙发上，士官正压在小说家身上，竭尽全力地压制着对方的谵妄举动。他的双膝压在小说家的大腿上，两手死死按住小说家的手腕。尽管力量上士官占优势，可小说家这次症状严重，根本认不出士官，拼命挣扎。士官不愿伤害他，因此有所留手。
小说家猛地反扑，两个人便一齐滚下沙发。小说家顺势掌控主导权，他看着士官，像看见厌恶极了的人，伸手掐住仇人的脖子——
“CUT”

ROLL B07 SENCE 24D TAKE 1
导演抱着双臂，皱眉看着眼前这场戏。他叫停，演员们停止动作，朝他看来。导演盯着他们看了会儿，把其中一个换了下来，自己走了上去。
“你手下留情了。”他走进戏里，对小说家说，“现在你根本不认识眼前的人，为什么还会手下留情？”
“二——”
“我来教你。”导演说，“现在我是小说家，你是士官。如你所愿。”

ROLL A05 R SENCE 22B TAKE 9
斜阳从窗户里漏进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中，小明从窗台上跳下去，迈着碎步跑向沙发。
沙发上，士官正压在小说家身上，竭尽全力地压制着对方的谵妄举动。他的双膝压在小说家的大腿上，两手死死按住小说家的手腕。尽管力量上士官占优势，可小说家这次症状严重，根本认不出士官，拼命挣扎。士官不愿伤害他，因此有所留手。
小说家猛地反扑，两个人便一齐滚下沙发。小说家顺势掌控主导权，他骑在士官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色异常苍白，眼睛里燃着古怪的光。只消一眼，便能从中看出无尽的混乱。小说家握笔的手此刻掐住了士官的脖颈，一点一点地收紧。士官睁着眼睛看他，眼眶中泛出生理泪水。小说家眉头微蹙，露出陷入瓶颈时会有的表情，苍白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越发尖锐，仿佛荆冠上的棘刺。
“哥……哥！”士官使尽全身力气掰开小说家的手指，以求一丝喘息的空间，让他能够嘶哑着喊出这声呼唤。仿佛解开禁制的咒语一般，小说家愣了愣神，转眼间被士官推开。
小明趁机跳到士官膝头上，喵喵叫了两声。

ROLL D08 SENCE 68A TAKE 12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不是虚构的呢？这些只是还没有发生的事，不是从未存在的事。它们是可能性。你我此刻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对话，一起看一部混乱颠倒的电影，这也可能是一种虚构，是没有发生的事情中的一件。如果你我没有相认，甚至从头至尾就没有所谓的双胞胎存在，那事情也许不至于演变至此。你作何感想？”
“我不觉得过去是假的。”
“要知道，在这里，你能看到一切引向恶果的路径，将之一一剔除，你能依据自己的喜好决定结局。难道你不想选择一种更加完善、更加美好的生活？”
“电影是拿来看的，”回答这样说，“我也只会看。”
一阵沉默。
电影落幕了，在空白的制作人员名单后，观众中的一个人站了起来。
“你喜欢这部片子吗？”
“我说不清楚。应该不讨厌。”
“哼。没意思的反应。”对方轻轻哼了一声。“我要去赶下一场了。”
“再见。”
听到告别的人快步走出一段距离，突然又停了下来。他微微侧身，对着坐在原位的人说：“差点忘记告诉你：你……的确不适合这种角色。说到底，你根本就没有表演天赋。”
坐在原地的人说：“我知道。”
“拜拜。”站着的人轻轻巧巧扔下一句，风一样飘走了。

“C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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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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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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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8.17 「空燕」DUTCH TIL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