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25 【伏婴师/异度魔界中心】玦琢②腐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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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3-03-25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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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5 【伏婴师/异度魔界中心】玦琢②腐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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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原剧·军师·视角】

“我爱生杀后只余死灵的空旷，爱烈火中死去的三千繁华，爱血流成河后踏在脚下的伏尸鲜血。爱你胜归之后，城中日月昏光，百鬼叩首，于是我亦臣服。”

之一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那些日子，露城的樱花开得大好。一千年，皆是如此。
我并不清楚那些樱树从何而来，又如何而生，扎根在凉薄寒漠的魔城内，年复一年，最终长成。我名义上的亲人渡给我一切五行术法，阴阳星轨，生死秘技，却独独只剩这座城池的一切，要我自己去背。
于是一切也就这样了。
露城的上空有一层薄薄的雾，朦胧如纱，却能从这张纱下清晰看见夜幕的星，我会趁月色大好的时候占星问卦，有时是凶，有时是吉。
比如现在。
许是受了魔界残缺星盘的影响，我亲手抽出的签，吉总来得少一些，若是往常，该由最高统领来做，但他已经离开很久了，因此只剩我一人完成仪式。
我看着签上朱砂写的“煞”，扔掉了它。
今日尘障清雾，飞鸟未啼，不是个好天气。

我站在露城的入口，前方无路，仿佛被阻绝孤立在此，但只要抬头往上，就能看见半空冰封的空间以上，那块遥远的焰城威严矗立，朝露之城坐落在魔界深处的腹地，火焰魔城却正居其上，作为被封印的鬼族领地，它的冰天雪地中也有一块烟暖水寒的隔世桃源，一年到尾，重重绽放芳菲桃花。
但我要看的地方还要往上，即为焰城原本的入口，自从魔龙的脊柱被天灾砸断，由他骨骼连接的焰城与魔城就此分开，中间的空缺形成断层，岩浆沸腾，焦石翻滚，魔龙的摇摇欲坠让整个身体内的魔界受到很大威胁，大有小命难保的趋势，于是有一位人物就立在岩浆之中，任铁链穿透骨肉，没入火海之中，时时刻刻烧灼皮肉，百年不动，如同英雄。
即使如此，我对他依旧有一些偏见。
袭灭天来的出生，并不复杂，他自善中被排挤分化，凝结了恶质的一切，生出自主形体，化为生命，就此叛逆，囚困在佛门的万圣岩中不知多久，终于趁乱逃离，被女后带入魔界之中，就此算是我等同僚。
但我对袭灭的意见，并不是他非我族类，或血统不纯，只是那段三殿还未分离的时候，他在焰城烧香念经，檀香袅袅，能一直飘到我的第三殿来，于是本来只单纯氤氲的空气顿时变得阴霾，让我看不清今日星盘走势。而且他还在我的露城种了棵菩提，实在是过分。
但矛盾还未累计到爆发时，三殿断裂，我与他就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偶尔，我会祭出玄镜的另一半飞入夜空，他立足焱焰之上，任红舌贪婪舔舐，还嘲不过如此。
和尚的修行方式，自我用刑之狠，有时连魔也觉得脑子有病。
我们在玄镜中，用各自虚幻的影子同对方交谈，多不过寥寥数语，说与夜晚听。
一百年，几百年。

而这次袭灭主动传递消息来第三殿，还是较为意外的。
我隔着那层可以抵挡一切的冰封，用眼神追问袭灭叫我来的目的，他与平常一般寡言到如哑，用视线指引我去看另一个地方。
我稍稍仰头，用最好的眼力，终于看见旁边平躺着的，已经失去生命的躯体，我一愣之后，朝袭灭点头，他得到回复，便走出我视线之外了。
某年某月，魔界三大将之首，银锽血脉之一的螣邪郎，就此死去。

之二
近日来，我总会感到疲惫。
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那么忙了，在魔龙陷入半沉睡之后。朝露之城所傍他尾骨处，是魔界的末尾，末尾之外还有延伸，天魔池中魔神的雕塑，千万年来监视这一切，将生衰与死别尽收眼底，不屑评点。
那是长久以来，传承我血脉的一族代代守候赤诚的毁灭之神，透过记忆的回溯，我能从当前走到上古，一路降兵败卒，却没有活口，岸上的血一层层凝固，令踏足时脚步迟缓；我能看见火光尘硝迷眼，吞噬生灵万千，余烬百日不灭，人群溃散，妖魔狂欢，陋颜矮丑，由鲜血染红，方能入眼。我仿佛也能听见那时天际敲响十二道丧钟，那是诸神的叹息序曲，谴责降下浩劫的罪魁祸首，他展开六对翅膀，巨大的羽翼遮天蔽日，左翼扇起硝烟，右翼带来毁灭，合掌是死，反掌是灭，就此翻云覆雨，掌控命运沉浮。他的觉醒带来生离死别，地狱重现，最后只在人间留这双眼。
战争与残忍，对魔界而言，从不是过去，而是未来，在为达目的之前，便已做好诛杀一切的觉悟。血液中流淌的嗜血本能，催促每一个魔龙血脉永不停歇，永不认输，为魔的格调与荣耀便在每一场交锋中淋漓演绎，从未退步。
我转身离开了。

我几乎已经忘了上次见到九祸是什么时候，我名义上的表嫂，邪族女后，鬼王之妻，重重头衔沉重加身，她依旧将脊背挺得笔直迎接斗争，人流来去的急湍之中唯她一抹红铭心刻骨。她今天在嘴唇上抹了饱满的颜色，眼角施上深浅红痕，失去两个儿子之后，她依然坚强，这很好。
许久不见的狼叔也终于从不毛山道出来，这几百年，他铁打得不多，话倒是憋了不少，几番扯皮间，终于提到了迎接“他”回来的事，女后沉默，最终还是拂袖不议此话题了。
我不免感到些索然无味。
魔界沉寂的这几百年，对死者来说千篇一律，只留生者忍受日复一日的煎熬。

等我醒来，靠的是黥武的呼唤。
我在朱皇古陵前出了会神，墓中长眠的灵魂在百年前与魔龙一道沉睡至今，不知会不会有醒来的机会，而银锽黥武，是他唯一承认的孩子，银锽血脉的延伸之一。
黥武在露城已住了很久，面对我这个血脉亲人时，依旧是客气生分的。
也比较不出，生分的跟不生分的，我到底偏爱哪个多一些。
我拍了拍手掌，看黥武祭拜完他的父亲，与他一道回去。转身时，黥武又回头，他已经长得很高了，再不是小时能被我藏在毛氅底下的一团孩子，他甚至需要稍稍低下视线，才能与我目光交流。
他又问起了父亲的事。
我转身看着越来越远的朱皇古陵，说出的话却是无声的，于是黥武也听不见我的回答，剩我一人追逐亡灵悼念。

“荒芜，在作为魔的一生中已习惯阅读的场景，任穷途末路，所到之处在绝路后还生绝路。失去了生命的原野上陨坑仍有星火燃烧，舔舐此季最后还有美丽颜色的裙角，在褶皱之下探索禁忌的区域，是否失守最后一关的依靠，余下的力气就全被折消，任凭火舌侵入敞开的防线。那是开裂的断层，你焚化的身躯在颓败黄沙中悄然死去，留下烈火燎原中绿浓草摧的气味，风把它送得很远，但那片野原并没有青草。”

之三
某日我又去了一次断层。
螣邪郎还活蹦乱跳的时候，不知是有意强调或无心炫耀。又或许仅仅是对于血脉生衰的无所从属的危机感。让他总过于强调自己的鬼族血统。
而其实，不纯的鬼族很早死于战，最后一个纯血的鬼族后来也死于战。
而黥武还活着的时候，为数不多与我相处的岁月，是在天劫之后，被困在断层后，支援不上前线，就此居于露城，生活了那百年。
我们都会记得那段岁月，往之前，开裂的断层，蜕化的茧蛹，烈焰中总有声音不断死去，当共踏入噬命的河，是人是魔在焚毁中也分不出你我。金粉从石雕上剥脱时的轨迹，如审判的天惩落下的线条。血色激情下，佛的眼神含有慈悲，而那一百年终将过去。
那个少年隐忍着情绪问我，未来的希望是什么。

又一个短暂的时代结束了，封得住水云川林与火焰之城的冰也冻不住本性。新潮浪涌将拍打着礁石与沿岸，浮世筑起的浮城将再一次毁灭，这漂浮的城为寻找终点而开战，为魔血荣耀而杀戮。为现下所缅怀的血色高潮也不过是下一场波浪推来的前一刻震荡，绚丽如泼墨，凝成无数的黑字从故事里抽出细节，从中再演绎或夸大一段历史，最后粉墨退场，下一个一百年也终将过去。

黥武，没有绝路或退路，在燃烧尽一切以前，请以沉默应我。

还能怎样说呢，死去的魔只剩魔魂牵系，两条找得到的，一条还未找到的，曾经牵在手中的终于逝去，而我作为生者，便在见证失去。从生到死，停停走走。
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被抽离了魂魄，升腾在真空以上，因为我又听见从小萦绕在耳边的声音，它自这座城池中心传开，如影随形，勾魂夺魄。我终于听清那些歌吟的来源，幽诉如怨，原来那些东西一直都活着，蜷缩在露城空云之中，蛰伏深潜，等待某个瞬间汹涌而至，爆发出沉积的宿怨，淹没恩仇。

那是消散不去的死者歌吟，伴随每代伏婴师的死去而出生，用前代的传承，一代一代，塑造一个最完美的新宿主，“长生”，便在这样的毁灭中，赋予了所谓的意义。

之四
朱皇回归的那天，水云川林下了场红雨。而魔城再次烧起熊熊烈火，将万物熨热。
我坐在天魔池边，听着冷硬石像的絮叨，保持姿态，雷打不动。
也许在万年的封印中，魔皇的确太过寂寞，六天之界自然是没什么同好能与他交流的，于是当他通过天魔相开例会絮叨时，不免在一些时刻流出一些小性子。
比如他又提到他儿子的事了。
但其实，他也不是朱皇的亲生父亲，以魔皇重度洁癖的个性，世俗红尘，男女交合的风月种种，也是被并列入“污秽”那一项中，并无不同。他代表毁灭，而前身亦是创造，昔日他在漂泊的异度空间内造出初代圣魔元胎，他是生，是魔皇与父神，操控生命的进展，游离在一切法则之外，用疏离与冷漠去看三千世界。
一代代的伏婴师，看着他创造一代代的圣魔元胎，而延续到现在的，便是如今的我。我依旧贪恋樱花，掌握严寒。星轨尚不能反抗我手中红线操纵，曾入天成神，方知如何逆天，而在千万年之后，依然是一代伏婴师傍身不弃，传递他的决策。
他要忠诚，我便给他忠诚。
——只要你是对异度魔界有益的，我最强大的君主。

断风尘支着剑起来，那时离他成为第四殿代理人还有段时间，说话还没那么拿捏。
我是这么认为的。
也许是魔皇提早开完会，时间还算充裕，但又不想去第二殿迎接鬼王的缘故，那天他留下来走动了一会，见我没有动作的意思，竟来挑了几句话题。
他对我说，魂不守舍，舍不得么。
我一直承认，九祸是个不错的君主，起码到几天之前。但已经开了锋的刃，除了见血没有别的选择，献命已经是策划好的一局，而这局无人能破。
爱情，何其美好的词，对任何人都隐藏了或大或小的杀伤力，男人不可幸免，女人则更危险，它是填充了罪恶的壳，粉饰了畸爱狂热，依旧时刻被赞颂流传，哪怕面目全非连雨雪都不认得，世人总喜欢找这个依托，好再编写良言一则。

但魔的爱从来不是这般，从火中粗炼的灵魂，要如何懂得冰冷，能生在沙漠中的玫瑰，沸水也浇不萎，桎梏了枷锁，还有一颗心仍热，隔阂冷漠，分开的又不止是你我，我爱你，我爱你。当时光逝去，容颜还不老去，用与生俱来的执着去赌成活，我爱你，我爱你，鱼死网还不破，哪怕机会难得，这座城池已记不住什么。

所有人都会走到该走的结局，待命的棋子失落了自己的位置，而遗失的王终要登场，在迎来终极以前，牺牲与奉献也理所应当。
他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你真的没有心吗。
有是有的，不会痛而已。
将军上次喝醉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断风尘，我叫他的全名，我不喝酒。
我皱眉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我最后回答，没有，他们没教过我爱欲。

之五
后来我终于成了军师。
也许整个魔界，只剩下几个人记得，他们后来二魔之下万魔之上的军师，本职是将军来的，而可能说出去，也没人记得。
先辈在世时也是将军。
我名义上的亲人，也许同魔皇朱皇的关系一般，仅是创造之父与创造物的牵系，以死迎我，替命退出，而延续了伏婴一族血脉的我，就此真正开始得到生命，但可为我摘下日月星辰，却不能将七情六欲交我。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需要。

因为在我们的生命中，始终是一样的血，那不知名的初代，分裂成无数埃尘碎片，在露城中永久停留，哪怕夹在城砖缝隙中挣扎求生，也是消不去的永恒。所经历的一切流传后人，我便从面具之下去看世界，包括面具下的自己，仿佛重复一切，也不屑怀念。

我看见。
————我看见你完全不同的面容与陌生的远古记忆重叠，我看见翅膀撕裂，红血洒落时惊啸海平面，我看见赤火从潮生，在死亡中又重生一次，我看见臣服卑微到生生死死，为你被摆布至如此，但很久以前，我就没有梦了。

之六
再后来，我还是跟朱武闹掰了。
说到底也是有不甘的，昔日也曾持槊纵马，生杀天下，但我忘了，我一心忠诚的王，并不是前代只有躯壳的圣魔元胎，他的躯壳之中有热血流动，有感情丰厚，有傲意种种，他是我的王，可生杀四方，可蔓延血河流淌。可时间长河，也能冰封炽热。
你能号令一切，却听不到这座城池跟我的叹息。

欲望，或许在长久的永生与重生中，真的有一代伏婴师演绎过那个词，因为在我的身体中，奔腾着每一代死者的信念与意志，承诺生生世世，也是生生死死，每当黑夜沉睡，朝露未醒的交替之间，我就能听见从远古流传到如今的血液奔腾沸腾，它们甘于受誓约的摆布，又不甘分支血脉的桎梏，于是在绵延分部如山川的管腔之间惶惶冲撞，却找不到突破的出路，那些呓语就在我耳边支离破碎，诉说永恒的残忍。
“——来聆听我的声，将命归还我死去的躯壳，伏婴师从未死亡，只以另一种方式存活，想要我毁灭，除非割尽皮肉夺去声音，皮肉之下还有白骨，皮囊又算什么，火烧不掉的仍有微笑，我便在这消弭的长生之中，等你也死去。”
而我，会听着那些游离不去的死者歌吟，继续传承着一个自己，他是王，你也是王，“我”漫长生命中，或许真的对魔神有过欲望，那情热色欲的尾，扫过冰封沉睡的湖，悄然堕入。留下的一圈水纹，融在我的本能之中，生就成壳之外的壳，你是王，是我隐秘的私欲，挡我之前生杀四方，铸成满足欲望的城墙，你是野心之狼，足下牵燎原之火奔腾如狂，你是我追逐的臣服的欲望。

之七
最后的后来。伏婴师的确是死了，但竟未死在樱花树下。
尽管我一直在找，但我也没想到真能再遇见一次袭灭。
当初那个一殿共事的年代，尝挽月嫌弃露城樱花单调，我画彼岸花淹没焰城，绽两岸滔滔黄泉之景，重重堆叠，森罗枯骨。他走过，回答，虚化幻想，怎及真实之景。
往生之花真正的味道，不亲探黄泉怎能知晓。
于是我笑，答，无妨，吾等不堕地狱，亦早身在无间。

魔者，传说黄泉彼岸花开，当折枝一观。
我对他重复了当初的对话。
他握着那串佛珠，眼神还是不知飘去了哪里，如同往昔。
他终于给出了回答：
——故请，择日再死。

于是到最后，谁也没有在乎过谁。

[ 此帖被凉烟在2023-04-05 18:1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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