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22 網空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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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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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樓主發表於: 2023-06-22 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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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2 網空再見

楔子

网中人在追捕狐妖，一只紫色的狐妖。

狐妖闯进邪魔洞，惊醒了沉眠的网中人。

邪魔洞里光线昏暗，网中人睁眼，便看到紫狐踩在他胸口，好奇的伸出爪子要拍网中人的脸。下爪一刻，两双眼睛对上，紫狐愣了片刻，瞬间毛发竖起，严阵以待。

紫狐周身光华流转，显出本身强大的妖力，无疑是补充体力的不二之选。网中人眯眼，正要动作，紫狐有感，身影飘忽，不及眨眼，狐狸已经蹿出洞外，留下一抹模糊的光影。

网中人追了出去。

他睡了太久，久到不知今夕何夕，也饿了太久，久到只能凭借蜘蛛的本能捕获猎物，而高傲的蜘蛛，从来不屑于普通的食物。

紫狐灵巧的穿梭在幽深的林子里，借树木掩映挡开身后飞丝，惨遭践踏的苔藓散出浓烈的气味。眼看要被追上，紫狐心下一横，闪身进入人类村落。

那是守在林外的一处村落。

厚重苦涩的药味从村里传出，网中人不明显的皱眉，身形显得犹豫迟钝。紫狐像是发现有趣的事，落在墙头看村外的人。

新月才升，挂在枝头照着一人一狐。

村里静悄悄的。

网中人忽然暴起，紫狐惊叫一声，从墙头冲下，撞开一扇窗户，见床上有人，也来不及多想，直接闯进人脑海中。它以食梦为生，梦又能遮盖它的气息，遇到最擅长做梦的人类，实在是天不绝狐路。

谁知那人脑海有如旋涡，旋转着吞噬一切进入的东西，紫狐努力挣扎，越陷越深，恰此时，网中人也跳了进来，紫狐扬起笑容，似乎觉得如此已经圆满，遂放弃了逃生，任自身被淹没。网中人冷哼一声，意识也越来越迷糊。

                              1
窗帘拉起，投影仪在背景墙上投下一张巨幅影像，因为放得太大的缘故，画面显得模糊不清。史仗义歪着头，手里抓着个文件夹，上面夹了张薄纸，陷在椅子里，双腿叠起搭在桌上。

那墙上的人，穿一身红色朋克配马丁鞋，面容邪魅，目光冷冷扫视，身后是喧闹的酒吧。

熟，太熟了。

这人，这气质，在史仗义梦里一点点生出，撕裂病痛，将他从死亡深渊拉回，又被剥离躯体。

史仗义记得久远前的一个午后，他歪在树下美人椅上，暖洋洋的光包裹下来，是难得的舒心。给他看病的木魅挪开手，摇头叹气，说左右不过这几天了。

史仗义看得很开。他出生自带怪病，药石难全，不期遇到游方郎中木魅，挣扎着活了二十多年，已经算老天开眼。他和金光村里所有人一样，还懵懂时就被告知要守护森林——守护挨着村子的森林。

村里大人说，这是村子存在的意义。

谁赋予的意义？

时间洗去太多记忆，仅存的典籍上寥寥几笔，简略表明创始人的意志。此后世世代代便以守护森林为己任。

史仗义长在村里，因病体难支，从未离开过村子。

木魅说完，史仗义只是笑了笑，不经意看了眼森林，拢衣闭目小息。

夜里他似有感应，早早上了床，阖眼等死神来临。他听见狐狸的尖叫声，窗户被撞开的声音，冷风灌入，他要睁眼，却没了力气。

他失了感觉，沉沉睡去。

春日清晨的光从窗户进入，史仗义坐起来，见窗外枝头有鸟啼。他摸一根发带绑住紫色长发，披衣起身，惊觉四肢百骸无比舒畅。

他的病情渐渐好转，一头紫发换上绿色，随之而来的，是梦里渐渐成形的半张蜘蛛面具，鲜红的人影。

那人躺在蛛网上，双眸紧闭，不声不响，宛若传说中的睡美人。

史仗义每晚穿过一片浓雾来见他，每每想要接近，又被骤起的浓雾驱赶，跌出梦境。

他活得比别人更长，长到村里新生儿一批批降临，又接连死去，他还是原来的模样。二十几岁，散开一头森林样的颜色，仗着日渐强健的体魄，与生俱来的伶牙俐齿，鼓动村民探入幽深的密林。

他总是背一把刀走在最前面，劈开荆棘，在无人踏足的地方印下一个个足记。

揭破这从始祖留下来的秘密，找寻森林的真相从来没有这么强烈。

越往里走，梦里的形象越清楚，等他带领村民进入邪魔洞，捡起空心的茧，梦里的人就成了型。那人套一身黑红铠甲，发色焰红，狰狞面具挡住上半张脸，分明静静的睡在蛛网上，偏偏凛然不可侵犯。

史仗义活成了异数，不生不死的怪物。村民称他为神的恩赐，这要得益于他那张颠倒黑白的嘴。

隔着雾，他看见网上的人惊起，大喊一声“臭小子”，史仗义神魂俱震，不由自主的开口，“我在这里。”

他张口，却发不出声，脚下也被定住，动不了半分。

那人快速环顾一圈，没发现目标，抬步便离开，不带一丝留恋。

失了梦里的景，史仗义算是彻底无梦了。

他找不到森林的秘密，也寻不见长生的真相。他离开村子，在世间行走。

前些日子，他在常去的酒吧瞥见一抹熟悉的影，慌忙追出去时又没了人影。酒吧里调出来的录像清楚地记录了人从进来到离开的过程，那人跨进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扫了一圈，捡了个卡座坐下，点了几瓶酒，从九点待到凌晨一点，期间一直在注意酒吧里来往的人，像是在找人。

那人容貌生得好看，引来不少人，都被他冷冷一眼逼退。

一点的钟敲响，那人起身离开，像史仗义梦里的情景。

史仗义下车，便看见一个离去的红色背影，他想喊，口中却发不出音节，他追上去，又在转角失了人影。

他调了酒吧的录像，来来回回的看，手下按吩咐去查人，只送回来单薄的一张纸，简简单单一张照片，配着“王东银”三个字，明显不过的性别，再无其他。

史仗义在酒吧里等人，派人出去找，可那人就像不曾存在过，再找不到半点痕迹。

他眯了眼，啧了一声，将文件夹“啪”一声甩在办公桌上。

门被敲响三声，进来个俊秀斯文的青年，温言道：“人在郊外出现过。”


                          2.

月色如水，笼罩一方世界。背靠树林建造的金光别墅区恬淡悠然，人民幸福安康。

网中人在林间树桠里扯了张网，枕着手看月亮，不远处是靠林修建的大片别墅区。他在这里待了三周，有断断续续的记忆冒出。不完全，上无头下没尾，只中间一段。

记忆里，这是一处开阔的平原，花草茂密，四周树林掩映，还有一汪清澈的湖。他背着重伤的青年逃进树林，躲在山洞里。

青年伤得很重，一身紫色华服被血色污染，血汩汩不停，透过衣物，烧灼了网中人的躯体。他急忙把青年放在洞中，小心翼翼脱下青年衣袍，袍下躯体满布伤痕，白皙的肌肤浸在血里，刺得人眼目生疼。

网中人“哗啦”撕下布条给青年包扎，青年忍不住咳嗽。网中人怕他呛到，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捡衣服帮他穿好。

青年咳得厉害，网中人怕弄疼他，手上不敢用力，只撩开飞到青年脸上的长发，“臭小子，不准睡，我去找大夫。”

青年揪着网中人领口醒来，避重就轻的抱怨道，“你这身铠甲真是碍事。”

他话里嫌弃的意味太重，又像在调笑，眼角眉梢都添上风情。

网中人皱眉，“你还有心情说笑。”

青年借力坐起来，网中人扶着他。青年唆使他脱铠甲，网中人不悦，但还是依言褪下铠甲。铠甲掉在地上当啷碰撞，青年轻笑，正要调笑几句，胸中一口血憋不住，侧身吐了出去。

他身上力气被抽空，喘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他伸手进网中人怀里，欲剥下网中人衣物。网中人制住他，“小子！”

青年挨上去，亲亲热热的贴着他，粘粘腻腻的凑上去亲他。网中人要推，又不敢推，只能扶着青年的腰，随他作妖。

青年反客为主，将手探进网中人衣袍。网中人被他亲得情动，一时不察，上身衣物已经褪到臂弯。

网中人气急伸手，青年握住他手指，“爱将，你轻点推，我还伤着呢。”

网中人哼了一声，“自己找死！”

青年绕去看网中人身上，指尖划过伤口，“药。”

“没有。”

他又不是大夫，会随身携带药物。

青年身上倒是习惯性带着金创药，早被网中人找出来全数用在了青年身上。

青年找到药瓶，摇了摇，里面空无一物，他叹息一声，拆开手臂绷带。

“你干什么？！”

“别浪费了。”青年把还在渗血的伤口送到网中人嘴边，“喝。”

妖物能借助血液补充体力，修复创伤。特别是青年这样的纯阳体质，血液更是妖魔哄抢的宝贝。

网中人本性好斗，在一次围杀中差点丧命，妖力不继，化成原形，藏在洞里修养。雷雨夜，青年拖着伤体踉跄跌入山洞。网中人被纯阳血吸引，想趁青年不备吞食青年。

那时的青年还是少年，紫发散乱，头上白色流苏被雨打湿，华服黏在身上，身下被水晕湿了一片。

网中人悄然蹿出，少年似是无知无觉，靠在山壁上喘息。蜘蛛缓缓靠近，就在一寸之地被阵法困住。网中人瞬间反应过来，眼神射向少年。

少年睁眼站起来，满脸得意，“有了你，我看谁还能在我面前玩弄妖法邪术。”

他绕着阵法走了一圈，感慨道：“为了你，我可费了不少功夫啊。”

网中人扭头，“你现在的身体供不起血。”

“流出去的血难道不要我供应？”

网中人说不过青年，只好就着伤口饮血。

他们在洞里躲了几天，网中人渐渐恢复，出去抓了大夫回来。青年虚弱的倚着石壁，跳跃的火光映在他脸上，大夫战战兢兢的为他上药。

他们在逃亡。青年反叛了一直效力的主公，计杀不成反被算计，强大的武力悬差下，青年将近丧命大殿，守在中军的网中人内心不安，匆匆赶往大殿，救下的就是泡在血泊里的青年。

他带着青年一路冲杀，手下覆灭大半，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

青年好了些，便闹着要洗澡。网中人抱他去湖里清洗。青年揽着他笑，“以后我死了，就将我葬在这里吧。”

网中人不应。

青年轻轻一笑，“人总有一死，早晚而已。”

网中人对上青年视线，“我不会让你死！”

追兵还是到了，网中人纵然英勇，对上源源不断的兵力也有尽头。就在危急之刻，眼前景物挪动，藤蔓从包围圈中带走两人。

又回到了养伤的山洞，青年抱着网中人，问了最后一句，“你后悔吗？”

“网中人从不后悔！”

网中人的手落下。青年垂下的发搭在网中人胸口，平静的可怕。藤蔓中走出来名俊秀斯文的绿衣青年，“他妖元耗尽，回天乏力。”

                           3.

郊外树林里已经没了网中人的踪影，史仗义唤了声“木魅”，身旁那俊秀斯文的青年点点头，手按上树干，静静感应了会，温声道，“对方已经察觉有人在跟踪他，刻意断了气息。”

史仗义抬头望天，“木魅，你故事里的树妖为什么要救他们？”

这个问题，史仗义问过一次，在他第一次听见故事时。木魅说蜘蛛精死了，青年也没能安享天年，他在平原创建了一座小村子后不久就死了。史仗义问他，两个活不长的人，为什么要救他们？

木魅露出追忆的神情，因为感动。

这是第二次，史仗义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木魅没有回答。

因为他清楚，史仗义不需要他的答案。

木魅看向史仗义，“是否继续追查？”

史仗义道：“在我梦里盘亘几百年，又出现在我常去的酒吧，做出找人的模样，行踪成谜，有用的信息半点没有，木魅啊，你说这合理吗？”

木魅摇头。

“连你也觉得不合理，那就更该追查了”

树活得长，得到的阳光就更多，如史仗义一般有野心的人，活长了，不是成为英雄，就是成为祸害。当然，有人把他当英雄，也有人避他如毒蝎猛兽。不管英雄还是祸害，史仗义都是出色的。他有执掌台面的势力，更有藏在影下的触手。

有人说，人类是最成功的物种，能用短短百年光阴缔造其他物种无法企及的基业。

史仗义，人类籍贯，本该在青年时期死于胎病，阴差阳错下意外存活三百余年。不人不妖，连容貌都停留在二十三岁时——人类最美好的年岁。可想而知，他手中的筹码有多少。

或明或暗的势力以史仗义为核心，悄然伸向四面八方，汇聚五湖四海的消息。端坐中心的猎人悠悠然躺在沙滩椅上，晒着太阳，听完木魅的汇报，史仗义嘴角上扬，“撤回大部分人力，留下公子开明一路就够了。”

木魅是实诚人，“恐怕找不到人。”

史仗义一副胸有成足的模样，“或许，对方比我们更急啊。”

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那对方可是在史仗义之前开始行动，先行动的人，动机自然更强。

“派人在我常去的地方守着，另外，让小诚随时注意村里的情况，加强戒备，一有情况，立即汇报。”

“是。”木魅应声退下。

史仗义脱下太阳镜，抬手挡住刺眼阳光，“是时候去找曼邪音了。”

网中人被跟踪了，在离开金光村的路上。

两只小妖，头上明显的牛角标志还未完全化去。

网中人不是有耐心的人。平时不是，肚子饿的时候更不是。他手中蓄力，正要攻击，捕获猎物祭奠脏腑，忽听一只小妖悄声道，“快去禀告阿鼻尊，妖神网中人再现金光村。”

阿鼻尊？

网中人脑中快速闪过一些凌乱的片段，一会是和牛精打得难解难分，一会是两人烤酒论交，画面转到最后，是网中人割袍离去。混沌难分的情景冲得网中人脑仁生疼，手中飞丝射出，越过树干捆住两只小妖，网中人身影飘忽，眨眼移到小妖面前。

一红一紫两只小妖不及反应，眼前已经罩下一片阴影，小妖本能惊惧，身体缩作一团。

网中人面上不显分毫，周身却自有一股威压。他往前一站，双目睥睨，沉声问，“阿鼻尊是谁？”

红妖牙齿打颤，“阿……阿鼻尊荡……神灭……灭。”

小妖说得战战兢兢，网中人好歹是理清了来龙去脉。据小妖所说，网中人当年纵横妖魔两界，狂傲不羁，因战力太高被称为“邪神”，和阿鼻尊荡神灭、炼狱尊赤阎天算是不打不相识，三人惺惺相惜，互为兄弟朋友。

网中人遭设计盗取幽灵刀，八方围剿，阿鼻尊、炼狱尊听到消息时，网中人已经下落不明。

荡神灭亲自找寻，不久部下钟山鼓送来网中人亲笔书信，言人世小子御魂笑光辉嫌命太长，竟与妖订下血契。网中人要荡神灭派人进入御魂敌对阵营，协助对方攻打御魂军马。

结下血契，便是连命，生同生，死同死。可以是信任，也可以是束缚。

荡神灭犹有顾忌。

钟山鼓道：“妖神说他自有办法安虞。”

那就是要给御魂小子颜色了。

荡神灭很快安排下去。

御魂军队果然节节败退。

夜里，荡神灭隐身进入御魂军帐，见御魂用折扇掩面吐血不止，一边的网中人明显不适，偏语气冰冷强硬，“军师大人，滋味如何？”

御魂语调轻佻，“有爱将陪着，自然是好的。”

荡神灭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只觉得御魂眼中眸光流转，活像在算计的狐狸。

网中人是御魂的杀手锏，平素里谁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那晚，荡神灭找到机会和网中人谈完就走了。

网中人无意让荡神灭亲自下场，荡神灭就坐在幕后发发兵，继续过以前的生活。

短短三年，邪神网中人就成了御魂的走狗。御魂盗取兵符，领军反叛胧三郎，兵败逃走，荡神灭带人来救。营地内，荡神灭欲杀御魂，网中人与荡神灭割袍断交离开。

再三月，网中人战死，御魂下落不明的消息传回。

网中人半信半疑，遂跟着紫红两妖去见荡神灭。

街角老式裁缝店内，一曼妙女子拎起包，含笑和裁缝告别。靠在车门上等候多时的史仗义弯腰开门，两人一同坐进后排。史仗义打手势示意司机开车。

车子平稳驶出，滑向大道，两边景物走马灯般溜过车窗。

旗袍女子全身放松，笑道：“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家店最合我的心意。”

史仗义凑过去，“曼姨，街也逛了，衣服也拿到了，我的事也该有着落了吧。”

曼邪音手指点在史仗义额头，“就你急。”边说边去拿身边的盒子。

史仗义道：“我这都等一百多年了，还急呢？”

曼邪音从盒子里取出一把紫色折扇和半张蜘蛛面具，史仗义一震。曼邪音注意到他的异样，“这是邪神网中人的面具，轻易不离身；而这把扇子，你要做好准备。”

“嗯？”

曼邪音吸了一口气，“它吸收了太多梦里的记忆，名为思念的东西过于强烈，稍有不慎，可能会侵入接触者的意识，搅乱被入侵者的神魂，轻一点，陷入狂乱，分不清真假；重一点，无法承受，直接爆体。当然，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取代原主的自主权，让原主成为它的傀儡。为了完整提取，不破坏这两样东西，我可费了不少时间。”

史仗义月夜病愈后，木魅为史仗义诊治，说他脑识里有两团异物在纠缠，虽不致命，到底是外来东西，最好是清除。

当时木魅用尽手段也没能探测出两团黑气的具体位置，无法取出。木魅配了药压着，史仗义数年如一的梦也随之生长。

从西边来的曼邪音擅术，木魅延请她为史仗义医治，曼邪音于是从史仗义脑识里提出两团黑气，黑气经过漫长的洗净炼化，才形成如今发样子。

史仗义梦到一只紫狐，皮毛光滑，眼波流转，狡黠的看床上紫发的人。史仗义已经多年没做过梦了。梦里的狐狸站在古朴的床前，吐出人话，“你守着梦里一点虚幻有什么用，终归不是真的。你是人类，又伤病缠身，能活多久？你建立金光村守护他，你能等到他回来吗？即便有妖神妖力维护，保你次次顺利转世，你有自信不忘记他？每次转世的地点不同，你相信自己能在活着的时候回到金光村？和我交易吧，献出你的梦，每一世的梦，我能保证你每一次降生的地点都在金光村。哦，对了，或许有一天，你能从我这里夺回所有的梦，那我，就是你的保管者啊。来吧，我亲爱的军师大人——御魂笑光辉。”

御魂坐在床边，靠着床柱，面上戴了半张面具掩盖容颜，腿上盖着被子，风度不减，望之不敢轻视。他微微侧头看立在一边的绿衣青年，“木魅，你救了我，你能让我每一次转生都回到这里吗？”

青年语调温和，“不能。救你的是网中人，我只是捡到你。”

“哈……咳咳咳……”

绿衣青年说，“别笑了，你现在的身体受不起。”

“好啊，我同意。木魅，你不说点什么劝我，比如网中人很快就会醒来，比如这只狐狸居心叵测，再比如下一世我会忘了这一切，没必要透支未来？”

“不需要。”

“真是无情。”

“如果他骗你，我会替你杀他。”青年说。

紫狐果真信守诺言，甚至每一世的御魂，不管容貌怎么变化，都有一头标志性华丽紫发。

史仗义跟着梦兜兜转转，来到自己命运转折的夜里，站在边缘看紫狐被卷入漩涡，放弃挣扎，带笑长眠；见黑红铠甲的妖被缠绕上来的黑气裹挟，像遇见什么欣喜的事，嘴角弯起弧度，沉进深处。

史仗义嗤笑一声，食梦者竟将自己当做梦中人，这真是最大的笑话。

史仗义从梦中醒来，出了一身汗。

天色微亮，微薄的光打在窗帘上，梦里梦外仿佛在这一刻接壤交融。

                    4.

紫红双妖带网中人去见荡神灭，两人视线接触，荡神灭怒气难压，一击神催意灭招呼上网中人，网中人也不答话，抬手就是魔网天诛，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余劲裂墙催窗，现场烟尘滚滚。

伺候的妖物惊叫逃窜，本领高的跃出战圈，远远观视，能力低的抱头鼠窜，一时间鸟雀乱飞。

闪鬼抱臂旁观，“阿鼻尊这是在发泄怒气啊。”

站在闪鬼身边的钟山鼓点头，“妖神割袍，阿鼻尊始终放不下。”

跑过来避难的小妖不解，“小的听说当年阿鼻尊和妖神交好，妖神却为御魂笑光辉效力，御魂笑光辉阴谋败露，被妖界始祖酒吞童子追杀，妖神为了不连累阿鼻尊才割袍断交啊。”

钟山鼓道：“你以为阿鼻尊会怕？阿鼻尊气的正是妖神在危难关头选择一人承担。”

那边网中人突然负手身后，站定不动。荡神灭招式急转，堪堪擦着网中人面颊挥出，打进泳池，激起数丈水幕，荡神灭收手，“你！”

网中人道：“气消了没？”

“哼！”荡神灭转身，“来人，设宴，去请炼狱尊。”

“是！”

网中人道：“见了你，有些事我就更加确定了，我要离开……”

荡神灭猛然转身，火气冲冲，“你要离开？！”

网中人道：“我去接他，一同赴宴。”

网中人自动忽略了没见到的原因。那时他刚醒没多久，发现随身面具不见了，又感应到一股属于自己的妖力，才往妖力最浓重的地方去。

世界变得太多，已经不是他原来的世界了。

如荡神灭一般厌恶人类的妖，也搬进繁华都市，用装了轮子的铁罐子代步。

屋里没人。这样的屋子，网中人听人叫它“办公室”。他好奇的打量屋内的布置，放出妖力感应。

厚重的桌子占据了大块地方，网中人接受召唤，伸手拉开柜子。柜子似乎上了锁，有锁孔，又看不见锁，网中人手上用力，柜子被拉开，露出里面久违的面具。

史仗义真诚道：“木魅，谢谢你。”

谢谢你给了网中人一点生机，一点复活的机缘，一点再遇的缘分。

木魅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是你们感动了我。”

史仗义想起来了，当时网中人战死，木魅寻到他的尸体，送还御魂。

御魂问，“异体同命，他死了，为什么我还活着？”

木魅答，“他早就解除了你们之间的血契。”

御魂笑得凄凉，“是吗，不愧是妖神啊。”

“我能用离尘石配合妖族密术为他聚魂，博取一点生机，但能不能等到他醒来，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网中人的尸体被安放在邪魔洞。

史仗义推门进入办公室，网中人抬首，目光相遇，史仗义脸上放出笑容，“爱将，你回来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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