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8.19 殘 (全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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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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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

樓主發表於: 2006-08-20 07:54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8.19 殘 (全一篇)

殘林，風波亭。
目送魚殘師珠離去，你殘缺的意識感應到客人來訪。
最近訪客還真多啊，你這樣想著。要讓泊兄知曉，怕又會開玩笑地說，殘林的規矩快要不成規矩了。

吱嘎的車輪聲，伴著一張蒼白枯槁的面容在林葉紛紛中出現。

過去，慕少艾來到殘林診治眾多病患時，你們偶有閒聊。
你曾聽藥師提起，他所認識的一位殘廢者，名為無悼一人庸。
這人的身形特徵，恰恰是醫者口中所述。
於是，你不假思索地開口，詢問。

『閣下可是無悼一人庸？』

但你卻不知道，這人接下來的話語，將掀起怎樣的驚濤。

※

無悼一人庸張開毫無血色的雙唇，緩緩吐出，
『在鉅鋒里我有一個名字，無悼一人庸；』

鉅鋒里、宗主、天險刀藏、惠比壽…這名字，帶有多少不願捨去的回憶。

『在很久以前的江湖，我也有一個名字──患劍！』
揚手起招，招式為証。眼前此人，便是畢生仇敵！

身形瞬動，眨眼不及之間，你已來到他面前，單手將那人舉起。他不是沒有能力反抗，只是不願這樣做。

『患劍罪血，洗盡皇甫一族的恨。請饒過、刀瘟…！』

『刀瘟──！』

心念電轉之間，你倏地發現疑點。

『不對…不對！』

這名自稱患劍的男子，殘廢的雙足看來竟似由刀瘟之招所傷。刀瘟患劍乃是夫妻，那麼──

『──不對！你雙足之傷，應該是刀瘟所傷。你不可能是患劍。說！真正的患劍在哪裡？』

忍著身上痛苦，他開口道出足堪為證的言語。

『當年，你身著一件金繡鳳袍，靠在你母親的膝上，睡的好熟。』
這人緩緩述說，當年鋪天蓋地而至的災難時、那風雨欲來的前奏。
『康兒因病痛啼哭的聲音，將你吵醒。後來，你哄騙康兒喝了一碗甜湯，』寒意絲絲竄上心頭，你已然相信，這人便是你找尋多年的仇人。『康兒久病厭食，我第一次看他這麼快樂。』

雙膝跪地，這人就在你面前，不顧一切地，請求。

『患劍死不足道，只求念在刀瘟乃是愛子心切、走投無路而造禍，放她一條生路…』

而你，卻忽然無法理解這人究竟所說為何。他求你…放過刀瘟？身軀微微抖顫，你感到憤怒正蔓延至全身。

『哼！哈哈哈…』
心性仁慈的殘林之主，那樣罕見地、狂然而笑──
『好一個殺人總有理由，大不了一死謝罪。起來！不用如此惺惺作態。』

那人一顫。倏地抬頭，望向怒氣滿身的殘林之主。

『唉，你聽我…』那人待要解釋，你卻毫不思索地喝聲打斷：『住口！』

你不願意再聽下去了。
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名自以為能夠以死排解一切的仇人，你心中已滿是憤怒。

『你以為一死，就要我放過刀瘟…』

怎有可能放過？那刻畫在心上的傷痕，唯有仇人鮮血方可使之癒合。

『…你要我放過刀瘟，當年她可有放過苦苦為我哀求的母親…！』

當年一切，雖已是過往，卻仍舊歷歷在目。那樣地怵目驚心、那樣地不堪回首。
母親護在身前，拋卻一名貴婦的矜持、披頭散髮的模樣，無數歲月後的現今，仍清晰的一如昨日景象。
你從未忘卻，也無法忘卻。

『當年她是怎樣在我的面前凌虐我的母親，要她受盡無數苦刑折磨、只為救子一命…讓她至死、仍抱著無力救子的痛苦…你可有見識到她當年的殘忍…？你們可有放過我們！！』

當年的景象、他是在經過了多少歲月的沉澱、才能如今日這般說出口？
但，仍是壓抑不住那流竄全身的種種情緒。

悲憤、艱苦、心傷、痛恨。
痛恨……是的，你恨刀瘟患劍。但你更恨自己。你恨自己當日何以如此無能、只能眼見至親受苦卻無力救助？

自那時起，仇恨兩字，死死地銘刻在了心底，永遠…不可能消去。

※

他伏在地上，心中明白自己的話語將是何等殘忍的要求、怎樣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人從來都是自私的，他只求能保全他們母子。
即使溫娘待他如廝無情、康兒已不認得自己，他們不會知道自己曾這麼做。
也許傻、也許蠢。但，情之付出，本就無須理由。
所以，即使這麼做會傷害他人，他也得要說。

像是要運動全身之力、他無比艱難的開口：
『吾知曉吾夫妻之罪，一死不足洗清；但是吾妻已斷一臂、記憶全失，更曾皈依道門為修道，吾亦雙足成殘。求你成全一名殘廢者，一死化解深仇…！』

深深一叩首、切切一悲聲。
但卻激起了你更深的憤怒。
血海深仇，豈是他的一死便可抹消？天真、未免太天真了…！

『刀瘟該死，你、亦同樣！』

那經歷過往人禍而曲折變形的手，倏然抬起。
你身帶肅殺之氣，這手，只要一落下，仇恨便可完納一半。

然而，眼中映入那塵土飛揚中俯首的身軀、殘廢的雙足…
陡然，那聲音驚雷般響起──
（刀瘟已皈依道門、刀瘟已皈依道門…皈依道門…！）

皈依道門。
這四字，彷彿織成一張密密實實的網，將你圍困。
復仇的手，就這樣懸在半空。
顫抖地、無法落下。

『皇甫笑禪…皇甫笑禪！！』
你從來不曾像現在這般，痛恨自己。

你從來都相信人心之善。十數年來，不論面對的是怎樣十惡不赦、罪大惡極之人，只要有一絲懺罪之意，你也希望給他們贖罪的機會。殺死有心悔過之人，只是又送了一條性命罷了。你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因此即使是面對殺害兄長的孤獨缺，你也未曾心生殺意。你知道他已悔悟過去所做乃是錯誤，那麼，又何苦逼迫？
於是你選擇寬恕。
你放過了孤獨缺，僅僅要求他留在殘林終生懺罪。
這樣就可以了…你釋然想著。善良的兄長知道了，一定也會同意自己這麼做的。

可是…為何現在你卻無法坦然選擇寬恕？
也許是…午夜夢迴時分，至親染血的景象歷歷眼前，你曾如何地痛哭悲泣，誓要仇人償命，以慰一族之靈。
寬恕與懲罪，猶如心之兩端，你身處其中搖擺不定………終究仍是──收回高舉半空的手。你強迫自己轉過頭去，不再看著那名會激起你殺意的仇人。如要壓制自己翻騰的怒意，你只能這麼做。

『生、你不能盡孝；死、你不能報仇…你是皇甫家之罪人啊！』

短短一瞬間，思緒千迴百轉。

一咬牙，決然回首──『我不殺你，你走吧！』
你聽見那樣乾澀的聲，竟然是出自自己的口。
你從來不知道，這樣寬恕的言語，竟也有如此艱難地吐出的時候。

『林主…』『走吧！天道好還，望你好自為之。』

走、走吧！莫要動搖了你的決心。
誰能明白，你是用上了怎樣的毅力、才能遏止胸肺中燃燒的恨意。你是如何傾倒自己心中仇恨的天秤、將之轉向寬恕的那一方。

『林主！』
『我可以不殺你，至於刀瘟──』
語未歇、悲已至。
就在你面前，一具屍首天外飛入、落下。那面容，竟是──申屠東流！

『啊！這…！』
他臉上有著掩不住的驚慌。怎會如此？怎會在這時候…在他萬般設法想要化解深仇時，出現這樣一個足以深切影響結果的景象？

『申、屠、東流──！！』
一瞬間、地動林搖！
唯有放任怒氣流竄、唯有血染殘缺雙手，仇恨、方能止息！
你顫抖著伸手、輕撫著那已失去生命氣息的面容。

這張臉，曾無數歲月伴你左右。亦僕亦友的交心，是你平靜生活中珍貴的情誼。
難道到頭來，卻是自己的寬恕粉碎了這一切？

你也曾想過，是否仇怨的終局、都必須套入你死我活的公式裡？
然而你的溫情與慈悲，最終都不過成了利用的藉口…既然如此──

『皇甫笑禪與患劍刀瘟，只有一方能生存在世上…！』

風聲嗚咽的竹林，彷彿是他的悲鳴，飄盪著絲絲蕭瑟之意………

這是笑意泯滅的開始。

（終）

==後話==

這篇《殘》，其實是當初剛看到這段劇情時就已寫下了的，只是沒有完成。
後來一拖就拖到笑禪離開…那時曾經非常鬱悶，也實在沒有心思去寫東西。
坦白講，這篇與其說是文，其實更像劇情描述（汗）

現在想到笑禪，還是忍不住心痛。
笑禪…他是那麼一個良善寬和之人，卻終究落到了這樣一個下場。
當我聽著笑禪描述著昔年母親之死的過程，心痛的彷彿整個糾了起來…
最後終於還是寫不下去。

越是想要描述笑禪心中掙扎，寫的也就越痛苦。
後來乾脆不再想那麼多，照自己的意思完成。
希望不會太離譜就好…（倒）

2006.8.18 修畢

獨立三邊靜，輕生一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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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容

~知足者常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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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85)

1樓發表於: 2006-08-20 09:3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到標題「殘」就直接想到殘林之主，於是點進來了~

好感動。

以旁觀者的觀點寫下笑禪的矛盾與糾葛情結，一直以來，正是太過善良的個性，導致了笑禪的痛苦與結局。

當時的我聽到笑禪一言一句描述當時的滅門慘案時，我的心也跟著很痛，尤其是當他徘徊在殺與不殺的抉擇中時，為他感到不忍。

或許不知悔改的刀瘟正可以理平他的掙扎，只是報了仇的他，依究孤獨，只因親人的不肯相認，報了仇的濃濃失落與孤單，等待已久的仇恨，一夕之間，在他的心裡，也難以說得上是好是壞。

只是如此善良的笑禪，終歸被無情的陰謀家陷害，而友情，卻薄弱的像張紙，為何總是他對別人寬容，為何總是他去體諒他人，但別人甚至連朋友卻不肯相信他、不夠了解他........

報了仇的疲憊，與被人誤會的無奈........即使是人生態度如此積極的他，還是以一句「我累了」結束他的一生。

---此人因萬古長空死在手滑之劍暴走中---
...http://www.facebook.com/36rain...

believe

【瀟瀟、半花容】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
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殘林之主 - 皇甫笑禪】
掌飄、魂銷，說不盡的家仇新恨...
這雙手，只染仇人鮮血。
一個人要退到哪裡，才不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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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蓮

生命中最重要的抉擇,永遠最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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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0)

2樓發表於: 2006-08-21 01: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就像是在回億當初的劇情
跟著作者的文章情節又在腦中重演了一次當初的畫面
笑禪是個令人心痛.心碎至極的角色

他是最有資格憤怒,報仇的一個人
目睹自己家門被滅,以及雙親死在眼前
小小心靈怎堪承受
背負著血海深仇,又為了完成摯友的刀戟堪魔任務
笑禪所背負的,已經是不足以用〝沉重〞兩個字來形容了!

笑禪的善良,讓他無法下手報仇
卻因為這樣成了陰謀者利用的籌碼
他的寬恕與善良導致了悲慘的結局

該說笑禪傻嗎?
也許吧,那就是笑禪的心阿!

笑禪一直總是壓抑著自己
什麼事情都要自己扛
這樣的壓抑令人不忍心
就連死的時候,他都是孤獨的!
真得不捨他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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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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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3樓發表於: 2006-08-21 04:3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笑禪的死, 讓人痛撤心肺......

一個善良寬大的人到頭來卻死在他一向信任的人的手中,
要說是鬼粱太狠毒還是編劇太殘酷?

殘林之主的下場比起那恨不逢的言行舉止,
更讓我痛恨編劇的變態跟冷血,
真的是太殘忍了.......

我喜歡這個角色,
笑禪身有殘疾卻不自卑自艾,
還悲憫其他身有殘疾的人而創立了殘林,

這樣好的人卻被奸人陷害到怎麼死的都不自知,
實在是死得太讓人痛心疾首了.....

再一次讓我關閉光碟不想繼續往看下續劇情,
(第一次是海殤君破格之後聽說他會死便不忍再看下去)

想到還是難過,
這樣一個好人,
真的很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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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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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

4樓發表於: 2006-08-30 23: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首先，抱歉這麼晚才回覆各位（鞠躬）

TO 芳容

寫這篇文時，我曾一遍又一遍地重看這段劇情。
如果說剛開始對笑禪有普通以上的好感是在他為藥師落下那一滴淚時，那麼這段無疑就是更加增進我對這個角色的心服。

還記得有一幕，笑禪在申屠東流墓前自語：這就是報仇的感覺嗎？
也許就是因為明白，一味的執著復仇並不能讓人得到什麼，笑禪才能這樣釋然地面對仇恨，並選擇寬恕。即使當他自己面臨了同樣的抉擇，也從未把寬恕的念頭拋卻。

以前曾想過要把笑禪的一生紀錄下來，以寫成文章的方式。但，後來始終還是放棄。

不為什麼，只因我若這樣做了，就必須無數次去看他是如何被朋友逼入絕路、是如何心碎地自問：為什麼連我的朋友都不相信我？……我實在是做不到啊。

曾不只一次地想過，若不是那樣的下場，我也許不會這麼執著地想要把他記在心底。
原是最應該得到幸福的人，卻終究落到了這樣的下場，無論如何都無法甘心…
因此想要為他做些什麼…哪怕只是一次次地回憶這個人。

TO joanne

坦白說重演當初的一切有點像是自虐（笑），每回憶一次就心痛一次…。
正因為笑禪自小經歷了足以令人崩潰的一切，日後卻還能豁達面對世事、甚至成立殘林、本著人溺己溺之心照顧其他同樣殘缺之人，才更是令人肅然起敬，由衷地欽服他的心胸。

但，卻也是這樣設身處地為人著想的溫柔良善，造成日後悲劇的結局……何等令人感嘆，這殘酷的命運竟降臨在這樣的人身上。

TO 小魔

說來奇怪，即使是給了笑禪這樣的結局，我也並不怨恨編劇。
讓幾乎所有人這樣地惋惜不捨，也實在應該為編劇鼓鼓掌了。

平心來講，笑禪的死可以說源於他本人的良善，我這麼說並非要貶損他，而是，這樣的結局，其實早就可以預料。
這殘酷的武林，容不得一名寬和良善之人。
眼見笑禪的終幕，我居然有了種放下了的感覺。如果注定他必須是這樣的離開，那麼，不如早早結束吧！我不願，再看他繼續折磨自己。

想起最最令我心碎的一幕，是笑禪精神錯亂殺了金包銀後，獨自一人在林間顛顛倒倒地行走，悲聲自問：為什麼連我的朋友都不相信我？
每每回憶起這一段，就覺得心痛到彷彿在滴血…

也好，他已遠離了這殺戮的江湖。也許在另一方的世界，笑禪能夠真正地笑對一切。

感謝各位的回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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