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1.15 【金書】鏽佛（1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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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蘭斯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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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3-01-15 0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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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5 【金書】鏽佛（1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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鏽佛

金鎏影殺死了紫荊衣，就那麼一刀過去，直直插在了紫荊衣心窩，然後那把刀又被紫荊衣拽了出來，瀟灑的那麼一甩，斷極懸橋就灰飛煙滅了。

金鎏影愣愣的，一瞬間他以為那化成點點金星最後連渣都不剩的是紫荊衣的屍體。

他低頭，又看著地上的紫荊衣，看了又看，好像第一天見到這個人。

這的確是紫荊衣的屍體，紫荊衣也並未灰飛煙滅，他的死亡與任何人一樣，沒什麼不同，倒在地上，停止呼吸，就再也無聲無息了。

不過片刻，金鎏影又回過神來，先是從地上提起了自己的那把雲龍斬，跟隨他不知道多少年的一把刀，上面沾著血，從認識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身上流出來，金鎏影低頭，一點點，拭淨那上頭的血漬。

他擦得那樣仔細，又緩慢，以至於等在旁邊的問天敵都不耐煩了，低沉的聲音是掩蓋不住的嘲諷：“擦完了嗎？仔細點擦，莫急，我在這等著。”

金鎏影沒搭理他，也可能壓根就沒聽到他在說什麼，他低頭還是仔仔細細擦著那把刀，好像擦著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

問天敵靠在樹上，撇撇嘴，覺得挺沒意思的，人都死了，這麼假惺惺的給誰看啊。

當然他沒說出來，這種話你知我知就行了，說出來顯得太沒格調了。

問天敵靠在樹上，打了個哈欠，看著遙遠的天邊，那已經開始泛白。

金鎏影擦了好一會，問天敵也搞不清楚有什麼值得擦那麼久的，想諷刺兩句，想到現在是剛成功把他們分裂，應該鞏固戰果，於是他就閉嘴了。

然後他又不耐煩的想乾脆直接走人，就只能在心底又重複了一遍：現在是剛成功把他們分裂，應該鞏固戰果。

終於昭穆尊抬起頭，看了看泛白的天邊，這才收起了雲龍斬，俯身把地上那具屍體給抱了起來，然後才對問天敵說：“走吧。”

問天敵翻了個白眼，走了兩步，才想起來這畫面不太對勁，就對著前面的人冷冷道：“你抱著這麼個東西去哪？帶回去繼續觀賞不成？”

金鎏影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說：“找個地方先給葬了。”

平平淡淡的一眼，跟平時沒半分不同，帶著狡猾、陰狠、道貌岸然的無恥、無窮無盡的欲望，如果一定要總結一下，那就是兩個字——蔫壞。

是的，問天敵真心覺得，金鎏影這人蔫壞蔫壞的，壞透了。

問天敵動了動嘴，最後還是沒說什麼，要打擊金鎏影他有一肚子的話，尤其是這個人剛虛偽無恥的殺了他最好的好友。

但問天敵什麼都說不出，金鎏影那眼神，他看著發怵。

好像人傷心的時候，總是要落點雨，才能把心底流不盡的傷心給哭出來。

天上飄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是深秋的時節，路旁盡是枯枝腐葉，問天敵跟在金鎏影的身邊，一同走了許久。

這一路他陪他解決了紫荊衣的屍體，然後一步一步，足踏金黃的落葉，伴隨著沙沙的聲響，便漫無目的的前行著。

在寂寥的秋季，即便是落葉被踏碎的聲響，也能些許緩解天地的空曠，問天敵走著走著，突然便有那麼點不忍心，這片片落葉，看著金燦燦的，踏碎了，便再沒了。

然後他抬起頭，看著金鎏影那個金燦燦的背影，以前總是金鎏影跟著他，陪他合謀壞事，又聽了他的話殺了紫荊衣。

殺了紫荊衣，問天敵想，他還是有些不忍心的，那樣的不忍心，恍如一腳踏碎落葉時心中的悵然，無論如何，終是一條性命，卻是以那樣慘烈的方式，不能再絕望的方式來結束，誰又能忍心呢？

他看著金鎏影的背影，隱藏在朦朦雨霧，金色的身影染著灰，好像生了鏽的銅佛，怎麼擦都擦不亮的金佛身。

會不會也跟腳下的黃葉一般，一腳踩下去，就再沒了？

這條路被水氣一遮，便看不到盡頭，問天敵停了步，不過眨眼的時間，心底卻突然湧起一股恐懼，好像下個眨眼的瞬息，金鎏影就會在他的面前消失。

金鎏影，金鎏影殺死紫荊衣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會不忍嗎？會悵然若失嗎？還是與這背影一般怎麼擦都擦不亮？

他會害怕紫荊衣的消失嗎？

但問天敵此刻，卻是確確實實的感到心中突地一跳，唯恐眼前的人就這麼消失了。

他想，不能就這麼讓他消失，當然不能。

不然假扮了問天敵這麼久，演了這麼多戲，又是圖個什麼呢？

金鎏影回頭看向他，說話聲聽在問天敵耳中，飄忽的仿佛這一天的陰雨：“怎麼了？”

問天敵突地有些氣餒，他想，挑撥離間讓金鎏影殺了紫荊衣，不一直都是計畫中的事嗎？怎的現在又想這些有的沒的？

金鎏影站在他一步的距離，那般飄飄忽忽的，另他心中沒來由生起一陣煩躁，便晃晃頭，走到金鎏影身邊，低聲道：“沒什麼，我只是在想，這雨來的是時候，倒能做你的傷心淚。”

金鎏影看了他一眼，看著身旁的一顆榕樹，說：“人都已經殺了，你還有什麼不稱心的？”

他語聲平緩，在這滴滴落雨中，聽著好似帶了絲寵溺的味道，輕聲問著，你還有什麼不稱心的？

問天敵踩了一腳的落葉，想來想去，他還有什麼不稱心的？所以，這深秋的林間小路，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為何這雨透心涼，卻澆不熄滿心的燥亂？

但這就是讓人不稱心。

金鎏影歎了口氣，倒是一貫忍讓慣了的人，這一番也一如往日的沉默，只拉了問天敵的手，冰涼涼的附了上去，好脾氣的低聲道：“走吧，與我走一趟長生殿。”

長生殿，長生殿是個好地方，慢舞凝絲竹，高處入青雲，只作九重闕，奈何萬千行。

那是個好地方，金鎏影喜歡去，問天敵更喜歡去，休問緣由，也說不清楚是誰的提議，總之今日想來倒的確好，去便去，這一步踏過去，七月七日時，人長生，鬼長眠。

七七四十九，四十九天之後，問天敵想，紫荊衣的黃金鎖骨菩薩，該渡到哪一重歡喜天？

轉念一想，他卻忍不住在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這兩個人都是從了老君一脈，能渡去哪一重天？倒是地獄有九九八十一層，菩薩道了聲是，天尊行了句妙。

金鎏影喝口酒，長生殿昏暗的燭光照出他金燦燦的身影，褪去了那漫天雨霧的灰暗，金的更金。

長生殿授討論著什麼，問天敵並未怎麼聽，總歸有金鎏影幫他聽，他拒絕了他人遞來的酒杯，然後看向金鎏影，燭光照著他的面容，金光璀璨。

金鎏影看他，驀地一笑，這是一個從來不會笑的人，問天敵好歹還會冷笑，但金鎏影什麼笑都不會，他總是微皺著眉，一臉認真的模樣，在不合時宜時，這認真便顯得有些可笑。

但他現在卻笑了，想是許久未笑，笑得有點僵硬，他伸手蓋在問天敵手上，神情帶了絲局促，目光倒是一片認真，滿載著昔日的貪婪與算計，隱藏在曠日持久的隱忍中，不知哪天便一朝爆發。

一朝爆發倒好，紫荊衣落了個乾淨俐落，問天敵想，這人的指尖是冰涼涼的，心也冰涼涼的，一朝要是爆發了，就連人也冰涼涼了。

金鎏影說：“好友，你可還有何不稱心的？”

“沒有什麼不稱心的，”問天敵搖頭，說，“你我霸業將成，還有何不稱心？”

不稱心，當然不稱心，不稱心的是，有今日，卻不知明朝，誰也看不清誰的稱心。

他夢中見王舍城，在鷲峰山，天懸淚陽，地掛血月，耳聞梵音嫋嫋，俱是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有長生殿，聽不清誰私語，金鎏影附在他手背上的手，冰涼涼的。

見到蒼時，天上還是一片末日景象，蒼虛提著白虹，劍上還滴著血，卻反問他：“你與這叛徒相處時日，覺得他是怎樣一個人？”

一頁書一愣，下意識的想回一句“蔫壞蔫壞的”，又覺得這種話實在是不便出口，便只是說了一些什麼個性沉穩，行事規矩，謀定而後動，是極為心機城府之人……

他看著地上金鎏影的屍體，紫荊衣死的那日，他也是這般看著紫荊衣的屍體，然後在心底想著，金鎏影這個人，蔫壞蔫壞的，壞透了。

現在事情了結，倒是感到一陣空曠，好似踏碎了滿地枯葉，在金黃的深秋，陰雨纏綿。

地上沒有枯葉，只有金鎏影，躺在大片鮮血中，金燦燦的衣服好像在長生殿中被燭光照亮。

長生殿，有七月七日時，渡爾一程歡喜天，不見黃金屍骨，不見鏽銅佛身。

九重城闕，萬千難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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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5 【金書】鏽佛（1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