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08【魔息珥图中心】转轮之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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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nama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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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61)

樓主發表於: 2016-05-08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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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8【魔息珥图中心】转轮之规（一）

魔息退场了，把之前打算写的文重新修改了一遍设定和文字，重发。以此纪念他无奈的一生。

第二十二代衍息大帝衍息玙商身着简单的粗麻布衣，散发赤脚，跪坐在大殿中央高台的下首，聆听祈天宫祭司们的教诲。同样身着布衣的魔息帝国十五大家族族长跪在他的身后。他们从破晓时分跪到现在，已维持这样的仪态近乎大半日，几乎不进饮食。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实在坚持不住时，可以在坚硬寒冷的石砌地面趴伏一阵子。这套仪式规范被严格执行了上千年：每十年举办一次，大帝与贵族需沐浴斋戒，远离世俗的物欲，在祈天宫大祭司的主持下，进行为期五天的祷告和忏悔。

高台正中，一对作为祭品的处男处女面朝下悬挂着，他们的双臂平展固定在两端，后背开了一个血洞：两侧皮肤被剥开固定，肋骨从脊椎根部锯断取出，肺部被扯出摊平，暴露在祭台的空气之中，如同后背生出了一对翅膀。没有人关心祭品到底在什么时候彻底断了气息，如今血腥味混杂着腐败的恶臭从大殿中心的祭坛中散发出来，又与动物油脂、烟气、香料一起混合成了奇妙的味道。

“当——”太阳完全落下，大祭司哲塔吉挥动腿骨法器敲响了面前的铜钟；侍从们悄无声息地进入大殿扶起贵族们，打开的门窗带入一丝冰凉的寒气，吹散了盘桓于大殿中的味道。

身着华贵礼服的大祭司率先向祈天宫深处走去，衍息玙商与族长们赤脚着布衣跟随。缺乏锻炼的贵族们攀爬了似乎连绵几个世纪的石阶方才进入一处半倚靠山顶天然山洞而建的华美宫门。同朴实而陡峭的山壁极不相称，宫门后的隧道铺满了鲜艳欲滴的壁画，珊瑚、青金、珍珠、金箔等材料绘制而成的天宫诸神及魔息先烈们在烛火照明下闪闪发光，禁食了整整一天的贵族们被这光辉晃得头晕目眩。

众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最后的艰难旅程，来到一处天然洞府。洞府高不可测，最顶端裂开了一道缺口，圆满的冬月恰好位于缺口的正中央，她清冷幽暗的银光撒在洞窟尽头的巨大木龛上。

哲塔吉大祭司一挥手里的骨质法器，洞窟深处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无数人低声吟唱祈祷文的歌声，衍息玙商和十五名贵族在奇异的声调中匍匐在地。大祭司又挥了一下法器，训练有素的神职人员分两列从左从右拉开了木龛两侧雕花嵌宝的封门，一具常人两倍高的骨架在月光照耀下渐渐露出了真容。衍息玙商为首的帝国权贵们抬起头来，一时间心中充满了激动、崇敬和喜悦。

洞穴正中的木棺内赫然是一具常人两倍高的骨架——这就是魔息国度的祖先——神女啊！她通体乌黑，头戴繁琐的黄金冠，两个眼窝分别镶嵌了硕大的红蓝宝石，牙齿也被纯金填补；她背部延展出庞大的双翼，几乎覆盖整个天空，下半身没有人类的双腿，而是蛇一样盘亘着；她的身躯被黄金铠甲包裹，并饰以丝绸，双手虽然只余骨骼，却在胸前结成法印，好像仍然在祝福她最亲近而高贵的子孙后代。

助祭在洞穴四角燃上了旧梦烟，有祭司手捧白玉雕刻的精美托盘上前，盘内放置着十六颗珍贵的幻日丹；此丹配方仅为历代大祭司所知，可以帮助平庸的俗人和神灵对话。衍息玙商首先上前领取了丹药，他身后贵族们依照顺序排队。等他们在指定的位置一一坐定，祭司们环绕中央蛇骨布置了法阵，丝竹之声幽幽响起，最后的庆典终于开始了！

清冷月华伴随着摇曳烛光，在这奇妙的光影下，数名身穿薄纱的女子如精灵般划过黑暗，出现在蛇骨周围。她们四散开来，中间跪坐着一名蒙着面纱、戴着翅膀的女子，她就是扮演神女的舞者。这些舞女体态丰盈、舞姿曼妙，是祈天宫精心调教的极品。

美景当前，衍息玙商却懒得看上一眼；他正聚精会神，试图和神女建立沟通。也许是片刻后，也许是很久后，他感受到一股热气随经脉流转。我这是在做什么呢？衍息玙商不再顾忌仪态，半躺在座位之上。他只觉无比的幸福安详，却记不得自己身处何方，为何如此。想要抬手遮一遮耀眼的光明，却也不记得手在哪里了。有一束光亮指引着他，定睛看去，原来是神女的金冠。对了……神女，衍息玙商隐隐记得这是最重要的存在，世界唯一的意义。他深情而虔诚地仰望神女，神女也转动她异色的双眸，看向了衍息玙商，随后咧开金牙，微微一笑，仿佛慈母对待调皮的幼儿。母亲的温暖对于衍息大帝来说是十分遥不可及的梦想，此时神女展颜，衍息玙商也孩子似得笑了。

与衍息大帝的虔诚有所不同，贵族们的反应更加热烈而世俗。大祭司哲塔吉站在黑暗的边缘，眼含慈悲地旁观着帝国顶端的族长们纵声谈笑，或者随着配乐扭动肢体，跳着笨拙的舞蹈。汗水以及燥热让他们纷纷扯下粗布衣衫，弃掷一旁，平时隐藏在绫罗绸缎之下的丑陋赘肉在月光和火光下如水波般抖动，泛出油腻的光泽。渐渐的，凌乱的舞步被另一种恒古未变的行为替代：有人近就抓住舞女，就地扑倒驰骋起来，其他人则七歪八斜地围拢上去。直到最后，大殿中依然翩翩起舞的，只剩下扮演神女的主舞，她神情哀切，在神女骸骨的尾间旋转、跳跃，继续着古老的舞步。

不知过了多久，革日穹扎喘着粗气起身，突然一头栽倒在地，口吐白沫抽搐了起来。然而服用了幻日丹的其他贵族并不惊慌，只是围着他哈哈大笑。冷眼旁观的哲塔吉见事有不对，手下助祭默默上前查探了一下革日穹扎，随后对哲塔吉微微摇了摇头。

哲塔吉做了一个手势，祭司们边默默将革日穹扎碍事的尸体拖拽到洞府角落，以便仪式继续进行。

群魔乱舞的庆典又延续了数个小时方才停止。哲塔吉又引领众人下山，承蒙神女召唤的贵族们不得不靠数人搀扶，而革日穹扎的尸体则在队列最末，由四个助祭搬运。贵族们尚在体味幻日丹的余韵，眼见革日穹扎竖着上去横着下来，只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

相比之下，早早恭迎在山脚的革日家子孙们头脑清醒多了。。革日穹扎的弟弟，在场最年长的革日族人悲切地质问：“兄长一贯身体健朗，对神女也十分虔诚，怎么参加了祈天宫的仪式，竟然就此辞世？”

哲塔吉微抬眼皮，悲悯地捻了一个法印，二祭司上前一步开口：“神女在上！革日穹扎接受神女的召唤，已经前往了神国。此乃无上恩德，汝等应为革日族长的往生感到欣喜。”

“欣喜？兄长就这样去了，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革日家失去了兄长，犹如房屋的主梁折断……”眼看革日家族群情激奋，哲塔吉正要开口，衍息玙商先一步上前，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革日家虽然激动，到底是停下了质问，纷纷欠身行礼。衍息大帝指了指革日穹扎的长子革日敬：“你父亲受神女召唤而去，你作为长子，理应继承你父之地位。望你不坠革日穹扎的威名，侍奉神女、效忠于朕。”

革日敬愣神了一瞬，高呼着对衍息大帝的衷心，拜倒在地，表示必将“感谢神女与大帝的恩德，弘扬神女的慈悲”。

事情就此解决，衍息玙商偏头望向了哲塔吉：“革日穹扎一事让朕深感人生苦短、世事无常。为保神女意志延续，我希望即刻开始寻找下一任魔息大帝。“

这并不合规矩。数千年来，帝国十五大家族各自依附衍息或魔息大帝，渐成衍息与魔息两党。两派从数千年的斗争中达成了默契，过早地寻找下一位大帝转世，则会打破这种平衡，在两党间制造摩擦与尴尬。

然而哲塔吉毕竟是睿智的大祭司，立刻认识到这个要求其实并不出格，魔息和衍息两派的斗争，其实与祈天宫无涉；再者衍息玙商方才平息革日家族不满，也算对祈天宫释放了善意，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种微小的事情上与之针锋相对。于是常沐浴于神女智慧和胸怀中的大祭司悲天悯人地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大帝说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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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魔息帝国北疆，白水岭。

此处接壤极北寒地，常年为冰雪覆盖，在此生活的人都知道在户外出汗是极为严重乃至致命的事，被当地人称为“巴依老爷”的乡长体胖易汗，更是深谙此道，每到冬季出门必备马车轿子；此刻他却摆不出“老爷”架子，连额头不断冒出的细汗也顾不得擦，驱动肥硕的身躯一路小跑跟随在侍卫长桑波华身后：“大人，实在是……大雪把路都堵上了……是的，是的，已经安排全村的人去伐木清山了，您看您看！”他眯着眼发现了什么，邀功地指向森林边艰难作业的妇孺，中间有满头银发的老妪，也有大腹便便的孕妇 ——至于谁家的蠢货会让自己在寒冬大腹便便，这也不是巴依要关心的事：“女人们也在干活，实在是一个都没留啊。”

桑波华的目光扫都没有扫过乡长巴依所指的角落，反而望向了幽深黑暗的密林深处、雪山脚下：“这种天气里，他在野外没事吗？”

“这个……”巴依反应过来，桑波华说的正是村上那名孤儿，不知怎地成为了这群来自首都的军队口中顶顶尊贵的人物，大费周章地前来迎接。那小崽子 ——不阁下——野惯了，自从父母兄姐死绝，三年以来都住在林间与野兽为伴，这不又窜入了山林，倒让他们好是一番辛苦。巴依讨好地安抚道：“没问题，这位大人多少年都是这样过的，兴致到了就来村里取一些食物，平时就与林间的野兽们为伴，我们也不知道一个小孩怎么就能和凶恶的兽混在一起，劝过几次了……”

桑波华的目光终于回到巴依脸上，锐利得如有一把真实的利剑，让乡长寒毛倒竖、腿脚发软。但等巴依眨着浑浊的眼睛再次看去，只能看到桑波华继续眺望远方的侧脸，仿佛刚才的杀气都是自己的想象。桑波华看着黑暗压顶的天空，下了结论：“明天中午前，道路一定要扫清。收集所有的猎狗和马匹，我们下午出发入山。”

“这……这实在……”巴依喏喏地想解释，桑波华却已经大步远去。巴依只能骂骂咧咧地喘着粗气，来到劳作的人群旁，一脚踹翻了一个在路边休息的懒汉：“都给我收紧骨头，谁也别想偷懒！明天上午一定要把道路给清扫出来！”

第二天下午，道路到底是被勉强被清理完毕。有几个女人在路边哭泣，又被很快地拖开：昨天晚上出现了一次小塌方，砸死了五个男人。

乡长巴依牵着自己饲养多年的苍猊犬“大黑熊”，恭敬地等在路旁。他本不舍得献出自己的爱犬，毕竟在这贫瘠的边疆小镇上饲养出一头毛发油亮、训练有素的纯种苍猊犬并不容易，哪怕贵为乡长也是如此。他为了保证大黑熊的凶性，不但时常派下属进山狩猎，在没有猎物的时候甚至以乡民为猎物（自然用的都是些死囚和该死之人）。但乡长巴依的婆娘，这白水岭八个山头里唯一比他还壮硕宽阔的人，昨晚偷偷告诉他，自己的祖母来自州里，曾略略讲述过大贵族的一些事迹，而这几个侍卫服饰和武器上的族徽应当属于十五大家族前列的淡风家族。淡风家族呵！这可是帝国顶峰，普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存在！夫妻俩心醉神迷得一夜未眠，满脑子升官发财的想象，一早巴依就带上了自己所有的猎犬、最好的马匹前去督工，势必要漂亮地完成大人们的任务。

桑波华不悦地打量着自己眼前混乱的队伍，不得不承认这已是目前他所能组织的最强力量。通知更高层的长官是应尽的义务，却得巧妙拿捏时间，否则滔天的功绩也与自己无关。他确实是前十五大家族淡风家极偏远的旁支子弟，尽管其血脉已稀薄得甚至无法让他拥有荣耀的“淡风”姓氏，这依然是他人生最珍惜的存在。五年前淡风主家向各地分派机密任务，桑波华很是费了些手段，又用尽了母亲的嫁妆，这才谋得一职。当然，来自偏支的他很快被安排了北疆这片荒芜艰苦的区域。虽然五年来他兢兢业业、不曾有片刻松懈，却连本人也不敢奢望能够真正完成任务，寻得贵人；他仅只是想借此机会求得一两个长官的赏识，培养一些情谊罢了。因此当帝魂铃越指越北，桑波华平静外表下沸腾的是这些边疆土包子们绝对无法理解的激动与惶恐。桑波华最终将勉强凑齐的两百多人分为二十来个小队，分别从不同方向入山，每队配有至少两个侍卫，彼此间以号角为讯。

可能是四五个小时、也可能是七八个小时后，从昏暗云层中透过的微薄日光早就全部消逝；密林越来越张牙舞爪，马早就无法骑了。乡长巴依一脚深一脚浅地前行，觉得胸口仿佛是个即将爆炸的风箱，而反之脚踝以下则全无知觉，让他怀疑是不是其实早就将双脚冻在了雪地之中。渐渐地，耳边风雪的哭号隐去，脚步折断枯枝的声音仿佛也被幽深密林吞噬，小队沉默地前行，如果不是领队时不时以号角同其他小队联络，竟有一种天地间唯有他们一队八人二马一犬的错觉。

突然，领队抬手示意大家停下脚步，乡长巴依克制住摊在地上的冲动，双手撑膝，大口大口地喘气。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他擦去眼前的汗水，这才发现领队蹲伏在一处，正仔细观察着地面的痕迹：“……断口很新，还在渗汁水，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巴依同双脚一样麻木的大脑一时还未能处理理解这一信息，就看到领队不悦的目光扫了过来：“嘘——噤声！”

巴依迟缓地理解到，对方是指自己的喘气，只能勉强捂嘴压抑着呼吸；脚边的大黑熊却在此时发出富有威胁性的咕噜声。然而不等领队再次开口呵斥，大黑熊突然如脱缰野马一般飞窜出去，扑向了灌木中的一个角落。

“大黑回来！”

“大帝！”

“啊——”

巴依的呵斥、侍卫的惊呼，猎物的惨叫以及苍猊犬凶性的狂吠交杂在一起。巴依眼睁睁地看着大黑熊扑倒了角落的黑影，旋即银光闪过，犬和人都一下没了声息。

男孩尖叫着被苍猊犬巨大的身躯重重地压倒在地，鼻尖还是对方尖牙中腐朽肉类的气息，犬的口水合着血水一起滴落他脸上。挣扎间，有一双有力的手推开了他身上猎犬的尸体。领队在千钧一发之际射杀了苍猊犬，一脚将那孽畜的尸体踢开，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地上的男孩。

“熊崽子，不听话的畜生……哎哟，哎哟…”乡长巴依又是后怕又是心疼地搓着手绕着爱犬的尸体打转。

“大帝受惊了。”领队未看乡长及恶犬一眼，慌忙对男孩行了一礼，确认无大碍后，召唤队员们用皮毛将男孩擦拭，又用换上新的将其包裹，而后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

山脚下，桑波华焦急地来回踱步，见到男孩一行，不等他们近前，就抬起手中诡异的镶宝银铃。在呼啸的狂风中，所有人都听到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竹轿上的男孩如遭雷击，捂着胸口发出痛苦的呻吟。桑波华赶紧收起了银铃，几步上前扑倒在男孩脚下，亲吻披风的边缘：“魔息大帝，咱们终于找到您了！”

桑波华欣慰地望向男孩，脸色突然为之一变，伸手抚向男孩脸颊上的一道浅浅的血痕：“这是怎么回事？是谁胆敢伤害大帝？”

领队急忙上前耳语解释了一番，又下跪请罪。

桑波华返身走向还在平复呼吸的乡长巴依，一刀斩下了对方头颅。血水脂肪流了满地，这张平时跋扈狰狞的脸此刻变得惨白而宁静，滚落男孩脚边。男孩还来不及升起任何情绪，就见桑波华刀未回鞘，又走向了从恶犬口中救下自己的领队，而那个高大的男人，此时如同做错事的孩童一般匍匐在地，继而也被一刀斩为了两半。如此七刀过后，小队全体成员都已伏诛。桑波华踢开巴依的头颅，一边擦拭刀上血迹，一边吩咐：“此人亲属，男人一律就地格杀，女人全部打入奴籍。”

确认自己身上不曾沾染血迹后，桑波华这才再次走向男孩，单膝下跪。其余侍卫及在场百姓一同跪倒：“恭请大帝回宫。”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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