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03 【ALL素】三百万光年第一部第六章，6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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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容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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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0-01-27 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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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3 【ALL素】三百万光年第一部第六章，6L

楔子

滴——滴——滴——

急促的铃声汇成一线，单调地回荡在病房。医生和护士从病床前退开，让出位置，千玉屑走过去，看清了那个男人最后的面容。

“国相……”

医生的声音颤抖，几乎湮没在仪表的警铃中。

“你们尽力了。”

没有理会医护人员们骤然放松的呼吸，千玉屑转身走向门口，打开门，穿过安全通道，走进暖厅。

来回踱步的人停止脚步，坐在椅子上的人弹了起来。千玉屑环视着这间小小的暖厅，还有仿佛绷紧了弦的人们，他站直了身体，张开口：

“帝国历1731年，黑海森狱第二十八代阎王，薨。”

第一章

第一个到达的是金瓯无缺。

亨王金瓯无缺是阎王几十年的老友，或者说，黑海森狱几十年的盟友。金瓯无缺倚靠独有矿脉琉金，打造了他的商业帝国，他的黄金太艎是最安全的商船，哪怕是星际海盗都很难从外部将商船攻破。

接到讣告的同时，金瓯无缺立刻发表了悼词，在葬礼举行前三天就抵达了森狱，他穿梭于国相、诸位皇子和皇后之间，给他们带去沉痛的悼念和亲切的慰问。金瓯无缺站在最前排，这代表着一种信任和亲密关系。

站在金瓯无缺身边的是万易商堡的主人翠万一。同为举足轻重的商业大亨，比起合作伙伴，翠万一的立场更偏向于联盟，因为万易商堡所处的位置，也因为翠万一的宝贝女儿翠萝寒在联盟就职。

浮动山城也站在最前排，此次出席葬礼的是议长梦不觉。

浮动山城被称作音乐之都，艺术之都，星系中最著名的音乐家十位有七位出自浮动山城，另外两位曾在浮动山城写下他们的不朽作品，一位最大的心愿是访问浮动山城。这个国家的艺术气息是如此浓厚，以至于经常有人忘记，它同时也是少数敢于正面抗衡森狱的国家。

梦不觉别着一只紫水晶的蝴蝶领针，按照森狱的礼仪向死者献上一束鲜花，并问候他的眷属们。梦不觉今年刚刚连ren，在大选中获得了八成的选票。自从当上议长，梦不觉一反浮动山城过去的作风，大力拓展多边贸易和外交领域，从结果来看，不管是民意反馈还是实际成效，他都获得了丰收。

礼堂中有许多熟面孔，甚至九轮天也派出了他们的副总理苍羽凌霄。九轮天曾有一个富庶的家园，但是它在内战中损失了十分之七的人口，耗尽了资源，变成了一颗死星。新的领导天憶成立了九轮天临时政府，她带领九轮天剩余的子民登上移动要塞，开始寻找新家的旅程。九轮天近来和联盟不少成员接触过，现在看来，他们也没有放弃与森狱洽谈的机会。

各国首脑和特使依次上前，与熟悉或从未谋面的黑海森狱第二十八代阎王告别，阎王躺在奢华的棺材里，棺盖上面是黑色绣金的旗帜，他生前不曾有如此多的外国代表同时到访，死后却像与他们达成了和解。

最后一个走进大厅的代表来自联盟，首席执政官素还真。

当素还真步入会场，所有人都停下了低声交谈，把目光转向他。在场代表中比梦不觉年轻的不多，或许只有素还真一人。巧合的是，素还真在校期间曾到浮动山城做过一年的交换生，也就是说，他与梦不觉是同学。作为一名政治人物，最重要的一课包括如何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但是素还真似乎天生就是众人的焦点，哪怕在场有千百人，他也如同一块磁石，反而是其他人争相试图赢得他的顾盼。

在从大门到礼堂中央的距离里，素还真的视线划过了所有人，迅速却无漫不经心之感，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素还真把随行书记官柳峰翠和武官山龙隐秀远远留在身后，大步走向千玉屑。而这位国相早就迎了上来，伸出双手，表达黑海森狱对联盟首席执政官亲自前来吊唁的感谢之情。

彼时素还真刚刚结束对中阴界的访问，在九霄号上接到了讣告，他中断了回程，让九霄号转向，直接开往森狱。尽管如此，素还真也没能赶上前一晚珈罗殿的筵席，但总算在葬礼开始之前到达会场。

黑后逸冬青走了上来，她没有佩戴珠宝，丝绸礼服的颜色仿佛墨染，黑后把黑色礼帽的面纱掀上去，露出带着淡淡泪痕的脸。

整整一个上午，逸冬青踩着二十厘米的高跟鞋，接受了几十次慰问。逸冬青出生于一颗小行星，在官方履历上，她是一位公主，但那个部族早已消失在战乱之中，谁也不知道这份履历经过多大程度的润色。就像那些儿童睡前故事一样，一次微服中，阎王与逸冬青相遇，坠入爱河，在某些刊物上，有着更详细和独特的描写，以满足某些人的好奇心。不过阎王确实在千万人的注视下牵起逸冬青的手，使她成为黑海森狱的皇后。遗憾的是，逸冬青只生下过一个死胎，从此再无出，所幸阎王并没有失却对她的宠爱，还将年幼失恃的长子交给她抚养，聊作弥补。

在逸冬青身边的是森狱的大太子玄膑。阎王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当然，作为一位有三百六十亿臣民的君主，他有这样的权利。比方说，包括玄膑之内，阎王生前立了四名太子。

有人说，那是因为阎王不怎么满意他的嫡长子。玄膑天生腿部残疾，十岁之前都坐在轮椅上，在接受了几次手术之后，他终于能下地走路，但仍然不得不借助于拐杖。也许正因如此，他脸上总是暗布忧悒，在今天这个日子，他的忧悒扩大了。

玄膑低声感谢素还真的出席，几乎有些含糊不清，他拄着拐杖的身形看起来萧索不堪。逸冬青托起继子的手臂，给他以支撑的力量，对素还真重复了一遍感谢。

接下来是第二位也是最后一位太子——另外两名已经死于三年前的对外征伐，不知道有几个人惋惜，但为此欢呼的人很多。四太子玄同是名英俊的年轻人，他有一头火红的头发，但并不具备这种颜色象征的热情，他站在大厅里，与阎王其他的遗属相比，玄同显得格格不入，他凝视那口黑金棺材，旁人难以揣测他的沉默代表什么。

玄同简短地向素还真道谢，没有多说一句外交辞令，千玉屑立刻接上了四太子的话头，未留下一丝尴尬的空间。玄同注视着素还真，联盟首席执政官轻轻颔首，示意自己听到了千玉屑的介绍。

正午十二点，出殡的队伍终于走出了皇宫。军乐声中，长风吹起旗帜和落叶，森狱首都的夏天比其他地方结束得晚，但也到了结束的时候。黑色的队伍连绵街道，只有管乐响彻，在军队的护送下，在街道两旁沉默的目送中，向殊离山的皇家陵寝进发，在那里，阎王将和他的先祖一同沉眠。

葬礼上的主角是死者，可如果死者是国家元首，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提前一个星期，在各方敲定出席人员名单的时候，邀请方和与会方也同时准备了一张议题表，趁着难得的机会进行商谈。

素还真的时间很紧，因为他是最后一个到的，也就是说，其他客人已经先进行了一轮磋商，趁着这次葬礼。进入下榻的宾馆后，素还真接连进行了四个小时的接待。梦不觉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素还真的随行武官山龙隐秀送走时间城的使节。梦不觉止住了脚步，耐心等待那位使节走过拐角。

时间城与森狱关系并不融洽，他们在新闻媒体上互相指责，驱赶对方的外交官，阎王说时间城主傲慢，时间城主称阎王暴君。然而这次时间城虽然没有派人出席葬礼，却送来了奠仪，这令所有人大跌眼镜。当然，这位使者不会留下来参加晚宴，他在和联盟首席执政官道别之后，就将直奔星际港口。这一点也使人惊奇，不过考虑到时间城主与素还真的私交，或许也算不上意外。

梦不觉摸着下巴，在柳峰翠的引导下走进会客室。

在传统上，浮动山城与联盟的关系更亲密，毕竟联盟的立场更温和，实际上几乎所有势力的立场都比森狱温和，除了今天未到场的红冕。红冕擅长闪电战，最著名的行动包括闪袭平朔新月城和怪贩妖市，一夜之间，它们被连根拔起，成为星系中的一个历史名词。这个戾气更甚于森狱的国家在多年前失去了它的首脑，关闭了所有大使馆，停止了一切对外活动，大家只能靠猜测来揣度它的内部情况。

素还真对梦不觉的到来表示了嫌弃，在晚宴之前他与森狱国相还有一场会谈，距离现在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可他连一口茶都没能喝上。

“非原则性的问题你可以去找我们的外交部长四非凡人。”

梦不觉不置可否，不过他确实来早了一些，起码应该在素还真与千玉屑会谈之后。

毕竟现在谁也不确定，究竟哪一个才是黑海森狱未来的主人。

一名统治者通常会有以下两种烦恼：没有继承人，或者继承人太多。阎王属于后者，他不仅留下了两名太子，为数众多的成年皇子，还有一位正值盛年的遗孀。

所有人都在试探，都在观望，想从葬礼上看出端倪，谁在主导现在的森狱。

大太子玄膑得到的关注不多，森狱是个尚武的国家，先天不足已使玄膑在通往皇座的道路上落后一步，在许多人的眼中，玄膑一直生活在阎王与黑后的庇护之下，但不管怎么说，玄膑毕竟是阎王亲自册封的太子。

另一名人选，四太子玄同更有希望，他是公认的森狱第一机甲机师，深得军队爱戴，名声享誉宇宙，只是据说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在外游荡，似乎无心于皇位，但事实果真如他所表现出来的这样吗？

第三名人选便是黑后逸冬青。阎王在往世之前已经病重，他把自己关在珈罗宫的深处，沉重的大门隔断了一切猜疑和探询。庞大的国家机器如常运转，对森狱的普通民众来说，政令出自珈罗宫或者国相府并没有什么区别，另一些人则从连续的人事调动中嗅出了预兆。逸冬青是森狱的皇后，她的继子对她言听计从，她的手上有两份权力，在那一层薄薄的帷幕之后，她是现在森狱最尊贵的人。

而国相千玉屑态度暧昧。千玉屑出生于森狱的一个贵族之家，他的兄长按照惯例进入宫廷，成为阎王的众多近侍之一，这是一种荣耀，但算不上特别。这位兄长在一次刺客事件中殉职，阎王体恤他的家族，同时为了褒奖这个家族的忠心，令他的弟弟替补了他的位置。人们很快发现，千玉屑比兄长更聪明，也更会显示这份聪明。阎王赏识千玉屑，他把千玉屑提拔到私人秘书、财政大臣，最后是森狱国相。千玉屑授命于阎王，是阎王的代理，他摆出超然的姿态，和所有人保持距离，同时给他们以应有的尊敬。但如今，已到了千玉屑也不得不选择立场的时候，他的天平会倾向哪一方呢？

九霄号穿过大气层，脱离了地心引力，远离森狱主星这颗深蓝色的星球。由于气候原因，森狱主星大部分地区常年被冰雪所覆盖，在大型行星中，它的人口算不上众多，但它人民彪悍的性情却名声在外。森狱并不是一个好邻居，数百年来，它不断蚕食周边，成为星系中的庞然大物。最近几十年，森狱的脚步放慢，但阎王最小的一个太子玄嚣，在生前将森狱的版图扩大了十分之一。玄嚣因征伐闻名，也陨落于征伐，而在公开的秘密中，玄嚣的死与森狱皇室内部倾轧脱不开干系。

但这样远远看去，森狱主星只是一颗深沉静谧的行星，缓缓自转。

“它多么美丽啊。”

山龙隐秀喃喃低语。同赏此景，柳峰翠不禁随声附和。

素还真交叠双手，默默无语。

[ 此帖被玉容秋在2020-02-03 22:5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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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0-01-28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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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九霄号只在森狱星港短暂地停留了二十个小时，而后就将航线重新导回了正途。那位霸主活着的时候或许还能让素还真多停留一会儿，但埋葬在泥土之下的他已经失去了这份价值。随着素还真的离去，前来吊唁的各方势力似乎都接收到了某种讯号，纷纷礼貌而庄重地向森狱国相辞别。他们中有些人的确格外关心森狱的权力交替，另外一些倒是更喜欢远远地作壁上观，以免被卷入这潭泥淖之中。

直到一无所获的九轮天使者离开，森狱的皇位依然悬而未决。但这并未影响到这个庞大帝国的运转，不良于行的大太子在深宫之中备受丧父之痛的煎熬，他年富力强的继母则坚强地履行着帝国女主人的义务，将一应事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同于虚弱憔悴的继子，操持了整个葬礼的黑后始终神采奕奕。她薄施粉黛的面容有着别样的风姿，精心勾画的唇角透出了几分满足。从披上嫁衣的那一天起，她就梦想着成为这个帝国真正的女主人。二十多年的忍辱负重，将整个青春都献祭给无尽的黑暗，她终于如愿以偿。无论过去有多少爱恨，这一刻，她由衷地感谢她的丈夫，感谢他给予的身份，感谢他的死亡。他亲自册封的两位太子，还有精心教养的皇子，都将成为她脚下的骸骨，为她的霸业拱筑高台。

“你把我囚禁在这里，整整二十年。可是，最终仍是我赢了。”长长的丹蔻在巨大的画像上划过，抵在男人的咽喉处，仿佛一柄利刃，“现在，你还能做什么呢？”

逸冬青踌躇满志，怀着胜利者的姿态俯瞰王座之下。可是，她很快就会发现，那个男人始终扼着她的咽喉，从未放开。

王座上的影像渐渐消散，绣着金线的黑色卷轴悬于高空，森狱满朝重臣垂手躬身，心思百转。

“国相！”死一般的寂静之中，蜕变黑后猛然发出一声厉喝，眉尾高高扬起。

“臣在。”立于文武百官之首，距离高处的帝国皇后仅有半阶之遥，千玉屑神色寻常，不卑不亢，“依据陛下最后的旨意，自今日起，帝国舰队由四太子殿下接管。明日，殿下就要赶赴边疆，为下一次的演习做准备了。”

最后的旨意？精致丹蔻陷入掌心，逸冬青银牙紧咬。她的好丈夫，即便是死了，也要给所有人制造麻烦。这就是阎王的目的，她知道的。那个男人，最热衷于用权术操弄人心。他千方百计地挑起继承者之间的斗争，自己却高高在上，兴致勃勃地欣赏着他们丑态百出的模样。

她心有不甘。

说是卧薪尝胆也不为过，从多年前的那一天开始，她步步为营，千辛万苦才有了如今的局面，怎能容忍局势骤然逆转？

胜利的天平忽然倾斜而来，四太子殿下依旧宠辱不惊。对于父亲的故去，他不曾像兄弟们那样过分的悲伤，更没有继母那般汲汲营营。这个男人从来与珈罗殿格格不入，即便被推到了继承人的位置上，也没有热衷过争权夺利。外界评价他是天才的机甲师、天生的战士，但从未有人认为他会是一名出色的政客。可越是如此，逸冬青越是戒备。所有的淡泊名利都像是一个拙劣的掩饰，对于唾手可得的庞大权力，没有人可以熟视无睹，权欲熏心的女人如此笃定。他过去满可以表现得兄友弟恭，可在阎王几乎亲手把王位送到他手里之后，他还能锋芒暗藏吗？

不可能的！

他一旦离开，就是猛虎归山，蛟龙入海。他在军队中历练已久，所享有的声望无人可及。只怕他刚刚踏出星港，帝国舰队就将包围整个皇都，亲手将他送上皇位。

可是，这个皇都，又真的能成为困缚他的囚笼吗？

想起玄同与机甲融为一体的模样，深深的寒意窜上逸冬青的背脊，让她浑身一颤，几乎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仪。

“黑后。”千玉屑微微抬高了音调，唤醒了帝国女主人的理智。

藏在眼帘后的迷茫为森狱的皇后陛下挽回了几分颜面，发出疑问的声音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国相……还有何事？”

“无事。”不想太过得罪这只睚眦必报的黑寡妇，千玉屑顺水推舟，“臣以为，该退朝了。”

“那就散了吧。”悄悄握紧冷汗涔涔的手掌，森狱皇后冷然道。

阎王精心落下的棋子很快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帝国舰队最高统帅的任命书化作各种语言，比光更快传播到了所有星系的每一个角落。无数人为此震动，他们或庆幸，或惋惜，不约而同地揣度着阎王的意图。

“他想干什么？”把整条讯息从头到尾仔细地阅读了两遍，柳峰翠依然感到困惑。

将手中的书籍翻过一页，素还真漫不经心地为他解惑：“这是一场游戏。”

“游戏？”书记官眉头一紧，一时难以理解这个草率的答案。他努力回想着多年之前，作为副手陪同素还真出访森狱，在珈罗殿内见到的那个男人。黑海森狱的第二十八代阎王，是个严肃的，甚至有些严厉的君主。

柳峰翠仍是不解：“这关系着整个黑海森狱的未来，他不应该……”

“也不对。”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书记官绕着执政官打着圈，兀自嘀咕，“如果他想要让玄同继承皇位，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公布消息？”

因为不能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游戏总是存在风险的。想起与森狱国相的会面，素还真唇边带出一点意味深长的弧度，一闪而过。

“传来的消息里可曾提到了传位诏书？”执政官先生为他的书记官提示道。

柳峰翠恍然大悟：“是了！阎王留下的只有一纸任命，他明明可以明确继承人的。”

“这就是他的游戏。早在布局之初，局中人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即便是不愿受控的棋子，他也有手段去摆弄。”对于这位喜怒不定的联盟宿敌，素还真知之甚深，“想来，他是含笑而终的。”

联想到森狱如今的局面，书记官先生忍不住咂舌：“这可真是个疯子。”

是的，疯子。所有了解阎王的人都会这么评价他，逸冬青也不例外。夫妻二十余年，她认为自己比任何人都更熟知那个男人的秉性。也正因此，这个充满意外的夜晚就更加令人辗转不安。被死人操控戏弄的感觉时时刻刻萦绕在心头，教人怒火中烧，门外忙乱的脚步声则是火上浇油。高床软枕下仿佛塞满了豌豆，逸冬青疲惫地披衣而起，高声喝问：“何事惊慌！”

“陛下！”门外的侍女颤声道，“四太子的宫殿走水了，火势难以控制，还请陛下暂避。”

“什么？！”

这个夜晚，皇城内外，数千万人不得安眠。国殇带来的沉重尚未褪去，新的噩耗再度席卷。炽烈的火焰冲天而起，滚滚浓烟随风摇曳。巍峨的宫殿在暗夜中无声哀嚎，四散的赤焰仿若喷溅的热血。它在怪物魔爪下痛苦挣扎，无力逃脱。

熊熊火光照亮了半个天幕，将整个皇都映染上不详的色彩。聚集在宫墙外的人群惊惶不安，眼底的忧色一览无遗。刺耳的警报和燎人的热度相继煎熬着脆弱的神经，救援的总指挥官站在人群的最前端，直面着惨烈的现场，神色惨淡。

这是一片占地极广的宫殿群，以历代阎王居住理政的珈罗殿为中心，四周拱卫着众位皇子们的属殿。除了珈罗殿代代相传，其余绝大多数的属殿均由二十八代阎王下令，在皇子们出生的那一年敕造，火灾中心的玄同殿也不例外。

这一把火点燃了玄同殿，也唤醒了许多人久远的记忆。已经是二十余年前的旧事，可所有人回想当初的场景，依然触目惊心。已经吞噬了黑海森狱五位年幼皇子的烈火，如今似乎又将威胁着这个帝国的继承人。

穿着厚重护甲的卫兵来回奔走，实时汇报着救援的情况。这一场灾难来得猝不及防，无数人都乱了方寸，以至于他们似乎都已经将所有的高科技手段遗忘，只剩下原始的本能在驱使。

“燃烧范围已经被控制，但是火势压不下去！”

“人员搜救呢！”

“火势太大，无法深入建筑内部。截至目前为止，没有找到幸存者……”

“该死的！”狠狠砸下拳头，指挥官夺过一架机甲，亲自加入了人员搜救的队伍中。他知道这场火灾有多少古怪存在，可是在搜寻到玄同之前，所有的问责都毫无意义。肇事者必然要为此付出代价，但那都要等到今夜之后。

宫殿外围已经没有了官方人员，所有能够调配到的人手都奋不顾身地进入了火场。围观的民众始终不曾离去，他们眼里的盈盈水光将冲天烈火倒映。偶有尚且年幼的孩童在母亲脚边蹲下，柔嫩的手指在地面上摩挲片刻，拾起了半片残余的红叶。

“妈妈，看。”

那是一片残破的红叶，边缘带着火焰燎灼之后的焦黑。年轻的母亲捏着这片从玄同殿内飘出的红叶，微微哽咽：“四太子殿下……”

随着这一声呢喃，有细微的哭声从人群中传出来，绝望、压抑，久久不熄。

发生在森狱权力中心的变故牵扯着众多关注，一日之内，局势数度急转，谁也无法轻易论断，这个庞大的帝国，最终将由谁主宰。

九霄号提前一步，比玄同殿失火的消息早一天抵达了联盟边境的夜郎津古。联盟舰队停在迷离川道港口的那一天，整个星球上下都洋溢着轻松欢乐的气息。大量民众聚集在港口之外，沿着主干道两旁分布开，绵延了足足十数公里，只为了一睹首席执政官的真容。

作为最新加入联盟的成员，夜郎津古着实是一颗颇有特色的星球。星球表面几乎全部被森林和海洋覆盖，常年气候宜人。如果从太空中眺望，温柔深邃的海蓝与清新活泼的苍翠交缠，偶尔点缀一些空灵飘渺的雾白，让人心驰神往。事实上，夜郎津古是联盟最好的休养胜地，各类原生态度假中心让整个联盟都趋之若鹜。而生活在这里的智慧族群也一样特点鲜明，他们的染色体中天生带着各类昆虫基因，最终表现为或朴素或斑斓的翅膀，或纤细或圆钝的触角。

这是素还真第三次踏上夜郎津古，但作为联盟首席执政官，这是他第一次以官方身份前来视察工作。陪同在侧的是夜郎津古的最高领导者——螓王欢奭，亦是素还真多年知交。

发生在夜郎津古的热烈场面被追踪着首席执政官的新闻镜头如实捕捉，很快通过当日的午间新闻传播到了联盟的每一个角落，与联盟星署同中阴界成立联合执法队的消息一起成为人们近期的讨论热点。许多人在关注，许多声音在讨论。与这位首席执政官有关的消息，他们都不会错过。赞许也好，诋毁也罢，素还真毫无疑问地是整个联盟政府的话题中心。

“看看我们的大明星——他卸任以后，可以开一场全星系巡回演唱会，会立刻成为亿万富翁的。”坐在大屏幕前，出身赤神之地的男人不掩嘲讽，表情张扬得与他满头火红的蘑菇云如出一辙。在他身侧，气质截然相反的副手如实评价道：“调查显示，从素还真在外交部任职开始，一年之内就超越了众多对手，一跃成为青少年偶像之首，追随者众多。五年的外交官经历为他奠定了良好的群众基础。最新公布的联合民调结果表明，素还真的支持率已经攀升到91.3%，达到历史新高。换句话说，他现在的确是全民偶像。”

“哈，不过是个耍嘴皮子的跳梁小丑而已！”被驳斥的男人有些气急败坏，“没错，他最擅长的就是这种作秀的把戏。什么民生大计，什么重视民意！这些愚民，总是被这种手段欺骗，一次又一次！”

“为了您的支持率，请慎言。”孟极冷冰冰地提醒上司，“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您现在需要把更多的精力投注在新兵入伍这件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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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0-01-30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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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玄貘已经走过了他政治生涯的第52个年头，在这个人类平均年龄231.7岁的时代，玄貘正处于黄金期。

这位政治家在容貌上不占优势，这是一种相当委婉的说法，实际上，它已经严重影响了普通人对他的观感。玄貘的顾问团想了很多办法，比如佩戴眼镜或者蓄胡，但收效甚微。纵然能渲染宣传图片和视频，但当本人出现在选民眼前，反而造成了更大的冲击。

玄貘只好完全改变了个人外貌形象，就是今天大家所看到的。这也引发了部分非议，认为玄貘不够稳重，像个玩摇滚的。玄貘则辩称“我们应该有个更包容的社会”。这个选择是正确的，玄貘以较大的优势当上了赤神星系的界主，但两次参与联盟首席执政官的竞选，他都没冲破第二轮。

“现在看看他们，都选出来了什么人？”玄貘冷笑，“和敌方首脑闹绯闻的玉织翔？伪君子六祸苍龙？还是病秧子妙筑玄华？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在任上待满两届，没有一个人！”？

但是他们好歹曾经担任过首席执政官。孟极看着玄貘别致的发型和脸上勾画的妆容，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无力感。

平心而论，玄貘确有手腕和实绩，否则也不可能在赤神星系稳坐十几年头把交椅，但放眼联盟，但凡参加竞选的，又哪个没有两把刷子？

话又说回来，近十数年的联盟领导更迭，确实难以说一帆风顺。

986年，身为首席执政官的玉织翔，带领联盟取得了对森狱战争的决定性胜利。这次战争断断续续打了十年，联盟终于把森狱逼到谈判桌上，签订了和平条约。由于在战争白热化时期，大选推迟了一年，987年，各方都断定玉织翔能成功连ren，这时他却被爆出了绯闻。

绯闻的另一方是当时森狱的盟友，妖世浮屠的首脑之一爱祸女戎。玉织翔的支持者甚多，虽然绯闻爆出得猝不及防，但玉织翔的支持率并未有太大动摇。令人惊讶的是，玉织翔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直接退出了竞选，甚至退出了政界，这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那一次的胜利者是六祸苍龙。六祸苍龙虽然胜出，但他的施政仅一年就引发了巨大的反对浪潮，很快遭到弹劾，黯然下台。第一战区总司令妙筑玄华担任临时首席执政官。

妙筑玄华在第二年的特别选举中获胜。作为十年战争的联盟主帅，妙筑玄华很有人望，当时的她没有竞争对手，真正的考验是两年后的正式选举，那一次她同样取得了胜利。但就像受到什么诅咒一样，妙筑玄华在任上生病，且每况愈下，早早宣布了不会谋求连ren，勉强撑到届满，因此严格来说，她并没有连ren。而在那次大选胜出的就是素还真。

玉织翔和六祸苍龙都不是无可指摘的圣人，六祸苍龙更犯下了严重错误，但即使是后者，也在正面交锋中击败了玄貘。这样说也不太确切，因为玄貘没能进入第二轮。

然而更令玄貘恼火的是，同为赤神人，却也不是所有人都和他站在同一阵线。

联盟成立400余年来，陆续加入的星系及行星有70多个。联盟划分了9个战区，每年在3个战区征兵，3年一个轮回，今年轮到赤神和其他两个星系。作为最早的联盟成员之一，赤神星系民众对联盟的认同感非常高，入伍意愿也十分强烈，每次的征兵任务完成得并不困难。赤神出了许多军事人才，比如泰逢和释云生，就是现今的佼佼者。两人是赤神陆军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先后进入联盟中央军部，担任重要职位。但是泰逢和释云生对于在议会中支持玄貘这件事，一直都表现消极，哪怕玄貘亲自出马，他们的态度也相当敷衍。

玄貘忍不住唾了一口，这个举动让孟极皱眉，却也没有出声。

“那么今年还是……”

刚一进门，屈世途就听见说话声，夹杂在新闻播报里。

“看见新闻的时候吓了一跳……我想，那不是你回来的路上吗……”

照世明灯比屈世途早半小时进入素还真的官邸，他带着一只油光水滑的橘猫，走进安保大门的时候，特地把猫抱出来，在监视器镜头前晃了一下。现在这只叫咪咪的橘猫蜷缩在素还真的怀里，安安静静，偶尔甩一下尾巴。素还真挠着橘猫的下巴，猫咪舒服地昂着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新闻很快跳到了联盟首席执政官视察夜郎津古。有着昆虫外表的原住民学习中央星的风俗摇着小彩旗，他们其他的同胞轻轻扇动斑斓鳞翅，在半空中跳起迎宾舞。

素还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看到新闻画面，随口说：“换台吧。”又补充道：“看我有什么意思？”

照世明灯摆摆手：“我现在也就能在媒体上看看你。”

“说得那么可怜……”素还真忍不住笑了。

屈世途提着酸奶芝士蛋糕走进客厅。这时屏幕上已经变成了宠物频道，兽医抱起小狗，把细口奶嘴轮流塞进它们嘴里。这引起了橘猫的兴趣，它屈尊把注意力分给了投屏一些。照世明灯则揽着素还真的肩膀，越过他，手指曲起，抹过橘猫的脸：“从前就是这么喂你的，还记得吗？”

素还真笑嘻嘻地亲了猫咪一口，把嗓子捏起来：“不记得啦，咪咪要再喝一瓶才能想起来！”

屈世途把蛋糕放在桌上：“这是我自己做的，不过还是让他们尝了一小口。”他有点惋惜，但即便是他也不能破坏规矩。

照世明灯看见屈世途，翘了翘嘴角：“大局长追到家里吗？你真是一刻都不让你的上司清闲啊。”

由于中途转道参加葬礼，素还真这次出访花了原计划两倍的时间，但他仍然按照原定计划视察了夜郎津古，在第二天下午回到中央星。照世明灯带着橘猫来看素还真，还约在屈世途之前。

素还真出生于一个学术氛围浓厚的家庭，这个家族培养了许多名医和学者，耳濡目染，大家都认为素还真会成为一名医生或者文字研究者，因此素还真做出自己选择的时候，所有人大吃一惊。而照世明灯，则不管任何时候，都坚定地站在素还真身边。

照世明灯是与素还真从小一块长大的表兄弟。即使在工作之后，素还真也曾在照世明灯的公寓里居住过一段时间。当后来他的薪资足以支付一套房产，照世明灯也早早为他在同一个住宅小区里置办好了一切。橘猫是他们共同的宠物，当然出于工作性质，大部分时候是照世明灯在照顾它。按照家学传统，照世明灯进入中央星医科大学就读，一路读到博士，年纪轻轻就在外科上有所建树，跻身知名专家的行列。从读书到进入政界，照世明灯全力支持素还真的想法，素还真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中感谢照世明灯，称他为亲爱的兄长和密友。在当上首席执政官之后，素还真特别提出让照世明灯继续担任自己的家庭医生，哪怕是对安全问题最敏感的屈世途，也认为这是一个合适的指定。

照世明灯从厨房里拿了碟子和刀叉出来，三个人一起把蛋糕分着吃了，屈世途的手艺再一次得到一致好评。吃完蛋糕后，照世明灯把猫篮拿起来，素还真抱着咪咪，放进篮子里。咪咪十分乖巧，乍一离开主人的怀抱也完全不挣扎，安静地躺进篮子，化成一杯拉花的咖啡。安抚似的，照世明灯用手指背碰了碰素还真的脸：“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我担心的事情恐怕太多了。”

照世明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走啦。”

屈世途颇有些歉意。自从素还真当上首席执政官之后，这对表兄弟见面的机会直线下降，如果不是屈世途走进来，照世明灯“走亲戚”的时间原本会更充裕。但倘若无事，身为中央情报局局长的屈世途也不会急忙忙赶过来。

屈世途的公开履历表平平无奇，资料显示他的升迁按部就班，甚至略显大器晚成，但在情报界屈世途却大名鼎鼎，堪称传奇。数年前屈世途完成了他最后一个卧底工作，从森狱十八太子玄嚣身边回归联盟。玄嚣战败后半年，上了森狱黑名单的屈世途出任中央星中央情报局局长，当时的素还真刚调回中央星不久，但他们的合作要早得多。

素还真和屈世途打开了各自的终端。

“四非凡人和你报告过了吧？”屈世途端详了会儿素还真的表情，但没有停顿，径自说下去，“这个不急，要等更多消息。他联系你了吗？”

屈世途靠近素还真，明知道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他也不禁压低了声音。

“没有，”素还真摇头，“事出突然，他大概也要花点时间整理，不过这件事或许算不上意外。”

屈世途赞同：“一山不容二虎，我一直奇怪，像阎王那样的人，应该把权力紧紧握在手中，直到闭眼的那一刻。他为什么会一口气立了四名太子？当年九太子玄灭和十八太子玄嚣公然武装对峙，阎王居然以养病为由不闻不问，最后还是千玉屑赶过去把事情平息下来。”

“手握至上权柄，自然难以放下，”素还真低声说，“我看了阎王的遗体。”

屈世途睁大了眼睛。

“阎王病了好几年，虽然没说具体病因，但森狱并不忌讳这个消息往外流传。”

“所以我们一直怀疑他是装病。不只我们，连金瓯无缺也如此认为，虽然他时不时跳出来发表声明，说阎王的病情正在好转，可他背地里派出的探子一点也不见少。”屈世途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旋即问素还真，“那是阎王吗？”

“是，”素还真说，“他也说是。”

屈世途“啧”了一声：“所以喔，人死万事空，生时坐拥几百个星球，死后还不是一口棺材。”

阎王前脚走，后脚森狱就内讧，各国驻森狱大使馆都紧闭大门，生怕被骚乱波及。

屈世途看了素还真一眼，后者却没有在意：“等消息吧。那些海盗？”

素还真返航的既定航道上发生了星际海盗袭击事件，地点在公属星域，发生骚乱并不奇怪，很快有组织宣布对此事件负责。当时中阴界协助护送素还真的舰队正回程赶往临近驻地，与海盗发生了交火。然而袭击商船客船的海盗常见，但敢于向军队找茬的却罕有，更何况中阴界的兵力并不算弱。新闻回避了事情严重性，却并不代表各方也对此反应淡漠。

“中阴界已经送过来一份简报，后续会保持联系。这是明面上的说法，”屈世途在屏幕上轻轻一划，“他们抓到了几条小鱼。”

大法官忧患深在走廊拐角见到了圣阎罗。

圣阎罗是联盟前任司法部部长，与妙筑玄华出身同一个星系——双子星系。妙筑玄华当上联盟总司令之后，圣阎罗离开司法部，回到双子星系担任首长。圣阎罗在任期间颇有建树，即使到了现在，在声望上，他的继任海蟾尊也与他有相当差距。圣阎罗神情严肃，当然他没有不严肃的时候，但此时忧患深从中看出了凝重。

“征兵碰到了一点麻烦。”

圣阎罗这么解释，忧患深却明白他淡化了问题。联盟自成立以来便大小战争不断，和森狱的“十年战争”连一代人的时间都没过去。因此联盟常年处于备战状态，对于国防这一块的支出非常大，每年的征兵也声势浩大。但是今年，赤神星系的玄貘却说中央下拨资金分配不公，将官司打到了国防部，甚至要把修正案提交每周的议政会讨论，这令国防部部长帝如来头痛不已。

而玄貘主要针对的对象就是双子星系。由于历史传统，双子星系的兵源质量一直在联盟前列，因此每次的任务都比其他星系更高，资金倾斜也是惯例。至于赤神星系，实际上按照比例，资金分配并不低，如今玄貘突然发难，大家都心照不宣。

赤神星系的竞选准备开始了。

同过去几次一样，为了选票和民意，玄貘将用一切方式为赤神星系争取权益，无论有没有道理，是不是符合联盟整体利益。至于圣阎罗，可以说是平白遭受无妄之灾，他原本是为了其他事情到中央星，现在却要为了两天后的议政会留下来——如果修正提案上了议政会，单凭双子星系驻中央星办事处的负责人是无法应付玄貘的。

中央不可能削减双子星系的资金，转移给赤神星系，但得不到满足的玄貘也无法轻易被摆平。

忧患深与圣阎罗一边闲聊，一边走进会议室，发现有人比他们到得更早。

教育部部长后无封是位举止优雅的女性，她慢慢走下台阶，在弯腰的刹那，忧患深看到她脸上划过一抹忧色，但当她直起腰，已经恢复如常。

“你们好呀。”

后无封向忧患深和圣阎罗打招呼，她放下笔记本，向两人走来。

忧患深感觉自己知道她为何忧虑。

后无封的丈夫是一位行商，常跑的航线包括联盟至中阴界，而这条线在上个月刚刚发生海盗袭击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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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0-01-31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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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已经开始怀念中央星温暖湿润的春天。”四非凡人顿住脚步，站在舷梯顶端眺望四周。这片永昼之地是人们无法想象的贫瘠，更与联盟中央星的繁华有着天渊之别。纵然常年被恒星的辉光眷顾，却因为过于遥远的距离而失去了足以温暖生命的热度，使得地表一片荒芜。

“你上一个假期结束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军靴在合金通道上敲出铿锵的节奏，帝如来略微压低了声音。

“此一时，彼一时。”远远瞥见几分熟悉的绿色，四非凡人敛起散漫的情绪，粗犷肃穆的面容比领先半步的帝如来威严更甚。

这是《永昼和平协定》谈判的第十六轮现场，依旧在这颗位于联盟和黑海森狱境外的荒星上进行。根据第十五轮谈判后商定的日程安排，这一轮的谈判原本应该在十五天前开始，但来自森狱皇都的噩耗打乱了一切计划。

四非凡人清晰地记得那一天发生的所有对话。按例是双方各自修订谈判条件的时间里，森狱代表团的最高领导——黑海森狱八皇子玄离——忽然提出了临时会面的要求。在他们唇枪舌剑战斗了十几轮的谈判桌两端，十几秒的空隙间，那个年轻人失了方寸般茫然不已。他的兄长，森狱六皇子玄阙，却显得格外冷漠。在那个仅有四人的空间里，四非凡人和帝如来成为了联盟中最早知道那个消息的人。

黑海森狱之主在壮年时期蓦然离世，无论从何种角度而言，于联盟都是个好消息。那个狡诈、贪婪、好战的男人，即便是森狱的盟友，也没有多少人真心喜爱他。然而，对于阎王病殁的消息，联盟政府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喜悦。甚至于，现任联盟首席执政官的素还真还亲自出席了葬礼。

素还真在阎王葬礼上致哀的影像传遍了整个宇宙，人们普遍认为这是双方谈判成功的讯号。在挑起一切纷争的男人离开之后，联盟与森狱之间，终于要迎来久违的和平。亨王金瓯无缺甚至放松了与联盟的交易限制，允许更多的联盟商船进入金瓯。

“这样的天真，或许是一种珍贵的品质。”九霄号降落在中央星的那个下午，联盟大法官忧患深如此评价着外界民众的反应。诚然，在那个环境中，他所承认的身份并非联盟的大法官，而是中央星司法部长。

“群体的智慧远远超过我们所能想象的极限。况且，人们对和平已经期待许久。”素还真一如既往的谦逊，即便他身处的是中央星政府大楼，而非联盟中枢大厦。

“《永昼和平协定》谈判第十六轮会议，现在开始。”代表团双方按时入座之后，帝如来作为这一轮的主持，宣布谈判正式开始。面对联盟方公事公办的态度，玄离心底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一根。联盟并不知晓，这一场因故推迟的谈判险些半途而废。森狱八皇子殿下不太确定，他法理上的继母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他最终接收到的讯号都来自于病弱的长兄。那一场发生在兄弟之间的对话，是支离破碎的森狱皇室能给他的最后一点温情，冰冷得令人发笑。

『四弟已然遭遇不测，我不希望你也涉入险境。』出发的前夜，深居简出的长兄忽然造访他的属殿，说出了让人意外的关切之语。玄离至今无法厘清彼时复杂的心绪。玄同殿的大火被宣布为意外事故，黑后对外宣称玄同在火灾中被严重烧伤，为免感染，目前正在接受隔离治疗。可事实上，搜救人员并没有从火海中救出哪怕一个人，甚至现场清理工作至今未能完成。玄离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黑后，但他更不能欺骗自己。逸冬青没有这样的能耐，这背后还有待解开的真相，只是他已经不敢再多加揣测。

『这是父皇一手促成的谈判，也是他的遗愿，我想让他如愿。』这是个半真半假的谎言，只有玄离自己知道，即便是兄弟之中与他关系最为亲密的玄阙也不能明了。作为从小被第二十八代阎王带在身边学习政务的皇子，他自觉对这个皇室藏污纳垢的真相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也许是阎王的余威仍在，也许是习惯了懦弱听从，玄膑在沉默许久之后才继续劝道：『如今森狱尚不安稳，联盟或许会趁机下手，四弟他……』

明白玄膑的暗示，玄离却只想冷笑。他克制住嘲讽的情绪，再次拒绝：『玄同殿的大火虽未查明因由，但绝无可能是联盟的手笔。我的安危，大哥无需多虑。』

无需多虑的，大哥。联盟的炮火不会夺走我的生命，联盟的士兵更不会。再没有地方，比那座牢笼更加危险了。

“……黑海森狱需交还葬天关之役中侵占的联盟领域，包括……”四非凡人铿锵的语调冲散层层迷雾，将玄离的心思从虚假的温情拖回了现实，拖回了属于他的战场。

另一片战场上，激烈的战斗正在进行中。

红色的异形机甲猛然张开双翼，坚韧的羽翼护盾一般挡住了背后袭来的光束。炸裂的光芒之中，尖锐的双爪和长羽裹挟炙热的硝烟，利刃一般划破天空，也划破敌人的胸膛。十数架型号相同的人形机甲在一瞬之间相继爆开，成为这片土地上转瞬而逝的一朵朵火花。

恐惧在爆裂的背景音中逐渐蔓延，无声的压力从烈火中昂然挺立的异形机甲身上铺散开，震慑着周围犹带几分稚嫩的敌人。还未曾真正踏上过战场的士兵，从来没有感受过死亡降临的滋味，在这一刻，坠入深渊。

赢不了，也逃不了……

准确的认知和最后的勇气一同闪过胸腔，伴随着无人听闻的怒吼，四散的残队最后一次集结，冲向不可战胜的敌人。

“轰——”色彩单一的烟花争先恐后地绽放，只有红色异形机甲矗立在原地，安静地等待每一朵烟花的凋谢。

刺目的红色渐渐寂灭，雷达上再也没有多余的标识。长久没有接收到操作指令，驾驶舱内的灯光逐渐暗淡。整个空间似乎只剩下自己轻微的呼吸声，以及不知延伸到何处的漫漫思绪。那一段本该遗忘，却始终清晰地印刻在记忆深处的，酣畅淋漓的战斗回忆同以往无数次一般如期而至。银蓝色的人形机甲，像奔涌的大海，像悦动的小溪，在每一份思绪中渗透，湮没毁天灭地的大火，托起漂泊无依的浮萍。

旧日回忆在朦胧的睡梦中穿梭往返，像是水与火的纠缠，让人徘徊在天堂与地狱之间。男人睡在一片残骸之中，直到定时系统刺耳的声响从外界传来，打断了纷杂的梦境。

推开银白色的舱门，赤红色的高大身影从睡眠式的模拟舱中走了出来。精赤的胸膛沐浴在春日难得的夕阳中，感受到无限融融暖意。他抬眼望去，窗外的枝丫已经抽满了绿叶。中央星的春天，潮湿温暖得仿佛一切都可以在这里生根发芽。

经过持续一周，整整三轮的讨论，议政会最终以多数反对票驳回了赤神星系临时提交的，超出预算30%的军费需求。而关于玄貘提出的，削减双子星下一年军需预算的议案，则被判定不采纳。

圣阎罗走出议会厅大门的时候，脸上隐约带了一点笑意。他甚至与国防部的代表光世大如聊起了双子星最近的旅游热点。

“夜郎津古的确是修养的好地方，但是双子星的云海盛景也不会太差。”随着夜郎津古的加入，联盟内部又掀起了一波旅游热潮，被这股余热辐射，双子星的旅游旺季也提前开始了。

面对圣阎罗难得的热情推荐，光世大如十分配合：“我会在记在年假备忘录里的。”

近千人的会议，即便每个人都压低了声调，交谈的声音依然不可忽略。杂乱的声调推推搡搡，随着撤离的人流从玄貘耳旁嗡嗡掠过。一群又一群，他第一次察觉，参议院的议员们竟然彼此关系良好到足以谈论八卦的程度。唯独他，没有任何盟友，仿佛败犬一般，独自枯坐在空荡荡的议会厅里。

怀抱着全新的认知，玄貘黑着脸冲进了财政部部长办公室。

“啪！”把一叠材料甩到五通先生的办公桌上，头顶蘑菇的男人伸长了脖子对他咆哮，“你们是怎么算的！双子星的军需预算，明明比赤神多了整整67%！67！”

手指反复地、用力地点着纸面上的数字，玄貘恨不得把这个数据塞进财政部长的脑子里。面对这个满脸狰狞的同僚，五通先生十分平静。挥手遣退被惊动的警卫，他将在会议上已经通报过的数据再度展示在玄貘面前。

“无论是人员生活费、活动维持费、装备费，整个联盟的所属军队都维持在相同水平，没有显著差异。”

面对一组组清晰明了的数据，即便玄貘仍想再争取一下，也显得有心无力。发觉自己孤立无援的事实又一次涌上心头，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为敌。

那又怎么样！我终究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抽回精心准备的材料，紧紧地攥在手心里，这位赤神首脑气势汹汹地冲出了国会大厦，直奔不远处的中央星政府大楼。

“孟极大人？”被丢下的秘书和司机只来得及捕捉到上司一闪而过的魁梧背影，神色错愕又忧心忡忡。

“慢慢跟上去。”不紧不慢地翻阅面前屏幕上的影像，孟极头也未抬，冷静地下达指令。

“玄貘要求见您。”把素还真签批好的文件分送完毕，回到办公室的柳峰翠也带来了这个让人不甚愉快的消息。撩起眼尾瞥见书记官微微嫌恶的脸色，伏案处理公务的首席执政官唇边带笑：“赤神的大选季还没正式开始，这只是预热而已。”

对那位热衷参选却总是失败的赤神首脑，柳峰翠从同样出身赤神星系的同僚那里颇有耳闻，不免担忧：“需要我们做一些安排吗？”

“不用担心。”素还真不紧不慢地安抚道，成为玄貘的竞选道具似乎并不能让他产生任何情绪，“再有一杯茶的时间，他就会离开了。见不到我，才符合他的利益。”

“我明白了。”柳峰翠微微颔首，将另一份文件递到素还真案头，“这是帝如来元帅最新传来的消息。”

“嗯……”一眼扫过关键的内容，素还真手上的笔终于略微停顿，对柳峰翠示意，“你去安排吧。”

“是！”

尽责的副官退出办公室，偌大的空间恢复了安静。打开帝如来呈报的消息，仔细通读着遥远星空外传来的文字，素还真微微放松了肩背。在这个最强有力的盟友面前，他总是能够略微卸下一些肩头的重量——无论作为联盟首席执政官，或者中央星总理。他的副总理、联盟总司令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这一次，也亦然。

长久的安静之后，素还真的通讯终端再次闪烁，略微奇怪的口音在此地与遥远的他方同时响起。

『素还真，事情果然不出你所料！我看联盟明天的头版头条内容已经预定好了。』

仍旧是温雅随和的声调，素还真的语气还带着三分亲近：“那可未必。”

『什么？你又要搞什么大动作？！』对面的男人惊叫。

素还真笑着避开了话题：“你刚才要说什么？”

『哦哦！识音公司在今天上午组织了一场公开辩论赛，你猜猜主题？』

“种族歧视。”

『你已经知道了？谁告诉你的？是不是屈世途？』

“猜的。”首席执政官微微摇头，银色的短发上有阳光在流淌。

被耀眼的美丽炫得眼前一暗，通讯器另一端的声音缓了一缓：『那赤神现在最热闹的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屈世途也不知道！』

“最热闹的？是什么？”

『这里有一份正在进行的民意调查——你愿意支持赤神脱离联盟吗？三个小时前发起的，已经有五十万多人参加了，投票结果一半一半。』

“五十万人？”联盟成立许久，也有过一些星球传出了脱离联盟的呼吁，但那仅在小范围之内，五十万人的规模，素还真第一次遇到。

『不过，不是玄貘干的。』

“当然不会是他。”素还真赞同道，那个男人还没有在首席执政官的竞选中胜出过，怎么舍得脱离联盟。

『那……我去处理一下？』

“不需要。”素还真阻止道，“联盟的大门是敞开的，只要符合条件，任何生命体都可以自由来去。况且，这是玄貘应该头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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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0-02-01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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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玄阙看了两遍讯息，确定没有遗漏需要注意的地方，关掉了屏幕。玄离没有出声，他瞪着屏幕，目光却落在虚空。

“如果你不想回去，”玄阙看了眼玄离，“我们可以答应联盟的提议，先在边境停两天，见见万易商堡的人，有些事联盟官方不好马上表态，翠万一倒可能有些话想说。然后再去四罪星，每年巡视是惯例，虽然此前是玄同……现在顺道过去，无可厚非，那个女……黑后最多不过发几句牢骚。”

“玄阙，你相信吗？”玄离突然问。

玄阙知道玄离问的是什么，他没回答，别开了脸。

六皇子玄阙的母亲是四太子玄同母亲的族姐，但双倍的亲缘并未让两兄弟变得更亲密，实际上，玄同与玄离的关系更亲厚：前者曾是后者的剑术和机甲启蒙老师。在玄离眼中，玄同是难以逾越的高峰，他常以此激励自己，更上一层楼。

帝国历1709年，森狱发生大火，五位皇子罹难。同年，阎王在朝会上宣布了帝国的四位太子人选，玄离虽然对自己没能成为太子感到失望，但他也立志要以自己的才干赢得朝堂上的一席之地。然而一夕之间，天数几变。

玄阙与玄离自幼亲近，但两人截然不同，玄阙从小被认为性情古怪，他喜欢摆弄药剂，玄阙殿常年像个化学实验室，他兄弟的使者恨不得戴上防毒面具再走进这位皇子的宫殿。终于有一天，玄阙的肆无忌惮和漫不经心导致了严重后果，封闭的空间充满了苦杏仁味，玄阙奔向大门，却在一步之遥失去了意识。

把玄阙从房间里面拽出来的是路过的玄同。玄阙睁开眼睛时，玄同就坐在他床头的座椅上。

“学到教训了吗？”玄同的语气平静，并不如玄阙想象中的严厉。

玄阙不自觉点头，突然觉得不妥，连忙出声道歉，保证不会有下次。玄同继续问玄阙，玄阙慢慢把事情说了一遍，玄同偶尔点头。倘若换一个人来，玄阙或许会梗着脖子出言嘲讽，但玄同太平静了，除了第一句，再无更多的责备之语。

后来玄离告诉玄阙，阎王大发雷霆，因为一个月之前玄阙才炸了玄阙殿，火灾差点连绵到珈罗段。阎王把玄同派去申饬玄阙，不知为何，玄同却没有说什么。

帝王家的兄弟从来不只是兄弟，在玄同的眼中，又是如何呢？

“这是我们年底准备推出的新产品，怎么样，还不错吧？”

“同类产品中，用户体验名列前茅。”

步渊渟把一副金丝眼镜递给玄同。玄同换上了新的衬衣，对着镜子系领带，再别上银色领针和领带夹，他接过步渊渟递来的眼镜戴上，英俊的机甲机师顿时多了几分书卷气。

论剑海主席步渊渟还记得他看到红色机甲闯进论剑海的那一天。

回雁是联盟西部的一颗行星，它不以物产著称，也非交通要道，但每年的游客仍络绎不绝，因为它是论剑海的总部所在。

论剑海举办的机甲大赛，是星系最富盛名的同类竞赛，它撑起了一条包括机甲、培训、和相关产品在内的庞大产业链，金瓯无缺、翠万一等巨商都是这个大赛的长期赞助商。由于受到各国政府的支持，这个大赛也有了半官方性质，出于巨大的经济效益，每年的举办地竞选都让人抢破头。

玄同曾经是大赛的冠军，之后论剑海每届都邀请他去做评委，玄同对这件事倒是比关注森狱继承权花落谁家更上心。

发现那架火红的机甲时，步渊渟大吃一惊。那个不幸的事故早传遍了宇宙，在森狱动荡的政局上又添了一把火。现在的森狱暂停了一切对外军事行动，全面紧缩，有人猜测这是皇室担心军队军心不稳，毕竟玄同刚受阎王遗命成为帝国舰队的总司令，当天晚上便遇险，这实在无法令人们不产生联想。

然而这也间接带来了好消息：《永昼和平协定》谈判取得了极大进展。在播出的新闻上，还闪过了一个双方主要负责人开香槟的镜头。

十年战争之后，森狱消停了几年，990年阎王病重，对外宣布由国相千玉屑总领事务，森狱周边国家都松了一口气，这时十八太子玄嚣却跳了出来，再次开始对外征伐。与由阎王亲自主持的十年战争不同，这一次很大程度上是森狱皇室内部矛盾的衍生：十八太子玄嚣与九太子玄灭再无心掩饰，轰轰烈烈开始了武装内斗。《永昼和平协定》谈判也因此一度中断，联盟与森狱再次互相封锁。

直到两位太子先后身亡，在森狱国相千玉屑的倡议下，《永昼和平协定》谈判才再次开始，因此这一次人们无不希望和平就此降临，不要再生波澜。

“我们9点出发，避开早高峰，你屈尊当一会儿我的助理。我和商务部有个定好的会面，等到了那边，你不用下车，屈世途……哦，就是那位联盟中央情报局的局长，他会安排你走特殊通道。”

步渊渟把自己塞进沙发里。论剑海主席本身也是一名优秀的机甲机师，他身材高大，面容饱经风霜，因为长期从事理论研究，粗犷中又带着学者气质。

“我听说了那场大火，到这里的路上想必不容易吧？”

在接待玄同之后，步渊渟马不停蹄地联系屈世途，又要注意是否有追兵或者探子，他带着玄同一同飞往中央星，为了摆脱潜在的追兵或探子，他特地绕远路经过了三次跃迁，加上安排住行和会面，连轴转了几天，直到现在才有暇闲聊。

“是挺不容易的。”

步渊渟一愣，他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指望这个显然怀抱惊天秘密的森狱太子回答。但正如步渊渟的随意，玄同以一种闲适的口吻回答了他。

步渊渟突然想起来，数年前的论剑海大赛上，玄同也是这样，以平和的态度面对无端质疑。尽管贵为帝国太子，身上无数耀眼光环，玄同却从来是个平易可亲的人。

“出来的时候有点麻烦，不过我解决了大部分追兵，托……朋友的福，入境倒是很顺利。接下来到回雁就很容易了，只是我的燃料不够，所以在着陆后，直接开着异鹗闯进了论剑海，惊扰了你们真不好意思。”玄同向步渊渟表达了歉意。异鹗是玄同机甲的名字，它同时也是在宇宙中辨识度最高的机甲之一。

步渊渟挥了挥手：“这不算什么，他们都很高兴，毕竟能看到传说中的机甲机师，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谢谢。”玄同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不管是否需要，旁人的善意总是会令他感念。

“我已经了解了目前的状况，”玄同一句话带过了森狱现状，他坐到步渊渟的对面，“素……联盟现状是什么态度？”

“联盟表示关切，但这是森狱内政，按照惯例，联盟不会插手，至少不会自己插手，”步渊渟看了一眼玄同，斟酌着说，“把你还活着的讯息传出去，我想联盟不会拒绝，但那之后呢？你毕竟是……”

是的，玄同是森狱太子，是帝国的正统继承人，如果玄同提出要向联盟借兵，打回森狱，这也无可厚非，比起傀儡一样的大太子玄膑，受到联盟恩惠的玄同想来会是更好的合作对象。步渊渟可以预料得到，玄同还活着这个消息传到中央星，该向谁提出何种价码，一定会在议政会引起争吵，至少，玄貘一定会提出令人恼怒的提案。

“不着急，”似乎看出了步渊渟的忧虑，玄同说出了安抚一样的话，“我相信素还真。”

在忧患深办公室的书柜里，摆着一架黄铜天平，那是素还真送给他的大学毕业礼物。忧患深从实习法官干到了大法官，这架天平也跟着他从一间办公室到另一间办公室。

素还真打开书柜的玻璃门，按下天平的左盘再松开，原本静止的天平顿时摆动起来。

“我还记得大学的时候，你很嫌弃你们学校的食堂，总是跑出来吃。”

“你们的伙食好，但是我混不进去。”忧患深说。

“我可是给你带过盒饭的。”

大法官和首席执政官都笑起来。

忧患深比素还真年长四岁，却因为素还真卓越的天赋，只相差两级。从学前教育时期开始，他们始终就读于同样的学校，常被誉为校园双璧。直到忧患深进入了中央政法大学，而素还真选择了另外一条不同的道路，才结束了这段持续十年的同校之缘。不过，即便是选择了不同的方向，他们所就读的大学校区也只有一街之隔。那个时候，忧患深经常利用周末带着素还真走街串巷寻找美食，安抚他刁钻的味蕾。毕业后素还真进入了外交部，在拥有自己的房产之前，和忧患深合租一套双人公寓。

忧患深当上大法官的第一天，素还真前来祝贺，他带来一组黄铜砝码，和天平凑成了一套。

“你要是把天平弄丢了，我就可以再送你一架了。”素还真抱怨，他认为最适合的礼物已经送过了。

那是个下雨的冬夜，忧患深把小手炉塞进一身寒气的素还真手里，在暖白的灯光下，素还真开启了往事的话匣，不是以中央星官员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朋友。

976年，联盟与森狱的十年战争正式爆发。这场战争旷日持久，双方都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技术倾斜。在森狱结束了与红冕的战争，得以全心对付联盟之后，联盟的压力骤升。

但是在森狱忙于两面作战的时候，联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等离子物理研究和军事科学院成立了专门小组，加快了对新武器的研制。

“985年，十年战争已经进行到白热化阶段，双方都差不多压上了全部筹码。新武器研发也到了关键阶段，但这时项目负责人舞造论却意外身亡。”

舞造论一直是新武器研发的核心人员，很多人都不相信是意外，情报部怀疑是森狱的阴谋，当时中央星差点宣布进入一级紧急状态，全球戒严。整个研发小组被军队保护起来，研究所也撤到了地下。

第二年，联盟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而舞造论之死经多方反复调查，最终未发现可疑之处，作为普通车祸结案。

“我总是想，真的是这样吗？雨夜，醉汉，坏掉的路灯，突如其来的紧急会议，失控的操作系统，一切都完美撞到了一起，”素还真看向忧患深，“世上真的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吗？”

“要让定音锤落下，是需要证据的。”

当时的忧患深这样回答素还真。今天，已经成为首席执政官的素还真再一次来到大法官的办公室，他没有再重复那个孩子气的举动，天平一晃一晃，摆动的幅度变小，趋向平衡。

“和今天的议题无关，从程序上，它也还没有走到我这里，但我想你一定想知道。”

素还真把目光下移，忧患深的手放在一叠文件上。

“刚刚得到的消息，舞造论的助手妙极生，请求发起对当年车祸的二次调查。”

森狱使团在永旭临时停留，接受了万易商堡主人翠万一的盛情邀请，参加了一场午宴。

“这里的酒不错，其他东西一般。”

走出翠万一的别墅，登上车子后玄阙评价。

永旭是联盟边境的一颗行星，大概在二十三年前，永旭成为了联盟的新成员。由于永旭加入的过程颇有一些波折，永旭在联盟的风评可虑，在物产上也乏善可陈，长久以来，可说是默默无闻。

玄离低头看着终端，他的心思仍然还在刚刚的会面上：“翠万一的建议值得参考，其实这些年我们和联盟的双边贸易一直在扩大，去年交易额增长了百分之三十，势头良好。”

玄阙不置可否，代表团一直是玄离主导，玄阙主动要求参加，一方面是习惯，另一方面他也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留在森狱。

“但是回去后，到底……玄阙，你在看什么？”

玄阙把玄离的肩头向车窗扳去：“你看见了吗？”

森狱的车队陷于车流之中，缓缓向前行驶。在街道左侧的人行道上，脚步匆忙的行人中站着两名男子，一名金发，一名发色浅灰微卷，两人看着路边的投影广告，金发男子面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倦收天？”

倦收天是联盟的军官，数年前，他也曾是外界关注的对象。991年，森狱十八太子玄嚣再次掀起战争狂澜，倦收天作为联盟舰队军官，建勋颇多。战后倦收天进入中央军部，大部分人都认为他会在军事委员会取得一个席位，但没两年，他就退役离开了中央星，回到故乡永旭，成为一名军校的老师。

“什么？不是他，不，我是说，看他的身边。”

同联盟的大多数星球一样，永旭的公共投影除了广告还有即时新闻，现在的画面是森狱的黑后在公众前露面，她身边没有大太子玄膑，而是挽着一位女性的手，正将她介绍给媒体，下面一行大大的新闻标题：

“森狱黑后找回失散多年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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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0-02-02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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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2.01 【ALL素】三百万光年第一部第五章，番外 5L

【番外】主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家看了吗！

1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昏过去了！

2L：来了！日常嚎叫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3L：我我我我我！！！！！简直被煞到不能呼吸！Leader杀我！

4L：在外面看bt就知道什么情况了，果然是你们-_-||

5L：5555555一身白衣是什么天使降临地狱的fu，手拿白桔梗太圣洁了

6L：deideidei！Leader低头的一瞬间我简直想要大叫护驾！【虽然可能还没靠近三米就被近卫武官pia飞︿(￣)￣】︿

7L：不得不说，那谁死得真是太好了，人生中第一次感谢他

8L：死得好+1，本死忠黑今天停止黑他一秒，然后继续激情辱骂！

9L：ls不要这么狭隘，我们要用宽容的眼光看待一切。他不仅死得好，也告诉我们相由心生是科学的，有道理的；歹竹出好笋也是有依据的，可实现的。

10L：ls别提了，蘑菇头最近又在叽叽歪歪，烦死了，丑人多作怪

11L：呼——还好我们中央星天团都是貌美心善挂的，这一定是因为Leader的感召！

12L：没错没错，人以群分！

13L：天天总被蘑菇头辣眼睛的羡慕lss，小秘书倒是挺好看的，可是我不喜欢冰山挂的。55555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Leader天天刷屏，我保证三天舔废一张屏

14L：ls不必如此……

15L：对头对头，Leader是联盟共有财产，lss不要沮丧

16L：嘿嘿嘿，你们都喜欢白衣仙气fu的，那这张图我就自己珍藏了[图片已被删除]

17L：嗷呜呜呜呜呜——

18L：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

19L：阿伟死了！

20L：阿伟反复死去活来！

21L：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我都要！

22L：都要！

23L：我居然从一身黑衣的Leader身上看出了艳丽，一定不是我的滤镜有问题！

24L：没毛病，黑衣的Leader身上有一种锐利的美感，比平时多了一点攻击性，尤其还是和仲裁一起站在星徽前面，芝兰玉树，联盟双璧，我磕到昏迷

25L：说起来，你们之前有看仲裁的专访吗，我最近重温，发现了一个好东西哦~

26L：什么什么？

27L：嘿嘿，看这个[图片]

28L：哇……哦……不是我想的那个……吧？

29L：边上那个小小的？

30L：是幼年的Leader啊！

31L：垂死题海惊坐起！

32L：hiahiahia！是青梅竹马党的胜利！我先前看他们的履历，发现Leader和仲裁居然是同校！虽然表面上没有证据证明他们一定认识，但是他们只差两届而已，两个都这么优秀，不可能王不见王！所以这段时间把所有能找到的资料全部都翻了一遍，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感谢Leader，感谢仲裁！

33L：显微镜女孩[抱拳.jpg]，是在下输了！

34L：输了输了，本表格党甘拜下风。

……

155L：没有人觉得，这一组也特别赞吗[图片][图片][图片]

156L：emmmm是那边的人啊……

157L：ls不要这样，这位是歹竹出好笋的代表呀！推荐你看一下履历[链接]

158L：本机甲控倒是知道这位殿下，在业内还是挺有名的，lss等我去翻一下资料夹

159L：出现了！Leader后援会情报组！

160L：你们都在跑题，只有我关心照片本身吗？这组图片的风格还挺特别的，黑暗金属风，Leader很少有这类型的照片呢~

161L：这是历史遗留问题，上世纪开始就是这种风格了，哪怕是那段时间，所有的官方资料也全是一水的阳光明媚，根本体现不出我女神在战场上的飒爽英姿

162L：也不是没有啦，只是有些属于非公开资料，能看到的人不多，所以总体印象就还是白甜。冬令营的时候有参观项目，在里面看到了一张Leader和元帅阅兵的合影，第一次看到Leader穿军装，搭配那个冷肃的风格，我差点直接跪倒在长筒靴下ლ(´ڡ`ლ)

163L：穿！军装的！Leader！ls的交图不杀！

164L：啊啊啊啊啊啊，我也要拜倒在Leader的军裤下！！！！

165L：好的，我已经知道62L是什么学校的了，如果今天不能让我看到军装的Leader，晚上就去学校大门口堵你！

166L：to 62L 交出图，我们还是好伙伴

167L：呃呃呃呃呃呃……里面禁止拍照的呀，我也只能躲在队伍里一直移动，偷偷多看了几分钟而已_(:з」∠)_

168L：别说了，我的刀已经磨好了

169L：我已经出门在路上了

170L：稍等，我下楼买朵白菊花

171L：停停停停停！我交代我坦白！我画出来了！但是并不能体现Leader十分之一的魅力，还求小伙伴们放过(*❦ω❦) [图片]

172L：啊——大长腿——

173L：啊——绝对领域——

174L：啊——眼神杀——

175L：啊——体型差——

176L：Leader在元帅面前好娇小哦

177L：如果62L的大触没有夸张，目测元帅的胸围能有95

178L：可以把Leader整个人包在怀里嘿嘿嘿

179L：ls黄牌警告

180L：我不怕！我为Leader打过call，我为Leader花过痴，我和元帅从一个战壕出来的，你们不能禁言我！

181L：仲裁手持一本大律典路过，给180L加持了一个物理封禁

182L：表格揣着一瓶生化武器路过，给180L加持了一个化学封禁

183L：元帅踩着一艘Z-18路过，给180L加持了一个魔法封禁

184L：ls等一下，论外武器禁止出镜！

……

222L：我不过是去看了一下资料，你们的话题又跳了好几圈了

223L：我一看到那么多内容就头痛了，ls来总结一下！

224L：诶嘿嘿~我也就是挑了感兴趣的看了一些，觉得那位殿下还不错啦~而且，我怀疑他和Leader以前就认识了

225L：开玩笑吧？

226L：NONONO，我有论据支撑！你们看这张，是去年那个论坛的现场，我记得Leader也参加了的，官方还发过大版面

227L：似乎……好像……确实……

228L：只是巧合而已吧，而且参会的人那么多，凭什么一定要认识

229L：那位是那边的代表，不可能不认识的吧

230L：还有这几个[图片][图片][图片][图片]，最近两年同时出现的场合还挺多的，就目前的信息所知，那位以前根本不出席机甲相关之外的论坛会议，直觉告诉我，这一定有问题！

231L：真相只有一个——这一定不是巧合！

232L：所以，有人找到同框没？

233L：呃……暂时没有

234L：我不相信！Leader后援会情报组怎么可能有找不到的资料！

235L：这样？[图片]

236L：哦吼……好一个王不见王的排位(#`O′)

237L：毕竟当年还是两大敌对势力┓( ´∀` )┏主办方也要考虑到安全问题的

238L：如果是其他人还有这个担忧，不过这位不会啦。他一直不参与这边的事情，而且头两年之前都在外面游历，前年医疗考察队遇险，就是他带人营救的，官方大字报刷了好一段时间

239L：我知道我知道，那个狐狸眼国相！

240L：“十年之前，命运就已经预见了这一天，才会让我对……一见如故。虽然那时候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入交流的机会，但相信我们渴望和平的心情是一样的。”

241L：噫……好酸

242L：谁允许他当众对Leader告白的！我不同意！

243L：我代表我们全村表示反对！

244L：也是这次之后，谈判才算进入正轨吧

245L：最近看新闻，似乎和谈进展还不错

246L：Leader这两年一直在推动这件事，如果有意外，一定是死了的那个的错！

247L：不可能有意外！如果有，我就去挖坟鞭尸！

248L：我相信Leader，所以，什么时候他们可以有一张同框？这种红白配色放在一起真是好看死了！

……

311L：只有表格，甚至没有同框的机会

312L：没办法，毕竟这个跨界有点大

313L：我还是有梦想的，万一将来表格写回忆录呢！

314L：Leader的自传怎么还没有安排上！

315L：我比较有追求，我要720小时全纪实纪录片！以Leader的日常生活为原点，百分百还原他在公众目光之外的每一个不同侧面，充分展现一个联盟元首应有的素质

316L：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317L：不，本表格党绝不认输！我想好了，明天我就去医院外面蹲守，看到表格就冲上去碰瓷，躺在地上抱着表格的腿，不给我一张合照绝不起来！

318L：Ls冷静……

319L：相信我，你是蹲不到表格的

320L：甚至有可能被引导机器人推荐到精神科

321L：这么残酷的嘛

322L：前车之鉴在这里[链接][链接][链接]

323L：……是我输了

324L：这行动力！

325L：不仅Leader身边是铜墙铁壁，Leader熟人身边也是密不透风，梦想如此遥远，我已经是条咸鱼[躺平.jpg]

326L：我就不一样了，我觉得我总有一天能够站在书记官的位置上，到时候就可以对Leader进行全天候近距离的……嘿嘿嘿(*^▽^*)

327L：既然都是做梦，那我觊觎一下元帅那个位置好了，为你遮风挡雨，为你披荆斩棘

328L：仲裁不能没有排面！

329L：那我友情支持一下那位殿下吧……

330L：喂喂！你们的想法都太危险了！

……

430L：情敌们，夜郎津古视察直播来了！全联盟最大功率传输器，只有八分钟延迟！大家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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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0-02-03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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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逸冬青入主黑海森狱那一年，她年龄最大的继子玄膑十岁，最小的玄嚣也已经三岁。

人们很难想象，珈罗殿是如何在短短七年时间里迎来送往了十八位女主人，而她们每一位都给阎王留下了一个孩子。最奇诡的一年，森狱皇都每个月都在庆祝君主的新婚，从内廷到外朝忙得晕头转向，身为当事人的阎王却只关心森狱扩张的脚步够不够快。

更为可怖的是，因为各种利益纠葛成为了森狱皇后的女性们，又在接连为阎王生下继承人后，相继离开了人世。有人认为这是一种诅咒，也有人怀疑是一桩阴谋，但没有人敢在阎王面前多说一个字。

打破这可怕规律的女人，是逸冬青。自她之后，珈罗殿再没有更换过女主人。阎王对她的宠爱有目共睹，他甚至让人四处传颂他们的爱情故事，允许民众将故事搬上荧幕和舞台。无论哪一个版本里，卷首总会有这样一句话——一位伟大的君主和一位美丽的公主进行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邂逅。

偶然读到这句话的玄离对此十分赞同，一架燃烧中的飞行器忽然坠落在狩猎的阎王面前，那样的场面，的确是惊心动魄。更让人胆战心惊的是，那一场狩猎活动中，负责策划和安保工作的官员全部承受了多项极为严重的指控，而罪魁祸首却成为了帝国唯一的女主人。

没有人能够置喙阎王的作为，哪怕是他亲自册封的继承人、备受宠爱的森狱皇后，哪怕他病痛缠身、不理朝政。在阎王还活着的时候，整个黑海森狱都笼罩在他的威严之下。除了玄同在八年前执意以上将军衔退役，再没有任何人能够忤逆那位森狱王者。可是，随着他的离世，属于他的时代似乎很快就要过去了。黑海森狱正在发生着惊天动地的变化——让人难以置信的变化。

“不能再让她肆意妄为了。”想起长兄唯唯诺诺的表情，想起玄同殿照亮半个皇都的火光，看着屏幕上那张志得意满的姣好面容，玄离做出了决定。

重启舞造论车祸事件调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联盟，无数人对此表示关注。纵然十多年前的调查结果以“意外事故”收尾，但彼时的联盟首席执政官玉织翔仍然授予舞造论烈士称号，将他的离世定性为因公殉职。联盟民众普遍认为这是由森狱策划的一次暗杀行动，目的在于遏制联盟对新式武器的研究，以便他们在战争中保持火力优势。如今在《永昼和平协定》签署之后立刻重启调查，让人不免担忧，这是否会对联盟与森狱的关系造成不良影响。也有另外一种声音则坚持真相必须查明，如果黑海森狱的确是幕后黑手，也必须有相应人员出来承担责任。

包括赤神星系，整个联盟所有的社交网络都在讨论重启事件，还有因此衍生的“十年战争”话题，玄貘前期为大选造势炒出的热度再一次被压了下去。正刷着社交网络查看自己支持率的男人忍不住怒骂：“急功近利的蠢货，不过是一点成绩就志得意满了！”

纵然对自己充满自信，玄貘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支持率正在逐年下降。在联盟首席执政官的竞选中的屡次失败，导致他在赤神民众当中的形象不再高不可攀。近年来，因为战争的辐射效应，人们对军人的崇拜大幅度提高。从赤神走出去的优秀将领越来越多，他们遍布联盟各个军事要塞，其中不乏举足轻重的人物。譬如泰逢，又或者是释云生，每一个都是联盟家喻户晓的名字，知名度甚至远远超过了玄貘这个赤神最高领导。但是，他们都不愿为玄貘所用。最让玄貘感到恼怒的一点——泰逢是素还真的近卫武官，虽然只是挂职，但这已经足够代表泰逢的立场，而释云生毫无疑问是泰逢的同盟。

玄貘将之视为背叛。

让玄貘烦躁的并不仅于此。不知从何时开始，赤神内部开始出现了不安分的声音。有人在煽动民意，企图让赤神脱离联盟。即便一直被联盟议会评论为头脑不够灵光，但玄貘还没有老糊涂。他知道赤神从联盟、从中央星获得了多少利益。联盟的根基在中央星，所有加入联盟的成员，都从各方各面受益于此。中央星给予盟友的不仅仅是商贸、科技的扶持，最重要的是免受森狱或其他武力扩张型势力的侵蚀。更何况，玄貘为首席执政官的位置已经做了大量的先期投入，让赤神脱离联盟，损害的不仅是赤神的利益。

“一个两个的，都应该流放去荒星做苦力！”言语上的发泄仍旧无法纾解暴怒的情绪，玄貘恶狠狠地抄起面前的水晶杯砸向墙面。

“您如果需要更多的盟友，不妨看看这个。”无视上司气急败坏的举动，孟极将一份新闻报道摆在了玄貘面前。占据了半个屏幕的是联盟司法部长海蟾尊颇受追捧的半身近照，正中鲜红的标题极为醒目——联盟司法部长海蟾尊：浪费警力不可取！

“他？”瞄着屏幕上让人厌恶的英俊脸庞，玄貘深深皱眉。因为与圣阎罗关系恶劣，玄貘对于这位继任的司法部长也从来没有好感。今天之前，他也从未听说过，海蟾尊与素还真有任何矛盾。不过……

“明天之前，我要和他见一面。”

“明白。”

“十年战争”成为近些年经久不衰的讨论热点，着实是因为这期间发生了许多对后世影响深远的事件。

帝国历1705年，红冕帝国与黑海森狱因为争夺资源产生了摩擦，一年之后，小规模的交火扩散成全面战争，两大帝国陷入了激战之中。

帝国历1708年春天，森狱又借口联盟干涉帝国内政，对联盟正式宣战。为了能将更多的兵力投入到与联盟的战争当中，森狱在红冕战线上选择了战略性的退让。同年九月，以让出三颗争议矿星的开采权为代价，森狱与红冕达成了休战协议。

帝国历1713年，年满十八岁的玄同遵照森狱皇室的传统，成为了帝国舰队的一名上尉。

帝国历1714年，就在森狱深陷联盟战场的关隘，红冕单方面撕毁协定，再次对黑海森狱展开了猛烈攻击。这一次，他们一口气吞下了明确归属森狱的十六颗能源星，并屠戮了所有的驻守人员。被联盟绊住脚步的阎王和森狱主力舰队都分身乏术，森狱边界迅速沦陷的时刻，是玄同驾驶着专属机甲异鹗，率领戍边军撕破了红冕的火力网。之后的两年时间里，直到红冕舰队因为元首失联而选择退守主星前，这位帝国继承人始终战斗在对抗红冕的第一线。黑海森狱最锐利的赤红，让红冕帝国，乃至整个森狱都重新认识了玄同的“玄”。那是漆黑宇宙中一闪而过的微赤，却足以让敌人闻风丧胆。从此以后，再没有任何一方武装势力，胆敢轻易跨越雷池。

联盟历985年，也是玄同率领帝国舰队大败红冕军团的第二年，联盟与森狱的“十年战争”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为了取得胜利，反制森狱的入侵，联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全力攻克新式武器的技术难点。也是在这一年的十月，一个微雨的冬夜，联盟等离子物理研究第一人在了离家两公里的街道上永远地与世长辞。

联盟历986年6月，失去了舞造论的联盟坚持完成了新式武器的研发，经过六个月的鏖战之后，终于把阎王逼到了谈判桌上。

这一年之后，“十年战争”告一段落，此后虽然依旧小范围摩擦不断，终究没有达到将整个联盟都拖入战场中的态势。

春末夏初，随着气温攀升的，是民众对重启调查的关注度。在政治氛围尤为浓厚的中央星，多所高校甚至以此为题，展开了模拟调查和辩论比赛。

与外界的热火朝天不同，中央星主城区一座闹中取静的私人宅院里，垂柳轻摆，繁花绽放，流水潺潺，仿佛世外桃源。这是照世明灯名下的房产，但或许是因为浓厚的亲缘关系，内中所有的布置都与素还真的品味相近。即便是初次踏足，玄同也敏锐地察觉到，周围典雅的景致与主人沉稳的气质十分契合，但多出的这一分精致，与他即将重逢的故友更加相辅相成。

玄同与照世明灯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素还真刚刚在竞选中以绝对优势胜出，森狱与联盟的和谈渐入佳境。照世明灯所率领的医疗队从森狱与红冕接壤的航道穿过，准备前往浮动山城参加一场学术交流，不幸遭遇了星际海盗的劫持。求援的信号最先传到了森狱边境，负责驻守的舰队将领在向上请示与告知玄同中选择了后者。这位常年在边境留守的帝国太子反应迅速，亲自率领着亲卫队出击，顺利将医疗队安全交付到联盟的巡查舰队手上。事后，在森狱国相千玉屑的运作之下，这一次意外的营救行动，成为了联盟与森狱友好往来的开篇。

时隔两年，两位当事人的身份有了微妙的反转。

在照世明灯亲自引领之下，玄同穿过重重屏障，却始终没有在偌大的宅院里看到第三个人。即便这是一次还不能公开的会面，可几乎约等于无的安全保障还是让森狱四太子感觉到不妥。

“我听说，素还真从中阴界返程的时候，航路上有宇宙海盗出没？”

“我从新闻上看到了。不过，中央星一直很安全。”照世明灯委婉地回答道，也不忘强调自己平民的身份。虽然对方有着救命恩人这个身份，但也不能从他这里获取到任何机密信息。

得到答复的玄同不在意地点点头，踏入了主人推开的最后一扇门——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有多久了？似乎是在那一场可笑的葬礼上，彼此恪守身份的一礼一答。似乎是在那一次意外的事故里，擦肩而过时一个惊讶的对视。似乎是在那一局多方会谈里，遥遥相望不着痕迹的会心一笑。即便仅仅是仓促的会面，每一个瞬间都曾在午夜梦回中千百次被想起。那些沉重的，尚且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感，迫使玄同仓促了脚步。

绕过青石小路曲曲折折，跨过绕岸垂柳纷纷繁繁。等到那个人的身影撞入眼帘，所有的焦躁都化为了宁和。

“一杯……枫露白茶。”缓步轻踱过来，穿着赤红衬衫的男人在池岸边停驻脚步，灰蓝色的眼眸专注于另一人执壶的手指上，灼目的发色和铁血的气息都绕成了几许温柔，冲淡了杀伐果决的气质。

“你总会挑最好的时间。”虽然没有抬头，但早已熟悉的声音足够让素还真辩清来人的身份。他眉梢眼角迫不及待地染上了笑意，手上动作却依旧不急不缓，沉静柔和的声调一如往常。

“因为你总是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到。”这个人，这份景致，三两句话，就把那个大火冲天的夜晚所有的残酷消弭。恍惚之间，时光似乎逆转到他们初遇的那一天。没有肮脏残酷的斗争，没有复杂多变的局势，只是一杯清茶，一场基于爱好的秉烛夜谈。

“看你的样子，这一路还算顺利。”氤氲的茶香里，素还真温柔的神色一如过往。玄同收回目光，语调中不自觉地添上了几分轻松，“看在你的面子上，步主席对我颇多照顾。”

素还真不赞同地摇头：“在步主席那里，无论是联盟还是中央星，都没有异鹗的面子大，我可不敢居功。”

“哈。”红发的男人笑叹一声，“总之，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联盟中央星的春天，果然和森狱主星截然不同，的确不负盛名。”

“那是当然。”带着几分难得的骄傲神色，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星光熠熠，“过去总是你出风头，这一回总算轮到我先尽了地主之谊。”

“这一局是你拔得头筹了。”玄同认输似地微微颔首，“我要好好斟酌一下，该怎么扳回一城。还请总理大人容我些时间，在这里多感悟感悟，厘清思路。”

“那是当然。”

这一场私人的会面短暂而隐秘，造成的影响却重大而深远。往后的许多年里，人们从未在官方的记载中找到这样一次会面，也无从得知，是什么样的原因，促使这位森狱帝国的正统继承人在这样敏感的时刻现身于联盟政治中心。

与步渊渟所猜测的截然不同，没有任何政治诉求，不接触任何政府官员，这位帝国太子就像一名普通的游客，在中央星最负盛名的疗养院安顿了自己的行程。纵然无数媒体蜂拥而至、无数政客剖析论证、无数民众议论纷纷，他由始至终都以良好的涵养从容应对。

消息从联盟传到森狱那一天，玄离的舰队刚刚驶入皇都星港。逸冬青接到信报，对这位继子的如期返程显露出了几分意外，但也仅止于此。她醉心于阎王的藏书库，想要从里面找到森狱皇室的核心机密，全然不知，即将引爆整个帝国的消息已经抵达。

【日前，联盟重启了等离子物理学专家舞造论死亡事件的调查，大众对重启可能对双边关系造成的不良影响十分关注。】

“玄阙……”

【本台有幸采访到了正在中央星进行疗养的黑海森狱四太子，请他对此发表看法。】

“四太子殿下！”

【玄同太子对联盟的决定表示了支持。他承诺，会全力配合联盟追查案件真相，如果凶手出自森狱，将亲自监督引渡工作的进行。同时，他也保证，和平是现如今的联盟与森狱百亿万民众共同期待的，任何真相都不会对《永昼和平协定》产生不良影响。】

“呵，森狱杀神。”

【同时，他也保证，和平是现如今的联盟与森狱百亿万民众共同期待的，任何真相都不会对《永昼和平协定》产生不良影响。】

“四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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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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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2.03 【ALL素】三百万光年第一部第六章，6L

Re:02.01 【ALL素】三百万光年第一部第五章，番外 5L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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