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03 【史俏】touch（現代AU，8F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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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一楓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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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6)

樓主發表於: 2020-07-03 17:06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7.03 【史俏】touch（現代AU，8F完結）

史俏（是個纖細敏感的病俏）
少部分蒼俏。

窗外是明媚到令人痛恨的天氣，斑駁的樹影投在牆上，夏至的下午，永遠只有無盡的蟬鳴充斥著耳膜。

“精忠，到叔叔這兒來。”

一個開朗的男中音在書桌前呼喚著，俏如來看到一名粉雕玉砌的小孩正趴在窗沿無聊看著柏油馬路上的車輛，聽聞男人的招呼，孩子露出笑臉小跑著過去，男人不費力就將他抱到了腿上坐著，五、六歲的小男孩舒服地窩進男子的懷裏，毫無防備又單純黏人。

“你不是一直很想學畫畫嗎？”

“嗯！”男孩用力地點了點頭，他想學是因為父親喜歡收集明信片，如果他會畫畫，那麼父親就不用去老是出門去外地收集了。

“這樣吧，叔叔教你畫畫，你讓叔叔親幾下。”

畫面進行到這裏，俏如來無意識地皺起眉頭，額上開始滲出薄汗。

男人蒼白的手帶著一絲顫抖，緩緩撩起懷中男孩那件充滿童趣色彩的上衣。

俏如來的身體開始發抖，他很想上前去阻止這一幕，卻發現自己手腳不停大腦的使喚，動彈不得。

“叔叔？”男孩困惑地抬起頭，不解地看著男人。

“噓，這是你我之間的小秘密，千萬不要告訴其他人哦！”男人小心翼翼的話裏藏著奇怪的興奮。

終於，俏如來發現自己又能動了，他不假思索就撲上去，突如其來一聲陌生的慘叫，一陣翻箱倒櫃般的巨響，仿佛連地面都在震盪。

“啊！”手肘撞擊地面的鈍痛讓俏如來一片混亂的頭腦思緒開始回籠。

“這位同學，你沒事吧？”被撞倒的那名男同學沒有第一時間開罵，而是率先推開身上散落的書籍，隨後又熱心地去扶俏如來。

當對方伸來的手要拽住他的胳膊時，俏如來心頭一跳，猛地拍掉這越界的手，連同對方驚愕的表情都沒有去細看，他手忙腳亂地扶起書架，胡亂地將掉落的書籍擺上去，臨走之前又誠心地沖那名被撞倒的對象低語了一句“抱歉”，隨後便逃也似地匆匆離開圖書館。

撥開三三兩兩好奇圍觀的學生，一名穿著格子襯衫的中年老師探出頭來詢問情況。

“蒼狼啊，發生什麼事了？我剛才聽到這邊好像有架子摔倒了，有沒有砸到同學？”

“沒事的，叔父，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倒了架子。”蒼越孤鳴回頭歉意地笑了笑。

“嘖，就說了在學校不要叫我叔父啦！”

“是的，抱歉，叔父，我又忘了。”

“你這孩子……算了算了，人沒事就好。哎，我說這些同學，你們來湊什麼熱鬧，趕緊散了！這又不是菜市場！”

目送著擔任學校圖書管理員的叔父疏散學生們離去，蒼越孤鳴眼角瞥見地上有張精美的手繪明信片，猜想也許是從哪篇書頁裏掉出來的，旁邊還有一張掉落的學生卡。

他彎腰拾起學生卡看了幾眼，隨後又不自覺地看向剛才那名男學生離去的方向。

——俏如來。

學生卡不見了應該挺麻煩的，下次找個機會還給那位同學吧。蒼狼如此想著，隨手把學生卡揣入了外衣口袋。

剛走下圖書館的樓梯，手機就響了，俏如來本來是不想理會的，直到步出了圖書館大門，那催命的鈴聲還是沒有停止，他只好掏出來看了眼來電顯示。

沒想到居然是父親。

他那個一年到頭都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公幹，把回家這事硬生生整得像旅館投宿一樣的父親。

“喂？”他還是接通了電話。

“精忠，是我。”話筒裏儒雅溫柔的聲音仿佛帶著一股奇異的力量般，瞬間撫平他先前的緊張，卻也帶起了另一股積壓的怒氣。

“……父親，”俏如來語氣帶著點恭敬，“您有什麼事嗎？”

“我過兩天回國了，需要我帶點什麼東西嗎？”

“不了，我沒有什麼想要的。”俏如來冷淡地說了句。

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史豔文開口道：“你就沒有什麼話想對父親說嗎？”

“……一路順風吧。我該去上課了，先這樣吧，掛了。”

“精忠……”

手機那頭的史豔文還想說點什麼，不過俏如來很快就結束了通話，沒來得及聽清楚。

他合上手機發了會兒呆，覺得自己這麼做對什麼都不知道的史豔文而言太不公平了。

父親常年忙於工作，經常出差，他們相處的時間很少，多數時間都是在冰冷的電話中聯繫感情，尤其是近來父親三天兩頭地頻繁出國，他對這樣疏遠又沒有真正照顧到他的父親已經感到了厭煩。

算了，也許過段時間就會好的。俏如來自我安慰地想著。

俏如來把手機放入兜裏，走向不遠處的教學樓。

前腳才剛踏進教室，烏拉拉迎面就上來幾個男生興奮地叫住他，大意是要他去參加他們私底下辦的聯誼會。

俏如來不知所措地站在門邊上，握著門框的手心微微發汗，他並不適應一下子被這麼多同性困住，好半天才小聲說了句：“可是我真的不想去那種地方……”

“拜託～俏如來同學～好啦！去吧！我美好的校園戀愛就靠你了！你不去隔壁系的女生都說不去啊！”男生哀嚎著想抓著俏如來的胳膊晃，但是被俏如來避開了，他也沒在意，雙手合十地祈求道，“你就隨便去露下臉，其他的事我們自己搞定，行不行？就這一次啦！”

另外幾名男同學都用殷切期盼的可憐眼神瞧著他。

“……只要露個臉就行了嗎？”俏如來遲疑地確認般問了一遍。

說話的那名男生看事情有轉機，忙不迭回答：“對對對，只要過來一下，你就可以回去了，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俏如來輕輕點了點頭。

“太好了，明晚十點半，NO.9 club等你，一定要來哦！！”

“我會的。”

得到肯定的答復，他們都心滿意足地作鳥獸散，各忙各的去了。

等人一走，精神就徹底放鬆下來，俏如來回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發現抽屜裏不知何時塞了好幾封粉色的告白信，署名都是給他的。看著字跡不一的封面，他發了好一會兒的呆，隨後把沒有拆封的信件又原封不動地放回去。

他拿出手機翻出最近通話，給最頂上的號碼編發了條短信：父親，替我帶點手工糖好麼？

很快螢幕就亮起來了，消息通知上顯示著史豔文的回復：好。

俏如來無意識地看向窗外的操場，外面盛夏的陽光一如多年之前那麼刺眼，就算沒有立於陽光之下，也能感受到那份逼人的灼熱，他的後背開始微微沁出汗來。

離畢業工作的時間也不遠了，雖然自己一早就任性地改掉名字妄想甩掉關係，但父子之間的羈絆哪是區區的名字就能斷的，他何必讓場面尷尬呢？

燈紅酒綠，煙霧彌漫的世界，俏如來推門而入，超高分貝的DJ音樂聲瞬間灌入耳中，心臟都仿佛因此震顫。穿過無數扭動身軀尬舞的男男女女，好不容易找到訂好的臺號，他忍著要回頭的衝動如坐針氈了十幾分鐘。

已經記不清拒絕了幾次女生的搭訕，俏如來不斷地看表，在他終於忍不住要起身時，旁邊的男生忽然硬是塞了一杯雞尾酒給他，大聲嚷嚷道：“俏同學，來都來了，你不試試這個嗎？”

“我不感興趣……不好意思，我真的得回去了。”這裏跟他格格不入，俏如來只想快點離去，但那名男生明顯地酒精上腦，不顧俏如來的意願強行送到他嘴邊，酒杯到口，俏如來只得忍下不悅就這杯口喝下了，酒水刺激著舌尖和喉頭，辛辣微麻，咽下去時又像火一般灼熱。

以為喝完一杯就可以離去的俏如來到底是太年輕了，有人起了頭後，其餘的人都跟著起哄個個都來灌他酒。俏如來一邊抗拒，一邊又極度在意與別人的肢體接觸，結果在左右支拙中竟也被灌下了好幾杯酒。他感覺大腦陣陣暈眩，等他恢復意識時，發現大部分人都喝趴了。

他忍著想吐的不適站起跑出了嘈雜的club，突然快走加上酒精作祟，俏如來感覺眼前天旋地轉，好在他及時扶住一根柱子穩住身形，等了一會兒，眩暈感才逐漸消退。

“俏同學，你沒事吧？”柱子開口說話了。

他眯了眯眼看過去，原來那“柱子”是剛才桌上的同學，名字好像叫做什麼“憑金吾”的。

俏如來趕緊收回扶著的手，道了謝就走，對方忽然上前幾步越到俏如來跟前，將人攔住。

“俏同學，等一下。”憑金吾低聲喊了一聲，“我有事要跟你說。”

俏如來心中陡然緊張，不安道：“有什麼事……明天學校說吧，太晚了，我……得回去。”

“和我交往。”憑金吾語出驚人。

“什麼？”俏如來瞪大了眼睛。

“我觀察你很久了，你對男人的觸碰很敏感，也不接受女生的告白。其實你喜歡男人的吧？”

俏如來從沒想過自己會被同性告白，他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對方卻不依不饒地抱住他，濃烈的酒氣由對方身上鋪天蓋地襲來，被包裹著的窒息感猛然跟夏日裏的一切重疊。

俏如來驚懼得不斷掙扎，卻因為酒後軟綿無力一時掙脫不開，反被吻上頸側，他最後忍無可忍，傾盡全力一拳揍過去，隨後飛奔逃開。景物不斷倒退，俏如來喘著粗氣，慌不擇跑回了家，開門的手不斷發顫，好幾次鑰匙都沒辦法對準鑰匙孔。

鎮定點！再鎮定點！俏如來這般告誡自己。

他深呼吸一口氣打開門，進入玄關就想回房間，走到客廳時，他意識到了不對勁，家裏居然開著燈。他掃了眼客廳，發現茶几上多了盒包裝精美的手工糖，而沙發上坐著人正是他的父親，一身寬鬆的家居服，沉穩儒雅，面如冠玉，明明在國外出差了數個月，這個人卻依然無甚變化。

史豔文全程靜靜地看著他，面上看不出高興與否：“我提早了一天回來。”

“嗯。”正在思緒混亂的俏如來沒有心思去理會史豔文為什麼會提前回來，他低著頭胡亂應了一聲，急切地想回房。

只有那裏，才是屬於他的安全空間。

“已經快一點了。”史豔文又一次開口，似乎對他這麼晚歸而不悅，“你去了哪里？身上酒味這麼重。”

在史豔文的印象中，俏如來從來都不會做讓他放心不下的事情。

俏如來恍若未聞地繼續往房間走，被親子忽視讓史豔文皺緊眉頭，他伸手拽住俏如來，結果沒想到的是，他的兒子反應很是激烈，整個人像觸電一般狠狠地甩開他的手！

看到史豔文面上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俏如來又是氣惱，又是愧疚，他暗暗咬著唇。

“父親，對不起……我並非有意……”俏如來深呼吸一口氣，勉強道了個歉。不管他遇到什麼事，迫害他的對象從來都不是父親，他怎能這樣去遷怒父親？

“精忠，你怎麼了？”史豔文看著被甩開的手滿是愕然，他的長子似乎不太對勁，“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史豔文再一次試著握住他的手，當溫暖乾燥的手心覆上來時，俏如來極力地勸說自己，沒事，他是你的父親，別再亂髮脾氣了，記住你現在只是一個正常的兒子。

俏如來忍著不適，順從地與史豔文一起在沙發上坐下。

他低著頭絞盡腦汁想著該說什麼“正常”的話可以打發父親的盤問，而他的父親坐下來後也只是一直無聲地注視他，就這樣，兩人互相沉默許久也沒有蹦出一句話。

[ 此帖被晚秋一楓唱在2020-11-11 02:5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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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一楓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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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6)

1樓發表於: 2020-07-03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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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豔文原本是打算聽聽兒子的心事，只不過坐了好一會兒，精忠一直沒有要說的意思，而他自己也無從問起。

直到現在史豔文才遲鈍地發覺，原來兒子跟他並不是很親近，連俏如來因何事不開心，他都理不出頭緒。

聽著客廳裏的時鐘滴滴答答轉過一圈又一圈，史豔文打破沉默，歎了口氣：“精忠……”

“我記得小時候，你什麼事都喜歡纏著我，要跟我說話，那時候你小小一只，看著就像個瓷娃娃。我工作忙，你就爬上我的腿各種干擾我，直到我沒辦法集中注意力，放棄工作跟你玩上一會兒你才開心。”

史豔文自顧自地說起小時候的事，俏如來讓自己強行從一團亂麻的思緒中抽離，他回望著父親，不明白為什麼父親突然提起幼時。

“精忠，我一直為了工作而忽略你，你會怪父親嗎？”

俏如來不答，也許他心裏真的有那麼幾分怨恨吧，不過不可否認的是史豔文在他心裏依然是那個高不可攀的父親，他不想也不敢去麻煩到對方。

“看來我真該反省自己，作為一個孩子的父親，甚至比不上好友應龍那麼瞭解你。”史豔文自嘲一笑。

俏如來驀地聽到這個名字，心臟抽搐一般疼了起來，身體不可抑制地輕輕發抖起來，與俏如來挨肩並坐的史豔文自然察覺了他的異樣。

“精忠？”

“不要提他……”

“你們吵過架？”史豔文敏銳地問了一句，不過這應該不太可能，畢竟他們感情那麼好，精忠與應龍在一起的時候可比與自己待著時乖巧多了。

“不是！”被這麼一問，俏如來心內的煩躁又起了。

“那是怎麼了？我記得你那時挺喜歡他的，感情很好……”

“我有點困了，想休息。”史豔文的追問讓俏如來倍感不適，他猛然站起身就想往房間的方向走。

史豔文察覺到了兒子很明顯是在逃避著些什麼，這顯然不正常。以前他並沒有太過在意精忠，現在發現對方有心事了，他身為人父應該竭盡全力去開導才對。

想到這裏，史豔文起身追了上去，在房門前拉住俏如來，心平氣和地和兒子溝通：“精忠，你遇到什麼困難可以告訴父親，我可以幫你。”

俏如來用力搖了搖頭，並不打算說明，閃身進房正要關門，史豔文眼明手快，伸出一只手卡在門上不讓他關，俏如來一用力，結果不意外地聽到史豔文的痛呼，他心一顫，慌忙撤回門上的力度，想查看史豔文的傷勢，但史豔文反而收回手放在背後。

看著父親的舉動，俏如來忽然明白了，史豔文分明是故意的，他是在用自己的傷來逼他鬆口。

喝過酒的俏如來頭腦本就沒那麼清醒，想起以前史豔文那樣忽視他，現在又戴起一張慈父臉孔來逼他，加上被男同學騷擾時自己那糟糕無比的應對，一時情緒崩盤了，吼道：“為什麼你只會問我，卻不曾想過要去問你的‘好友’應龍呢？”

莫名被吼的史豔文愣住了，這是俏如來第一次這樣沖他發火，他的心頭刹那間湧出一股無法言喻的內疚，他果然對自己的長子太過忽視了。

“其實……我不問應龍的原因，是他已經死了，死在一年前交大門前的那場車禍裏。”史豔文躊躇之下說出一個讓俏如來無法相信的事實。

俏如來聽到後有那麼一瞬間意識恍惚起來，甚至拼湊不出一句像樣的話。

“……車禍……？”

突然聽到死訊的俏如來臉上表情相當怪異，這讓史豔文很是擔心，忙勸道：“我知道這有點難以讓人接受，不過木已成舟，精忠，你……”

“啊？我很好啊，我和應老師只是曾經有過些不愉快而已。我會調整自己的，父親，讓您擔心了。”俏如來慢慢露出了一個微笑。

死了，居然死了！

肇事者死了，這不是應該開心嗎？秘密的共犯已經離開，只要他不說出來，爛在心底，這些事情就當做沒發生過，他的童年乾乾淨淨的，就像普通的孩子一樣，這不是很好嗎？

“精忠，真的不需要父親的幫忙嗎？”史豔文看著俏如來在他面前怒過笑過，情緒極度不穩定，一顆心不由揪了起來，“你剛才回來的時候很驚慌……”

“哪有？我只是在同學聚會上受了點驚嚇而已。您知道的，年輕人的聚會總是少不了整蠱環節，對吧？真的，父親，沒事，我現在頭有點暈，真的想睡了。”

覺得自己也許能從過去解脫出來的俏如來此刻心理異常輕鬆，甚至有種奇怪的飄然，為證明自己是真的不適，他走向床邊就直接撲倒在柔軟的床上，閉眼欲睡。

史豔文上前一看，俏如來閉著雙眼，蒼白的臉上紅暈依然未褪，清秀的眉眼透著淡淡的醉意，呼吸間滿是酒香，也不知喝了多少。

“不管怎麼樣，父親今晚都會陪著你，安心睡吧。”

俏如來聞言，只是翻了個身背對史豔文。

床頭邊上，史豔文不斷地敲打著放置在腿上的手提電腦，時不時注意俏如來的睡眠狀況。俏如來睡得並不是很安穩，他歎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繼續處理檔。

“……不……不是……！我沒有……”

正在睡著的俏如來邊說著夢話邊掙扎起來，額上的冷汗都浸濕了劉海。

史豔文怔怔地看著兒子似乎陷入了什麼夢魘難以自拔，他不確定地想著自己要不要去搖醒精忠，直到俏如來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汗水重重浸濕衣裳，看情況是真的很不妙了，史豔文連忙放下電腦傾身上前握住俏如來亂抓的手。

“精忠，精忠，冷靜，你在做夢！做夢而已！”

……夢？

俏如來猛地睜開了雙眼，他看向史豔文，昏暗的夜燈下，父親儒雅俊秀的熟悉面孔讓他的心稍微定了下來：“父親……我……我做夢了？”

“是啊，只是做夢而已，別怕。”

“……嗯。”俏如來松了口氣，想抬手擦汗的時候，才發覺父親一直緊緊握著自己的手，他臉色一變，抽出了自己的手，重新躺回床上不再說話，史豔文見狀，刻意放輕手腳給他蓋上了毯子。

俏如來躺了一會兒，覺得這個姿勢不舒服，於是翻了個身想要繼續睡，剛一翻身，就發現應龍正躺在他的被窩裏跟他面對面，四目相對。

“我死了你是不是很高興？是不是？”

“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麼會因為別人的死亡感到高興？”

“精忠，你的心……其實跟我一樣，醜惡。”

宛如惡魔一般的低語讓俏如來驚嚇得整個人都大幅度坐了起來，還差點因此掉下床，幸好史豔文眼明手快扶住俏如來，才沒讓他摔地上。

“父親，不是夢！他在那裏！他在的，他在！”

俏如來顫抖地喊著，埋頭進史豔文的懷裏，史豔文扶著俏如來的肩頭，看著空空的大床，輕歎一聲。

“精忠，那裏什麼都沒有，你只是做夢而已，真的，父親沒騙你。”

聽著頭頂父親的柔聲寬慰，俏如來提心吊膽的看向床上，再三確認幾遍，那裏什麼都沒有，確實只是幻覺。心神極度不安的俏如來根本沒有意識到父親這樣緊擁護著他的姿態，正是他一直排斥的肢體接觸。

史豔文抱著他，輕輕拍著他的肩，柔聲安慰道：“安心吧，父親一直在你身邊，沒有什麼能傷害到你。”

不知過了多久，史豔文感覺到胸前衣物的位置濡濕了一片。

精忠是在哭麼？

心存疑惑的史豔文捧起俏如來的臉，果然，俏如來的眼眶都紅了，睫毛上掛滿淚珠。

這種情況，他再不瞭解兒子，也知道兒子骨子裏的倔強，不到最後一線，這孩子怎可能會哭？精忠展露出來的極端情緒都是與故交應龍有關，雖然好友已經仙逝，但史豔文從以前開始就一直很相信對方的為人，不然也不會在出差的時候放心把兒子交由好友看顧。

可看如今兒子這副連名字都不願意提起的模樣……

史豔文實在想不通，究竟是什麼事情讓兒子這般耿耿於懷？

一縷米色陽光透過窗戶灑入房中，精神和體力都快要透支的俏如來這才發覺父親一直在身側默默地陪伴著他。看著那張俊美的臉龐上顯露出疲態，俏如來的心仿佛被一根看不見的細針微微刺了一下。

……父親竟也有這麼在意他的時候嗎？

意識到來自父親的真切關懷，俏如來不太習慣地自史豔文懷中掙脫，為昨夜自己的情緒失控感到羞恥。

“父親，我……我失態了……”

“我知道，你只是做了個可怕的噩夢。”史豔文打起精神，笑著用手替他梳理淩亂的頭髮，“餓了嗎？我去煮點早餐給你。”

散亂的頭髮被那修長又溫暖的大手一點點理順，俏如來焦躁不安的心緒漸趨緩和，他搖了搖頭道：“……那不是夢。”

那是罪惡的影子，如蛆附骨，如影隨形。

史豔文看俏如來的情緒似乎安穩了不少，沉吟片刻，最終試探性地說道：“精忠，你有什麼心事，不妨跟父親說，也許……”

“我餓了，有什麼東西能吃嗎？”俏如來話鋒倏然一轉，很明顯不想繼續談論下去，“一會兒還得去學校圖書館查論文資料，我不想在那段時間餓肚子。”

“你一夜沒睡，該好好休息，今天的學校就不用去了。”史豔文有點擔心兒子的身體吃不消。

“不行，我的論文進度太差，默教授已經批評過一次了，我必須更加認真對待才行。”俏如來語調平平地說道。

如果在家，指不定還要跟父親一整天四目相對，昨晚在父親的懷中哭了一晚上，他要拿什麼表情才跟父親若無其事地相處？倘若父親再問起應龍的事，他又該怎麼答？

俏如來此時此刻並不想去思考這些令他心煩的問題，相比之下，他寧願去思考默教授提出的論文題目。

“好吧，我去看看冰箱裏還有什麼東西能煮的。一會兒吃完早餐，我開車送你去學校。”

史豔文眉眼中透著幾分失落，昨天他試著逼兒子說出心事，但起了反效果，為了不讓俏如來反感，他只能把這事壓下，順著對方的意思暫時不再提及。

“嗯。”俏如來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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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0-07-03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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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間的時候，俏如來不想在喧嘩的教室裏呆著，他一路穿過綠蔭小道，走到榕樹下的石凳休息點坐下，這裏距離圖書館只有數米遠，他打算在石桌上趴會兒，補充點睡眠後再去圖書館繼續查論文資料。

這位置在學校中屬於偏僻的一角，四周都有低矮的植被遮擋，尋常學生經過都不會注意到裏面有什麼休息點，他只有在不想被人打擾的情況下才會來到這裏獨處，只不過今天有點不太一樣，他剛坐下，便感覺自己似乎被誰注視了一般。

那種感覺來得莫名，他四下看了下，卻沒有看到人影。

俏如來不由苦笑，許是被昨夜情緒影響了吧，他必須要儘快調整自己才行。

手機忽然“叮咚”響了一下，俏如來低頭查看，發現發信者是父親。

——精忠，學業非一蹴而就，如果感覺身體不舒服，就不要勉強自己。有需要隨時給我來電，我會到學校來接你。

俏如來看著空蕩蕩的文字輸入框，上面的游標一直在閃動，仿佛在催促自己快點回信。他緩緩按出“知道了”三個字。

發完後，他忽然想到父親早上那張跟他一樣徹夜未眠的臉，明明是剛回國急需調整時差的人，卻因為他昨夜而徹夜不眠。
父親……今日也要回公司工作了吧。

——您也要注意休息。

指尖在發送鍵上躊躇了會兒，最終還是輕輕點了一下。

那頭史豔文很快就回復了他一個通訊軟體自帶的微笑表情，俏如來看著那個標準的微笑臉，忽然有點想發笑。他的這名老父親究竟知不知道微笑臉在新生代眼中的含義呢？

算了，懶得回復，先抓緊時間補眠吧。

圖書館裏，千雪孤鳴一屁股坐下，把手搭在自己那心思明顯不在書上的侄兒肩頭，揶揄發問：“蒼狼啊，你最近怎麼天天跑圖書館？老實說，是不是看上了哪個學妹，打算重拳出擊啊？”

“叔父別說笑了，”蒼越孤鳴笑了笑，“我只是想找一個人。”

“找你的意中人嗎？”千雪孤鳴仍舊不放棄繼續追問。

蒼越孤鳴忙矢口否認：“不是！他上次遺落了一張學生卡，我想還給他而已。”

“哈，這麼著急否認，還說不是？安啦，你叔父我嘴巴很嚴實的，才不會到處去跟你的叔輩們說這事。”

“就說不是了，他是個男的。”

蒼越孤鳴拿出了那張他隨身攜帶的學生卡，上面拍的證件照即使打光不好，但依然不減其人之清俊氣質。那雙直視鏡頭的清冷眉眼，仿佛一汪摸不著底的深湖，表面是盈盈潤潤的波光，湖底下卻佈滿了不為人知的陰暗。

千雪孤鳴看清上面的照片後，忍不住來了一句：“咦，這位同學……”

“叔父，你認識他？”

“不熟悉，只是在圖書館的附近偶爾會看到他，”千雪孤鳴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說起來真奇怪……每次遇見，他總是在附近的榕樹下一個人待著呢，好像沒什麼朋友的樣子。”

蒼越孤鳴匆忙合上手中厚厚的書籍，把書還給千雪孤鳴。

“嗯？蒼狼，這書你不借了嗎？”

“謝謝叔父！不用了！”

“這麼心急，你是要去哪里？”

“我還有點事，不跟你說了，回頭聊。”蒼越孤鳴只留給他叔父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

“等一……”

“下”字在周圍學生的怒目下不得不消失在喉嚨裏，千雪孤鳴瞪著手裏的外語書籍，又看了眼牆上掛著的“靜”字，只好認命閉上嘴，心裏卻忍不住叨叨念著如果蒼狼肯把這股勁用在追女學生身上，這會兒都不知道有多少個女朋友了。

正小憩的時候，俏如來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人在動他。

窸窸窣窣的小動作，雖然很輕，卻把趴在石桌上淺眠中的他驚醒了，他睜開眼，恍惚之間，入目便是一張略帶幾分熟悉的年輕臉孔，似乎是昨晚酒吧裏的那名……

俏如來整個人都差點跳了起來，條件反射地用力一推。

“你幹什麼！”

憑金吾抿緊唇，反而順勢抓住俏如來的手，將俏如來反壓在石桌上，被迫處於劣勢的下位，俏如來眼神帶著滿溢而出的慌亂。

“你，你先放開……”

“俏同學，我是真心的！我喜歡你！”憑金吾急切地說著，將臉埋在俏如來的肩窩，“昨晚在酒吧我確實喝醉了，不過我說的話也確實是真的，我從很早之前就想跟你交往了！”

“我滿腦子裏想的都是你！連上課、吃飯、睡覺都是！你知道我每天忍得有多辛苦嗎？”

“我讓你放開！”別人的心情如何，俏如來根本不想知道，也無暇去理會，他只是焦躁不已地重複著一句話，並試圖再次掙脫上方的桎梏，不過俏如來明顯錯估了自身狀況，他的手腳根本使不出更多力氣。

“你們在這裏幹什麼？”

正膠著時，綠蔭道上突如其來一個聲音使得俏如來手上的鉗制驀然一松，上方壓制的陰影很快消失了，他忙起身閃到邊上，如釋重負地看向出手幫忙制止的人。

來人穿著校服，身形挺拔，外形溫柔俊朗，三兩下出手便將那名無禮糾纏的同學制止在側。

雙手被反制在背後動彈不得，憑金吾只得哇哇亂叫：“到底是誰啊！快放開我！”

俏如來冷眼看著對方陷入困窘之境，蒼越孤鳴掃了一眼餘怒未消的俏如來，隨後不疾不徐道：“剛才這位同學也叫你放開，你放了嗎？”

“你是蒼……”憑金吾面色一變，隨後又恢復了表情，“哼，不要以為你跟校董會有點關係就可以為所欲為！”

“到底誰才是為所欲為的那個人？”聞言，蒼越孤鳴微微蹙起了眉頭，“如果你還想在這間大學待到畢業的話，就不要再讓我看到有下一次。明白嗎？”

目送同學狼狽離開，俏如來沖這名“跟校董會有點關係”的校友禮貌地低頭道謝：“謝謝你及時出手，替我解了圍。”

看著俏如來在他面前低頭，柔軟的頭髮垂下，反射著樹蔭透出的斑駁陽光，蒼越孤鳴忽然產生了一種要伸手去揉對方發絲的衝動。他輕咳一聲，為自己奇怪的想法感到羞恥。

“其實我自幼便跟家族長輩學習過不少格鬥技巧，這種事情不算什麼。”

“是這樣啊……真好。”俏如來眼神中閃過一絲豔羨之色，聲音更低了些，“麻煩到你，真是不好意思。如果沒事的話，我要先走了。”

俏如來察覺到身體站立時腳步比平日更虛浮，腦子裏也嗡嗡地響，很明顯沒休息好，一時半會肯定是去不成圖書館了。他微微顫抖著拿出手機，在聯絡人裏找到父親一欄，按了下去。

也許他該聽父親的話，待在家裏休息才是正確的做法。

“等等！俏同學，你先別走！”

蒼越孤鳴連忙伸手去摸口袋裏那張不屬於自己的學生卡，正要還給俏如來時，俏如來倏然間毫無預兆地栽倒向前，蒼越孤鳴一驚，眼明手快地伸出左手，及時攔腰摟住了栽倒的人兒。

俏如來不知因何暈了過去，怎麼叫都叫不醒，蒼越孤鳴唯有將人連扶帶抱地送去校園醫務室。

電話另一端，剛接起電話喊了一聲“精忠”，史豔文便聽到電話那頭一個陌生的青年男子在叫自己兒子的聲音，他心生疑惑，正想詢問，突然話筒裏又傳出一連串雜音，通話介面就突兀中止了。

史豔文複撥過去，俏如來的手機竟然關了機。

他看著來電記錄上那個僅有短短幾秒鐘的通話，心頭不免疑慮。是精忠在學校出了什麼事嗎？

這時敲門聲傳來，史豔文合上手機：“請進。”

“老總，苗疆集團那邊已經回覆了，地點在本市新城區的酒店，時間是在下午三點。”秘書進來後，直接對他報告接下來的行程。

史豔文看了看表，上面剛好兩點半，從這個時間出發去新城區的酒店，時間上是充裕的。他的目光移到了手邊那遝厚厚的資料，那是他出國時好不容易弄到的第一手資料，正是因為自己掌握住更多內幕消息，這才搶到與這家跨國企業合作對話的機會。

然而……

他腦海中，昨夜精忠哭紅雙眼的模樣一直在心裏浮現，揮之不去。

“我有急事要先處理，你替我回覆他們，預約時間推到明天。”毫不留戀地關上電腦，史豔文淡淡回了一句。

秘書臉上的錯愕一閃而過：“可是那邊的負責人說過，他們只給我們這一次的機會，如果貿然要改時間，我擔心會影響到我們公司的這份合約……”

“如果對方堅持不肯改動，那就不用談了。”史豔文語出驚人。

“……是。”只有秘書知道，她們的老總為了這次合作花費多少功夫與精力，如今竟突然臨時變卦，真叫人難以置信，“那您今天還回公司嗎？”

“不了，你把其他剩餘的檔發送到我的郵箱裏，我會抽時間處理。”

史豔文直接摒棄掉讓人替他去學校接送兒子的想法，選擇親力親為。

曾經他就是對乖巧又獨立的精忠太過放心，以致於釀成現在父子隔閡的苦果，現在精忠有事找他，他若是沒有給出回應，恐怕他們的關係會更加雪上加霜，這對想要修補父子關係的他來說，是絕不能允許出現的狀況。

很快，史豔文便駕車離開了公司。

俏如來昏睡在醫務室的床上，看上去狀態不是太好。

隔著簾子，蒼越孤鳴細細詢問了一遍校醫俏如來的情況，還沒問完，就被匆匆趕來的千雪孤鳴二話不說拖了出去。

千雪孤鳴一路拽著他在小賣部前的椅子坐下，剛一坐穩便開啟了狂轟濫炸式發問。

“蒼狼，我聽人說你到了醫務室，怎麼回事？是有哪里不舒服嗎？話說回來，你也真是的，不舒服怎麼不跟叔父說呢！是信不過叔父的醫術嗎？”

“我沒啊！”蒼越孤鳴有些無奈。他這個叔父也不知道是不是圖書管理員的工作閑過頭了，在學校裏總是特別愛操心他的事情，有時候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揪著不放，往好聽點說是關心侄子，不好聽就是啰嗦兼八卦。

“我還聽說你抱著一個人進去了，是不是就在裏面的那張病床上？”千雪孤鳴說著說著，猛地一拍大腿，“哎呀！剛才真該去見一下的！”

“叔父！”蒼越孤鳴忽然想到了什麼，語氣重了一度，“是父親要你這麼做的吧？他把你安插在校園裏，就為了掌控我的一舉一動。”

“啊？沒有沒有，沒這回事！”千雪孤鳴一臉心虛，連連否認。

看叔父的反應，擺明瞭就是這麼一回事。蒼越孤鳴有點生氣，他的父親疑心病太重，居然連他的校園生活都要監管。
“父親實在太過分了。”

千雪孤鳴見瞞不住他這侄子，唯有吞吞吐吐回應。

“……唉，我看大哥也是關心你。如果你肯跟榕燁發展關係，我想他應該就不會這麼操勞了，畢竟你未來的婚姻也是家族裏一件舉足輕重的大事嘛……”

“……”

“你若真不滿意大哥的做法，倒不如直接點帶個自己喜歡的女朋友回家堵住大哥的口。我看你對醫務室裏的那位同學挺上心的，你要是不好意思說出口，叔父替你去跟她說。”

連對方叫什麼名字，性別為何都沒搞清楚就亂牽紅線，蒼越孤鳴實在對叔父的做法哭笑不得。他只是想把對方遺失的學生卡還回去而已，當然如果能順勢交個朋友的話就更好了。

說起學生卡……蒼越孤鳴有點擔心俏如來醒了後會自己先離開，於是倏然起身，倒把一直滔滔不絕倒口水的千雪孤鳴嚇了一跳。

“怎麼，要回去看你的心上人了嗎？”

“叔父，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是說了嗎？他是男的。”

他們之間清清白白，根本沒有什麼關係。

“男的？”千雪孤鳴倒吸了一口涼氣。

“叔父，不和你說了，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啊？你‘又’不和我說了？別啊！蒼狼你給我回來，我們再好好談談吧！你這樣另闢蹊徑，大哥他很可能會發瘋的……”

千雪孤鳴看著侄子再一次丟下他離開，腦海裏盡是天人交戰的畫面。

回到醫務室，蒼越孤鳴來到俏如來的病床前，掀開簾子，卻只看到空空的白色單人床。沒想到他跟叔父不過才聊了一會兒，人就不見了，就連床頭放著的那臺碎屏手機也沒了影。

“你找這位俏同學嗎?他父親有來過，剛剛把人接走了。”在邊上看報喝茶的校醫探了個頭出來，好心告知他。

“是嗎？”蒼越孤鳴說不清此刻的心理是失落還是有點慶倖，他安慰自己，反正來日方長，想物歸原主的機會多得是，“也好，等他下次有精神返校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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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0-07-03 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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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俏如來的意識回籠，蘇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熟悉的臥房裏了，他覺得有點渴，正想著如果能有一杯水潤喉就好了，無獨有偶，此時一杯清水及時遞到他面前。

俏如來伸手欲接，碰到杯壁的時候，只覺得觸手一片冰冷。

“還好嗎？你看你玩得滿頭大汗，一定很開心吧？”

俏如來猛地抬頭，發現應龍正站在他面前，沖他寵溺地笑著，那嘴角的微笑不斷在擴大，甚至快裂到了耳根上，他手裏握著的那杯水，也變得渾濁不清，浮現出血水的顏色。

“啊！”俏如來猝不及防發出一聲驚叫，甩開了那杯水。

“精忠！精忠！”一個既陌生又帶著幾分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裏。

肩膀被搖晃，呼喊聲逐漸變得真切，俏如來冷汗涔涔地睜開雙眼，眼神遲鈍看向身側的人。

“太好了，精忠，你醒了。”史豔文松了一口氣，他更加慶倖今天推掉工作把人接回來看顧是個正確的決定，“先喝杯水吧，你看你滿頭大汗的樣子。”

史豔文將桌邊的一杯溫水遞了過去，不曾想，俏如來忽然大叫起來：“不要！我不要！快拿走！”

“精忠，你必須得喝點水，不然你會脫水的……”史豔文有點懵，但還是略帶強硬地將水杯繼續塞到俏如來手中。

“我說了不要！”

俏如來激動地將水杯揮開，仿佛看到了什麼蛇蠍猛獸一般驚懼。

盛了小半杯水的玻璃杯在房間地板磚上砰然碎裂，濺起的玻璃碎片從史豔文額上擦飛而過，事情發生得突然，史豔文抬手一摸，指尖果然染著新鮮血跡，溫熱的液體從臉頰上緩緩流下，滴到淺色的被子上。

俏如來看到被子上暈染出來的血跡，一陣幹嘔，他縮到了床邊的角落，不敢抬頭看他。

“你是誰……”

“我是你父親。”

“不，你不是……你是應龍。”

“精忠，你在說什麼？應龍已經死了。我是你父親，史豔文。”史豔文重申了一遍。

“父親？”俏如來的腦袋動了動，抬起頭來打量了他半晌，才終於確定了眼前人的身份，“你在流血……”

俏如來緩緩看向床邊不遠處，地上四散著玻璃水杯的碎骸，臉色陰晴不定：“是我幹的？”

“不是，是我自己在其他地方磕的。”史豔文保持在原地的距離不動，嘴上儘量放輕語氣，溫柔得像以前哄小孩的聲音，“先過來替父親清理一下傷口，好嗎？”

俏如來沒有答話，史豔文耐著性子等，終於讓他等到俏如來從角落挪到他身邊。

近距離看到細膩皮膚上赫然出現的血色傷口，俏如來理智才徹底清醒，他用近乎沙啞的聲音懺悔道：“父親，對不起……我……我剛才好像看到了那個人，所以才控制不住自己……”

“不礙事的，反正只是小傷口。”史豔文抬手捂起傷口沒讓血繼續流。

“我真的很抱歉，我……我也不想這樣的……”

俏如來有點語無倫次說著，光著腳下床就想跑客廳去找醫藥箱，史豔文趕緊將俏如來拽回將之按坐在床，單手替他穿上室內拖鞋。

“等等，地上有玻璃碎片，先把鞋子穿上。”

看著父親蹲在地上替他穿鞋的模樣，俏如來心頭一道暖流劃過。

“好了，記得避開玻璃。”史豔文抬起臉，一如以往那張美豔斯文的俊顏。

“我給你拿醫藥箱。”俏如來掩飾地說著，慌忙起身走出房門。

小心翼翼地替父親清創完傷口貼上止血貼，又將地面的碎片清掃乾淨，甚至把染血的床單都更換了一遍，俏如來向史豔文確認了對方一會兒就會出門縫針的行程後，這才又放心地繼續睡下了。

晚上，去完醫院回來的史豔文靜靜站在床沿，看著兒子清瘦的睡顏。

他眉頭緊蹙回想起自己特地跑去醫院附屬的心理門診咨詢問題時，那名穿著藍襯衣白大褂的醫生那番話。

“史先生，以我的經驗來看，令郎具有PTSD的特症，有時間的話最好能將人帶來面對面交流，否則隱藏的心理病灶會使一個人走向極端。”

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

他相信對方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這兩天越是去接近精忠，便越發能直觀感受到精忠身上那股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現。若說這孩子沒有發生過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嗎？

“精忠，抱歉，我該早點發現的……”史豔文沉沉歎氣，“現在補救是否太遲呢？”

“你願意告訴我，你的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

他的自言自語得到的只是滿室寂靜，最終史豔文走了出去，被窩裏，俏如來忽然出聲叫住了他。

“父親！”

史豔文有些意外。

“你一直沒睡？”

“我如果告訴你，你會不會覺得我……很……”

史豔文的心跳倏地加快起來。“很什麼？”

俏如來幾經猶豫才把那兩字說出口：“肮……髒？”

“夠了，”史豔文的眉梢都染上了怒氣，一心期待兒子敞開心扉，沒想到卻等來精忠這樣評價自己，“你永遠都是我史豔文的兒子，沒有人能夠去評判，即使是你自己也一樣。”

俏如來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身為父親，縱有看顧不周的時候，但那顆愛護子女的心也一如既往，他一直知道的，只是選擇不去看不去聽而已。他坐起身來，下定決心不想再把往事積壓在心裏了。

這兩天的表現，相信父親也看在眼裏，他就算一直不願剖開，但秘密又能埋藏多久？

“我不想提到應龍是因為……他對我做了很過分的事情……”

史豔文知道俏如來很大可能是因為應龍所以性格才起了極端變化，他走到床邊坐下，深呼吸一口氣，好調整自己傾聽的情緒。

“精忠，你說，父親聽著。”

俏如來把當年的事情斷斷續續說了出來，當說到父親的友人抱著自己，史豔文還沒有什麼反應，但當說到對方脫衣服的舉動，史豔文的心開始喀噔一跳，後來又說到對方摸遍了他全身的時候，史豔文背後冷汗直流，他感覺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喉嚨口，要按壓不住了。

史豔文看著俏如來，明明想伸手去安撫表情幾乎麻木的俏如來，卻發現自己的手竟在微微顫抖，他暗暗攥緊拳頭，問得艱難：“那他有沒有……有沒有……”

俏如來意會過來，搖了搖頭，當時的他只是被多次玩弄了身體，並沒有真正做到萬劫不復的那一步，應龍心裏還是有所顧慮的。
“是我的錯，我失察了，才會讓你經歷這些。”

握成拳頭後的指甲深深掐進肉裏，痛卻不及俏如來的萬分之一，史豔文對默默忍耐自己舔舐傷口的長子心疼不已，懊悔、震怒的情緒夾雜糅合在心頭宛若刀絞，他幾乎無法呼吸。

難怪這些年總看不到精忠帶朋友回家，也看不到精忠興高采烈地說自己在學校的事情，他的孩子是怕了，怕自己會再次受到傷害才把自己隔絕在孤獨的世界裏。

“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了，讓父親幫你……好麼？”

俏如來輕顫著點點頭，在他的內心深處，一直都是那樣相信父親。正是因為相信父親，所以才會選擇也去相信父親的好友應龍，只是他的運氣並不好，碰上那樣殘酷的大人。

跟俏如來詢問了一下大學課程的安排，史豔文雷厲風行地打了個電話，跟學校方面請了病假。

“明天父親帶你去見溫皇醫生，他是個很好很和善的心理醫生，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俏如來雖然對看心理醫生這件事頗有微詞，但想到父親也是在盡自己所能地幫他，終是乖乖點頭答應了。

史豔文心中情緒萬千，忍不住像小時候那樣輕輕吻了兒子的額頭，也許是怕俏如來排斥，他的吻只是像羽毛一樣輕輕掃過。

俏如來不適地縮了縮脖子，躲進被窩裏。

☆★☆★☆★☆★☆★ 心理門診 ☆★☆★☆★☆★☆★

“你好。”俏如來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小聲地沖坐在他對面戴眼鏡的男醫生打了聲招呼。

“不用緊張，放輕鬆，就當朋友會面即可。”溫皇保持著眯眯眼的招牌微笑，招呼他一杯剛開封口的牛奶，“你長得和我想的一樣漂亮，追求者一定很多吧？”

俏如來瞬間顰眉，強調了一遍自己的目的：“我是來看病的。”

“別急，有病沒病還得看它判斷，”溫皇不緊不慢地說著，把抽屜裏密密麻麻的心理問卷單獨拿了一份出來，“為了對你有個更直觀的瞭解，這份問卷希望你能如實憑直覺答題，限時半小時，嗯……現在就可以開始了。”

俏如來掃了一眼問卷，隨後拿起筆，一頭紮進問卷中。

史豔文看著俏如來從裏面走出，把手裏買一些餅乾零食之類的東西遞給俏如來，讓他現在外面等著，自己獨自走進室內。
“溫皇醫生，我的兒子情況怎麼樣？”見了溫皇，史豔文直截了當地詢問。

“不容樂觀啊。”溫皇看完了問卷，又在病歷上塗塗寫寫，“他對我的心防比想像中還要高，童年陰影這種東西其實蠻棘手的，很多行為犯罪者都是因為童年的遭遇而扭曲個性，處理不慎的後果可大可小，搞不好會變成連環殺人犯哦，畢竟令郎的性格實在很危險。”

“危險？”

“嗯，能輕易吸引到普通人犯罪，難道不危險嗎？”

史豔文瞪著溫皇，溫皇放下筆，毫不在意地直視著史豔文的目光笑道：“唉呀，開個玩笑，不必緊張。”

“我家精忠究竟如何了？”

溫皇先給史豔文倒了一杯熱茶，隨後又給自己倒了杯，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史豔文總算是坐了下來。

溫皇思抿了口茶，道：“這是一種典型PTSD，具有強烈回避傾向，通俗點說就是親密關係恐懼症。”

“親密關係恐懼症……”

“令郎一直活著以前的陰影裏，即使目前的他完全有能力使自己不受侵害，他潛意識裏也會想起以前的被親近的人猥褻的陰影，從而不敢與別人建立親密關係甚至拒絕別人的靠近，因為情感範圍有所限制，在社交上會有不少的障礙，直觀的表現便是沒什麼朋友。”

“確實，從小到大精忠都沒提起過自己的朋友。”史豔文暗暗比照了一下俏如來的情況，溫皇說得八九不離十。

“自然，因為令郎在潛意識裏已經把親密的接觸認定成一種罪惡，任何有可能會產生親密接觸的動作或者事情他都會排斥與回避，所以您的那名友人對他來說是就是罪惡的起源，他的死亡唯一好處便是減輕了令郎的心理負擔，在心理治療期間能夠確保不會再有新的陰影出現。”

“那麼，我應該做些什麼去改善他的情況？”史豔文越聽，心中的自責便多幾分。

“令郎的癥結在於他從不敢真正邁出和人接觸的第一步，不敢踏出這片陰影就不會有解脫。想要有所改善的話，只有時常接觸身邊親近的人，讓友好的接觸慢慢消除他錯誤的定義，正視自己過去受害者的身份並非什麼秘密共犯，相信他的情況會逐漸好轉。”

“當然，為了循序漸進，最好讓他從身邊不會討厭觸碰的人開始接觸，這個人選我建議從家屬裡挑選，畢竟親人的理解是最重要的，史先生您自己衡量就好。”

說到這裏，溫皇掃了眼牆上掛著的圓鐘。

“時間也差不多了，這次的諮詢先告一段落，下周同一時間再把令郎帶過來吧，到時候再評估他的情況，我會酌情考慮是否需要開藥的問題。”

聽完初診的結果，史豔文若有所思地走出諮詢室，抬眼就看到俏如來坐在長椅邊上百無聊賴地等著他，手裏的零食絲毫未動。

“精忠。”史豔文忍不住喚了一聲。

溫皇醫生說過要找家屬跟精忠接觸，而家人裏，次子小空在外地讀書，久久都不見回家一次，三子銀燕又神經大條，這兩人怎麼想都不合適。

俏如來回頭看他，匆忙站起身來，走到他身前半米的距離站定，有點忐忑地問：“父親，我的病……是不是很嚴重？”
史豔文搖搖頭：“先回去吧，路上再說。”

“好。”俏如來應了聲。

史豔文走到俏如來跟前，看到與他一般齊肩的俏如來，想到曾經小小軟軟的一只團子如今竟長得與他差不多一般高了，而自己卻鮮少參與兒子的成長過程，還疏忽到讓惡人有機可乘造成父子兩人之間的傷痕，他心中酸澀，額頭不由跟俏如來輕輕相抵。

“精忠，以後父親一定會抽出時間來陪你，你一定要努力好起來。”曾經他因為工作無暇監管，年幼的精忠才會受到這些可怕的遭遇，如今，他是時候該補救了。

俏如來身體倏地一僵，好一會兒才緩和軟下，這細微的變化隱隱刺痛著史豔文的心。

回去的路上，史豔文拿出手機推掉接下來的一堆會議行程，然後問起坐在副駕駛上的俏如來，剛才的問診溫皇跟他都談了些什麼，有沒有什麼特別建議之類的話。

俏如來想了想，坦言溫皇醫生建議他從學會傾訴開始，可是他有點為難，他身邊找不到可以傾訴的朋友。

聽到兒子情緒毫無起伏的回答，似乎對自己沒有朋友這件事早已經習以為常。

史豔文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他不假思索道：“你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當你的大朋友。喜歡什麼或者不喜歡什麼，這些都可以跟我說，我可以給你適當的建議。”

俏如來張了張口，最後勉強地回答道：“我……其實不太會和別人相處。”

“交際這種事並沒有什麼難的，我可以教給你一些小技巧。”

史豔文笑了笑，一雙生來便被貼上風流多情標籤的桃花眼不經意間奪人心神，俏如來不禁移開了視線。

其實他從來都沒懷疑過父親的交際能力，曾經好幾次路過街邊攤，一些花邊新聞雜誌的封面都印著父親的臉孔，身邊被跟拍的都是流水式的女人，報導的都是一些風流韻事。

反正他也分不清那對父親來說，究竟算是生意需求還是正常的生理需求。

史豔文無言地伸手想去摸摸俏如來的腦袋，俏如來卻在這時候有意無意地偏開頭。史豔文儒雅溫文的臉龐微怔，隨後若無其事收回懸空的手。

——循序漸進。史豔文心裏默念了一遍。

不一會兒，車子便駛進了超級市場的停車場裏。

“今晚想吃什麼？我煮給你吃。”

“也沒什麼特別想吃的……”俏如來沒什麼意見。

[ 此帖被晚秋一楓唱在2020-08-26 16:3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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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0-07-03 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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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裏，史豔文很快便下廚做了兩菜一湯。

飯桌上，俏如來努力扒拉著米飯，沒一會兒就想放下碗筷說他吃飽了，那頭史豔文就夾著一小片油光發亮的五花肉片放進他半空的碗裏。

“不能浪費。這些菜是特地給你做的。”

俏如來咬了咬唇，眉心間小小的“川”字寫滿了抗拒。他不是不想吃飯，只是……他剛才嘗過一口五花肉，鹹得簡直令人髮指。礙於臉面，他不想太過打擊父親的信心，於是重新勉強自己，把那塊鹹得可以齁死人的肉片就著白米飯吞吃入腹。

“好吃嗎？”史豔文看著自己的兒子，溫柔問了一句。

“……好吃。”

“剛才在廚房的時候，我不小心把一小罐鹽都打翻了進去。”

俏如來握筷的手勢一僵，頓覺無比尷尬，他這時才明白，父親又故意給他下套了。

“精忠，你生氣了嗎？”

“……沒。”

“是父親不對，不該試探你。”

“我說過要做你的大朋友，所以想要知道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父親真的很希望能看到你在我面前暢所欲言的模樣。”

伴隨著歎息聲，史豔文的話讓俏如來鼻頭一酸：“我……”

“嗯？”

“我覺得白飯比較好吃……”

史豔文重新揚起微笑，給俏如來倒了杯水後，複夾了另一道菜給他：“吃這個吧，這個鹹淡適中。”

飯後，俏如來不想窩在沙發上陪史豔文看電視上的財經新聞，便借著要洗澡的理由遁入了浴室。

蓬頭細密灑著溫水，濕透的發絲黏在額頭和臉上，俏如來甩了甩被水淋得有些發脹的腦袋，望向落地鏡中的自己，一片水霧氤氳的鏡像。耳畔隱約聽到客廳電視上新聞主持人的播音腔隔著門悶悶傳來，又被浴室裏淅淅瀝瀝的水聲沖散得七零八落。

雖然吵雜，但俏如來卻覺得比他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心安不少，想想還真有點不可思議，不過是短短的一兩天時間而已，自己的心境就轉變了，這或許要多謝父親的陪伴……

他無意識地伸出濕漉漉的手試圖抹去鏡面水霧，沒想到竟抹出了一雙男人的眼睛，上面的眼睛冷冷反射著浴室的燈光，赫然就在他的身後窗口處！

“啊……”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俏如來倉惶後退，不料動作幅度太大揮倒了置物架上的沐浴露，撞擊地面的幾聲響動傳到客廳，門“哢噠”一聲迅速被外力打開，史豔文著急地沖了進來。

“精忠，你怎麼了？我剛才聽到聲音……”

俏如來頂著一張慘白的臉，動不敢動，只用一雙求助的眼神看向開門而入的史豔文。

猛然看到俏如來在浴室中不著寸縷的模樣，年輕勻稱的身體掛滿水珠，因為熱氣蒸騰而白裏透紅，目光一觸及胸前兩顆挺立的粉嫩乳珠，史豔文眼神瞬間移開。雖然是父子，卻仍顯尷尬，眼前的俏如來根本沒想那麼多，有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扯住史豔文水流打得半濕不濕的衣物。

“父親……我又……”

是應龍又出現了嗎？

史豔文神色一凜，輕聲問：“精忠，你是不是又看到幻覺了？”

“不是幻覺！我看到了，鏡子裏的眼睛在看我！”

史豔文看著俏如來一臉無措，發絲上還一直淌著水，他順手把還在灑水的蓬頭關上，找了塊浴巾披在俏如來身上。

史豔文打量了一眼家裏的臥室，尤其是那面鏡子。起初他以為俏如來不過是杯弓蛇影，錯把鏡中的自己當成別人，但看鏡子安裝的位置正好與窗口相對，或許還有另一種可能。

史豔文一言不發地往打開的浴室小窗走去。

他們的浴室位置處在一層，不排除有人經過的時候聽到水聲，揣著些骯髒的心思往裏看。他循著窗戶往外環視了一圈，外面是寧靜的暗夜與街道，除此以外什麼人影也沒有。正想離開時，鼻端飄來了一陣若有似無的煙草味，史豔文的眼神移至窗戶下方，牆根處幾根白色煙頭橫七豎八地散落著，其中一根煙頭的火星還沒完全踩熄，可想而知這個人已經在窗外看了多久。

一向以沉穩冷靜自持的史豔文，心頭噌的一下火起，他走出浴室，前門後院都檢查了一遍房子，隨後回到家中，“嗒”一聲關上大門。

“精忠，你先去穿好衣服，一會兒到我房裏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穿著素色的居家衣物，俏如來像軍訓被罰站的學生一般筆直站在父親的房間中央，看著坐在床沿邊上眉頭緊鎖，渾身充斥著低氣壓風暴的父親，俏如來回憶起幼時被嚴厲訓斥的恐懼，他腳步輕移，有種想逃離父親的房間。

“父親，就……就這些了……”

史豔文揉揉發漲的太陽穴，重複了一遍他的話：“‘就’這些了？”

他剛才細細盤問完俏如來最近的行蹤與生活事件，發現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什麼酒吧強吻、什麼校園示愛，要不是最近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緩和了些，自己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些事。

“我下次、不會再去酒吧了。”俏如來急忙保證，差點還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史豔文沉吟了片刻，還是沒有說話，好一會兒才叫他過去，俏如來乖乖照做。

“父親並不是想責備你，”史豔文將他攬入懷裏，痛苦的眼神中透著深深悔意與疲憊，“我只是……只是後悔沒有更早一點發現，去保護你……”

屬於父親的氣息密不透風地將他包圍，溫暖而乾燥，柔軟衣物帶著一股淡淡的艾草薰香，聞起來使人心神安定舒緩。俏如來的臉被壓在史豔文胸膛上，清晰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傳入耳中，俏如來只覺得兩耳發燙，心裏砰砰砰地跳著，莫名鼓噪。

從前年幼的他以為，父親的擁抱是世界上最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沒想到如今卻觸手可得，俏如來激動得身軀都在發抖，嘴唇蠕動間喊了一句“父親”，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抱歉，感到討厭嗎？你好像不喜歡這樣。”

史豔文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又做了讓精忠反感的事情，他連忙鬆開手。

當貼身的溫暖驟然剝離，俏如來差點就要伸出手去挽留，當然，只是差點，他最終還是沒有那樣做。

催促俏如來回房睡覺，看著房門掩上，史豔文這才緩緩拉開抽屜，裏面是一個比硬幣稍大的無線針孔攝像頭，看上去像是新買不久的，他剛剛裏裏外外檢查房子時，發現就藏在家門前的那棵樹上，躲在人工鳥巢裏的鏡頭正好對著精忠房間的玻璃落地窗。

他面無表情拔出裏面的儲存卡，插入讀卡器中然後連上電腦，檢查過一遍錄影，上面只拍到精忠在房間出入幾次的圖像，還沒來得及拍到更多便被他發現了。

史豔文放在滑鼠上的手微微沁出了汗。

☆★☆★☆★☆★☆★ 金光大學 ☆★☆★☆★☆★☆★

第二天俏如來回到校園時，總覺得自己的步履較昨日輕快許多。

早上送他返校時，父親忽然一臉認真說要他把以後每天發生過什麼事情都講出來，想到傾訴的本身就是在給自己減壓，俏如來沒有理由不同意。現在父親仍肩負著整個公司的運營，想要瞭解更多關於他的日常生活，也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折中輔導他。

當然，如有可能，史豔文自己也會儘量把工作往家裏帶，以便能在工作休息的空檔中擠出更多的時間與俏如來相處。

“拿不定主意的時候，記得找我。”恢復了平日裏的斯文氣質，坐在駕駛座上的史豔文不忘叮囑道。

課間時分，俏如來像往常一樣隻身走在綠蔭道上，手機毫無預兆地響了。

他手機摔壞後，父親重新交給了他一臺新手機，現在裏面的聯絡人暫時只有父親一個。他拿出來一看，父親發來的消息基本上都是分享今天在公司裏發生的趣事，最後還問了一句新手機用得習不習慣。

這個人……明明以前只會跟他說明出差時間和歸程日期的，現在竟也會努力向他分享自己的生活……他心裏充斥著既酸又澀的歡喜感。

正專心回復著訊息，突然感覺前方的光線一暗，迎面似乎來了人，俏如來下意識地往邊上退了一步，哪知對面的這個人卻也跟著他一起往邊上靠，依然穩穩擋在他跟前。俏如來蹙眉，放下手機正要繞路走時，對方忽然把一個四四方方的卡片拿了出來。

“學生卡？”俏如來驚訝地看向遞給他學生卡的人，對方好脾氣地沖他笑了笑。

“上次你突然離校，所以沒來得及還給你。”

俏如來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把學生卡收回。

“……謝、謝謝。”

“還沒介紹，我叫蒼越孤鳴，朋友們都喜歡叫我蒼狼。”

“……我叫俏如來。”

“我知道，你的學生卡上有寫。”蒼越孤鳴笑得十分友善，“方便交個朋友嗎？你好像總是一個人的樣子。”

面對同齡人拋出的橄欖枝，俏如來腦子裏空白一片，他下意識地看了眼手機：“我不……”

這時，後面四五名學弟學妹上氣不接下氣地追上來，嘰嘰喳喳便開始倒吐苦水，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微妙氣氛。

“蒼狼學長！太好了，居然在這裏碰到你！啊！俏學長也在！”

“學長！話劇社要不行了啦！校慶的節目要演出了，可是有人突然退社，主演還辭演，我們找了好多個同學都說沒有空……拜託你們，可不可以幫幫忙？我們幾個都不想整個社團的努力泡湯掉呢。”

“對啊，都怪那個叫什麼天兵仔的笨蛋亂說話，把主演氣得夠嗆，最後還跑了……”

不適應這種熱鬧氛圍的俏如來正打算悄悄落跑，一直被學弟學妹團團圍住的蒼越孤忽然出聲叫住了他，誠懇道：“俏如來，不如你也一起來吧？反正我們這一屆在學校的日子也不多了，參與校慶活動也算是給學生時代留個紀念。”

“我不會演戲，也不想……”

“俏學長，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哦。” 紮著斜馬尾捲髮的可愛學妹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看向他，“這邊也不是專業的，只是玩玩，玩玩而已啦！反正大家玩得開心就好了呀！對吧，蒼蒼，寒雨？”

“嗯……就、就是說啊，飛淵姐姐說的話一向很有道理！”

“我也是這麼認為……”

面對學弟學妹的熱情邀請、殷殷期盼，俏如來深吸一口氣，終於選了一個不會讓自己感到為難，也不會讓大家太過失望的辦法：“……如果你們有無需互動的角色，我想我可以幫忙。”

幾人瞬間面面相覷，在他們看來，俏如來這張美得人神共憤的臉孔若是不演個什麼重要角色，實在過於暴殄天物。

回家後，俏如來把自己會出演校慶節目的事告訴父親，正在敲打鍵盤的父親第一時間停下手，在他看來，兒子肯參加校園活動至少是個很正面積極的治療態度。不過當得知精忠居然只是跑去飾演一棵樹時，他的表情變得似笑非笑起來。

“不管怎麼說參加社交活動也是件好事，”史豔文努力控制著面部表情，遞給俏如來一杯溫牛奶，“今天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仔細想想難得出演話劇，比起飾演鄰國王子的蒼越孤鳴，自己只是演一棵植物的確有夠奇怪的，俏如來尷尬地接過牛奶，支支吾吾跟父親互道晚安便匆匆遁回房去。

自那之後，俏如來便開始了人生中第一次的社團體驗。

那四名小學弟和飛淵自小就很要好，加上社團裏的還有個經常嘴欠的天兵仔，以致於話劇社天天都是雞飛狗跳的光景，經常鬧著鬧著就亂成一鍋粥，一開始蒼越孤鳴還試圖去講道理，到後面發現根本就是對牛彈琴，連帶著無辜的俏如來也被推入戰團，後來兩人一看排練的苗頭不對，就會藉故上洗手間去或者跑小賣部暫時避開世界大戰，明哲保身。

當然，這些事情最後無一例外都會變成俏如來與史豔文茶餘飯後的談資，說到興濃時，一直仔細聽著的史豔文也會跟著他一起發笑，隨後摸摸他的頭，仿佛真的只是他的一個好朋友。

“原來你在學校都交上朋友了。”

“蒼越孤鳴一開始有問過我要不要和他交朋友，不過我都沒有正式回復他。”俏如來急於解釋道。

自從俏如來跟這些人接觸過後，上學的情緒也開朗許多，對這一變化，史豔文也樂見其成，而且根據俏如來對他們的描述，交友應該沒什麼問題。

“其實交朋友通常都是隨興所至，你若覺得合得來那就交了，但若是想深交，還得看對方的人品與性格修養是否值得。”

“父親的意思是，我該和他們成為朋友？”

沒想到俏如來又一臉認真地反問回來，史豔文一愣，猛然間覺得這樣的俏如來就像一個只會複製他意見的執行者，並不是他一開始所希冀見到的模樣。

他沉吟了片刻，道：“不是你‘該’，而是你‘想’。精忠，父親只能在旁邊指引你，卻不能替你下太多決定，你明白嗎？”

“我知道了。”俏如來有點小失落，他仍是乖乖地回答。

史豔文輕輕歎了口氣，重新揚起微笑：“以後你就會明白的，父親總不能一直陪你走下去。”

俏如來像是被觸動到了什麼，他看著父親，起初覺得父親那副美豔斯文的面容十年如一日，但當相處的時日增多，距離靠得越近，他才發現每當微笑的時候，那雙優雅的眼型總會在眼尾處浮出細小的眼紋，帶著歲月沉澱後的味道。

那一刻後，俏如來不知不覺開始觀察起他的父親來，每當發現了一個不曾注意的習慣和微表情，他就會用心記下，就像集郵似的一點點上癮。不知不覺，他的視線在父親身上停留的時間越來越久，這一點轉變俏如來自己毫無所察，史豔文也沒有過多去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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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0-07-03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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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復診時，若不是溫皇醫生主動提及應龍這個人，俏如來幾乎以為自己好了，雖然整個復診過程他都是板著整張臉，但溫皇醫生卻不甚在意沖他一笑，直誇他近來表現不錯。

史豔文知道俏如來正在往好轉的方向演變，當天晚飯連鍾愛的茶水也不喝了，直接從酒櫃前挑出一瓶多年的珍藏開封，想起之前俏如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一時心頭湧出無限感慨。

俏如來看著父親時喜時悲的模樣，就好像自己在父親心頭擁有著什麼舉足輕重的地位似的，心底有種奇異樣的感覺在拼命發酵，他輕輕按住自己砰然跳動的心，幾個深呼吸後鎮定地在餐桌邊坐下，他想嘗嘗看父親喝過的酒是什麼感覺。

史豔文原本不贊成兒子飲酒，不過轉念一想，俏如來出到社會也免不了遇上飯桌應酬，於是便默許了。

幾杯酒下肚，俏如來拿起筷子想要去夾菜，誰知夾了幾遍都中途落空。

看著桌上屍橫遍野的各種肉片菜葉，史豔文知曉俏如來的酒量也就僅此而已，他起身把俏如來面前還剩半杯的酒收了起來，道：“你酒量太差，不宜飲太烈的酒，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父親可以喝，我也可以。”俏如來倔強地回答，隨後他想起了什麼，補充道，“再過個三五天便是校慶了。”

“校慶？”史豔文只是隨口附和了一下。

“是啊！父親要來學校看我表演嗎？”

史豔文一臉抱歉地看著俏如來：“最近公司因為換季的事情要開始忙了，連續幾天都有日程，可能不是很有空。”

俏如來心裏不免失落：“也是，一顆樹而已，自然沒什麼好看的。我先回房了。”

“精忠，父親不是那個意思……”

不等史豔文說完，俏如來便起身回了房。頭腦有些發漲發暈，俏如來關上門，滑坐在地板上輕輕喘著氣，有點後悔那時怎麼淨挑了個背景樹來演，要說起來，還是王子角色感覺更有看頭吧。

想要得到更多關注的想法一直揮之不去，俏如來感到身體一陣發熱，那雙溫柔的眼睛裏面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就好了。

隨著父親與他相處的時間短暫減少，他與蒼越孤鳴的友誼倒是直線上升了，兩人在校園裏時常同進同出，關係好到女生都不禁豔羨起來。

“父親！今天蒼狼推薦我讀一本著作，可惜全文都是拉丁原文，我沒辦法看懂，您出差的時候去過拉丁，可以給我講解下嗎？”俏如來滿心期待地推開門捧著精裝的書冊走進房內。

“嗯？什麼？”精神太過集中在手頭上的工作以至於沒聽清俏如來的發問，史豔文自厚厚的資料中抬起頭，眸子裏透著淡淡的紅眼絲，他揉了揉幹澀的雙眼，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

“有什麼事嗎？精忠。”史豔文轉過椅子正眼望向他。

“啊……哦，只是有幾個詞不太懂……”俏如來趕緊把書放到身後，“沒關係，我可以回校問問蒼狼，父親，您先忙吧，要記得注意休息。”

看著俏如來掩門退出去，史豔文下意識地拾起資料看了幾眼，不知怎的有些煩悶，許是太累了，他將自己整個人陷入椅中思緒放空起來。

剛才精忠特地來找他卻又什麼都不說就走了，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已不再是特別的傾訴對象了呢？想到這裏，史豔文的眉頭不自覺微微皺起。他知道精忠和那名新朋友相處得很好，從一開始的直呼全名變成互叫小名，不難看出他們之間的友誼進展得很順利。

他們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史豔文神思遊移著，不禁想到之前的攝像頭事件，自那之後，那個人再也沒有任何動靜，每天都風平浪靜，他松了口氣的同時，又不免擔心精忠會不會再次受到傷害。

☆★☆★☆★☆★☆★ 竹湖公園 ☆★☆★☆★☆★☆★

     “精忠，我真的沒事。”走在鬱鬱蔥蔥的公園裏，史豔文極力向俏如來解釋自己的身體並沒有大礙，不過俏如來不肯妥協。

“父親，你真的該出門走走，再繼續工作下去，你會垮掉的。”

史豔文無奈地被俏如來拉著走，怪只怪自己一時低血糖，昨晚工作到半夜後起來去客廳準備沖杯咖啡，結果站起時眼前猛然發黑暈倒在地上，杯子碎裂聲驚醒了隔壁的精忠，結果被強制休息後半夜，今早又被拖著起來逛公園散心。

不過看精忠這麼關心在乎自己，史豔文心中還是很高興的。

沒多久，他們就碰見了在公園裏晨跑的蒼越孤鳴。

蒼越孤鳴微喘著在俏如來面前站定後，爽朗地打了聲招呼：“俏如來！”

“蒼狼？”在校園以外的地方遇見相熟要好的同學總是特別令人興奮，俏如來開心不已，“這麼巧，在晨練嗎？”

蒼越孤鳴點點頭：“嗯，我家離這座公園很近。最近叔父老是在耳邊說我的體能差，為了日後戀愛不會吃虧一定要勤多加鍛煉才行，沒辦法，我就過來了。”

“我家剛好也是在這附近。”俏如來趕緊為兩人互相介紹，“對了，這是我的父親史豔文。父親，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朋友，蒼越孤鳴。”

蒼越孤鳴直直看著站在俏如來身邊的男人，上次在學校醫務室的時候緣慳一面，想不到俏如來的父親長得如此俊雅斯文，比他想像中還要更年輕許多。

在他打量著對方的同時，對方也同時在禮貌地打量著他。

俏如來輕咳一聲，這兩人似乎沉默得有點久了。

“史叔叔，您好！”蒼越孤鳴趕緊打了聲招呼，他險險忘記禮數。

“你好。”史豔文的嗓音如同他本人一般，沉穩溫柔，帶著幾分書卷氣。

相互認識過後，三人自然地結伴走在波光粼粼的湖邊，兩個年輕人很快就打開了話匣子，蒼越孤鳴提起在學校遇到的一些事，把俏如來惹得數度輕笑出聲。史豔文看到兒子愉快的模樣，情不自禁地想，這些事真有這麼好笑嗎？已經脫離學生時代很久的史豔文唯有一路沉默地陪伴他們前行。

倒是俏如來笑過之後，發現史豔文全程只是在靜靜地聽著，隨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惶惶道了歉：“抱歉，父親，一直讓您聽這些無聊的話題……”

史豔文剛想說自己並不在意，誰知一個籃球從天而降，正好沖著俏如來的後腦勺砸來，他不及思考，直接想將俏如來拉到自己身邊，不過蒼越孤鳴的手速明顯比晚上熬夜工作的史豔文更快，長臂一攬將俏如來拽入懷裏，避開遠處飛來的籃球。

“精忠……”想到兒子不善與人親密接觸，史豔文擔心地把手伸到俏如來面前，可是俏如來卻沒有如他所想般把手給他，而蒼越孤鳴握著俏如來肩頭的手也沒有要放開的意思，這讓史豔文懸在半空的手有點僵。

由於事發突然，俏如來根本沒有做出反應，整個人都有點懵，他其實還是不適應與別人的親密接觸，平時和蒼狼雖然要好，但肢體接觸也是止乎禮貌，從沒試過這樣身體大面積地緊貼。他條件反射想推開，但又感覺不是十分合適，父親在前，他該展示出自己多日來的改變，這樣才能讓疲累的父親少操點心。

想到這裏，俏如來沒有推拒，而是先禮貌道謝，直到蒼越孤鳴自然地放開手，他才暗自松了口氣。

“謝謝你，蒼狼。”

“這公園經常有居民過來打球鍛煉身體，最好小心一點。”蒼越孤鳴笑得近乎寵溺。

看到兒子自然的反應，反倒令史豔文倍感不是滋味了。

早前他伸手去拉兒子的手時，他的兒子毫不留情面地就狠狠甩開，後來的他騰出了很多精力和時間才讓俏如來完全適應接觸，可是這個半路冒出來的小子卻輕而易舉地獲得兒子的信任。

他當初確實打算讓俏如來擁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但不知道為什麼，親眼看到俏如來跟別人相處得這麼親密時，自己的內心卻沒有半分喜悅。而且這個蒼越孤鳴對精忠的態度很是微妙，微妙得讓史豔文莫名不安。他並沒有漏看蒼越孤鳴注視俏如來的眼神。

史豔文只覺得精忠太過放心對方，這顯然不是個好苗頭。

覺得氣氛不太對，俏如來偷偷扯了一下蒼越孤鳴的衣角，蒼越孤鳴回以柔和的眼神詢問，這讓一直密切注意他們互動的史豔文瞧個仔細，煩躁的情緒加劇，原本謙和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逛完整座公園，蒼越孤鳴忽然說起有一位相熟的導師今天過生日，問俏如來要不要一起去慶生。俏如來掃了一眼史豔文，史豔文也知道這種情況他不好跟著，只得點頭：“去吧，記得早點回來。”

俏如來乖巧地應了聲，等自己的父親轉身離開後，他才輕推一把旁邊呆站著的蒼狼：“走吧。”

蒼越孤鳴尷尬地一笑，小聲道：“你父親是不是不喜歡我？”

“啊？”

“他對我好像有敵意。”

“我們能成為好朋友，全都有賴於父親在背後推我一把，他怎麼會對你有敵意呢？”俏如來搖搖頭。

“是嗎？”蒼越孤鳴歎了口氣，他也希望是自己多心了，畢竟那樣警告十足的眼神實在讓人不得不去在意啊。

☆★☆★☆★☆★☆★ home ☆★☆★☆★☆★☆★

早一步回家的史豔文想了很多，既擔心精忠的安全，又覺得自己會不會太過杞人憂天，好不容易等到晚上長子歸來，原本想好好談談，但電話一響，他又失去了叫住精忠的機會。

史豔文知道電話裏頭的人是誰，聲音的主人他早上剛見過面，手機的話筒細微地傳出對方關切的問候，大概是問俏如來安全到家了沒。

意識到是誰打來的電話後，史豔文心中的煩躁更甚，他瞥了一眼跑去陽臺聊電話的俏如來的背影，俏如來還是沒有掛電話，已經半個小時了，報個平安需要報這麼久的嗎？

心中的不滿越來越膨脹，整日都處於心神不寧的狀態，史豔文覺得自己都要變得不正常了。

他來酒櫃邊隨手拿起一瓶酒，又到廚房找了些許冰塊，悶頭獨酌起來。

我該限制精忠跟蒼越孤鳴的來往嗎？疑問在腦中不斷生出，不知不覺間，酒杯又見了底。

陽臺上，俏如來匆匆忙忙掛了電話，剛才聽蒼狼說老師似乎喝大了吐了不少，他多問了幾句，直到聽說沒事後才松了口氣。剛才回家父親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一定是又什麼話想對他說。

走到客廳，俏如來才發現史豔文居然在喝酒，他只看過史豔文在家中喝過一次酒，那是在他病情好轉的時候，而現在，父親又是為了什麼才喝酒呢？

他有點好奇地走上前去，看到史豔文一杯空了後又跟著倒上一杯，面前沒有什麼下酒小菜也沒有什麼零食，就只是純喝悶酒的樣子，俏如來不禁疑惑。

“父親，您怎麼喝酒了？”

“嗯，只是有段時間沒喝過酒，突然有點想喝而已。”

俏如來不放心地勸了一句：“飲酒傷身，您還是要好好保重身體才行。”

史豔文點頭，放下酒杯，狀似不經意地問：“剛才你接的電話……是蒼越孤鳴嗎？”

“是啊。”

“看來你跟他相處的不錯，”史豔文又食不知味地問了一句，“你一定很信任他吧。”

俏如來想了一下，老實答道：“其實蒼狼很適合做朋友，溫柔細心也很體貼，人也很真誠，我平時和他相處感覺很舒服。”每次看到他，聽他侃侃而談時，都會讓我聯想到父親你。不過後面的話俏如來沒有說出口。

史豔文聽著俏如來給出的這一連串修飾詞，心裏微妙地酸起來，但他還是點了點頭，叮囑道：“雖然做朋友要坦誠，但深交的時候還是要小心點，畢竟這世上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朋友實在太多了。”

知道史豔文這話是在映射應龍給他提醒，俏如來的心裏一暖，回了一句知道，史豔文便放俏如來回了房，在俏如來要進門的時候，忽然“叮”一聲，口袋裏響起了手機提示音。

史豔文幾乎可以肯定這條消息是蒼狼發送的，他還是覺得這小子有問題，沒多加考慮就追著俏如來進了房間，俏如來回頭驚詫地看著史豔文。

這時史豔文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似乎有點突兀。

“那個……你……還看到他嗎？”史豔文不得已找了個話題。

俏如來先是有點不明白史豔文說的他是誰，後來見史豔文瞟向床邊，猛然頓悟他說的是應龍，他搖了搖頭，小聲回答道：“最近有段時間沒有見過了，只是有時候偶爾做夢會夢到。”

史豔文笑了笑：“今晚我睡你這邊吧。”

俏如來有點小驚喜，自從先前去過最後一次溫皇醫生的諮詢室後，父親就沒有再像之前那樣跟他一起同床入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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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0-07-07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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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來的床是單人床，只能勉強擠下兩個成年男人，兩人在床上並肩躺下，手碰著手，腿挨著腿，略嫌擁擠的空間讓史豔文躺著不怎麼舒服，只好翻了個身。起先他是背對著俏如來，但又不知怎的，腦子裏總是想著俏如來的臉，於是又主動翻了回去。

他親了親俏如來的額頭互道晚安。

想著父親時常給他的晚安吻自己一直都是被動接受，俏如來抬起頭也想去親吻父親的臉，光線太暗也不好把握位置，一不小心就吻到了史豔文的眼睛上。

臉上一熱，俏如來只覺得自己真是丟人。

當溫軟的唇瓣貼上來眼皮那一刻，史豔文當時就有些懵了。他的喉頭不自覺滑動了一下，一開口，聲音竟有幾分嘶啞：“精忠？”

“晚安，父親。”

史豔文小心湊過去，試探地親了親俏如來的眼睛，見俏如來沒有反應，又親了親俏如來的鼻子。

俏如來享受著史豔文對自己的呵護，也樂意父親這般與自己的親近，可是當史豔文溫熱的氣息移到他唇部上方時，俏如來心跳逐漸加速，最後整個人都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父親會親下來嗎？俏如來心裏浮出莫名的期待。

亮著夜燈的寢室裏，史豔文看著下方緊張的俏如來，背光的臉幾乎看不出表情。

俏如來只聽到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就在他忍耐不住這股煎熬想轉過臉去時，那片唇帶著殘餘酒香毫無徵兆就覆了下來，灼熱又充滿激情，掃過他的齒列，勾著他的舌尖與之糾纏，帶著獨特的男性荷爾蒙氣息，從沒有體驗過深吻的俏如來一時間陷入意亂情迷之中。

“唔……父……”

俏如來心想今天父親似乎有些反常，趁著換氣的空隙想要說點什麼，但下一秒史豔文就卷起他的舌尖共舞，修長有力的指節溫柔插進發間，沒給他半點說話的機會。

隨著吻的力度加深，身體逐漸情熱起來，史豔文眸色越發晦暗，不知不覺中開始順從本能壓了上去，膝蓋隨之擠進俏如來的兩腿中間。

俏如來只覺得自己的臉熱得厲害，空氣在纏吻中也變得越發稀薄，覺得肺部開始難受，他忍不住從鼻腔中泄出一聲短促的氣息，史豔文渾身一僵，一直沉眠的某物突然起了變化，意識到這一點，史豔文整個人都懵了。

原來……原來他竟……

成年人都清楚地知道這種反應代表了什麼，當內心深處想要的東西在這一刻明確，史豔文不由恐慌起來，瞬間懸崖勒馬，不敢再動作。

好不容易精忠才有了好轉，如今又要面對一個對他產生欲望的父親，他怎能這樣對待精忠？本應是保護者的他，豈能再一次去傷害可憐的兒子？只要想到這點，史豔文就感覺心臟猛地一陣銳疼，如同插了把刀子進去，又在傷口處來回轉動一般，無法呼吸。

既是父子，又怎能逾越？酒醉三分醒，史豔文閉了閉眼，告誡自己要冷靜，抬起上身拉開距離，把先前越界的腿趕緊從俏如來身上挪開，不敢再有任何多餘的肢體接觸。他不想在俏如來的眼中看到失望與厭惡，尤其那是由他親手給予的。

“抱歉，父親好像……有點喝、喝糊塗了，你……好好休息。”

看著父親突然在自己一臂之遙的距離背對他翻過身，不敢回身看他，俏如來想問又不敢問，腦子裏像是突然被塞了一團亂麻，幾乎無法理出頭緒。他不明白為什麼父親突然對他這般親密，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心存期待。

整個晚上，兩人皆心懷鬼胎，史豔文徹夜未眠，而俏如來雖然閉著眼睛，激蕩的心卻一刻也不肯平靜，他很想知道父親此刻的心情是否跟他一樣。

自從那晚過後，俏如來就察覺父親變得更忙碌了，不僅沒日沒夜地工作，就連平時常發的資訊也一度銳減，晚上聽他說話的那些時間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走神模樣，宛如例行公事般，敷衍得讓他又氣憤又委屈，自己仿佛在一夜之間就被史豔文單方面疏遠了。

俏如來不由捫心自問，難道是他的回吻太過拙劣青澀，讓父親感到無趣？還是他做錯了什麼事情讓父親討厭了？被疏遠的這件事令他萬分難受。

夜裏，史豔文回家後沐浴完就見到俏如來坐在沙發上看書，有點像特意等他。史豔文搖了搖頭，摒去腦子裏多餘的想法，來到俏如來身後，隨手抽走他的書：“精忠，夜深了，明天再看吧。”

俏如來答了一聲，看著濕發上猶然滴水的父親，眼裏有點酸澀。

“父親，我有件事想……”

“這幾日公司在新產品的宣發方面出了紕漏，處理後續花了不少時間，今天想說早點回來休息，最近沒時間顧及你，抱歉。”

“啊……？”俏如來呆住，他沒想到父親卻先發制人了。

“今天太累，可能也沒辦法聽你的心事了。”史豔文又補充了一句。

“好吧，我會一直等您的。”俏如來雖然不甘心，但既然父親都這麼說了，他也只能順從。

看到父親走向臥室，俏如來忙追上去，道了一聲“晚安”，隨後鼓足勇氣踮起腳尖想去親高他半個頭的史豔文，可是史豔文卻快步進了臥室，幾近落逃。

俏如來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慘白。

“我不是說了我現在很累嗎？”躲在門板後的史豔文聲音略帶一絲不自然，“晚安，精忠。”

躺在床上，俏如來的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剛才父親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為什麼現在父親他連一個晚安吻都不想給了？明明自己才剛剛享受到與父親相處的快樂，結果在他放開心扉後，又忽然無故背離他，關係變化之快，讓他整個人都猝不及防。

難道是……父親終於也開始覺得他……髒了？

想到這裏，俏如來呼吸一窒。

不，不會的……父親他不是這樣的人……

漆黑與白色交雜的夢境裏，應龍又卷土從來，不斷糾纏著自己說了很多話，但自己卻什麼都不記得，只記得對方刺耳的笑聲響徹耳膜深處。

隔天早上，俏如來掛著一副黑眼圈出現在學校裏，臉色異常蒼白，恍惚的模樣讓蒼越孤鳴很擔心，就在剛才下樓到校慶場地的時候，俏如來差點一腳踩空樓梯，嚇得邊上同行的他一身冷汗，及時攔住才沒有摔著。

“俏如來，你還好嗎？如果不舒服的話，我找人替你上臺。”

“不用了，我只是晚上沒睡好。”俏如來仍舊堅持要上，“我說過我會幫忙就一定會幫。”

雖然父親說過他很忙，但俏如來還是想在臺上等。萬一父親來了呢？

勸不動俏如來，蒼越孤鳴只能任由他去。

直到校慶落幕，俏如來都沒有在人群裏看到父親的身影，就連一直貼身帶著的手機也安安靜靜地，沒有一條簡訊傳來。

話劇社的節目一舉拿下“我最喜愛節目獎”，所有人都很開心，唯獨俏如來心裏沒有半分喜悅。

頗為失望的他三兩下在廁所隔間換好衣服，拿著玩偶樹衣走出來，沒一會兒就感覺到有一股膠著的視線在盯著他，他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廁所隔間，就在這時，其中一個廁所隔間發出了輕微的關門聲。

俏如來皺著眉，沉默地注視著那個關著的隔間。

是誰在看他？

“俏如來，飛淵說要去市中心新開的那家烤肉店喝酒慶祝，你要不要去？”

這時蒼越孤鳴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俏如來回過神抬眼，只見蒼越孤鳴一身王子裝扮走進來，手上還掛著常服，看來也是要進來更換道具服的。

“抱歉，我有點……”

“其實你不想去我……呃，大家也不會勉強，”蒼越孤鳴略微緊張地說著，細長柔和的眼神裏閃爍著害怕拒絕的光芒，“只是我怕你回家後一個人會無聊，所以才想建議你一起去吃點東西，轉換心情。”

似乎是在蒼狼的眼中看到了一直空等最後又失望的自己，俏如來想了想，遂改變主意：“好吧，我去。”

回去一個人面對空房子，只會讓自己更為寂寞罷了。

“啊……那真是太好了。”蒼越孤鳴看上去很高興，表情都舒緩開來。

出校門的時候雖然有蒼越孤鳴的私家車接送，但因為時間上趕得不湊巧，恰逢下班期間，堵車現象時有發生，等到他們完全抵達烤肉店時，已經天黑了。

慶祝會上，飛淵點了一打又一打的酒，俏如來擔心喝不完，結果他們集體表示戚寒雨一個人就可以解決掉大部分的酒，根本不用愁。想起自己被父親那天提到的差勁酒量，俏如來著實羡慕，好奇問了一下寒雨為什麼這麼能喝的原因，結果戚寒雨紅著臉說是身邊家長群的影響，他從小耳濡目染，酒量自然比一般人強點。

“切，還不都是灌出來的，有什麼好吹噓的？”天兵君很明顯不服氣，給眾人輪流都倒上滿滿的酒水，“今天我們大家一起上，我就不信你小子真能千杯不醉！”

整個慶祝會在天兵君的起哄下熱熱鬧鬧地拉開序幕，因為心情影響的關係，俏如來沒怎麼吃東西，倒是一反常態地陪著眾人喝起酒來，那喝酒的速度幾乎快趕上戚寒雨了，這讓身旁秉持著不能所有人都醉倒，只吃菜不喝酒的蒼越孤鳴暗自心驚。

——俏如來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怎麼喝起酒來跟拼命似的……

喝得快，醉得也快，最先倒下的當然不是戚寒雨，而是灌自己灌得最頻繁的俏如來。撇下眾人跌跌撞撞去廁所吐了兩回，俏如來靠著洗手臺狠狠地洗了一把臉，妄圖降低臉上因為飲酒而引發的高熱。

仔細想想，他今天出門慶祝的事還沒跟父親報備過一聲，他深呼吸一口氣，拿出手機，想打個電話給父親，但在目光觸及那個名字後，又忽地膽怯起來。

要說嗎？還是不說吧，父親不見得也想知道他現在的一舉一動，連這種事情都要特地說明的自己會不會很招人煩？早前說的那些要知道他內心真實想法的話，現在不知道還算數嗎？

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史豔文發了一條消息過來，說今天有事會晚歸，俏如來瞬間紅了眼，他凝視著手機上的消息，真想一鼓作氣問個明白。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在和朋友聚會中，可能也會晚歸，您回家後請記得早點休息。

最終他還是發送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出去。

剛才吐出來的酒混著胃液幾乎灼傷食道，現在的他不僅覺得嘴裏苦得難受，連帶著心裏更苦更悶，難受得一發不可收拾。他眨了眨被冷水打濕的雙眼，看著鏡子裏滿臉醉態的自己，心想父親如果看到他這個模樣，會心疼嗎？

不，也許只會更想逃開也說不定。

洗手間入口，蒼越孤鳴站在牆邊，偷眼看著陷入自我思緒中的俏如來。

從早上返校的時候，他便看得出俏如來有心事。

直到今晚俏如來酗酒的模樣，他才發覺問題似乎比他想得更嚴重許多，只是俏如來一直沒有要和他分享的意思，他即使開口問也得不到更多的回答，眼見俏如來離席將近半個多小時了，擔心會出什麼事的他也跟著離席，尋來洗手間。

看俏如來又一副想吐的樣子，蒼越孤鳴實在忍不住了，他上前軟聲詢問：“俏如來，你身體還撐得住嗎？”

“……我沒事啊。”俏如來緩了許久才笑著回答，聲音有些空洞，“吐了之後好多了，現在還可以繼續喝。”

“俏如來，你還當我是你的朋友嗎？”

俏如來定定地看著蒼越孤鳴，對方擔心的眼神一下子和史豔文重疊到了一塊兒，就是這種溫柔才會讓他沉溺其中。

“你在說什麼，我們一直都是朋友啊。”

“既是朋友，為何隱瞞？看你這樣，我很擔心你。好歹也相處了這些時日，你有沒有心事，我看得出來，若是遇到了什麼困難，你不妨直接跟我說，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一定會幫助你的，我想……我……”

一口氣說到後面的時候，蒼越孤鳴不免也有些吞吞吐吐起來，他想說自己願意成為俏如來的依靠，但又覺得這句話太曖昧了，說出來不知道會不會嚇到俏如來，話都到嘴邊就是一直說不出去，憋了好一會兒，直到俏如來開口。

“我只是有個問題，它一直困擾著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解決才能讓自己不那麼難受。”

俏如來心知自己現在不問，將來未必有人能跟他商量，也許蒼越孤鳴會比他更清楚答案。

雖然俏如來願意傾吐心事，但蒼越孤鳴卻莫名有種錯失良機的感覺，他在心裏偷偷歎了口氣，有點懊悔。

“是嗎？那是什麼問題呢？”

俏如來下定決心，認真問道：“如果一直對你溫柔的人突然因為一個吻而疏遠你，遇上這種事情該怎麼辦？我很混亂，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關係恢復以前那樣，他一直有意無意避開我，我很想找他，但又怕他會因此討厭我。”

“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明明……”俏如來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明明他們之間有著親情的羈絆，可是他卻對此感到不滿足。

他實在是太過在意那天晚上的吻了，不光是父親酒後那個讓他全身發熱的吻，還是他送上對方卻閃避開來的晚安吻，他們有所改變，都是因為吻開始的，不是嗎？

死一般的寂靜，蒼越孤鳴靜了片刻，他沒想過會等來俏如來問這種問題。他從來沒有試過和俏如來有除了意外擁抱之外的身體接觸，更別提吻了，問題裏的主人公根本不可能是他。

所以俏如來是有了心儀的對象……

蒼越孤鳴瞬間眸色都暗淡下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意思是，你不明白你現在的感覺代表什麼，是嗎？”

說著，他上前一步，與俏如來四目相對，幽幽道：“你想知道嗎？其實我也有同樣的感覺，只是我還沒有像你這樣發展到這一步。”

“蒼狼……？”

“不介意我做個實驗吧？也許能幫你找出答案。”

俏如來點點頭。

蒼狼將俏如來輕輕推靠在牆，眼一閉便直接吻了下去。

俏如來吃了一驚，眉頭緊皺，拳頭不自覺地緊握，他告誡自己要忍耐，這只是為了尋找答案，然而幾秒鐘後，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偏頭移開相觸的唇。

蒼越孤鳴也不敢繼續糾纏，後退一兩步放開俏如來，讓兩人都得有喘息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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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0-07-07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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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麼做，你討厭嗎？”蒼越孤鳴詢問的聲音裏微微顫抖，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俏如來搖搖頭，還不至於到討厭的程度，有點像那天父親給他的晚安吻，但並沒有太激烈。

蒼越孤鳴深呼了一口氣，暗自期待，又問：“……那……你喜歡嗎？”

他打定了主意，如果俏如來給他一個肯定的回復，他願意為俏如來跟整個家族的叔輩們對抗。可惜，俏如來沒能像他希冀的那樣點頭。

俏如來自己根本沒有想過和別人接吻是什麼樣的感覺，如果不是為了答案，他不會去考慮和父親以外的人有更多的親密接觸。想到這裏，他搖搖頭。

蒼狼苦笑了一聲，他早知道，從俏如來問那個問題開始，他就沒機會了。

“你說的那個人，你期待他繼續吻你嗎？如果能讓你有所期待，那你心裏一定很喜歡他。既然喜歡，那麼要怎麼做才不會讓自己留下遺憾，俏如來你比我聰明，你一定明白。”

俏如來摸著自己的唇，他朦朦朧朧地意識到了自己那早已萌芽卻被他歸結成親情的情感。他對史豔文的感情真的是親情嗎？如果是，那自己為什麼又會期待父親的吻，期待父親對他做些什麼更親密的事情？

“咦？學長，你們兩個在這裏做什麼？”這時一個明顯非常不合時宜卻又不知為何出現得恰到好處的大嗓門拯救了兩人的尷尬，天兵君搖搖晃晃闖了進來，意猶未盡地招呼他們道，“嗝……戚寒雨快要被我們喝倒了！快出來繼續喝嘛……來來來……”

被天兵君一手一個推著出去，俏如來被動地回到包廂，他現在已經明白，為什麼父親之後的疏離會讓他這麼難過的原因。

回到飯桌上的蒼越孤鳴終是被氣氛感染，原本酒量一般般的他也放棄了不沾酒的想法，開始和飛淵她們豪飲起來，一行人一直吃吃喝喝，又吵又鬧地嗨到店鋪的打烊時間。

因為醉倒的人太多，蒼越孤鳴堅持先讓司機將人一一送回各自住處，一來一回之下，兜兜轉轉地花了不少時間，而因為俏如來回家的方向和蒼越孤鳴一致，所以他們是店裏最後留下的人。

當最後一人被送走，倒睡在桌上的蒼越孤鳴被司機扶上車時，時間已經將近兩點了。

俏如來正也想上車順路回去時，突然手機一亮，是父親回信了。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俏如來略微激動，父親肯主動說要來接他，那是不是代表父親並沒有像他所想的那樣討厭他？

對於父親展露出來的親近，他沒理由會拒絕，尤其是在他清楚地瞭解到自己的心意後。俏如來不假思索便回復了對方烤肉店的地址，然後抬頭禮貌拒絕掉司機的提議，說是會有人過來接送。

至此，烤肉店已經拉閘停止營業了，沒一會兒，俏如來感覺到有人在朝他走來，腳步聲一點點接近，來到他身後時，對方輕拍了一下他的肩頭，以為是父親，他驚喜地回頭一看，卻被一方散發著濃濃藥味的手帕捂住口鼻。

“哼哼……俏如來，最後還不是我一人獨享？”一個模糊的聲音冷笑說著，俏如來聽著只覺得耳熟，卻想不起是誰。

史豔文的心很煩很亂。

俏如來什麼都沒做錯，錯的是他。

對於躲避俏如來的這件事，他一邊自責一邊無可奈何，他之前就是把太多時間都給了精忠，所以才會不知不覺地產生了許多過分的想法，不這麼做，他真的怕自己越靠近越無法自抑地往深淵的路上走。

他當然知道自己連日來的閃躲會讓俏如來受傷，卻不得不讓自己狠下心，應龍的錯誤有過一次就夠了，他不想重蹈覆轍。

當看到俏如來說和朋友一起聚會的消息時，史豔文沒有第一時間阻止。

對他來說，來自俏如來的依賴宛如一劑慢性毒藥，不斷侵蝕他的心，讓他淪陷更多，如果能夠減少這份依賴，他就算再當一回視而不見的父親又有什麼關係？而且關於俏如來的那名朋友，他想他應該是知道蒼越孤鳴心思的，看兒子對蒼越孤鳴評價很高，兩人也相處得十分融洽，他原先不是十分贊同，可在輾轉幾夜之後，忽然之間又想通了。

假如兩個年輕人情投意合，他根本沒有理由去阻止。

他私底下查過蒼越孤鳴，知道對方是苗疆集團大股東的公子，無論是身份年紀還是見識，都是無可挑剔的條件，除了性別跟精忠一樣，他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

退一萬步說，這個年輕人總比他這個父親監守自盜來得要強，自己這份見不得光的感情始終都是要沉埋進心底，無疾而終的，只要精忠開心接受，只要精忠不受到傷害，對象是男是女，是什麼人又有何分別？

雖然想法如此……

看到客廳裏的時鐘指向兩點時，俏如來還未回來，史豔文又忍不住開始掛心了。

他發送了一條消息詢問聚會的地址，不到幾秒鐘時間，精忠就回復了他。匆匆駕車到了指定地點，史豔文發現那家烤肉店早已關門，而說好在店門口前等他出現的精忠也沒有蹤影。

精忠不會無緣無故放他鴿子，尤其是現在這般信任他的精忠。

史豔文在烤肉店附近轉了幾圈還是遍尋不著，疑惑時，他第一個想到的最大可能便是蒼越孤鳴將人帶走了。

回到車上，史豔文有些生氣。雖然他理智上理解兩人可能會有更進一步發展，但心頭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嫉妒。他一言不發地倒車，朝來時的方向駛回去。

想知道推斷正不正確，最快的方法是查證。

原本打個電話會更省事，但史豔文一來不知道蒼越孤鳴的私人電話，二來也不想因為一些私事直接撥打對方家族集團的商務電話，想到先前俏如來曾經透露過一次蒼越孤鳴的住址，因為離得近，他當時無意中記下，如今倒派上了用場。

如果精忠也在那裏，他可以將人隨時帶回家。

深夜進入蒼越孤鳴的家中，值夜的傭人連夜叫醒了房中的蒼越孤鳴，對於突然造訪的俏如來父親，蒼越孤鳴一下子酒醒了泰半。

“伯父，您怎麼來了？”

“我家精忠呢？”史豔文護犢心切，問話時頗有捉賊的氣勢。

“啊？我記得我當時讓司機先送他回家……”後知後覺地說著，蒼越孤鳴頓覺不妙，“等等，您的意思是，俏如來沒回去嗎？”

史豔文當著他的面，連著給俏如來打了幾個電話，均是無人接聽的狀態。蒼越孤鳴有些慌，趕緊打電話跟司機確認了一遍，對方說是俏如來有人接送所以才拒絕上車，至於是誰接他，司機表示不知情。

看來蒼越孤鳴也不知道精忠去了哪里。

史豔文沉思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給俏如來的那部手機是裝過定位的。

他跟蒼越孤鳴匆匆告別，準備自己駕車去找。

“伯父，請讓我也一起幫忙……”

蒼越孤鳴心憂如焚，跟著他走了幾步後，卻被史豔文一個冰冷的審視眼神當場制止。

“你保護不了他。”史豔文不輕不重地說著，似乎給他判了個刑。

蒼狼怔怔看著史豔文離去的背影，他好像有點明白了那天在公園裏，史豔文的眼神為什麼透出淡淡敵意。

當史豔文順著定位的顯示一路找過去時，他的車已經偏離了市區，來到郊區內的一間廢棄的汽車工廠。越是靠近工廠，史豔文便越是不安，他想起了家裏的那個監控。

是那個人嗎？是那個人帶走精忠……

不敢多想，史豔文一停車就朝工廠內部奔去，整個廢棄工廠都陰森森的，沒有光亮，他只得一邊用手機照明，一邊不斷尋找俏如來，連續找了好幾個廠房都沒有人影，史豔文內心的恐懼也越發難以控制。

在到達最後一間廢棄的廠房時，史豔文原本要開門的手膽怯了，握在門把上的手遲遲不敢按下旋開。他腦海中不斷閃過各種恐怖的景象，他害怕看到俏如來受傷的模樣，害怕看到俏如來支離破碎的身體，他更害怕這裏面沒有俏如來。

他下決心推開之後，在裏面兜兜轉轉了一會兒，終於在一堆壘砌起來的輪胎後面發現昏迷中的俏如來。

“精忠……是精忠！”史豔文又驚又喜又悲，三步做兩步走上前去。

被搖醒來的俏如來迷迷糊糊地感覺到一個人抓著他的手臂不放，還試圖將他擁進懷裏帶走。

他想起自己是如何陷入這般境地後，害怕得差點想叫，可是聲音卻發不出來，他掙扎著想要離開，可是身體因為藥效和酒勁的作用，完全使不上力氣，對方的手勁也很大，一直不肯放手。

“精忠，莫怕，是我。”

一聲熟悉得不能再熟的嗓門立刻回應，俏如來渾身一震，原來這個要帶他走的人竟是父親！

“父親……”俏如來整個人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懈大半，他喘了口氣，激動得抱住史豔文，“您終於來接我了！”

“是，”史豔文此刻心中萬般滋味，但也知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先離開再說。”

在史豔文的攙扶下，兩人準備離開這個廠房，才走了不到片刻，突然距離他們不到半米的一個金屬高架突然響了一下，毫無預兆就朝他們的方向倒下。

史豔文察覺不妙，本能護著俏如來迅速往前跑，但因架子倒下的速度太快，史豔文只能轉身用手肘硬生生接住高架，被結結實實被砸中手臂的一瞬間，整條手臂都痛到麻木並失去知覺，史豔文悶哼一聲，面上冷汗涔涔。

被推著在前面跑沒能看到後面一幕的俏如來聽到悶哼聲，回頭擔心問道：“父親，你沒事吧？”

經過他這麼一緩，鐵架砸下的力度已經減弱，再墜地時聲音已經沒那麼可怕了。

“……沒事。”史豔文調整了一下呼吸，儘量若無其事地回應。

“俏同學，你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這時，一個隱藏的人影從架子後走出，史豔文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操控手機的電筒照過去，發現對方手上居然還握著一根反光金屬球棒。

“憑金吾！”俏如來終於想起了這個聲音的主人。

“你的護花使者可真是多啊，連校外都有。”憑金吾咬著牙道。

“就是你私自綁我的兒子？”史豔文壓著怒火問道，“樹上那個監控也是你放的？”

監控？俏如來心驚，後知後覺地看向史豔文。

“誰讓俏同學總是不肯聽我說，我只好用我的方式多去瞭解他，沒想到剛弄上去就被發現了。”憑金吾笑著道。

史豔文皺著眉，道：“你想怎麼樣？”

“伯父，別這樣防著我，我只想想讓俏同學也來瞭解瞭解我，這樣他就會喜歡我了……啊對了，說不定以後我們還能成為一家人呢！”

“你不配。”史豔文冷冷道。

憑金吾一臉無所謂：“別人什麼想法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俏同學的想法。”

沉默了好一會兒，俏如來開口了。

“抱歉，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所以無法回應你。”

雖然早前已經預想過這種情況，但當實際聽到後，史豔文的心還是起了變化，精忠說的人是蒼越孤鳴吧。

似乎是俏如來的話刺激到了憑金吾，憑金吾不再說話，一步步拿著球棒走近他們，史豔文緊張地拉著俏如來後退，對方有武器，而俏如來身體狀態連逃跑都很難，他現在一只手又完全沒有知覺，情況對他們很不利。

就在這時，一個體格魁梧的男人從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近憑金吾，將他球棒踢掉，刹那間情勢急劇逆轉，憑金吾還沒明白怎麼回事，整個人就被制伏跪落在地，緊接著，帶著幾名保鏢打著燈光匆匆走來。

“蒼狼！”俏如來率先發現了夾在人群裏的蒼越孤鳴。

“俏如來，伯父！你們沒事吧？”蒼越孤鳴旋即快步走向他們。

“蒼越孤鳴？”史豔文略微驚訝。

“抱歉，因為太過擔心，方才您走後，我自作主張帶人跟蹤您到了這裏，還好最後有趕上，看到你們沒事真的太好了。”

“原來如此。”

看來蒼越孤鳴這小子還挺有心眼的，不過就結果來說，不壞就是了。史豔文松了口氣，承認對方的同時，史豔文自嘲一笑，看向俏如來，兒子的眼光確實不差，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史豔文不由自主放開了拽住俏如來的那只手。

感覺一直牽著自己的手松開，俏如來不解回頭，這才看到自己父親整張臉上滿是冷汗，面色發白。

“父親，您怎麼流了這麼多汗？”

“剛才情形太過緊張，不免出了一身汗。”

史豔文還想掩飾，不過心細的俏如來卻發現，父親另一只手從剛才起就一直藏在身後沒有拿出來過，他想起了剛才貨架倒下時聽到的那一聲悶哼。

“您是不是受傷了？嚴不嚴重？要不要緊？是不是剛才那個鐵架……”

急切說著，俏如來伸手就想去擼起對方袖子查看傷勢，但史豔文怕兒子看到他受傷又會過度自責，只得急忙承認：“剛才只是稍微擋了一下而已，別擔心，去了醫院自然會有醫生替父親診治。”

俏如來只好強壓下心中的擔心，努力保持冷靜。

跟著蒼越孤鳴一起離開了廢棄工廠，將憑金吾帶到派出所，簡單錄過口供後，他們便直奔醫院掛號拍片，直到聽醫生說沒有傷及骨頭後，俏如來才松了口氣，待到護士姑娘處理完史豔文的傷勢，兩人才在蒼越孤鳴的堅持護送下安全返回家中。

趁著父親坐在沙發上吃藥的空檔，俏如來決定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定要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反正再不濟，也不過是回到以往習慣的孤獨日子罷了。

“父親，我有件事一定要跟您說。”

“什麼事？”史豔文似乎預料到了什麼，有點不自覺地移開視線。

“我剛才說過我有喜歡的人，您都聽到了吧。”

“……嗯。”

“我和蒼狼已經商量過了，所以……”

史豔文不等俏如來說完，便澀聲打斷他問：“父親只問你，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那個人？”

俏如來一愣，心中震驚，難道父親早就已經知道了自己喜歡他？

看俏如來重重點頭，一臉肯定的模樣，史豔文想著自己真的不能再錯了。

“既然你確定你喜歡他，父親也並非迂腐封建的人，只要他是真心和你在一起，父親同意你說的交往。”史豔文語氣大度地說著，儘量讓自己表現自然地去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

一切都結束了，蒼越孤鳴沒有他身上背負的那些層層枷鎖，他和精忠是完美的一對。精忠找到了守護他的人，妄圖傷害精忠的人也會在之後受到司法的裁決，自己輔導者的責任也算是圓滿完成，他們的父子生活很快就能恢復正軌，史豔文在心裏默默想著。

所有的事件都如此完美，為什麼他還感覺心這麼酸，這麼痛？

尤其是看到精忠展露出來的驚喜神色，他心都在顫抖，幾乎拿不穩手裏的水杯。感覺喉嚨異常乾渴，他掩飾般喝下了一大口水，以求自己的心情保持理智與鎮定。

俏如來咬了咬唇，忽然紅著臉大膽地問：“父親是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我喜歡您的……還有，您是什麼時候開始……喜、喜歡我……”
聽到俏如來突如其來的問題，史豔文差點沒把進到喉嚨口裏的水給噴出來。

“我們這是……算確認關係了嗎？”越是問到後面時，俏如來的聲音越是小聲，雪白俊俏的臉上飛出一片紅霞，甚至連纖細優美的脖頸也逐漸透出粉紅。

他驚慌地回頭看著邊上坐著的俏如來，俏如來正一臉期期艾艾的神色，洗耳恭聽著他的回答。望著這雙陪伴他這些珍貴時日的盈盈目光，幾乎以為自己出現幻聽的史豔文依然怔忪在原地。

“父親？”俏如來等不到他的回答，焦慮地喊了一聲。

因為史豔文的長久沉默，俏如來膽戰心驚地又換了個問題：“父親……莫非不喜歡我？”

難道是他會錯意了？可是父親剛才的回答，分明就是同意了啊……

“我沒有不喜歡你。”史豔文隨之而來的否定讓俏如來精緻的小臉重新展露出笑顏。

史豔文看著短短時間裏兒子表情的變化，忽然頓悟了，剛才自己並沒有聽錯，精忠說的那些話，指的人就是他。

當淡淡喜悅沖刷著身體的感官帶來愉悅時，卻又夾著新的愁緒讓史豔文的頭腦開始陷入情感的拉鋸之中，史豔文無比糾結地將視線焦點重新拉回水杯，幾乎是鴕鳥心態，不敢去直視自己的兒子。

“你究竟明不明白，你剛才問的那個問題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俏如來鼓足勇氣道，“我喜歡您，喜歡蒼狼，可是原來兩種之間的喜歡是很不同的。在烤肉店時，蒼狼用一個吻清楚地告訴了我這些感情的不同。蒼狼吻我的時候，我只想到了朋友的喜歡，可是父親吻我的時候，我的感受卻截然不同，那不是親情，更不是什麼友情。”

史豔文感受了來自俏如來的認真，他終於回過頭凝視正在努力訴說自己感情的人兒。

“對父親，我更想要的是獨享，希望您眼睛看到的，心中關注到的只有我一個人，甚至不滿足現狀，還想索求更多。”

“您難道不明白我的這一種心情叫什麼嗎？父親！”

俏如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史豔文，史豔文足足愣了三分鐘才確定俏如來所表達的意思。他幾乎克制不住心裏躥升的震撼與欣喜，心跳急劇攀升，甚至因為心動過速眼前有些暈眩。

“你清楚你口中‘父親’這詞的含義嗎？”史豔文捏緊水杯，艱難掙扎了一下，如果俏如來肯退，現在的他還來得及控制自己的感情，不讓它噴薄而出。

然而俏如來的一句話，將他的忍耐瞬間擊潰。

“我愛父親，也愛史豔文這個人。”

“精忠……”已經不想再思考下去的史豔文放下礙事的水杯，單手環住俏如來，俏如來也順手回抱著他，兩人在客廳相互依偎，史豔文忍不住親了親他的唇，低低道上一句。

“其實我也是。”

[ 此帖被晚秋一楓唱在2020-11-11 02:4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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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6)

8樓發表於: 2020-07-07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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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來在史豔文的帶領下步入房中，其實父親的房間他也來過不少次，但是卻沒有哪一次能比得上如今的緊張刺激，令他不自覺地心跳加速。

床上散落著基本史豔文常看的書籍，其中還有不少俏如來看過的書，史豔文上前將書和雜誌一一收了起來。

看著史豔文在他面前彎下腰拾綴東西，想到稍後即將發生的事情，俏如來面上浮出一抹紅暈，上前也手忙腳亂地幫忙。

在放好最後一本雜誌置於床頭櫃後，史豔文忽然拽著身邊黏著他村部不妨的俏如來一起摔進柔軟的雙人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