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2.10 【道域全員/主無常逍遙】道天傾（微凱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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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0-12-11 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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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0 【道域全員/主無常逍遙】道天傾（微凱輔）

AU現趴，借用電影關鍵報告的世界觀：
利用三位「先知」的夢境預視能力，看見將要發生的命案片段，傳到機構系統中成為預言，讓機構人員先行抓捕即將犯罪之人。但先知只能預視人的謀殺行為，突發性的犯罪即使預視也沒有足夠時間阻止。
預視犯罪機構：類似司法警察+檢察機關。
先知：還沒人知道不過其實是大腦病變患者。
預言：先知作預知夢的時候會有機器偵測紀錄，再轉成畫面傳送出去

有一點點點凱輔，之後大概還會有戚千...
更新速度極慢.....

　　**
　　

　　01.
　　繁榮文明的城市裡處處可見被精緻包裝起的慾望，一入夜便更加猖狂。
　　譬如此刻，絢麗的光影編織著一連串浮誇華美的廣告推銷，襯著當紅明星吸睛奪目的特寫鏡頭，大大小小地投射在高樓群的玻璃帷幕上。五光十色的方格彷彿只是放大了幼時孩童對玻璃櫥窗的妄想與憧憬。

　　而這樣的櫥窗，總要不免俗地藏著一些連人造光都見不得的暗櫃。

　　「放、放過我！」
　　暗紅的血水淌過潮濕髒亂的柏油路面，鏽腥味濃得刺鼻，卻仍掩不過角落垃圾車裡有機物腐敗發酵的霉臭。
　　男人摀著腰側的傷口，瑟縮在蟲鼠四竄的水溝蓋邊，顫抖不已的唇齒勉強擠出了蒼白無力的話語，他怯懦地抬頭，死命盯著牆角的陰暗處，凹陷無神的眼底透著一點絕望潰堤前的垂死掙扎。

　　男人視線盡頭，一道高大的身姿靜靜矗立著。靠著微弱的反射光，能看見那人黑白相間的臉譜面具和花俏的頭冠服飾，一身浮誇的造型彷彿自打著燈的舞台中走出來的角色，此刻卻嚴實地隱於黑暗，只像是人們最深沉的夢魘。

　　「求求你...別殺我...貨真的不是我偷的...是他們...！」

　　男人背緊貼著牆，再無退路，冷汗混著血，全蹭在斑駁冰冷的水泥壁面上。胡亂蹬著的腿邊，數包塑膠袋裝的白色粉末泡在血灘中，他伸手推開那些東西，語無倫次地扯著抖得可憐的聲線喊：「我、我知道他們！那是西、西邊的——啊啊啊啊！」

　　角落裡的詭譎黑影並不予他機會，只見那人輕一揚手，男人的話語霎時轉為淒厲的哀嚎，劃破陰溼窄巷腥臭的空氣，卻不如一輛疾馳而過的名車引擎聲來得響亢。

　　泊泊鮮血流入排水孔縫，花面臉譜的人又站了一會，直到男人脈搏完全停下，才縱身躍上幾無落腳之所的樓房壁簷，異常輕巧的動作恍似非人，隨即又遁形於月色之中。

　　——是的，這並不是城市邊緣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而是市中心最為繁榮的鬧區之中，兩間裝潢華美富麗的店面之間，一條窄得甚至裝不下一座路燈的死巷。

　　而警鈴響起已是隔日凌晨的事了。

　　02.
　　遠山蒼翠，樹影扶疏，啁啾鳥語伴著不知名花香，為這一片自然林添增暖意。座標石上刻著風鐫雨磨褪了色的遙山遠水四個字，在科技高度發展後，這裡是道域境內少數僅存的自然景致。

　　一幢雅致的小屋獨立於此，不時能聽見屋內傳來幽幽琴聲，渺遠飄忽，裊裊餘音似與天地共樂，不絕如縷。

　　「寒雨，可以幫我拿一下我的袋子嗎？」
　　屋外庭院隨意置著石桌木椅，黑髮少年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擺弄著手裡的手機，頭也不抬地喚他身旁歲數相仿的褐髮青年。

　　「這個嗎？」
　　青年正從自己的行囊裡拿出預先備好的午餐，對於少年喊得如此自然的態度倒也不甚在意，只將一旁的深藍提袋遞了過去。
　　「這是你做的便當？」

　　褐髮的青年名喚戚寒雨，鄰席而坐的少年外號凱風弼羽，熟一點的都叫他士心，作為預視犯罪機構的新進人員，他與凱風弼羽不僅是同梯新人兼同組搭檔，更是在訓練學校便已熟識的朋友。

　　「怎麼可能，這是輔士出門前塞給我的。」

　　戚寒雨了然地點點頭，又轉頭望向坐在對面的男人，那人全程不發一語，只是手拄著石桌，欲言又止地盯著他們看。
　　戚寒雨清咳一聲，不太自在地開口：「呃，浪組長，怎麼了嗎？」

　　「都說幾次了，和你學長他們一樣叫我萍叔就好啦。」

　　叱酒當歌浪飄萍，是戚寒雨和凱風弼羽所在組別的上司。
　　那人一頭半長的黑髮讓歲月落了點絮雪，削瘦的面容英然遒勁，說話間透著股灑脫不羈，黑曜石的眼而今卻是略顯感慨。

　　「唉，我只是在想，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講究，吃個午飯不是自己帶便當就是有人幫忙做。」
　　浪飄萍擺了擺手，從桌上的塑膠袋裡拿出超商買的三角飯糰，熟練地拆了起來。
　　「隔閡啊，萍叔真是老了。」

　　「那是你隨性慣了，懶得講究，休要怪到年歲上。」

　　琴音在不知不覺間已然歇停，只見別墅民宅的木門輕揭，一名披著長掛白衫的銀髮男人抱著古箏信步而出，走下木造台階的同時打斷了浪飄萍的慨歎。他的嗓音溫厚沉潤，灰銀色的眼如一潭靜水，寧和清澈，不掀一絲波瀾。

　　「還有，好友這不告而來的習慣到底什麼時候能改一改。」

　　「難得你今天這麼老實地早早出來，逍遙遊。」
　　浪飄萍三兩下解決掉手中的飯糰，拍了拍手將塑膠包裝丟進袋子裏，便翹著腳去看姍姍來遲的別墅主人，「反正你有空沒空我都會來，你見不見我也不是取決於你有沒有事，那我通不通知你就不重要了嘛？」

　　「看來是一生難改了。」
　　逍遙遊說著遺憾，唇邊卻仍噙著一抹淡淡的弧，涼涼的視線掃過了在他出門後便噤口不敢動作的青年們，微不可見地歛了眸。
　　他勾過一張藤椅到腳邊，抱在身側的古箏放上石桌時，兩名青年不約而同地將桌上的便當盒推遠了距離，戒慎的動作讓逍遙遊嘴角漸揚。
　　「平常也就算了，今天來的不只是你，貴客上門，逍遙遊豈能怠慢。」

　　察覺到逍遙遊投來的視線，戚寒雨下意識地抬頭對上，只見那雙眼一瞬鋒利像是能刺透人心似的，不帶溫度的幽深晦邃激得人渾身一顫。
　　直到逍遙遊收回了目光，他才發覺自己一時間竟是忘了呼吸。

　　戚寒雨垂下眼默默順了兩口氣，就看見旁邊的凱風弼羽表情也沒比他好上多少。

　　「你別嚇唬他們，這兩個孩子是組裡的新人，資質優秀，珍貴得很，正好我也差不多該找你，就帶著他們一起來見見大前輩了。」

　　「大前輩不敢當，我退休已久，賦閒在家只知彈琴看書，早就是不問世事的山村野夫了。」
　　逍遙遊連打趣都是沉靜的，他輕順琴弦，提了口氣，修長的手指撫上弦線，悠揚婉轉的樂響就如術法般地流洩而出。

　　「離你退休至今也二十年了，但休琴忘譜的名號可是連這兩個年輕小夥子都聽過。」

　　浪飄萍拿起腰間的金屬酒壺喝了兩口，又朝寒雨兩人指了指。

　　「訓所的案例裡不乏您的事蹟。」
　　輕柔的琴聲中，青年微微頷首，在預視犯罪系統尚未完善的當時，外號休琴忘譜的警官曾破了多起難解的命案，更曾成功阻止過某些正要發生的謀殺案件，時至今日仍是訓練所教學時經常提及的傳說級名人。

　　戚寒雨也聽他的直屬教練千金少說過，二十年前一次大型追捕事件中，休琴忘譜替當時的搭檔浪飄萍擋下歹徒的襲擊受了重傷，在被建議不適宜再進行高強度體能任務後，他便主動辭職，在僻遠的遙山遠水買了塊地，改建小屋自號明昭晞，從此寄情山水，只有在重要的活動場合或演講才能偶爾窺見他的身姿。

　　「即便我想拋卻過往，以前的事終究還是不肯放過我啊。」
　　逍遙遊莞爾一笑，指間樂音不斷，如此疏淡的語氣倒有了幾分閒散貴人的模樣，眼神有意無意地掠過乾脆抱著吃剩便當正襟危坐的兩人

　　「你是戚寒雨吧，刀宗的新秀。」

　　「以及江山如畫的孫子，凱風弼羽。」

　　「你倒是清楚。」
　　浪飄萍還啜著酒，說完忍不住打了一個酒嗝。

　　「我是不問世事，卻也非與世隔絕。」
　　逍遙遊回話時朝浪飄萍微蹙了眉，灰瞳對上凱風弼羽澄澈湛藍的眼。
　　「你果然有幾分江山如畫年輕時的神韻。」

　　「晚輩也曾聽泰玥宗主提過先生。」
　　少年禮貌性地回道，倏然一轉話題，朝逍遙遊湊近了些，似是等待許久終於逮到機會。

　　「其實晚輩有個工作上的問題想請教您。」
　　「士心...！」

　　逍遙遊瞥了眼略顯慌張地扯住同伴的戚寒雨，語調平緩：「是你們正在處理的案子吧。」

　　「是。」

　　其實機構裡正在偵辦的案件照理說是不應透露線索給無關第三人的，凱風弼羽本打算旁敲側擊的問，誰知道休琴忘譜老前輩一句話就捅破了那窗紙，他也只好不避諱的回答。
　　這件案子今天早上才交到他手上，算是他和戚寒雨第一件承辦工作，本來獨立負責案件這種事是輪不到他們這些新人的，但組織裡人手不足，這一案又有些奇怪的疑點，想接的人沒空，能接的人又裝死，最後便落到了出錯也情有可原的菜鳥身上。

　　凱風弼羽一向秉持著手邊資源不用白不用的精神，聽見浪飄萍要帶他們找逍遙遊，自然是指望經驗豐富的前輩能給點有用的建議或方向，雖然寒雨反對，但夜雨凋楓一直以來總是太過乖巧。

　　「一件對晚輩來說有點棘手的兇殺案，還不能判斷是不是謀殺。」
　　凱風弼羽正眼對上逍遙遊，收起了早先漫不經心的態度，神情裡透著幾分試探。

　　箏音仍續，逍遙遊看凱風弼羽幾乎要開始陳述起案件內容，便往浪飄萍的方向看了一眼，卻見那人正自顧自地喝著酒，彷彿沒聽見似地看向木屋旁的空地。

　　這是打算要他幫忙了。

　　「先知那邊沒有任何關於這案件的預言紀錄嗎？」

　　「是，也因為這樣，本來認為是臨時起意的犯行，但現場幾乎沒留下任何證物或痕跡，連目擊證人都沒有，如果是臨時起意，未免做得太過周全....」

　　「確定是他殺？」

　　「依照死者身上的傷口初步鑑定結果，不是他殺的機率微乎其微。」

　　「沒有預言，又不像臨時起意，原來如此。」
　　逍遙遊若有所思地沉吟，又瞇起銀眸看了浪飄萍半晌，只見後者心無旁鶩地盯著屋旁整齊疊起的柴堆，用力得像是要隔空點起火來一般。
　　「的確是一件棘手的案子，這就是好友今日前來的原因嗎？」

　　此話一出，浪飄萍剛入喉的半口酒一下全咳了出來，緩了兩下終於忍不住回過頭來喊冤。
　　「誤會啊好友，我是真正本來就打算找你聊個天的，只是今天到局裡看見這兩個菜鳥愁眉苦臉，一問之下才知道被塞了這苦差事，反正你閒著也是閒著，給新人一點頭緒何嘗不可？」

　　「洩漏案情給無關人士是要受懲戒的。」

　　「不關浪...萍叔的事，是我們擅自跟來。」
　　看見苦著臉的浪飄萍和語氣涼淡的逍遙遊，以及一臉事不關己地滑起手機通知的凱風弼羽，戚寒雨略顯無助的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了兩個來回，才半垂著眉跟著緩頰。

　　「別急。」
　　逍遙遊依舊說得不疾不徐，頎皙的手指也仍在弦上撥弄。
　　「你們沒說案發地點、時間、凶器、死者，還算不上洩漏什麼案情，我也沒說不幫忙。」

　　「前輩的意思是？」
　　凱風弼羽這時便收起了手機，抬頭望向逍遙遊。

　　「幾乎沒有證據，但仍有證據，又或者它本身就是一項證據，比如行凶之人或許熟練此事；另外，沒有目擊證人，看的是時間地點和人潮的關聯性，本就人跡罕至，那線索尚且不多，但若是鬧區，反而能限縮方向，推導出兩三個可能的結論。」

　　凱風弼羽和戚寒雨聽著逍遙遊的分析，對視一眼，便各自拿出手機和紙筆記錄下來。

　　「...是啊，如果是鬧區，沒目擊者幾乎只有兩種可能，兇手特意喬裝得不顯眼以混入人群，或是用某種不會被人看見的方法離開。」

　　「至於熟練此事....或許是毫無動機和預警的犯案？這麼一來沒有預言也是正常....」

　　「遺體已經送往化驗了，沒有意外的話今晚就能收到關於兇器的報告。」
　　凱風弼羽和戚寒雨一人一句地小聲討論起來，認真而專注的模樣映入逍遙遊微微歛起的眼底。

　　「怎麼，想起過去了。」
　　浪飄萍扯起嘴角彎腰去看他這位總把情緒藏著掖著的老友，意料中地換來一句胡鬧。
　　「我就說他們都是大有可為的青年吧。」

　　「大有可為，卻太年輕，心性欠磨。」

　　「不是他們太年輕，是我們老了啦。」
　　浪飄萍提起手裡的金屬酒壺湊近嘴邊，忽地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啊地一聲坐直，石桌上灑落兩滴酒液。
　　「對了，不是說砍柴就交給我嗎，要是你舊傷又復發怎麼辦？」

　　「哪次不是交你？」
　　逍遙遊劍眉微挑，瞅了眼坐在對面，說話沒頭沒尾的醉漢。

　　「嗝，那邊不就劈好還綑好了？」

　　未曾間斷的琴聲倏然一頓，逍遙遊順著浪飄萍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真是一疊整整齊齊捆起堆好的乾木柴。

　　「你忘啦？」

　　「...可能真是老了，不得不服。」
　　逍遙遊乾脆收回了空懸琴上的手，揉揉眉心，輕聲嘆道。

　　「砍柴？」興許是過於久遠陌生的詞彙，正和戚寒雨敲定後續事宜的凱風弼羽不禁提問，難得好奇地加入了話題。

　　「對啊，明昭晞裡有個老式壁爐，要添柴生火的那種，這裡氣候偏冷，除了夏天外早晚都能用上，要他換自動的那種他也不肯，只好我有空的時候先把柴砍起來放著了。」

　　「自動的要是壞了也看不出來，有些時候，還是老方法最管用。」
　　逍遙遊說著望向正要收起筆記的戚寒雨，指了指他手上的簿子，「譬如紙張要比電子紀錄更好銷毀。」

　　聞言，青年天生曬不黑的臉上明顯地浮現兩片酡紅，他別開了眼，赧然地點點頭，說了聲是。
　　戚寒雨愣是說不出口，之所以用紙筆記錄，純粹因為他家境清寒，買不起那些昂貴的電子產品，省點閒錢還能拿去孝敬父親和教練。

　　「既然有了眉目便趕緊去做吧，逍遙遊就不送客了。」

　　「你怎麼就趕人了？」
　　浪飄萍看著逍遙遊托起桌上的琴抱進懷裡，轉頭又看見帶來的兩個小夥子也在不知不覺間收拾好了行囊和桌面。
　　「你們什麼時候收拾的？忽然大家都說好要走了？老酒鬼這是被排擠？」

　　「經過前輩提點，我和士心討論出一點方向了，想早點回局裡調查，本來打算不再繼續叨擾....」
　　戚寒雨微垂著頭，謙和有禮地解釋道，浪飄萍總覺得這孩子簡直乖巧得讓人難以想像他是刀宗的人。

　　「那我也一起回去吧，這案子全丟給你們總是說不過去。」
　　浪飄萍點點頭，拎起裝著垃圾的超商袋子，朝已經走上台階準備進屋的逍遙遊擺了擺手。
　　「你別太勉強自己，我改天再來陪你喝酒。」

　　「快回去吧，別耽擱了時間。」

　　「謝謝前輩。」

　　逍遙遊抱琴站在門口，直到三人背影走遠了才開門進了屋。

　　03.
　　明昭晞內的擺設簡樸雅緻，除了偶爾點起的焚香外，便是一室木造家具自帶的沉木香氣，舒心靜神。

　　今日卻漫著一絲異樣的鏽鐵腥味。

　　逍遙遊將琴置於架上，輕輕攏起身上水墨素色的長褂，走近廳堂裡熄滅已久的紅磚壁爐，正要拿起一旁的火柴盒點著，卻被另一只膚色蒼白的手先一步取去。
　　側臉看去，就見一頭五彩冠飾，身披黑色平金繡的黑白紋花面男子矗立在逍遙遊身後，紋風不動絲毫，像一座巍然難撼、經年歷時的古老雕刻──如果那只手裡沒躺著一盒火柴的話。

　　若換了他人，怕是光見到那張玄妙怪異的臉譜便要嚇得不輕，逍遙遊卻只是略略蹙起了眉，薄唇輕啟。

　　「我說過，讓你在後門等。」

　　那人並未回話，只是站到他身旁，大手推開了小巧的火柴盒。

　　逍遙遊看著奇裝異服的男人蹲下了身子往壁爐裡投入火種，看似笨重的身軀異常靈巧，一身誇張的裝扮似是全然無礙於他，卻礙著了逍遙遊。金屬鎖甲因著動作磕碰在一塊發出了窸窣聲響，頭頂上兩束翎羽不時晃過逍遙遊面前，幾乎掃著他的鼻尖。

　　逍遙遊的眉頭仍蹙著，轉了身放對方繼續擺弄柴火，逕自走到焚香爐邊點起薰香，乾燥荼蘼花的淡雅氣息自銅蓋孔透出，清香冉冉，緩和了原先一絲肅殺。

　　爐裡的火正逢時地燃了起來。

　　室內的空氣被微火烤出暖意，逍遙遊這才舒展了神色，脫下畫著墨竹的外袍，花面男人曾幾何時已然站到他身側，接過袍衣準備掛上架子，卻被逍遙遊一把按住，布面上的白夜墨竹尚透著人溫。

　　「無常。」

　　聽見那聲涼薄如水的輕喚，男人對上面前逍遙遊銀灰的眼底，一雙訥訥的黑瞳看得專注，也不曉得瞧著什麼。

　　「先卸下這一身腥。」

　　逍遙遊說著，伸手摘下男人頭上佩飾繁複的戲冠，白衫寬袖隨動作滑落，露出一截精實小臂，那不再是舉槍搏擊的肌理，只是彈琴撥弦的一雙手臂。

　　男人順從地垂首，拆時烏黑的長髮如傾墨，他一手承過偏重的頂冠，走入書櫃後的暗門，逍遙遊掃了一眼便轉身坐上平日裡彈琴的位置，輕撚慢攏，珠圓玉潤的弦音錯落清脆地擲了一室。

　　對方再出來時已連軟鐵鎖甲一同卸了，身上的玄衣與黑白花面仍在，和著他帶點抑揚的動作彷彿傳統戲台上的役角。

　　輕輕一聲悶響，剛熱好的一壺茶放上身旁的小桌，逍遙遊瞥了眼溢著茶香的青瓷杯，靜默了片刻。
　　再開口的語調裡，幾乎是與平時無異的淡薄，卻冷了幾度。

　　「你該讓那人把話說完再殺他。」

　　逍遙遊說得平穩，話語中顯然的一條人命消逝得不痛不癢，提弦的指尖用上了點力，就聽得一聲箏鳴響徹明昭晞，驚了屋外飛鳥。

　　「我明白你急著回來，但日常瑣事我自能處理，有些事不必多此一舉。」
　　指下弦聲一響慢過一響，奏出的每一個音節裡卻隱然帶著晦暗沈重的回音，茶水波面微漪，抑而不發。

　　「這事尚不能讓浪飄萍知道，在那之前，戲還得演下去。」
　　暖白手背上浮著青筋，最重的一聲回音被修長的手指發力扼下，倏然一絲殷紅染上透明的琴弦，樂音好似被扣住咽喉那般，斷得突兀。

　　「幸虧那人要揪出的朋黨我已列出一二，無傷大雅。你要如何詮釋台本無妨，莫要亂了戲路。」

　　逍遙遊話尚未完，卻見無常元帥忽地舉步繞至他身後，手臂環過逍遙遊的身子，虛擁著他，又去撫那指上的血痕。

　　「無妨。」

　　逍遙遊眉頭微蹙，倒也無甚反應，只是抽回手準備起身，忽見那蒼白的手一轉雙腕，附上琴面，輕勾箏弦，微弱淒幽的旋律便自那指尖而出，全然不若他一身鐵心傲骨的音色，悠悠百轉如曲水瀟湘，低低嗚咽似細語情長，絲絲縷縷，訴著纏綿，道盡繾綣。

　　逍遙遊聽得瞇起了眉眼，繃緊的肢體隨著心神舒緩下來，背脊靠上身後人厚實的胸膛，他收回了手，覆上無常元帥虛佇在他肩上的側臉，那面頰冰涼得讓人平靜，他闔起眼，恍如倦極蟄伏的獸，直至一曲盡了，才直起身來，雙手落回琴面。

　　音律的漣漪已止，逍遙遊卻仍眼帶迷濛，彷彿耽溺於過往之人，又清明得像是他獨醒於世。

　　「——江山如畫、臨書玉筆，這一曲，權當休琴忘譜敬你們的序曲。」

　　逍遙遊垂眸弄弦，長睫如簾掩著銀瞳裡的星河，然而他眼底所望為何，早已無人知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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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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