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4.01 【默杏】青灰（未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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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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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8)

樓主發表於: 2021-04-01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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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1 【默杏】青灰（未完结

*挖坑达人就是我啦ψ(*｀ー´)ψ
*和赤温《择枝》、砚俏《下山》同背景

（一）

在遠離俗塵的天地之渺，連綿數十萬里的層疊群山橫貫，牢牢封鎖浩渺蒼穹。

神蠱溫皇披了一身貂裘絨襖，慢步行至這風雪山嶺，抬頭見巍峨山巒，不由得在心裡頭嘆了口氣。入了冬之後，世間到處飄蕩著洋洋洒洒的鵝毛白雪，這樣惡劣的天氣，他本可以在神蠱峰上的閑雲齋里抱著暖爐休憩，喝一杯鳳蝶新泡的溫茶，大可不必眼巴巴跑到此處挨凍。

背風的山坡上孤零零地立著一棵杏樹。

神蠱溫皇一眼就瞧見了那棵樹。周圍的坡地堆了一尺高的積雪，唯有那杏樹邊上完完整整的一圈不沾半點雪漬，怪異地裸露出深褐色的土壤。

周圍的結界之上流動著古老的禁制。溫皇抬手敲了敲虛空，光暈漣漪波動，千年杏樹遒勁的枝幹里隱隱浮現出一個暗影。他遙遙覷了一眼，下一刻，一抹墨綠色的身影便擋住了他的視線。

周遭的風雪越發大了，利刃似的霜雪劈頭蓋臉地砸過來，吹亂額頭碎發。神蠱溫皇不動聲色地緊了緊衣袖，嘴角掛著並不怎麼真心實意的笑：「何必這麼小氣，多看一眼也不行？」

正擋在他面前的這隻有魂無體的綠鬼，卻絲毫沒有想與他寒暄的意思。彷彿是在這冰天雪地里待得久了，已渾然與霜雪融為了一體，一絲熱氣也沒掛不上。叫它那冰霜似的眼眸瞧上一眼，透骨冷意便蔓延開來。

神蠱溫皇呼出一團白霧般的熱氣，疑心是自己的衣服穿得少了，早知道叫上那隻火鳳一同來，好歹還能在他那取取暖。

這鬼地方實在不宜久留。神蠱溫皇從斗篷下取出一隻乾坤袋。這個乾坤袋是上古遺寶，能存留時間、杜絕天道窺視，大可納山河湖海。不過今時今日，裡頭只裝了一根羽毛——一根散發著瑩瑩光芒的翠羽，來自一位已經隕落的青鸞仙君。

停留在過去的羽毛甫一取出，便會瞬息破碎成一堆青灰色的黯淡塵芥。神蠱溫皇將這根羽毛連同乾坤袋完完本本地物歸原主，離開之前，又朝那棵杏樹看了一眼。

在那樹中沉睡的，他也知道是何人。

上界神鬼妖怪茶餘飯後的消遣里，有一件事被翻來覆去孜孜不倦地品嚼了好幾百年——

青鸞君愛上了一個凡人。

那位冷情冷麵獨來獨往，叫人聞鸞色變的策天鳳，往下界去了一趟，竟就這樣被人俘獲了芳心。

而傳言中的另一位主角，不是什麼瓊瑤仙子，甚至不是築基修士，只是下界那麼一些個普普通通的，活不過百歲的凡人其一。

被禁錮在此間的妖物們，其實只有極少數曾前往塵世人界，此番聽聞這消息，都不免對人間產生了極大的好奇。

但未及百餘的歲月，在妖怪漫長的生命里，只不過轉眼一瞬，渺渺沙漏里的一顆。當他們開始談論這個故事之時，那位傳說里青鸞君的伴侶，早已湮滅在了時間的磋磨里。

到後來，就連青鸞君本人，也隕落在天道輪迴之下了。

杏樹上的光芒漸漸暗淡了下來。綠鬼收起錦囊，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徑直向樹走去。

耳畔狂風嚎呼，是來自天地自然最原本的雜音。神蠱溫皇掃了掃袍子上的積雪，靜靜地望著綠鬼遠去的背影，問出了他此行最後一個、也是最重要的問題。

神蠱溫皇問：「策天鳳還活著嗎？」

遠去的墨綠色身影腳步一頓，微微側過頭來。就在一句話的停頓間，它身上微弱的光芒愈發黯淡。

風雪徹底吞沒了這個亡靈，只留下一個冰冷的答案，彌散在漫山野嶺寒風的呼嘯聲里。

-

杏花君是在陽春三月里醒來的。

冰雪消融、草長鶯飛的季節，嫩黃的報春花在地面上織出似錦絨毯，山嶺間也多了幾分活潑潑的生氣。他這棵老杏樹開了一樹粉白的花，花枝招展地迎著從山谷吹拂而來的凜冽晨風，簌簌地抖動枝幹。

山間寂寞，偶爾才有幾隻不具靈識的野兔山鼠路過樹下，蹭著樹榦嚼兩口草皮，又蹦蹦跳跳地跑遠了。杏花君對著腳下的野草數著數著，無聊的日子便如同流水似的過去。挨到了四月，杏花君總算能凝神聚出人身，隨即邁著勤奮的雙腿將周圍的十里地通通摸查了一遍。

這兩日樹上的花簇稀落了起來，總算長了些嫩綠的新葉。白色的落英鋪散一地，清風微拂，凋落的花瓣片片飄零，又下起好一陣香氛花雨。

杏花君背著采來的草藥哼著小調往回走，抬頭遙望自己在山坡上的樹。就是這尋尋常常的一眼，卻讓杏花君卻察覺出一些不同尋常之處來。

杏樹妖輕攀上自己的樹榦，扒開層疊相蓋的花葉，映入眼帘的一幕讓他輕輕屏住了呼吸——一隻嫩綠色的幼鳥正閉著眼睛趴在一條老杏枝上，鵝黃的小爪子緊緊地抓著粗糙的枝條，細密的絨毛隨著微風輕輕搖動。

那樣小的一隻鳥，杏花君拿手輕輕比划了一下，還沒有他半個兩個指節大。它的顏色與杏樹新葉色完全混在一處，在遠處看不分明。若是不相干的人見了，或許還要好奇：老杏樹上也會長鳥嗎？

杏花君的心情十分激動。

他們樹妖多多少少有這樣的毛病——或許少數的樹妖確實厭惡鳥兒嘰嘰喳喳的吵鬧，但大多數的樹妖，就像杏花君這樣，都極其歡迎這些能自由翱翔於天空的生靈。

杏花君倒不指望眼前這隻看起來都還沒成年的小小鳥能有什麼千里之外的故事，但他殷切期盼著這隻小鳥定居在他的樹上，好讓他有個說話的對象，而不是終日自言自語像個傻瓜。

這畢竟是開春後停在他樹上的第一隻鳥。

短短一個時辰內，杏花君扒拉著自己的枝葉去看了那隻小綠鳥八次，越瞧越覺得稀罕。他精心用枯草與枯枝做了一個窩，又用柔軟的柳絮鋪滿了巢底，掛在自己最安穩的枝杈上。

再三確認，被糟蹋的幾條細枝終於不堪其擾，「啪」的一聲斷裂開來。一直安安靜靜窩著的小綠鳥像是受了驚嚇，倏忽睜開了眼睛，「啾啾」輕叫了一聲，撲了兩下翅膀，跳上了伸過來的那根手指，小小軟軟的一團窩進杏花君的手心裡，又闔上了眼睛。

杏花君捧著那團嫩綠色的絨球，整個心神都蕩漾起來。現在，他確信自己是整座山頭最成功的樹之一。

-

可惜杏花君的養鳥之路並沒有想像的那麼順遂。相反，他簡直為他樹上這隻綠雀鳥操碎了心。

世上的鳥都這麼難養嗎？

蟲蟻蚯蚓是一口不沾，野果酸栗也淺嘗輒止，唯有一次，他從隔壁的隔壁山頭的老榕樹那兒誆了一小兜珍藏多年香氣四溢的竹米回來，矜貴的綠鳥這才開了尊口，賞臉多吃了一些。

杏花君一粒一粒剝開竹米喂它，嘟囔道：「又不是鳳凰，哪來的這麼多的規矩，你瞧瞧你，這一年才長大了多少。」

確實沒長大多少，一天到晚待在樹上，也不怎麼吭聲，比他這棵杏樹還像個植物。飛羽倒是長齊了，卻沒怎麼見它飛起來過。杏花君化出人身出遠門的時候，唯恐它被蛇獸給捉去吃了，便十分放心不下，必時時刻刻將它帶在身邊。

綠鳥安安靜靜地趴在他頭頂，儼然已經把那塊地盤當作了自己的窩。

杏花君繼續絮叨：「別人家的小鳥都已經能獨自飛個二十里地了，預備過幾天就啟程往南方過冬去。這裡的冬天這麼冷，你真的要留下來？」

草木蕭蕭，天地盡染暮黃，枯黃的秋葉像羽翼輕薄的蝴蝶，一片一片翩躚著凋落。杏花君坐在枝杈的高處，隨手摘了幾個飽滿金黃的杏子吃，細碎的落葉從他周身飄過，一路飛往遠方的天際。成隊的鴻雁在火燒雲霞之上留下遠飛的剪影。

杏花君輕輕晃了晃腦袋，小綠鳥便撲棱著翅膀落在他的肩上。

「我有一個朋友——還是我之前說的那個，」杏樹妖笑道，「也像你似的，不怎麼愛吃東西。平日里又總穿著綠衣裳，我就時常會想他是不是是棵仙草變的，只要每日晒曬太陽就能活下來。」

「那時他與我住的很近，後來我實在看不下去，就請他來我這兒吃飯。好在他不挑嘴，我做什麼便吃什麼。有一回我想著事沒留神，往菜里足足多放了一勺鹽，這傢伙竟也面不改色地吃了好幾口，吃完飯放下碗筷才和我說。」

「他這個人啊……」

杏花君高興地說，便有一隻綠鳥在他肩頭安靜地聽。只是他說著說著，卻又有些難言的悵然——雖然模模糊糊仍記得許多與那個人有關的事，他卻再也記不起那人的模樣姓名。往日種種，譬如過眼雲煙，倒像是上一輩子的事。

到底如何呢？他當真已不記得了。

「若是真像你，恐怕也不怎麼會照顧自己。」杏花君搖搖頭，錯身伸手摘了一大把杏子兜進衣擺里，打算將這些杏子腌漬起來做過冬的嘴零，心底又盤算起去哪裡給自家小鳥囤些冬糧。

他結的杏子不算特別甜，但勝在色澤金黃，個頭也大，連過路的鳥雀都愛吃上兩口。綠鳥在他肩頭慢條斯理地梳著羽毛，杏花君拿著杏子逗了逗它，發現這小傢伙實在是不識貨。

不吃罷了！

杏花君瞧著雀鳥無辜的眼神，忍不住點了點它的小腦殼。小綠鳥輕「啾」一聲，撲著翅膀飛回杏樹上的巢里，在一眾金黃杏子的包圍之下，成了萬黃之中的一點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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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帖被空山在2021-04-02 13:5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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