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6.14 【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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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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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樓主發表於: 2006-06-15 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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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4 【四說】

篇幅有點驚人，也不知怎麼寫的，一寫就7千多字=_=*
寫斷臂後的劍子、當時和劍子處於絕交狀態的龍宿和身在沒山(地獄？)找盜夔獠翾的佛劍的心境......

【四說】

**

這非是我第一次見你整身腥紅，只是這次有點愕然及突兀，怎麼一個昨日談笑風生依舊

的人竟差點也成漫漫江湖上的不歸人？

我忽見你斷臂，我還未意識到發生任何事時，鋒亮如雪的刀口竟已在品會敵人鮮血的快

感；我似乎瞥見在下一瞬間，你將會血刃而窒息；我瞧見你到最後仍堅持正義的臉龐，

不能親手消滅惡徒的遺憾── 一切、一切，我都看見！旋即在你腦中浮現心坎上的兩個

人，那一絲不捨，我也見著！

你是掛念他們的。只是，每每會兩撥千金推開話題。

試倩，你後悔了麼？

那晌龍宿一句『再會！』，我清晰聽到某種撕裂的聲音──你的心。然後你依然綻出自

我嘲諷的笑花，掩飾心理的不安、逃避自己的脆弱。龍宿轉身走人的那刻他始終都沒看

清楚，你的手抬約十五度，欲要拽回他。

為了做到徹底殲滅黑闇之間，你不惜丟了朋友間的不隱瞞及不相欺。其實你可以告訴龍

宿你需要他的力量，雖然你嘴上這樣說但我知道你非是面皮厚之人，所以你閉口不語而

選擇這最消極的方式。

那瞬的決定、作為，決定這令人太息的一切。

佛劍捨身入世，每次一有苦難須求相助他必先搶頭功；然而，等到邪兵衛侵蝕他身體每

一個細胞時，卻沒人想起他曾捨己為人。

是不是執著信念就跟傻子無異？執著是苦……但佛者自始至終仍不言悔。

你看到他是感嘆的，你昂首觀星看的不是命運多舛的自己而是看那個傻和會。每每欲開

口阻止佛劍但又想到自己何嘗不是，如此──安可行？光是自己這關就過不了！

人們說你瀟灑，殊不知你身後有一個隱形的包袱；人人說你倜儻風雅，怎知你

倜儻風雅的面具下有著憂心和懼怕。說實話吧！某兩個先天正是你最大的弱點。

而今，你現在還是笑著麼？聽我說出每字每句的時候？

我在黑暗中找不到你的影跡，明明正是月兒高懸卻沒有半點光亮。

『劍子！』

蒼白的面色、染紅的身姿、故作瀟灑的坦然、依偎別人保住自己殘存的溫度以及視死如

歸的精神，不是你！

而你……如今又身在何方？

**

佛者踏著笨重的步履走向不可知的茫茫，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只能憑著印象走。但，

記憶中的印象是沒山內猙獰的萬象──人人因殺業陷入滾滾塵沙，被死亡拖曳，走向毀

滅的未來。

──而其中的未來就是沒有未來……

他似乎還可聽聞颯颯風聲中夾雜的謔笑，那是屬於死神特殊的尖銳和嗓音。

這兒也是他的歸屬吧？身旁顆顆佔滿血絲的眼珠在他身上似笑非笑的打轉。閉目，他踏

出重沉的一步。他卻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生命如倒數著的沙會一點一滴的流失，意識到他

已看不見初來的目的和堅持。

登然惡上眉梢──自己怎會這般怯弱？

佛者有時會忘了自己終只是個人，不是把自己想得太偉大而是把自己想得太簡單。七情

六慾他總以為割捨得去，可是一嗅到死亡的氣息他領悟到自己也只是凡塵中的一粒微

沙，縱然他擁有的是萬人不敵的修為。

慈悲如佛、施澤似佛、愛眾若佛，都只是「像」而非「是」。到頭來，他終究還是喧囂

凡世的一員。──願為佛陀，卻成心魔。

睜眼，現下的狀況不容遲疑，他又吃緊的踏出一步。他感到整身麻痺，刺痛如浪海波波

向他襲捲，索討知覺。見左足靴已入地三分，他握緊拳掌又走了一步── 一呎不到。

世界上唯有依戀以及牽掛、責任才有辦法挽留住生機。正視自己，實話來，這三者他都

有！他怎可在此駐足？他清楚有人等著他，因為朋友二字！因為某兩嘴毒不償命的知

交、故雨！

──這是他找出生口的動力，僅只為此。

龍宿……他到春霖境界前去找過他一次，也許正值敏感時刻是故他才沒告訴劍子。他告

知龍宿自己即將前往春霖境界與未來不可期，龍宿正色放下華扇逕自走進寢房取掛劍

──紫龍，打算相隨，當然，自己擋著他而且告訴他──留個人傳知劍子，若已去之人

不可歸……這是他來此的目的。

他至今仍沒忘記那俊美的臉上露出微微掙扎。

劍子……忘了與他煮酒論談(他會杯，己品茗)已是何時之事，但不由分說的──他懷念

那段時光。之前在宮燈幃的三教聚會也是。

關於劍子下身入凡的原因他是知道的，他只是不想自己太累，雖然他毫不避諱言出是自

己心甘情願、而且這也是他的理想，但唯有佛劍分說本人才清楚──這是劍子仙跡的欲

蓋彌彰，是劍子仙跡的體貼。

這是劍子……嗯！

頃刻，一陣氣血攻心，他頓然俯身跪地( 博得身旁惡鬼的喝采 )，整身莫名其妙的顫抖
。

不安的情緒冷冷將他從回顧的恍惚中拽回，他撫著心口咬牙忍過心上的疼痛和那不祥的

徵兆。那瞬間仿若錯身的感覺令他震撼、被人拋下的冰寒。

怎麼回事？

按著上額，他昏昏沉沉的閉目，有種力量在他腦中運轉，他覺得自己無意間跨躍了數千

名山、層巒會嶂──須臾間，身旁變換的景物停了下來，時間此刻抽離。

他的呼吸帶點急促，他覺得自己往一處山清水淨的地方走，那有點像是豁然之境，但是

一走到境內他發覺他認錯了，裏頭殘壁斷垣、血跡斑斑……被死氣來勢洶洶掃蕩過的樣

子。濃厚的血腥味在他心口刺進一劍。

他疑惑著、他走著，這兒他絕對不識得。

接著他看到倒去的楹柱旁有著他熟悉的東西── 好像是一把絕世古劍，上頭是他看過千

千萬萬年、億億萬萬次的紋路，這是某人不離身的古塵──怔忡一會兒，他馬上注意到

右旁紅染的布，裏頭包裹著一支殘臂，它正汨汨流出鮮紅，像在哀泣。

他頓時甩開幻影，掙開眼，他不了解為什麼會看到這種影像。他的不安和心悸告訴他最

懾人驚悚的答案──白袖風飄的身影隱入灰墳。

就在他身在沒山不見光明的時候，外頭也缺了月亮。

不假思索。

『劍子！』

他手撐地強硬的爬起，向後踉蹌幾步( 一個失足，惡鬼們哄堂大笑 )。這裡他看不到光，

他就為自己點一盞燈亮！他要回去！

佛劍每踏出一步他唇角的血就多溢出一些。

他不顧一切踐過擋在前面的屍首，他要去找某個腹黑的道人，然後聽他依舊笑玩的告訴

他：這只是鏡花水月一場！

**

非是春夏交替之際，這雨……落得有些離奇。

儒者踩過一灘盈水下擺頓濕一片，真是惱人的天氣、惱人的心境！他會著素傘(不知何時

自己已開始習慣這絲毫不合他氣質之物)信步在雨中，也許是心上掛念著佛劍入沒山之

事，愈漸翻湧的心緒已將他整個人佔滿。

他走進屋後的竹林，清脆的滴答、滴答聲卻沒有半點響在他的耳畔。他知道自己很少來

此，今天他會想來這裡走走實為怪事──疏樓龍宿本不是步步回首、懷念之人啊！驀

地，他在兩座墳前停了下來，輕柔的騰出另一隻手撥去在墳上的竹葉。

那兩座墳上沒有任何刻字，不是他忘了，而是他無法親手為徒兒們接下死亡的消息。一

旦承認了死亡，便是坦言空有一身力量的他，束手無策、無能為力。他曾為了得到永

生而不辭一切代價換取，而現在他亦可不辭代價換回他兩個相伴百年的徒兒，令人惋惜

的，現在，就算丟了他的命也換不回三人晤面的機會。

林中佇立的他用了畢生知己、徒弟性命交易了一個霸權及一份永生。前者，他要到了卻

又非如當初想要，鎮日高坐雲端俯瞰地下的人，地面的世界他永遠都無法參與；後者

，讓他領悟到自己精得像狐狸也笨得像傻瓜。他拿了一樣他原有的的東西，有何用？活過

了千百年不就是永生？說不定嗜血一族還比他少歲！

頎長的身影在竹林中微微嘆息，想起佛劍臨走前跟他交代的話，他漾起某種感慨，握傘

的手不知不覺加重幾分。

劍子，那個表裡不一的道人……就在他敲散紫龍上的珍珠時他也將對自己的信賴送進墳

場。他沒忘記──鮮少露出真實表情的劍子仙跡見珠散的那一刻，臉上的驚愕、痛徹心

扉，自己給他信言後又贈與他毀滅──朋友，那晌，已經連名詞都不算是！之於他，疏

樓龍宿是愧疚的。

所以道者出言與他合好他是何等心動？而終仍又輸給一場空。劍子故意弄丟寧闇血辯，

是為了藉此事後邀他一道去滅了黑闇之間，替他除掉大患？繞了一大圈他只是在利用自

己！而自己依舊傻呼呼的認為一切當可回到從前。

儒者搖搖頭，他深刻的體會──人花了一生的時間認識、相知、信任，卻可以在一瞬將

其全盤摧毀。

崩壞的東西再怎樣黏合，倘遇到重擊，猶不是一招全碎？信任啊信任，往昔他所鄙夷的

東西，而今，竟覺得它無比珍貴。

青竹在風雨中輕輕挪動身姿，明明是詩情畫意的一幕他卻無心留賞。龍宿凌空化出白玉

琴並在涼亭上落了座，指尖挑動琴絃，撫弄起曩昔那琴蕭合奏之曲，少了簫的音律──

不知他是否發覺，他撥出的琴音都只是扣緊寂寞、慨然。

亭外淅瀝淅瀝雨落……他欲挑上高音一絃，霎時，琴絃卻沒來著啪答一聲──斷。他皺

起長眉，忖度著方才的亂心和這個不祥的徵兆，心憂沒山之事，闔目，他試著感應佛劍

的生息。

──生息會在……只是氣血過於混亂……連他都可感覺到的混亂……彷彿聽到佛劍心上

的不斷重複的字句……字間流露出他失去已久的瘋狂……

他清楚，心靈解語之事必在對方有極為激動的情緒波動下才可，但現在他根本不花氣力

就可以解出心音，就表示佛者急躁到連理智都扔了才把心給人窺思。

──劍子、劍子……劍子……劍子仙跡！……

眉宇上的皺痕加深如刻，龍宿嘴角上多了一縷血絲，縱然感受心音不耗他力氣，但受到

佛劍情緒強勢的反噬，他的胸口猶如被巨石重創。蠢蠢欲動的心思隨著焦急讓他心血擴

張，他的每根血管承受血液無情的碰撞及翻騰，眥痛欲裂！

究竟是何事？能讓佛劍……且，是關乎劍子……然，佛劍一聲破天的低吼給了他最中肯

的回覆：

──生見人，死見屍！

世上何人能身在污濁而保有袖風不染呢？

亭外的雨止歇，不久，又奏起更強的雨會，他不想理會這是否是大地贈予道人的輓歌，

化出紫龍，他，倏而狂奔，縱使蕭蕭雨落──

綿綿細雨轉成傾盆，逐漸模糊的視線，雨簾外，道人散出他生命的光輝，但可曾有人給

道者一點光亮？

『劍子！』

他可以吃了秤陀鐵了心與友人關窗閉戶不相往來，但他不可能讓記憶永久塵封、掛念自

此煙消雲散。

共飲逍遙一世悠然，倘若三教任何一人隕歿，他又怎能悠然得起！

**

這就是死亡？
道人看著使不上力的身子正漸漸沒入黑淵的懷抱，他發出這樣的疑問。

他身上沒有任何傷口，衣袂上也未闊出殷紅，連被魔孽斬去的臂膀都在，一身清雅縞素

猶如他剛出武林的凡塵不染，唯一不同的是他這次不是出現在逍遙愜意的豁然之境和華

亮的宮燈幃，這次他出現在覬覦他、吞噬他的無底淵藪──可是他想想自己處境，說人

是被他們強奪擄掠不如說他是自己包裝好然後親自送上門。

即使身在危難他猶是一派逍然，掛在臉上的弧度也不見消磨，若問為何他會說：萬般皆

是命，天道輪迴如此，逆來順受；而真話是：個性使然，天道運行，充當藉口！

若真有讓他有那麼一刻失意，就是他原本還期待自己會往天堂飛，向下瞧了一眼──但

他可從不覺得天堂是在人的腳底。

觀望底下無窮的闇好一會兒，道人溫婉的笑著，風清雲淡。他在最介意最難過的時候才

會稍稍露出這樣的表現，看似豁然一切卻從不懂得一切豁然。──這點，無一人發現

過，也沒有人知會他──這樣的偽裝只令自己心殤更殤。

在笑的時候選擇笑，在哭的時候亦選擇笑──原本只是皮面上表達情緒的東西竟成了遮

掩自己的元兇。但從沒有人告訴他這樣不對。

道人加深兩邊上的弧度。

他笑了，笑世界真理正義不存、笑世間魔道猖狂、笑瞭解「無能為力」的道理。他也許

能坦然接受死亡但他卻不能勇敢面對天道上的不公。他有為世為人的胸襟，可，他不有

解開自身枷鎖的胸懷。劍子仙跡，他的豁然是表象，是冀望。

白若雪瀑的髮絲拂過他的臉龐，道人登時想起佛劍……那個傻和會……他從沒言道，理

念不得實現的感覺。背著佛牒、一把劍、一身包袱，走過多少路後連累的感覺都

忘了都忽視了？

──自以為瞭解他的自己，真正參與他多少？可計算否？

千年百年一同闖過，他竟從沒看見佛者身後的負擔，是佛者始終撐直著背才令他有所錯

覺？只為單單二字：著想，倘若自己站在他的立場他也會這麼做。

人不染紅塵，紅塵自染人──而後，他也終於足步江湖，才曉得身上裝載的已超越他原

可負荷的重量，然而他依舊是硬挺挺肩挑身為正道的所有責任，但有時也不免感

慨，感慨不是為他自己──那個傻和會為什麼還可以活這麼多年呢？──劍子仙跡，死到臨

頭，猶是嘴硬。

漸漸地，道人卸去面龐上的遮掩，他不笑了，畢竟表情是做給別人看的，現在身邊也沒

人、永遠都空無一人。在黑闇裏拿下面具別人不可能發覺，或者連自己也是。

慶幸看不到自己的臉龐，昔日天下無雙的劍子仙跡猶今落得紅塵滿地，壓根兒都沒想到

自己會是眼前一片路茫的下場，歸屬是哪他也清楚，就怪他口業造太多！──他不停地

往下墜落，墜入永無天日的地獄。

──他的歸屬，屬於闇屬於寂寞。

見他視死如歸的狼狽，不知某珠光寶氣的「紫人」會怎樣？又是一番消遣？道人僅僅一

哂。

但他心裏某一小角是明白的──倨傲的儒門龍首、華麗無雙的疏樓龍宿，大概會先潑他

一桶冷水踹他一門後，拐彎抹角唸他視死如歸的窩囊。然後……他再攙起自己。

龍宿對熟識的人對親近的人是惜情的，儒者自己沒察覺但他倒在一旁看的清楚。

所以自己也曾利用他的心軟，騙他一次一次( 真正狠下心來弄丟寧闇血辯的理由亦是他

劍子仙跡受過儒者的欺瞞，珠散的剎那也讓他千年來的信賴飛散；而後，他終究只是會

到報仇滋味的酸澀)，為了他要達成的目標投注再多東西也值。但，龍宿揮袖離去一幕，

他終知有些東西沒有值不值得的說法，因為它始終無法衡量。

他不作後悔之事，但他卻後悔了。

疏樓龍宿，惜情之人、多情之人、念舊之人。而，他呢？

他閉起眼，他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是。道人有些倦了，緩慢地，穿梭惱人的時空，他回溯

到百年一次的三教茶會，當他們身不在紅塵、沒有被風沙洗禮過的時候，他坐在宮燈幃

亭上的左席，龍宿佛劍則各在他……？

龍宿……佛劍……
他緊閉著雙眼，努力想清晰腦中的記憶，奇哉……因為它從沒這般模糊過。先天的記憶

非比常人，即使只是百年前的一丁小事他們也仍記著，更何況是最重要的回憶。

劍眉間的「川」字的印加深，他仍然沒想起半點東西，他搜尋任何腦海中的角落依舊看

不到龍宿和佛劍的身影，三教茶會只剩他一人的笑聲、品茗賞景他獨自一個人看著兩裝

滿茶葉的杯子飄香、他降空劈下的紫龍劍這時也沒了影……

道人睜眼，一陣訝然，他掙脫腦裡的一片空白，又重回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下墜……下墜……

倏地由無底深淵下吹起的惡風將他冷醒。

他失笑，難道這就是他該受的責罰？地獄對他這般的好？只耳聞過地獄會受生前結下的

惡業給予適當的懲處，好比口業斷舌，但他沒料到地獄其實沒這麼殘忍──他們只奪走

你身上的東西，而且只選一樣。

記憶這樣東西是身為人的基本，沒有記憶什麼都是不存在。這世界沒有你認識的人、也

沒有人認識你，「你是誰」這個問題答案始終只有二字：無解。那最大的責罰就是你身

為人的軌跡，你再也不會因回想過去而感到快樂、也再也不會因任何人擔心傷悲，它抹

煞一個人身為人的本質和權力！

這是解脫嗎？道人自顧自的問。憐憫吾嗎？還者……這只是種懲罰？

──要忘嗎？

──勘不破，即是業障啊！

劍子哀淒燦笑，要劍子仙跡選擇遺忘不如讓他死亡！

地獄最殘酷的不是對你施刑，而是它剝奪你視為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一樣可抵全

部。

道者運起內元，手圓劃八卦，足點星位，要追回遺失的記憶，即使逆天、魂魄灰飛湮

滅。這時他念起佛劍的執著，細細想來──走火入魔，又能耐吾何呢？

道人花了大半輩子都在「切勿因小失大」、「以大局為重」的霧林裏迷轉，不可否認

的，他有想守住的東西，他需要一點瘋狂。不再因大策而駐守，不再為遺憾而遺憾──

只要能保留記憶，他就有魂魄一聲消散的準備。

登時他看到了……過去又在他腦中輕快的跳躍，鮮明如昨。

他曾經灑脫、他曾經因為背叛而憤怒、他曾經因為難過而笑……最後……他一刀被削了

臂膀，灑下一片血花……

然後還有佛劍……龍宿……他終於又想起他們長什麼樣子……繃著臉的和會……珍珠鑲

飾的紫孔雀……三個人大笑的臉……然……一場爭權奪利下那張張笑臉會分五裂……

直到現在染上紅腥的他，喟嘆……

道人帶著真正的笑顏，靜靜接受自己煙散的形體沉睡在永無光線的地方。燃燒生命最後

一刻，光點如星子般綴在他周身，像是灰闇中照進些許陽光般的柔人。

自己當了一世別人的光源，他也該給自己一些光亮了……散吧！所有！

『劍子！！』

嗯？……
熟悉的嗓音讓他有些驚愕，但思──可能是幻覺，聽說人在死前有走馬燈的現象，沒想

到居然連聲音皆如此逼真。他疲累地掀起眼睫，仰望聲音的來源，在距他無法計量的上

方有兩道光亮出現──

非是星光，是月──

啪！
那兩人亟速下竄一人各拉住他一隻手，他們的汗水滴落於他的頰上。

**

即使夜黑，你們仍是一身白淨，你們仍是月亮，灑出的光芒照著別人也輝映自己──

**篇後**

儒者與佛者暈眩幾步，一闖地獄的暗道耗了他們將近會分的真元。一個是奮不顧身

帶傷進獄道要人，尤其另一個剛從鬼門關回來又直奔地獄。

慕少艾趕緊向前攙住失了重心的他們。

「藥師，這樣就行了嗎？」斗大的汗珠在面上滾滾落下，儒者面色蒼白。
「只須拉回劍子即可救了？」

走到床沿，拉起床上面無生色的人的手腕，測測脈象，隨後藥師露出大大的燦笑。
「成了！脈象重回、體溫也快速的回升，不出三天他又是活蹦亂跳，三教最強的流氓啦！」

醫者胸有成竹中摻雜點神秘。

萍山，唯有藉金八珍的羽衣才可到達之處。而醫者竟不費吹灰之力、連羽衣也不用，就

直接找到，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辦到的，而事實上，知道他能上萍山的人也只有龍宿、

佛劍、阿九這三個。

在異度魔界與苦境之人打得難分難解的時候，醫者選此時上山，用正道人士當作掩護

。想當然爾，戰場上的慕少艾是他不知從那兒弄來的分身。

「話說回來你二人……」原想探看他們的傷勢，轉首，醫者呆嚇。
「你們倆亮劍作什麼？」

見佛儒兩人不作聲，佛牒金光會射狠戾的刺進醫者眸裏，慕少艾的鬢角多墜了幾滴汗。
「人須修養體力恢復，再者，劍子耗得真元回復不易，他不可能馬上清醒，但三天是最大的估略，他應會提早重返人間……你們可把劍收起來了吧！」

兩人輕輕搖頭。

「哇 ~ 你們為難藥師我啊！」醫者大呼。
心中吶喊──吃力不討好！吃力不討好啊！

「非也。」儒者銳利答道，目露凶光。

「你們要藥師我解釋劍子被三隻魔頭圍攻為何無人前往救援？」再問道。

「非是。」
佛牒斬業護生，刻不容緩。

「那你們拔劍作何？」

異口同聲──
『捅他用的！』
兩劍劍端齊指向在床上雖是復生卻依然是在生與死之間搖擺奄奄一息的道人。

語落，雙目緊閉的道者額上頓時綴滿汗珠。即使看不見，他仍然感受的到會顆眼珠子傳遞出「你醒來，我再讓你死一次」的訊息。

阿九滿懷疑惑地看著這奇怪的一齣鬧劇。

良久，短耳動了動，終於忍不住提出疑問。
「喏，少艾」阿九扯扯醫者的衣角，生生的瞅著一個劍指心口和一個劍比腰腹的大人們。
「他們不是很擔心他嗎？還花了好大的力氣救他。為什麼現在他們又想刺他啊？」

「哈、哈哈，這個嘛 ~ 」阿九的問題硬是讓他楞了幾秒。

少艾坐椅一旁觀戲狀，趣味盎然，但他拍拍阿九的頭，換出淺笑溫和的神情，像是懷念，像是憶起苦辣酸甜。
「你以後就會懂的……現在不急。
朋友這門學問啊 ~ 只有自己親身體驗後才會瞭解。」

「那少艾你瞭解了嗎？」

小孩子總是天真。

他仍送予孩子他一貫的溫柔笑花──
「當然囉，藥師我瞭解它──『難解』啊──」

阿九仰視著這笑靨莫名神秘的乾爹，小小的心忖度著，對他來說
──大人，才是難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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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6.14 【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