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2 【問寂】美人草(下)，番外：被紀錄的幸福16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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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一只十八粉。淺斟低唱英雄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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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樓主發表於: 2009-01-20 0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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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2 【問寂】美人草(下)，番外：被紀錄的幸福16F

美人草

他在自己的胸前種下虞美人草，承諾在他死亡之前，會摘下吸飽了他的鮮血開得剎紅的美人草，送給問天譴。

我以我的淒艷，換你的大好前程。
★

公司裡的暖氣強烈地讓人有季節錯亂的感覺。

隨手點開網路及時氣象，顯眼而斗大的標題散播著強烈冷氣團報到的消息。椅背上掛著薄薄的外套，彷彿氣象預報是個幌子。

實際上他也沒有在意過天候忽冷忽熱的變化。

「軍師，二島主人已經到了，您可以出去了。」無名從公司外頭走了進來，厚重的羽絨外套與他的打扮簡直天壤之別。

他只穿了一件七分袖的條紋襯衫。

漫不經心地應了聲，表示他有聽到。拉開百葉窗往地面上探視，穿著鐵灰色西裝的男人果然站在那裡。

不打電話給他嗎…?

一種惡質的情緒突然被打翻，他知道外頭天氣很冷，也知道問天譴的穿著很單薄，可他就是不主動。

斯理慢條地整理著自己的文件，將筆電裡的檔案一一存檔後關機，總是提早下班的他硬是拖到整點打卡，最後打開抽屜，從裡頭抽出一條黑色的圍巾和一件厚外套。

那是問天譴早上發現他沒帶外套臨時脫下自己的外套塞給他的。

至於他是不是故意把自己的外套遺留在客廳呢，答案只有他清楚。

悠悠哉哉地晃出公司大門，「咳…等很久了?」

看到他把所有的衣物拎在手上的時候，男人的眉心很明顯地皺了一下，「你就不怕感冒…?」

將手上提的所有東西交給問天譴，順勢將自己的手遞了上去。吹了好一陣子冷風的手掌，握起來冰涼。

「就算感冒你也會照顧我，我需要顧忌什麼嗎?」大言不慚。

看了他一眼，頗是無奈，更多的卻是問天譴一貫似海般深邃的包容與溫柔。原來囂張的氣焰瞬間被削弱，乖乖地把兩件外套給穿上。

圍巾則是圍上問天譴看上去光裸的頸。

問天譴這男人啊…

「我怎麼了，寞?」給他放肆的目光盯得不自在，走在前頭的問天譴回過頭來詢問他。

好像背後要給人鑿穿兩個窟窿那種。

「像譴這麼相貌堂堂的男人，真叫人捨不得轉開眼睛。」貌似由衷稱讚，而那個正直的問天譴呢，莫名其妙地踉蹌了一下。

路上，沒有任何凹凸不平。

原本讓問天譴握著的手，登堂入室地竄入西裝外套口袋裡，連同問天譴自己的手一起擠在小小的空間當中。

這樣的舉動他一向樂此不疲。

「晚餐想要吃什麼?」不對他的行為做出任何評斷，只是又把他的手攢緊了些。走路的速度逐漸趨緩，只因他擺明走馬看花。

有時候好友會指著他的鼻子，叨唸都是問天譴對他太好才導致他這副要不得的死性子。

他不過，順著問天譴的冀望罷了。

男人的心態很簡單，就算全世界都與他為敵，問天譴也不會輕易與他決裂，就算他的眼前已經崩毀，問天譴會為他強撐起一片天，捨不得他一個人痛撤心扉。

他不是後知後覺，只是…

陷入自我思索的他，壓根沒有注意到問天譴停下腳步，猛然彎下腰，湊到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他像是突然浸了水的精密儀器，動彈不得。

問天譴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臉龐，「我們的大軍師不是慣見大風大浪嗎，再不回神我可要把你牽去賣給素還真哦。」
★

他的被監護人因為他出奇不意的親吻而陷入短暫的當機狀態。

聰明絕頂而心思複雜的寂寞侯，卻意外地不會應付他這種純粹的小小舉動。他是不經意發現的，連在極度的纏綿狀態下，寂寞侯都不會為此狂亂了，誰又能料想得到簡單的小動作，就能輕易阻斷寂寞侯的思緒呢?

比起貿然打斷寂寞侯蜿蜒難測度的思考路線，讓寂寞侯趁機與他爭執，最後等他受不了心疼了，不得不舉白旗投降，這樣的方式更能有效達到他的目的。

也許，是因為這樣的舉止單純的如水澄澈，不需要多餘的算計和心機，而總在詭辯的殘酷現實中打滾的寂寞侯，無法在第一時間放下層層的自我保護。

所以不管外頭對寂寞侯有多少閒言閒語，他都秉持一貫的信念：他的被監護人是個孩子，不過挺任性的。

替寂寞侯拉開車門把人塞進駕駛座旁邊，「我想，應該沒有人相信寞也會有反應不過來的時候吧。」感嘆。

短路的機制重新銜接，「咳…相信譴這塊無趣木頭會有登徒子的行徑的人，更是屈指可數。」立刻還以顏色。

扭開車上的暖氣，解下自己頸上的圍巾，也替寂寞侯脫下包裹地密不透風的外套，順便替人繫上安全帶，最後遞上他稍早買的薑母茶。

「薑母茶…?」掀開杯蓋的同時，寂寞侯的眉宇間的距離明顯縮了縮。瞬間的微妙表情，讓他想起了還在地獄島的那段時光。

寂寞侯是莫名其妙出現在地獄島的海防線，帶著一身的傷痕累累以及受創嚴重的五臟六腑。

那時候沒有人相信這個重傷的孩子還有活命的機會，可他卻鬼使神差諦地堅持要島醫救治那個孩子，直到孩童斷氣或好轉。

不願意放棄那個孩子任何的活命機會，孩童最終也奇蹟式的清醒，卻從今而後擺脫不了藥罐子的命運。

三弟每次都為了哄寂寞侯吃藥搞得雞飛狗跳，而他給寂寞侯餵藥的時候，寂寞侯雖然不會反抗或找他麻煩，卻會露出一種筆墨難以形容的委屈。

「我沒有逼你喝藥，別一副我欺負你的樣子好嗎?」捧著熱騰騰的薑母茶，然後望著蒸氣氤氳，最後對他扁嘴，好像他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似的。

「這東西好腥。」帶著點撒嬌意味，對他示弱。

有點想要嘆氣，每當寂寞侯刻意用這種呢軟的語氣抱怨，他都會有種強烈的罪惡感。

但是，不能心軟!

「薑母茶可以讓你的身體暖起來，多少喝一點吧。要是真的喝不完，我再幫你喝。」做了讓步，卻始終堅持最後防線，不能輕易讓寂寞侯蒙混過關。

「譴是壞人…」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始小口小口啜飲。

還真是孩子氣，打從心底，他笑了出來。

只是這麼一笑，卻引來那個正和薑母茶奮鬥的高傲傢伙嚴重不滿。趁他不備，寂寞侯含了滿滿一口的薑母茶，而後貼上他的唇，把薑汁渡到他的口中。

寂寞侯突然撲了過來，他本能地抱住對方，一隻手緊緊扣著寂寞侯的後腦杓，讓寂寞侯抽身不能。

結果，兩敗俱傷，他們兩個都被嗆得不斷咳嗽。

寂寞侯就這樣用一種很難受的姿勢賴在他的身上，雙手很自然掛在他的肩胛兩旁。這樣窄小的空間，還這麼勉強…

正當他的思考模式默默飄遠，痛覺忽然襲擊他的頸子，下意識伸手觸摸，清晰的咬痕和一點點的唾液混合在一起。

貌似還有點黏綢的液體，是淡淡的血跡。

「寞…我說過你想咬我沒關係，只是不要每次都咬傷我的喉結啊…」他想翻白眼…

寂寞侯有個弔詭的壞習慣，在極盡纏綿和情動深處的時候會噬咬他的喉結，導致他聲帶受傷。

每次帶著粗嘎破碎的嗓子和脖子上顯而易見的傷痕去上班，都會被三弟笑話縱欲過度。

寂寞侯又不只有那種時候會咬他好嗎…?

「咳…我沒讓你的聲帶受創。」緩緩從他身上移開，神情裡勾著戲謔。

四弟的至理名言剎那竄了出來，『寂寞侯不能惹，我早就警告過你了。』他還真是飛蛾撲火。

隨手抽了張衛生紙擦拭自己的頸，現世報來得真早。

玩笑嬉鬧過去，寂寞侯開口講了一句話，很輕很輕，「問天譴，我們之間沒有未來。」

他選擇闔上自己的雙眼，寂寞侯慣有的一針見血，赤裸裸地擊碎他早已痛到麻痺的心。

這是事實，而他找不到絲毫反駁的藉口。

「咳…我連是否看見明天的破曉都渺茫，而你還有幾十年的日子要過。我會在我死亡之前，摘下吸飽了鮮血的虞美人草，送給你。」心崩了好大一個缺口，而他一直以為自己不在意…

把問天譴的腦袋用力摟進自己的懷抱裡，有一下沒一下拍著男人的背脊，他的眼淚早在滅門慘案發生的時候就乾涸了，能給問天譴的只有他的完全枯萎。

我以我的淒艷凋零，換你這一生的大好前程。

那時候的問天譴，壓根沒有注意到那是他的最後訣別…
★

他們決定到問天譴住宅附近的餐館用餐。

問天譴需要時間沉澱自己的情緒，而他不想看到廚房裡的血流如柱。問天譴不輕易顯示自己的負面情緒，可一旦讓男人難過起來，問天譴也是會做出驚天動地的舉止。

他們是會吵架的，雖然最終總是問天譴讓步收場。某次他們倆吵得不可開交，他說了很難聽的重話重重刺傷了問天譴，問天譴當時只是用他很熟悉的陌生悲傷看了他一眼，就逕自鑽回廚房作菜。

問天譴窩在廚房的時間長到讓他感到不對勁，他到廚房的時候被那個怵目驚心的景象震懾。

男人漫不經心的切著高麗菜絲，高麗菜被血液染成絢爛的紅色，問天譴切到了自己的左手拇指，幾乎要整個切下來…

森森的白骨堂而皇之的裸露，淧淧滲出的大量鮮血，軟軟垂掛藕斷絲連的皮肉，而當事人，渾然不覺!

『問天譴!』用盡肺葉中的力氣，他嘶吼著問天譴的名字。伴隨著因吸不到空氣而猛烈的咳嗽聲。

可笑的是，問天譴是被他的咳嗽聲拉回心神。

太深的傷口他不會處理，最後是他騎車載問天譴到附近的醫院去掛急診，問天譴還被醫生數落了好一頓。

為了避免影響手部的正常功能，醫生特別叮囑在拆掉繃帶以前，最好不要做任何會扯動傷口的事情。

那陣子由他接送問天譴上下班，不過他不開車而騎重機。

『你明明有汽車駕照，為什麼偏偏要騎重型機車…?』問天譴對他騎車非常有意見，卻礙於自己的手功能性失調無可奈何。

『咳…性能這麼好你又不讓我騎，真是暴殄天物。』刻意催動油門，硬是把時速拉高到速限緊繃。

為了防止自己摔出去，問天譴不得不緊緊摟著他的腰際，貼在一起的身軀，他能清楚感受到後座的男人極度不自在的僵直。

還真是恪守禮教呢。

『我騎車的話，你才有機會抱抱我…二島主。』低喃。

餐廳的服務生遞上了menu，他敢斷言問天譴現在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就算他把菜單倒置也不會被發現。

隨意決定了他倆今天的晚餐內容，他向服務生點了一盤白酒蛤蜊和一盤青醬蛤蜊，反正他的監護人不挑食。

他是不是把問天譴嚇壞了?他一杯檸檬水都快喝完了，問天譴還是那副老僧入定的目光飄遠。

沒有很心急要問天譴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反正問天譴自己想通了就會回魂。

「這是您的餐點，祝您今晚用餐愉快。」細語呢噥的溫軟嗓音輕輕響起，他連頭都懶得抬起…

「咳…我記得我說過不准出現在問天譴面前，人形師。」

對方拋給他一個愉悅的笑容，「晚安，軍師。」
★

他給了自家軍師一個無辜的眼神，「晚安，軍師。」

他很有誠意要遵守軍師的規範哦，可是軍師最近都和地獄島的二島主形影不離的，叫他該如何是好呢…?

想到這裡，他又笑了，不過是對著問天譴笑。

問天譴還沒來得及招呼他之前，冰冷而骨感分明的手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用力拽出餐廳。

「呵，軍師難得這麼焦躁，我真是萬分榮幸了。」背脊無預警撞上篤實的牆垣，瞬間的吃痛讓他差點維持不住語氣裡的溫柔。

他家軍師是披著羊皮的狼，有趣得緊。

單手揪住他缀滿繁複裝飾的襯衫領口，輕而易舉地扼住他的呼吸道，「人形師，找我什麼事情…?」

讓人掐著脖子還真不是件好受的事情，不是很認真考慮著要不要反擊他家軍師的時候，一只修長厚實的手覆上軍師的掌，替他解了圍。

問天譴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餐廳裡走了出來，態度強硬介入他與軍師之間的暗潮洶湧，「寂寞侯，放手。」

軍師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詞或反抗，立刻鬆開對他的鉗制，但是眼底瞬間綻蹦的森冷如雪，還是讓他巧妙地捕捉到。

「人形師，你找寂寞侯有什麼事情嗎?」

笑吟吟遞上一個黑色絨布盒子，「我來給軍師當快遞，二島主。」

問天譴想都沒想就把包裝精美的小盒子交給身後的寂寞侯，連正眼也沒瞧上一眼。還真是對他家軍師絕對的信任啊!

唉唉，他該稱讚二島主還是笑話二島主呆頭愣腦呢…?

軍師面無表情把絨盒收進口袋裡，沒有打開作檢查。

「人形師，你是他的履行輔助人…?」有點像是喃喃自語，二島主沒頭沒腦問了他這麼一句。

輕快地點了點頭，代替回答。臉上堆滿了不帶感情的虛假笑意，等著問天譴向他打探更深入的情報。

他很樂意回答窺人隱私的問題，軍師檯面下的小動作可不少。

很可惜他失望了，問天譴再度開口不過是善意向他道謝，而後把他家的軍師拉進餐廳裡。

若有所思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這就是禍皇留不住軍師的真正原因吧…

如果說禍皇和軍師之間只是各取所需的利益交換，那麼地獄島的二島主謹守自己本分不踰矩，卻又掩藏不住對軍師的百般包容，就是軍師不願意讓二島主看到自己揭開面具醜惡一面的理由…

從懷裡掏出一朵鮮豔的藍玫瑰花，隨手將之灰化成美麗的銀藍色花雨，「親愛的軍師，人形師就不打擾您談戀愛囉，呵。」
★

寂寞侯緩緩進食桌前的白酒蛤蜊，吃相優雅。

拿著銀色叉子他低頭攪弄自己盤裡的青醬蛤蜊，完全沒有要搭理寂寞侯的打算。寂寞侯在外頭的餐館用餐時，握刀叉筷子的時間從不超過十分鐘，而從和人形師分開之後已經超過二十分鐘了。

不是他自誇，唯獨他那不成氣候的料理，寂寞侯才會不發一語全數吃完，而且不放下餐具。

人形師的不請自來，把他的被監護人惹得很不高興啊…

「問天譴。」字正腔圓，連名帶姓。半點戲謔的意思也沒有，寂寞侯的情緒似乎比他想像得還要惡劣。

平淡地應了一聲，表示自己正在聽。

「你沒有問他。」亮晃晃的叉子指著他，禮儀蕩然無存。

捲了一叉子的青醬義大利麵塞進自己嘴裡，順道把寂寞侯的手放回應該的位置，「叉子是吃飯用的，寞。」

避重就輕的態度，讓他的監護人狠狠踩了他一腳，在桌面下。

這種時候寂寞侯的確像個孩子，十足自我任意妄為，他想他該慶幸寂寞侯今天穿得是一般皮鞋而不是厚底靴嗎…?

還真是痛得他想喊痛。

「你覺得我應該要從人形師那邊知道什麼嗎?比起人形師告訴我一些你無法掌控的東西，我比較喜歡聽你親口陳述。」把叉子放了下來，不讓寂寞侯覺得他在敷衍。

挑挑眉，「如果我不願意?」

「我不會強迫你告訴我。知道不知道你做了些什麼對我而言有太大的差別嗎?」他的尊重，不是空口無憑。

寂寞侯的白酒蛤蜊，其實沒吃上幾口。他用指頭沾了沾醬汁，酒味太濃烈，不合寂寞侯的胃口。

重新執起叉子，將自己盤裡的青醬義大利麵捲了捲，湊到寂寞侯的面前，寂寞侯沒多說什麼，一口咬下。

「我回去給你下碗麵。」一面捲義大利麵的麵條，他一面用手指把蛤蜊剝殼，神情專注。

「你就不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煩?」質問。

蛤蜊殼被他堆疊成小小的一座小丘，鮮美多汁的蛤蜊，他用湯匙裝好，再全部倒到寂寞侯的盤子中。

「這我沒想過，」承認得很老實，「如果有黑道找上門，天伐劍應付起來綽綽有餘；如果是巨額債務，法律你比我還懂，做債務移轉給我吧，雖然我也不敢保證我的存款足夠。」一字一句，說得真誠。

該怎麼說呢，他是知道寂寞侯不高興的原因，不過應該怎麼解釋才不會讓那個孩子再刁難他?

「我覺得留白的山水畫比較好看。」

留白，才有想像空間；留白，寂寞侯才有個人空間。

寂寞侯突然把手伸了過來，靠在他的面容上，擰轉他的雙頰，「譴是佞臣嗎?說這種甜言蜜語。」

反手捉住冰冷的指掌，貼著自己的臉龐摩挲，「就算我是佞臣，也要看我的君主會不會被我的花言巧語迷惑?」

「我是昏君囉?」瞇起雙眼，灰雲色的眼眸流洩精明的光芒。

啞然失笑，「不，你是瘟神，窮凶惡極。」

「哦?」音調高了好幾度，有種他不說清楚他會倒大楣的意味。

「我已經把你這個危險源給緊緊抱在懷裡了，你說其他人還需要擔心嗎?寞。」將寂寞侯的掌心翻了過來，烙下一個吻。

「引狼入室，引火自焚，你比較喜歡哪一個?」不著痕跡抽回自己的手。

他沒有惡趣味，可是他偶爾會逗弄寂寞侯，寂寞侯對一些不經意的小動作反應會很大。

「我選擇，」頓了一下，「以下剋上。」
★

眼珠滴溜溜轉著，不曉得正想些什麼。

毫不避諱勾著問天譴的臂膀，給人瞧見想說嘴就說嘴吧，反正問天譴從來沒在意過自己怎麼被評價。

問天譴的手裡拎著超商的提袋，裡頭裝著他們用餐之後順便去買的柑橘類水果，他說想吃。

也不是真的想吃，只是想剝給問天譴嚐嚐。

一向是問天譴伺候他，偶爾轉換角色地位，他不認為有什麼不妥。沒辦法陪問天譴一起慣看秋月春風，有些事情，不做就沒有機會了。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輕輕吟唱著。

剛剛在超市的時候，有一對老夫老妻也來採購日常用品，站在生鮮食品前，相互問著對方想吃什麼。

很平淡，可是老人家臉上笑得好滿足。

他看得怔，直到問天譴挑好滿滿一袋的柑桔，『看什麼，這麼入神?』聳聳肩，目光到最後仍停留在老人家親密依偎一起推著小推車的背影。

他做不到。

「直到我們老得哪兒也去不了，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裡的寶。」應和。

「咳…閻羅王三更要取我的命，你二更時分還要當我的新娘嗎?」時間可是短暫地叫人不忍。

望著問天譴的側臉，找不到一絲的遲疑，「我和三弟商量過，如果不曾相識，那會是我最大的遺憾。」

胸口像給人點了一把無名火，猛烈地竄燒，燒得他體無完膚。

單手伸進口袋裡，絨布硬質地觸感挨著他。用力抽開本來挽住問天譴的手臂，停下了腳步。

「問天譴。」

「我在聽。」與他對望。

「我，文武冠冕寂寞侯，願迎娶你問天譴，你是否願意當我的新娘?」字字句句，真真切切。

毫不遲疑將手遞給他，「我，罪劍問天譴，願當你寂寞侯的新嫁娘，為你披上嫁紗。」
他與他，許下沒有未來的承諾。

不曾後悔!
★

忘了是誰先提起的，他們繞到附近的小攤販去買了滿滿一袋的烤番薯。

「譴不認為烤番薯和橘子不搭嗎?」手上越提越多，可是他完全不想幫問天譴分擔。

抽出口袋的裡的鎖匙轉開大門，先把購買的點心水果放一旁之後，替他脫下繁厚的外套。

順便把暖氣打開。

「買了又不一定要馬上吃完。對了，我們把上次璇璣送的Chateau Margaux開來喝怎麼樣?」提議。

「Chateau Margaux配烤番薯?!姐姐要是知道譴這麼不解風情，做這種焚琴煮鶴的事情肯定會傷心的。」真虧他家男人想得出這種方案，還真是糟蹋姐姐的一番心意。

Chateau Margaux是姐姐知道他會喝酒特意買給他的。

和問天譴小酌是樂趣，但是配烤番薯就讓他不得不懷疑問天譴的品味了。他然知道二島主不是附庸風雅的文人雅士，不過好歹是他在意的人啊…

「想吃什麼下酒菜?」問得一臉正經。

一手搭上問天譴的肩胛，「譴，我不想懷疑你的腦袋有問題。」

將酒櫃裡的Chateau Margaux挑出來醒酒，另外拿了兩個水晶般光潤剔透的高角杯，「我知道很詭異，不過我現在想和你對飲。」

從紙袋裡拿了兩個熱騰騰的番薯出來，剝皮。

「如果明天就沒有機會，那起碼今天我要和你喝個不醉不歸。」目光鎖著高腳杯，流轉著他怎麼也看不膩的溫潤。

「酒，要和對的人暢飲才入味。」

我只願，與你共享，問天譴。

發酵得不知道是Chateau Margaux還是他們之間的情緒，很自然的，他和問天譴的唇就貼在一起了。

他們像兩只小貓，只是互相含著舔著對方的唇瓣，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分開的時候，額際還抵著對方，雙手環著各自的腰際。

「咳…譴要繼續嗎?」邀請。

輕輕在他唇上又留戀了好一會兒的時間，「我不想，現在失控。」

「意思是，Chateau Margaux喝完後譴要借酒裝瘋嗎?」狡猾地，勾引。

單手緩緩撫上他清瘦的臉頰，「我只是很單純想和你喝酒，如果後續會發生什麼，那就順其自然。」

將自己的掌覆上問天譴逗留在他面頰上的手，交扣。

他有得是辦法讓問天譴走火入魔，可是他想要的是男人最真誠的反應。既然問天譴是君子，那他們就水到渠成囉。

俏皮地，又咬了問天譴稍早被他攻擊過的頸子，很輕很輕的力道。

「要不要跟我下棋?」

問天譴遞了一個剝好皮的烤番薯給他，拎起原本擱在地面上的袋子，「你常和三弟下得那種嗎?那夫君可得讓子哦。」

有模有樣地朝他福了福身，抓著袋子走進廚房去整理。

帶著Chateau Margaux和高腳杯，他慢慢踱回主臥房，把自己陷在床褥裡。誰相信問天譴這麼嚴肅的男人會開玩笑地喊他夫君呢?

他的嘴角，綻了一朵很小很小的笑花。

腳步聲一點一點逼近，他乾脆堵在門口，當問天譴迎面而來，他張臂將那個比自己高一點的”夫人”給攬在懷裡，「咳…夫人辛苦了。」

溫馴地讓他環著腰，「別用那樣的稱呼笑話我了，寞。」

執起問天譴遍佈大小不一繭的手掌，將人拉回床鋪上坐好。「我剝橘子給譴，譴只要好好享受就可以。」

「臨時起意?」

「也許哦。」一直以來都是問天譴在照顧他，偶爾伺候伺候問天譴，他心裡比較平衡。

他可沒有臉皮厚到理所當然接受問天譴對他的好。

靈巧的指頭飛快地把橘子皮給剝了下來，淡淡的馨香盈滿了整個主臥室，剝下一瓣，送到問天譴的嘴邊。

沒有任何的異議，乖順吃下，「挺甜的，寞要不要吃一點?」

接過他手中的橘子，撕下一片給他。

他們自然而然靠在一起，相互餵食橘子，最後連臉龐鼻翼都黏在一起，親吻著對方。

口中，帶著橘子香味。
★

他的髮簪在親吻的過程中，被寂寞侯給扯了下來。

簪子本身的材質是白玉，掉落到地上也不會發出什麼太大的聲響，影響他們的注意力。他綁在腦後整齊一絲不苟的黑髮，就這樣”唰”地一聲散了下來，披在他的肩頭。

「我只有一次，是以這衣冠不整的模樣在他人面前。」偏著頭，他回想著。

寂寞侯原本是靜靜聽著他的遙想，後來翻下了床，在樟木櫃子前翻找了好一會兒的時間，拿出了一頂看得出頗有年歲卻保存良好的翠綠冠來。

「無言的勇士，不該殘缺。」捧著翠綠色的冠，神情肅穆莊嚴，緩緩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遞上。

接過寂寞侯遞過來他從前的冠，卻不急著綁上，極其難得，他放任自己的外觀有些闌珊，「有感而發嗎…?」

「咳…，子路死亡之前，堅持正其纓冠，譴呢…?」

閉上眼，「仲由恪守著應有的禮教，為所當為。也許我沒有他這麼偉大，最後連睜開眼看著自己的纓冠落到何方的力氣都沒有了。」

冰冷的手，輕輕撫上他的臉，「你不後悔，二島主。」

即使是螳臂當車，即使力挽狂瀾是個笑話，他也確實沒想過要退縮。

寂寞侯的手不知什麼時候握了一支木頭梳子，把擱在他腿上的纓冠放在床鋪上，「我替譴服務吧。」

指頭插入了他質地不算太好的黑髮當中，小心翼翼地梳攏了起來。

寂寞侯一面替他梳頭髮，一面替他按摩著頭皮，技巧之高超，讓他忍不住發出小小而滿足的嘆息聲。

一直以來，最了解他的人不是地獄島的其他島主，不是美麗賢慧的璇璣，是寂寞侯。

「真可惜看不到寞的表情呢。」

臥房裡沒有擺設穿衣鏡，兩個大男人用到這種細緻的用品的機率挺少的，不然，他很想看看寂寞侯現在專注的神情。

他會迷戀的…

「咳…譴什麼時候變得貪心了?」略微更換姿勢，寂寞侯現在跪坐在他的身後，手上的動作不停。

「如果我現在不貪心一點，是不是就喪失機會和資格了?」

「弱水三千，我只取譴的一瓢飲。」隨手拿了條黑色絲線替他把後面的頭髮全部綁起來，最後，替他扶正了冠，卻沒有繫上綁繩。

鐵灰色的三件式西裝，和他古時候使用的纓冠應該很不協調吧…?

臉貼在他的背脊，「咳…貪心的不只是你，我還想和你一起欣賞雪國的雪上燭火路，我還想喝姐姐家鄉的梅酒，我還想…」雙手扣住他的腰，與他十指交扣。

默契極佳地…「我還想與譴(寞)一起慢慢變老。」
★

寂寞無預警打電話給她，問她下午有沒有空喝下午茶?

她要寂寞等一等，等她先確認自己下午的行程之後再回電，寂寞軟軟地應了一聲好，然後把電話掛斷。

先向楓柳確定下午沒有什麼重要的會議，然後向女媧娘娘請了假。

『寂寞，我下午有空，你要約什麼時候在哪裡?』手機的另一方傳來很大的噪音，似乎他人正在外頭。

寂寞沉默了一會兒，『咳…姐姐我在你們大樓樓下，直接下來就可以了。』貌似還有催動油門的聲音。

『寂寞你騎車…?』不是很確定的語氣，她記得天譴不讓寂寞騎車的，說寂寞支氣管不好而空氣太污濁。

『我等姐姐下來。』逕自切斷通話，耳邊傳來嘟嘟的聲響。

輕輕笑了出來，寂寞這我行我素的性子還真是一點都不知道收斂，想必讓他週遭的人都感到頭疼吧。

寂寞在她眼底是個很特別的孩子，非常有自我想法，可惜身體差了點。

拎起自己豆沙色的水餃包，向楓柳道別之後離開辦公室。

寂寞倚在一台十分拉風的重機前，手裡拎著一個銀色全罩式的安全帽。看到她從大樓裡走出來，本來抿著著唇線輕輕扯開，禮貌性對她打招呼。

「你會騎重機?」第一眼看到寂寞身後體積顯得龐大的重型機車時，她是有點訝異的。

就算她不懂車子，她也看得出來那台重機是自行改造，而主人肯定十分寶貝，保養得很好。

把安全帽遞給她，順手接過她的水餃包，「咳…我有重機駕照，這台車是我自己改的，車主是我。」

十分耐心回答她的疑問，要是換了一個人問寂寞相同的問題，甚至是天譴，寂寞還不一定願意開口。

寂寞衡量事物的角度非是一般的客觀標準，他有自己評斷的準則。不過令人詫異不解的，是寂寞對她的態度大抵良好，乖巧又聽話。

只要不涉及寂寞過於私人領域的部分。

「天譴答應你騎車?還是你瞞著天譴自己做決定?」看寂寞無所謂聳聳肩的反應，她大概知道答案是哪一個了。

將手心攤平向上，寂寞自動自發地把原本塞在牛仔褲口袋裡的他的黑耀石色鏡面手機翻了出來，按下撥號鍵後放在她的手掌心上。

小小的螢幕上，顯示著『言遣。』

莞爾，寂寞把天譴的名字做了拆字，她還以為寂寞會把聯絡人輸入更聳動的字眼呢。

『寞…你又翹班?』嗓音透著幾分無可奈何，她想天譴此時此刻的五官肯定皺在一起了。

糾正，『我是璇璣。』天譴似乎沒有料到她會使用寂寞的手機撥號，一時之間愣住。

『寂寞現在在仙靈地界，而且騎重型機車過來的，天譴你允許寂寞這麼做的嗎…?』話筒的另一端突然發出尖叫聲，然後是重物摔落的聲響…

她感到不對勁，喚了天譴好幾聲，卻沒有人回應。只聽到手機不斷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以及三島主慌亂的喊聲…

『快點叫救護車!』
★

「姊姊，你要離開的時候打電話給我。」他下意識對醫院感到反胃，即使禮貌性他還是得去探望那個把自己弄進醫院的爛好人。

梅神官顯然對他轉身想走的行徑不贊同，「寂寞，都已經來了，你不進去看看天譴?」

「咳...我拒絕。」語調略略揚了起來，說得很快。不管問天譴對他有多重要，他就是不想在醫院與問天譴相見。

「寂寞不想進來。」璇璣推開病房房門走了進來，鬼伶仃自動把床邊的位置讓給了璇璣退到一邊去。

他其實聽到璇璣與寂寞的簡短對話了，劍兒離開的時候沒把門關好。

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掛彩和被打上厚重石膏的右小腿，再看了看璇璣有些擔心的神情，「對不起，讓你憂慮了。」

「你相信那個孩子會鬧彆扭嗎?」又瞧了瞧不會有人進來的房門。

「二哥指得是寂寞侯…?」擺明不相信。

唯一沒有受傷的脖子轉動，點了點，「我沒有辦法體會他那種久病纏身的痛，可是當我在醫院裡看到寂寞侯渾身插滿大大小小管子的時候…」

那算是他與寂寞侯第一次碰面，之前他雖然知道寂寞侯搬到和他同一個城市居住，卻沒急著去找，只是透過四非凡人的口述，斷斷續續聽著寂寞侯的消息。

寂寞侯被迫離開紫耀的時候，他也沒有出面。

之所以和寂寞侯見面，是他無意間聽到四非凡人打電話叫救護車，而後他的腦袋運作突然崩毀，想都沒想他就跑到醫院去了。

『咳…這樣的久別重逢真不讓人期待。』寂寞侯當時好狼狽，而他看到寂寞侯的第一個反應居然是不怎麼發達的淚線忽然分泌旺盛了起來。

雖然眼淚沒有掉下來，可眼框當時紅得像只兔子。

他央求著寂寞侯對自己好一點，給他一點時間，他不會再讓寂寞侯吃到不喜歡的東西。

「寂寞侯也有他的自尊，好不容易相遇了，卻是將他最脆弱的一面毫不保留的呈現…」因此，寂寞侯討厭與他在醫院相見。

寂寞侯也不是害怕呈現自己的無力，只是一種不願見他淚眼凝耶的心情。當然這層心思，他就沒自以為是到拿出來炫耀了。

「四弟，麻煩你幫我找寂寞侯，然後告訴他，」

『我不介意也看看你的淚眼戚然。』
★

鬼伶仃靜靜跟在他身後，等待他的答案。

幾分鐘前他在醫院的餐廳門口被鬼伶仃給攔了下來，空腹了一段時間又給問天譴打斷他原來的行程，灰雲色的眼眸迅速漂了鬼伶仃一眼。

瞬間，鬼伶仃感到不寒而慄。

即使如此，注重兄弟情誼的地獄島四島主仍硬著頭皮中時傳達問天譴的意思，『二哥表示：我不介意也看看你的淚眼戚然。』

淡漠地哼了一聲，表示鬼伶仃的轉述他有聽見。沒打算為難鬼伶仃，卻也沒打算乖順地往回走。

腳下的步伐越來越疾，甚至他頭也不回往醫院大門移動。鬼伶仃瞧他想離開醫院，情急之下飛身擋在他的面前。

語氣，強勢而急促，「二哥還有四五十年的時間不會有你的參與，你就不能再多給二哥一點時間嗎?」

鬼伶仃還真是豁出去了，他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譴可是從來沒有對我大呼小叫，即使再我們兩個爭執得面紅耳赤的時候。」

「對不起…可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去看看二哥，二哥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吶吶低下頭，沒了先前的氣魄。

「除了譴，還有誰想看到我這麻煩人物?」擺明沒有合作的意願。

「除了二哥，你又何曾在乎別人怎麼看待你?只要二哥需要你，那不就夠了嗎…?」一反被他逼得不知如何回應的窘境，鬼伶仃鼓足了中氣表達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最後那句話，真真切切打進了他的心底。的確，他只在乎他在意的人怎麼看待他，但即使所有的人都不認同，他也不會放棄自己的堅持。

這也是為什麼，他和問天譴會給予對方沒有明天的承諾。

「我不能決定自己生命的長度，但是我可以決定要不要探望問天譴。」言下之意，是他同意鬼伶仃的請求。

「咳…告訴我偉大的二島主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

問天譴本來和梅神官講電話，三口劍那個冒失的小子忽然慌慌張張從聖閻羅的辦公室衝了出來，似乎是和月神的約會要遲到了。

鬼伶仃那時正好抱著一疊下午開會要用的資料，掩了大半的視線，就這樣和三口劍撞成一團。

鬼伶仃整個人往後跌坐，沒什麼大礙，但三口劍可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失去重心往一旁的樓梯滾了下去。

當時也在場的問天譴，手機連忙擱著，箭步衝向前拉住三口劍，把三口劍緊緊護在懷裡一起滾到樓梯下方…
★

本來多餘的人就是他。

他還清楚曉得，只要他一天苟延殘喘，問天譴就一天不會和白璇璣結縭。他是山窮水盡的莫路窮途，問天譴到底知不知道白璇璣是用女人最珍貴的青春年華在等待，等待問天譴為他蹉跎。

光是這點，他就可以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只是那對未婚夫妻的傻勁是差不多的等級，從來不把他當成突兀的存在，叫他...

回到問天譴的病房前，禮貌性敲敲門，雖然直接大剌剌破門而入他也不會看到任何兒童不宜的畫面，不過他不想打斷兩人難得的獨處時光。

「姐姐。」乖順地喊了白璇璣姐姐，卻連正眼都不看問天譴一眼。

「吵架了?」語氣裡略帶笑意，白璇璣拉著他的手至問天譴的床沿坐下。任由白璇璣牽著他的手動作，他很討厭別人碰他，但他選擇當乖孩子和他對白璇璣一向謙恭的理由相同。

無辜地眨眨眼，「姐姐什麼時候看到我和譴爭執?」

拿起自己豆沙色的提包，「寂寞你和譴聊聊。伶仃，你能送我回公司嗎?剛剛是寂寞載我過來的。」

空間，很快就只剩下坐在床畔不懷好意的他，以及右小腿上了石膏動彈不得的問天譴。

「審判我之前，先告訴我我犯了什麼罪。」問天譴率先打破沉默。

歪著頭審視問天譴身上的戰果到底有多精采，不急著開口，鬼靈精怪的腦袋正想著要判問天譴什麼樣的罪名。

他可是不曾在問天遣身上留下任何光榮的印記，想到這裡，就足夠他宣判問天譴十個八個死刑。

「咳…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養傷，如果一個星期之後你還沒拆掉這礙眼的石膏，我就邀請你最討厭的人去我的舊宅泡溫泉。」擺明了刁難人。

慢慢把目光鎖到他的身上，「你這是…在試探我的底限?」

「也許我就像你想像得一樣惡質。」眼神狡獪地回勾著問天譴。沒錯，他是故意去踩問天譴的痛處，看問天譴會不會痛得反撲。

問天譴眉心的距離慢慢縮短。

「夫君您是認為我是醋罈子還是花心大蘿蔔?」口氣一整個軟了下來，飽含了更多他拒絕接受的訊息隱藏其中。

「或許我是不懷好意要給夫人安上子虛烏有的罪名。」他可以輕易傷害問天譴這個極度寵他的男人，而他現在正在這麼做。

他終究，醜陋不堪…
★

Free Talk：
本來想要全部一起發表的，不過似乎太過冗長了，所以最後還是決定分成上下篇來發表

下篇，大概在年節的時候會丟出來，有任何意見，也請指教囉^^

美人草即是虞美人草，柔弱樸素，卻能盛綻如此淒艷華美，未嘗不適合寂寞

[ 此帖被洸離在2009-03-12 18:52重新編輯 ]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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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樓發表於: 2009-01-20 04: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要怎麼說呢…

最粗俗的話語就是，媽呀我愛死這種感覺了(毆)

文雅一點來說，就是這好貼切我的內心(淚)

這是一種傷害與被傷害的循環
誰也作不了主的
無止盡的這樣下去。

希望他們不是痛苦的。

不過感覺心好痛啊(捧心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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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9-01-20 19:3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每次看這樣的問寂就好像在自虐~
明明就痛到內傷還忍不住不看
非常喜歡大人筆下的寂寞和二島主
那種彆扭和包容的交錯感(我在說什麼啊語無倫次了)
只是總是忍不住要心疼軍師
為什麼好像總是不能幸福呢?
明明,是那麼希望他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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綦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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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8)

3樓發表於: 2009-01-21 00: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寂寞，像是他永遠的原罪。”
記得之前在某部寫寂寞的文中，看過這樣的話。

雖然身邊的大家，對寂寞都很好。
尤其是問天譴。
但是，上天給寂寞的時間，始終是寂寞最大的遺憾。
最終，他還是只能一個人寂寞的走。

所以，只能把握僅有的時間，放肆的任性。
因為那注定無法圓滿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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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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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9-01-21 17: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早安^^
感謝各位朋友的回覆與小花
不好意思，因為年節將至比較忙碌，個別的回覆請容我晚一些時候在補><"(闔掌)

問天譴與寂寞，他們兩個的結局是註定好的缺憾
一方面是寂寞身體狀況不允許，另外一方面是他與他的信念是背道而馳的
而他們都很堅持，誰也說服不了誰，誰也不願意放棄

在傷害與被傷害之間
寂寞選擇即使讓人感到他不擇手段殘忍無情，他也會沒有猶豫地做，雖千萬人吾往矣
他很清楚問天譴會痛，但他不要問天譴為他承受最後的結果
如果問天譴退出了，那他就可以很瀟灑的走，雖然寂寞
但，問天譴終究是最了解他的人，怎麼會不明白寂寞手段背後的動機
如果輕易就放棄了，那問天譴就有愧四非凡人說的『老二是最了解寂寞侯的人』
因此，如我在另一篇文章裡寫的『如果連我也放開你的手，還有誰會握著你，義無反顧呢?』
只是一種捨不得你一個人痛，希望你一生平安的心情。

即使他們最後一定會分道揚鑣
仍然曾經有一刻，他們只是很單純地依偎在一起，心意相通。
而我一直這麼相信著^^

最後，我不是有意要欺負二叔的(苦笑)
這篇下半部的基調會和上半部相差很大，他與他還沒有到最終決裂的局面o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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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5樓發表於: 2009-01-29 02: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新年快樂ˇ
回覆晚了請見諒>'<
希望年假結束之前會順利把下篇貼上來，我還欠二叔的=w=

雷爾：
又見面了，感謝你的回覆與小花^^

寂寞和二叔，的確在一種傷害與被傷害的循環上，而他們很清楚在分道揚鑣之前
這樣的循環會不斷繼續下去
但是，他們誰也不是故意的
寂寞不希望二叔替他承受最後的結果，要走，他寧願自己寂寞的走
二叔卻不希望寂寞獨自承受這樣的結果，無法改變的結局已是唏噓，怎麼能讓寂寞再承受更多

像你說的，他們誰也做不了主
不過，即使這樣，他們也曾經有單純相互靠在一起的時候
對他們言，那就是永恆

我還欠了二叔一個婚紗照呢，所以...(笑)

a226321543：
初次見面，感謝回覆^^

為什麼寂寞和二叔不能幸福呢，有時候我也不禁這樣捫心自問
像你說的，明明是那麼希望他們幸福的

曾經我看過一位朋友說的，如果寂寞可以不要那麼聰明，不要把世間看得那麼透，也許他就能得到幸福了
可惜我們都很清楚，寂寞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啊，所以二叔只好默默站在他的身後
盡自己所能去守護那麼聰明卻是寂寞的寂寞侯

也許結局是缺憾，但他們曾經擁有過全世界
這對他們而言，也許就是所謂的幸福owo

綦縭：
再次見面，感謝你的回覆與小花^^

如你所說，上天給寂寞的時間始終是他最大的遺憾
所以他不要自己留下任何未竟的缺憾，也許他下輩子還能和問天譴相遇，卻是太渺茫了
放肆的揮灑，盡其所能填寫他的人生，這樣即使離開，他才不會後悔

身邊的人，其實都清楚故事的結局怎麼寫，而他們也無力改變
既然最後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那過程當中他們是不是能給寂寞多一點的回憶?
尤其是問天譴，他最了解寂寞，也知道寂寞情願一開始就寂寞，也不要最終的淚眼凝耶
因此，也許是旁人眼中一種不可思議的傷害與被傷害關係
但，他們一直是相知相惜

把握有限的時間，創造屬於他們的剎那絢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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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6樓發表於: 2009-01-29 22:5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他終於維持不了平靜的表情。

寂寞侯背後的心思他懂，可是寂寞侯直接撕裂他最柔軟的部分他會痛，而且是痛不欲生!

轉過身，不願讓寂寞侯瞧見他此時此刻的破碎。

溫軟的觸感自背後覆蓋，寂寞侯整個人傾身從後方攬住了他，緊貼著他的背脊，湊在他耳畔斯磨，「咳…譴傷心了?真叫我捨不得。」

「你這人，總要我捧著鮮血淋漓的心給你，怎麼不傷心?」他說得是實話，寂寞侯就這點惡劣。

冰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趁他毫無防備之際，竄入他過分寬鬆的衣物底下，壞心眼地溫柔撫摸他身上的敏感帶。

顫著身，卻也沒出聲或是伸手阻止寂寞侯的放肆。

「要不然，我也給你一次機會傷我的心如何?」慘白的唇瓣滯留在他的肩胛，口齒不輕地說著。

這下，他瞪了寂寞侯一眼。

雙手緩緩收攏到他的心臟前，按著，「咳...我知道這裡因我的關係傷痕累累，但我就是不擇手段的人，就算是傷害譴我也不會有任何猶豫。」

終於伸手握住衣內不規矩的騷動，轉身雙眼直直盯著那雙灰雲色的瞳子，「天下止武，讓你不惜親手剷除任何阻礙的石子，不是嗎?」

承認得很乾脆，「是。」

牽著寂寞侯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這裡早就潰爛入骨，給人用一刀一刀割出來的，可能本來會痛吧，現在已經麻痺了。

要收留它嗎?

還是，繼續放任它直到完全壞死?

這對你來說，是否一直都是雙面刃?」

無異議點了點頭，「咳…我的夫人即使心都碎成一片片了，還要跟著我這負心漢?」

再次瞪了某人一眼，「我從來就不是說笑。而且，只有我會痛嗎?」寂寞侯是不會道歉的，但他知道寂寞侯也會痛的…

「你一直都很溫柔，讓人捨不得…」這是，他寂寞侯的真心話。

「才子佳人的故事固然令人稱羨，但人生哪有時時的圓?不完美縱然缺憾，但是我...」寂寞認真地聆聽著他，一時之他反而感到喉頭乾澀，不知從何說起心底最私密的那一塊。

輕輕應和了他一個單音，等待他的未竟，「嗯?」

「但是我很慶幸一直都能握著你的手，走下去，不曾放開。」有些羞赧，吶吶地飄出小小的聲音，垂著頭活像個剛和人告白的年輕小夥子，眼神不敢直視著寂寞侯清澄倒映著他的瞳。

寂寞侯的反應相較之下大方了許多，直接貼了上來，含住他還想說些什麼的唇...

「對...對不起，我什麼都沒看到，老二你們繼續。」病房門忽然被風風火火打開，抱著一大束劍蘭的四非凡人難掩吃驚的張著嘴，而後迅速把門扉給帶上。

留連不捨的唇，直到他近乎缺氧才不甘不脆地放開，「咳...好友還真是會挑時間。」語氣裡，帶著明顯外放的不悅。

「我想三弟不是故意的。」

用力捏了他的手臂一把，「他既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妨礙我談戀愛，譴你還要幫他說情?」

臉龐像給人投下了原子彈一樣不受控制炸紅開來，寂寞侯伸手撫上他熱熟的臉，固定著不讓他別開，「咳...我說錯什麼了嗎?譴居然害羞了。」

這次，換寂寞侯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一個星期後，去我的舊宅和我一起洗牛奶浴。」
★

問天譴在一個星期之後當真拆了右小腿上的石膏，讓他不得不想到某種史前節肢類動物。

他悠悠來到問天譴的病房，未掩的門讓他瞧見了正在收拾的男人，一身墨灰色撕邊無袖襯衫搭配刷白的牛仔褲，讓人眼睛為之一亮。

「咳...你的復原能力讓我想到某種動物。」微微遮著嘴，不讓問天譴看見他嘴角浮現的明顯笑花。

將最後一件私人物品塞進自己的包包裡面，撥了撥垂在額前的兩小撮瀏海，「你這是嘲諷我是蟑螂嗎?寞。」

表情一臉無辜，「這可是譴自己提出來的。」

目光肆無忌憚地瀏覽著問天譴的穿著打扮，「我不記得你有這樣的衣服。」問天譴是個一斯不茍的人，雖然穿起西裝一類的服飾的確讓人目不轉睛，可是他總嫌單調了些。

骨架偉岸，不好好穿衣服實在浪費了。

而且他敢保證，他的夫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帥哥。

不好意思搔了搔頭，「我前陣子請四弟陪我去挑選的，你不是不喜歡我老是穿西裝嗎?」

頭歪了歪然後又自己扶正，「這麼好的身材，不去當模特兒似乎可惜了。」

沒有正面稱讚問天譴，可眼珠子始終停留在問天譴身上卻說明了一切。問天譴略略紅了臉，為他帶了點促狹的眼神。

他不會讓一個大病初癒的人開車，但他也沒好心到讓問天譴能舒舒服服坐車跟著他回舊宅。當他那台時髦的重機出現在兩人眼前，某人的頭頂八成有烏雲籠罩。

「你真的很懂得把握時機騎重機。」那是因為，我也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問天譴。無聲，他下了這樣的注解。

將問天譴的全罩式安全帽遞給他，順道把自己隨身背著的帆布背包塞給對方，然後自己站開馬步慢慢蹲了下來，順著問天譴的右小腿，輕輕握著，語氣是難得的婉轉溫柔，「還疼嗎?」

倚著他的重機，沒抽開自己被捉住的腿，「你是問生理還是心理方面...?」

攢著他的背包好一會兒不發出聲音，再度開口是難以言喻的乾澀，摻著太多他們都不想懂的情緒，「要成為最了解你的人，這個代價還真不是普通的大，不是嗎?寂寞侯。」

捏了問天譴的小腿一把，默認事實。人心如果是美麗的琉璃，那他就會拿著亮晃晃的小刀刮傷澄澈的的表面，然後淒厲看著自己的傑作，他還真是喪心病狂了，問天譴好端端的一個人啊，怎堪他反反覆覆的摧殘?

猛然站起身，將人壓在重機上，「問天譴，你不放棄只會更痛!」

「難道相守只是為了要分手，不到盡頭其實不必有太多理由。」問天譴很平靜地唱了兩句歌詞。

「痴人!」狠狠扯著問天譴的衣領，用力在男人的肩胛咬了一個沁紅的痕跡。

他總冷眼看著問天譴的傷痛，然後遺忘其實自己也會痛。忽略已久的自己的心情此刻完全崩陷，「我不會選擇安靜走開，要死，我會回到你的面前!」

剛毅的臉龐綻開一朵很淺的笑花，「不復相思不負卿?」

答案是前所未有的堅定，「不復相思不負卿。」
★

他的舊宅是過去戰時遺留下來的日式建築，他沒有邀請過任何人來訪，即使知他如問天譴，也頂多曉得他名下還有另外一棟不動產。

廣闊的庭園，他不使用櫻屬植物、杜鵑類植物及南天竹等形塑出日本庭園景觀。他種滿了虞美人草。

虞美人草的花季時，朵朵紅雲片片彩綢，形成異樣的濃豔華麗。

問天譴坐在他的重機後座，雙手自然環著他，讓他一路載回他距離市區好些距離的舊宅前。

拆掉安全帽，「咳…我還以為我很快又要幫譴辦住院手續了。」笑話某人被載總是不抱著他的彆扭。

接手重機龍頭，「我有這麼不解風情嗎?寞。」

抽出一長串的鑰匙打開有些腐朽的金屬鎖頭，推開木造大門，咿咿呀呀，迎面而來迎接他們的，正是他那一片虞美人草花田。

「虞美人草，的確挺像你會種植的植物。」

轉身看了一眼把重機牽進來的問天譴，「咳…怎麼不猜彼岸花或是其他植物?」

「虞美人草有個特性，它會隨著特定的音律起舞，而且雖無風亦似自搖，風動時更是飄然欲飛，原是彎曲柔弱的花枝，也能挺直身子撐起花朵。

柔弱樸素，卻能盛綻如此淒艷華美。像你，蒼白身軀困著狂野靈魂。

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虞美人草只隨虞美人曲起舞，你又何嘗不是?只為了你認同的信念堅持。

最後一層涵義，是虞姬為了不阻礙楚項王而自刎，因此…」問天譴沒有說下去，咧了一個質樸的笑容，好大好大。

因此你這男人，嘴巴甜得像蜜一般。

兩人脫了鞋，就坐在紙門微敞的和室前，頭相互枕在一起貼著背，享受這難得的寧靜。

「咳…明天就是我的生日，譴你可準備好要穿小禮服了?」時間過得很快，他們的故事，快要寫下完結篇。

這最後的章節，他和問天譴，會寫得精采寫得難忘，讓問天譴以後可以有足夠的時間慢慢回味。

修長有力的手包覆著他垂在一旁的手掌，「我很想假裝暫時性失憶，這件事情還真讓人害臊。」

「不在介意我快死了?」

「介意是介意，不過我無能無力。所以，我想把握每一分每一秒，把時間浪費在和你爭執或是傷春悲秋，太可惜了。」

「要不要聽我彈箏?」象徵性詢問，隨後站起身來，轉往室內把他那把很寶貝的箏抱了出來。

掀開素雅白布的瞬間，問天譴看著他失笑。

「我還以為不見了，原來你收在這裡。」那是一把香紅木松鶴21弦箏，是問天譴送給他的，慶祝他們的重逢。

問天譴自身不懂音律，也不是騷人墨客，要他買這種東西還真是為難人了。他確實還有更好更名貴的錦箏，就擱在問天譴的住宅裡，但那卻不是他最喜歡的一把。

也許音色不是頂級的，卻是問天譴無可取代的心意。

他不帶上義甲，直接以手指彈奏了起來，其弦柔和而鬆軟，搭配著他獨特清冷嗓音唱了起來。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闌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許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毫不吝惜的掌聲響起，「我以為你會彈奏廣陵散。」

玉扳指摩挲的琅鐺輕輕響起，他在問天譴的背部覆上一個人體溫和重量，「你提劍起舞，我就彈給你聽，意下如何?」

「天伐劍我又沒有帶過來。」

像變戲法一樣忽然遞上自己的九錫劍，「譴使用九錫舞劍不就好了?」

問天譴按上九錫的劍柄，九錫錚錚璁璁響了起來，「這個孩子，還是這麼有靈性。」感嘆著。

解下自己盤插在髮上的白玉簪，抽出最後為主人殉節的九錫，森寒的劍光倒映著從來剛正不阿他很喜歡的臉龐。

手指扣著琴弦，墨玉扳指撞擊著琴弦產生微微突兀，問天譴錚地彈了九錫的劍鋒，提劍，舞。
★

一曲奏罷，問天譴整個人汗涔涔，濕漉了整件衣裳。

「譴舞劍的模樣，果然讓人捨不得移開眼睛。」雖然天氣不算冷，但也不至於會出汗。問天譴舞劍的勁道，震撼空氣中的浮動，可見一般。

將九錫收回劍鞘，遞還給他，「久沒握劍，都生疏了。」

「論武功劍藝，我可是萬分不及譴。」

「但論談笑用兵計謀之策，我卻是班門弄斧。」說得謙遜。

問天譴非是一個虛有其表的男人，應該說是暧暧內涵光，他是不會拿問天譴和自己比較的，他們的定位本是不同。

「咳…譴去沖澡吧，走廊盡頭左轉第一間就是浴室，換洗的衣物我等等替譴送過去。」問天譴應和了一聲，拾起被放在一旁的白玉簪隨手把頭髮盤了起來，走進室內。

他收拾了自己的香紅木松鶴21弦箏，將其抱回臥房，另外從衣櫃裡翻出他預謀已久的一個漂亮紙箱。走到浴室前，他把紙箱放了下來，敲了敲檜木質的門，支會問天譴。

他來到幾乎不曾開伙的廚房，扭開瓦斯爐用小鍋子燒水，煮起一小鍋兩人份的芋圓。

他的廚藝普通，可以照著食譜作出分毫不差的菜色和口味，但卻少了點什麼。

小火慢慢熬煮，他耐心守著，反正距離問天譴離開浴室還有好長的一段時間。

大概十分鐘之後，有點苦惱的聲音自浴室的方向傳出來，「寞，這東西的腰帶我怎麼都綁不好，你能幫我嗎?」

先將瓦斯關到最小，避免發生意外，赤著腳踩在有些年歲的木板之上，發出輕微的聲響。轉個灣，那熟悉到難以相忘的背影正拿著一條翠綠色的腰帶低頭奮鬥著。

「咳...我以為浴衣的腰帶對譴來說應該是家常便飯。」接過問天譴手上的腰帶，將腰帶纏繞過問天譴精瘦的腰際，卻不急著綁上。

問天譴因為工作的關係常到日本出差，照道理來說應該對浴衣不陌生才是。

「住在犬若丸那邊他沒有要求我們一定要穿和著，所以這是我第一次穿。對了，你和犬若丸是達成什麼協議?他前幾天來公司開會的時候，看我的眼神實在讓人不太舒服。」打量的神色太過赤裸而外放。

本來停滯的手突然開始動作起來，麻利地替問天譴在腰後打好文庫結，對，他是故意打文庫結的。

他其實知道伯藏主落腳在哪，很很清楚伯藏主發生了什麼意外，他以此為交換條件，和犬若丸進行了一場交易。問天譴身上的浴衣是其中一項交易內容。

「我不過請他幫我找人做浴衣，譴說我做了什麼呢?」問天譴的眼神，擺明不相信他。

「轉過來讓我印證自己的眼光。」問天譴轉了過來，若草色的漸層由淺到深，在下擺的部分有著唯一的蘭草圖騰，領口的地方比一般的浴衣還要寬大，讓問天譴健壯完美的肌肉線條裸露了出來。

真好看。

「為什麼腰帶似乎特別長?」疑惑地拉了拉腰際上那個看起來不對對勁的腰帶。

露了像狐狸一樣巧詐的神情，「那是文庫結，女孩子家的款式。」

「這是夫君的惡趣味?」眉心蹙了起來，寂寞侯這人有時候真是...

蹲下來在漂亮紙箱裡翻了又翻，將夾層板拿了起來，另外一套月牙色的浴衣正躺在莎草紙上，上頭有另外一條翠綠色腰帶和一條灰雲色的腰帶。

將翠綠色的腰帶挑了出來，輕鬆一扯，問天譴腰際間就這樣散了開來，「咳...登徒子要這麼做，不過在這裡非禮夫人實在太沒情趣了些。」

「意思是，我名節不保嗎?」不是很在意自己身上只披了一件敞開的浴衣，身體線條正被他一攬無遺。

「意思是，我們今晚加菜。」再次從背後抱住問天譴，這次很認真地幫男人綁了正常的腰帶結。

指了指盒子裡月牙色的浴衣，「譴幫我穿吧。」

十分認命，問天譴靈活地替他脫了上衣，「牛仔褲你要自己脫嗎?」

「咳...我不介意你使用別的方式幫我服務。」有人的臉龐立刻刷紅了起來，還真是經不起他半點刺激。

「你還真的很喜歡逼我失控，認真的?」男人的語氣裡，帶著微微的咬牙。

「我看起來像是驚惶失措嗎?」無所謂攤了攤手。

問天譴跪了下來，將雙手交疊在背後，張開了嘴，對準他的褲頭咬了下去...
★

如果明天就是我們的新婚，今天你想做什麼?

他窩回廚房煮牛奶芋圓，而問天譴則在他的默許之下參觀起他的舊宅。他的舊宅裡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等待被人發掘。

等牛奶芋圓差不多可以吃的時候，他關了瓦斯的爐火，走出廚房尋找問天譴的身影。

想也沒想他逕自走到中庭，彷彿問天譴一定會出現在哪邊，實際上問天譴也待在那邊沒錯。中庭有一棵枯老的櫻樹，櫻樹的樹幹上他懸掛著粗麻繩做了一個鞦韆架。

「地獄島以前也有種櫻花樹，三弟那時候也在櫻樹上掛了鞦韆，真令人懷念。」問天譴坐在窄小的鞦韆板上，雙手握著麻繩，回想著。

本來就是依著地獄島的情景架構的，所以他才選擇種植櫻花樹，而不是其他繁盛的樹種。「這是我們共同過去的記憶吧?」

笑著問他。

百年一現的地獄島，專司刑責罰典，莊嚴嚴肅，即使如此，逢年過節還是會有小型的慶祝活動。那是他到地獄島兩三年後的事情，某一次的年節，好友突然突發奇想開始敲敲打打，給他做了一個鞦韆架。

『來試試看，你一定會喜歡的，可以看到地獄島海防線哦。』

他當下用力搖了搖頭，根本不給四非凡人面子。被潑了冷水的四非凡人自然氣得哇哇大叫，那時做完海防巡守的問天譴碰巧走了過來。

看得到又怎麼樣，終究是抓不到的夢幻泡影。

『釀麟，我抱著你玩好不好?沒有夢想的話，你也不會去實現，不是嗎?』輕易地，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始終，不變，即使是現在。

「以前抱著你玩不成問題，不過這個鞦韆要容納兩個大男人，恐怕太勉強了。」打量著鞦韆好一會兒，問天譴做出結論。

「咳...我推你。」這次，讓他站在問天譴身後。

一開始他只是讓鞦韆微微的晃動，等問天譴逐漸適應他的力道之後，他增加了自己的勁道和速度，把問天譴越推越高。

小時後的他總是走在問天譴的前面，讓問天譴追逐著他的背影。男人直挺的背膀，幾乎不存在他的印象當中。

現在他有機會好好凝視，他不曾停下腳步注意的問天譴。

寬闊的肩胛，厚實始終直立的脊椎，沒有贅肉的胸肋，永遠像是屹立不搖的山峰。誰看得膩呢?

不知不覺，他推了好久好久。

「會不會累?要不要換我推你?」聲音忽遠忽近，有些滑稽有些可笑，卻是問天譴不斷不斷展現的像海一樣深隧的溫柔。

放任鞦韆慢慢停了下來，最後歸於終止，他從身後勾住問天譴的頸項。

「如果時間能在這一刻被上鎖...」
★

他端了一鍋煮好的牛奶芋圓出來，附帶兩個碗和一副筷子。

問天譴瞭然地自己接過他手中的小鍋子和碗筷，自顧自地盛了一碗，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

慢條斯理地咀嚼著有嚼勁的芋圓，他挨著問天譴坐了下來，等待問天譴給予他評論。是不會像個孩子一樣低頭不安等著，不過他心跳的速度比原本還快。

要博得問天譴的稱讚，不是機關算盡就可以手到擒來。

「我以為，寞不會有這種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口接著一口舀來吃，不知不覺吃完了一小碗，問天譴又盛了一碗，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但也不給他答案。

他判斷不出來問天譴喜不喜歡，問天譴被他惡整習慣了，即使食物真的喃以下嚥，也能眉頭皺都不皺一下全部吞下肚。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腦子裡默默飄出這一句現在很符合他心境的話語。

時間緩慢而磨人，問天譴快把小鍋子裡的牛奶芋圓給吃光了，卻依舊讓他等候。

「香氣四溢，甜而不膩，寞的手藝進步了。」

「咳...存心讓我苦候?」斜眼睨著對方。

「不是。只是真的很好吃，忍不住就一口接著一口，忘了要說話。」闔掌，向他道歉。

誰說只有他會把問天譴逗得又哭又笑，問天譴也有這個本事，走進他的心防，讓他歡喜讓他憂。他與他，是對等的個體，沒有所謂一廂情願。

把問天譴手中的碗搶了過來，飲下最後一口殘餘的牛奶，再轉身封住問天譴濕潤的嘴唇，讓奶白色的液體順著他們倆的嘴角流了出來。

剛剛吃了一整鍋芋圓的關係，問天譴的嘴裡散發著淡淡的奶香，卻更吸引他想一親芳澤了。

天色漸漸黯淡了下來，卻不影響他們兩個相互親吻的閒情逸致，一遍又一遍，他拜訪著對方透著淡淡緋紅色的唇瓣。

「這裡有沒有蠟燭，我們把前院點滿一盞盞的燭火好不好?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們來放天燈?」望了望霞雲滿佈的天際，橘紅色的夕陽把雲層裝點得很漂亮，像是灑了一層又一層的糖霜粉，很是可口。

蠟燭在倉庫裡有，不過要綴滿他的前院數量可能稍嫌不足。

天燈啊，問天譴什麼時候開竅這麼浪漫了?

「咳...你要許願?」也不是弄不到材料，只是純粹好奇問天譴背後的動機。

不知道是什麼把掛在胸口前晃蕩的粗銀鏈給拆了下來，握在手裡讓兩個玉扳指透過撞擊而發出清脆的單音。

「我只是在想，如果明天是婚禮，那我們今天應該做些什麼來紀念?」

他的指頭只剩下左右各兩個玉扳指，摩擦而發出的音色不如以往響亮，但他不介意，配合著問天譴的步調，搭配成默契十足的演出。

「我們出去買蠟燭，數量還不夠你裝飾整個前院。」他們真的跑去附近的雜貨店買了好多好多的橘黃色蠟燭，隨意放置在地上。

他和問天譴來來回回穿梭在虞美人草花田之間，將蠟燭一盞一盞擺放到正確的位置，然後裝進小琉璃台裡頭，一一點火。

當工作完成，他們眼前是一片燈火通名的燭影搖曳。

手裡各打著一紙大紅燈籠，他們將剩下的蠟燭放進了舊宅內各個掛了燈籠的轉角，透著薄薄的紅紗紙，映照一地暈紅。

夕陽已完全沉入地平線之下，取而代之的是籠罩大地的夜幕，他的舊宅像是自然的發光體，一室柔和的火光。

「很漂亮，可惜這不是在雪國，不然就是雪上燭火路了。」問天譴的右手牽著他的左手，兩人打著燈籠走在自己鋪張而成的燭火路上。

「咳...我們來比賽吧，輸的人得負責收拾所有的蠟燭。用歌詞來表達自己的心情吧。」也許他只是不想收拾溶化的蠟燭，也許他是想聽聽問天譴會怎麼迎戰他的要求。

又或許，只是他們提著燈籠並肩行走在燭火路上的迷離氛圍讓人昏了頭。

信誓旦旦，「誰要先開始?」

「提議者是我，我先來。

You're here, there's nothing I fear

And I know that my heart will go on

We'll stay forever this way.」

特有的清冷音調，幽幽唱起經典點影主題曲，My heart will be go on。毫不保留，大膽直接表明問天譴對他的重要性。

「真是半點不能小看寞，唱這種大器的歌曲。

我很滿足，有你陪伴的幸福。為你打開時間的鎖，讓愛自由不被它束縛，是哭過也掙扎過心讓痛碾過。等那一天落葉靜靜飄眼前，已不再傷悲，永恒終于相信了辛福的瞬間。」

以慣有的溫柔回應他，永遠會站在他身後不放手的承諾，悄悄浮現。

他們一路唱著，一路緩緩走向燈火的盡頭。

這回又輪到了問天譴，「我們還能不能能不能再見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幾千年，當我在踏過這條奈何橋之前，讓我再吻一吻你的臉。」

他接唱，「沒有告別的愛情往往是最美的，沒結局這戯最難堅持，我們的愛只有我們明白，不需要說太多，還沒結果的花朵已經隨風，牢牢記憶在那年的船封，我們的愛只有你懂。」

盡頭已現，一陣大風忽然颳過，吹熄了問天譴手中的紗燈。「我輸了，你都已經這麼說，我不知道該拿什麼回應你了。」

男人大方認輸。

他將手中已是稀微的紗燈交給了問天譴，「我把風中殘燭交給你。」

我把，自己風雨飄搖的生命，完完全全獻給你!
★

他能接受和問天譴纏綿的時候問天譴恣意撫弄他的身軀甚至盯著他枯瘦病態的曲線瞧，但是他無法容忍自己一絲不掛站在問天譴面前一起沐浴。

因此，不要說泡溫泉了，他們連一起進浴室的機會都沒有。

蒸氣氤氳的偌大露天浴池，空氣裡飄散著牛奶沸騰之後的微甜香氣，問天譴好奇地蹲在石頭浴池畔，拉著自己的袖子把手放到奶白色的液體當中觸碰。

舌頭舔了舔從浴池中抽出來的手指，是溫熱的牛奶。

「我以為牛奶浴你是說好玩的。」

「咳...我從來不對譴打誑語。」拉開自己垂在肩上繫著辮子的綁繩，讓灰雲色的頭髮自然而然披垂在自己的肩胛上。

環視著四週的環境，「這地方真漂亮，有山有樹而且看得到夜空，泡溫泉一定很棒。」那本來就是露天溫泉，只是他刻意差人把溫泉水抽出來換上新鮮的牛奶。

問天譴選了一塊岸邊的石塊坐了下來，把浴衣的下擺摺了好幾摺將雙腿伸進了牛奶浴當中，而後把雙手往後撐讓身體的重心往後，欣賞起無光害繁星如織的夜幕，偶爾一陣清風吹過，帶起問天譴黑色的髮，好不愜意。

「怎麼還站在那裡?」瞧他站在原地不動如山，問天譴有些疑惑。

「你不意外我找你泡溫泉?」

問天譴忽然朗聲大笑，「原來你在意這種事情，那如果我以後成了中年男子身材走樣，寞你還要不要我呢?」

坦承相對，我從來就不覺羞恥。

「我不會有機會看到你變成癡肥惹人厭的中年男人。」

問天譴臉上的笑意不減，「我記得蘇軾有個小妾，說不願意活過四十歲，因為不想讓蘇東坡看到自己年華老去的模樣，寞也是同樣的心情吧?」

用力瞪了男人一眼，大步走到問天譴的面前，豪邁地直接坐在問天譴的雙腿之上，讓自己的慘白色的削瘦小腿裸露在月牙色浴衣之外。

揪住問天譴的胸前衣領，「如果譴真有啤酒肚，就算做鬼，我一定會逼你減肥!」

他絕對不准，問天譴跟那些普通男人一樣禿頭又臃腫!不准不准!

撐在石塊上的雙手很自然就環上他的腰際，順勢拉了拉自己的腰帶，「寞的標準真嚴格，那我是不是應該從現在開始上健身房?好像還要做保養，我們年紀差這麼多，要是有皺紋一定會被你嫌棄吧。」

的確，他們的年紀差了快十歲。問天譴很快就要三十五歲了，在旁人眼底他不過是個二十初頭隨時都會死去的小夥子。

任何人的否定他都不在乎，那不是問天譴對他的評價!

「能和你一起泡溫泉，我想我是沒有遺憾了。」抵著他的額心，問天譴貼著他親暱說著。

回應的，是他的以吻封縑，以及用力扯下問天譴拿來固定頭髮用的白玉簪...
★

Free Talk：

想表達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其實只是老毛病發作又爆字數了(汗笑)

中段的部分自己寫得很開心，他們提著燈籠走在燈火路的畫面，光用想像的就很漂亮

問天譴在寂寞舊宅過夜的部分，就寫到這裡為止，我抽掉了最後的一段，那段暫時讓我自己欣賞就好^_*

剩下最後寂寞和二叔的婚紗，有任何的意見，也請再次指教owo

[ 此貼被洸離在2009-01-29 15:12重新編輯 ]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噗浪
文字堆放處-驟雨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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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一只十八粉。淺斟低唱英雄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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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7樓發表於: 2009-02-28 12: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迷迷糊糊睜開惺忪的睡眼，苦笑著忽略被人當了一夜枕頭酸到麻痺的手臂，以及像是被人拆掉再重新組裝回去和散掉沒什麼兩樣的四肢百骸。

肩頭給寂寞侯咬出一塊又一塊殷紅的牙印，背脊也因為不斷摩擦堅硬的石塊而有顯而易見的擦傷和細微的結痂。

昨晚，他們都瘋了…

今天是寂寞侯的生日，可他不想和寂寞侯說生日快樂，這是他們和平共處的最後一天。今天過後，也許他們還會住在一起，也許直接頭也不回地走向各自的道路。

緊握著拳，太渺茫了，他情願今天創造剎那的絢爛。

聽說，今天是難得一見的大陣丈。攝影師是四非凡人動用關係好不容易從日本請回來的業餘攝影師。說是業餘也謙遜了，神鶴佐木可是號稱史上最強的業餘攝影師，正職是犬若丸的副手，卻有著絲毫不輸給專業的攝影功夫。

神鶴鏡頭下的人物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彷彿會從畫裡走出來一樣真實，許多人想請他拍婚紗神鶴還不一定肯。這次神鶴聽說是他的婚紗照，就義不容辭地帶著攝影器具漂洋過海來了。

想到能見到那許久不見的大師，他不自覺笑彎了眉眼。

至於婚紗也是大有來頭，現在正舒舒服服枕在他臂彎上的寂寞侯啊，無所不能到連婚紗都親自畫起草稿設計，想到有一陣子老是被寂寞侯偷窺換衣服，他還是不由得臉紅。

挑選布料和剪裁縫製的部分，則是人形師代勞。人形師遽聞平時喜歡縫醜陋的布娃娃，但檯面下製衣的功力了得，任何設計圖到他的手中，都能幻化成最高級的定製服。

印象中法門的大千金殷芊紜出嫁的時候，身上穿的新娘禮服夢幻地像是遺世獨立的飄然仙女，寂寞侯表示那是人形師縫出來的。

怕只怕，人形師這麼完美的手藝他無福消受。

他沒看過寂寞侯畫的草圖，只是他相信寂寞侯的眼光。還能自由活動的左手，細心將寂寞侯墨灰色四散在他臂膀之間的髮絲一一收攏至寂寞侯的耳後。

冷不妨那個應該還在熟睡的傢伙張臂勾攬住他的頸子，像個無尾熊似的掛著，腦袋順勢埋進他的胸膛前。低頭抵著寂寞侯的髮旋，「你這樣很難讓我相信你還沒睡醒。」

「...時間還早。」繼續窩在他胸前，相應不理。

維持著寂寞侯整個人黏在他身上的詭異姿勢，他伸手勉力搆到昨晚被寂寞侯扔得老遠的黑耀石鏡面手機，按下顯示鍵，時間的確還早。心情瞬間放鬆了下來，也不是那麼在意他等等會變成什麼狼狽樣。

照他以往的經驗，寂寞侯躺在他手臂上睡一晚的代價是他可能連提筆寫字都很吃力，偏偏某人喜歡他的右手臂。

他很識相不會去問寂寞侯原因，問了反正某人會徹底裝死，然後讓他好幾天手臂功能性失調。

慵慵懶懶，乾脆把眼皮闔了起來，享受著如果沒有不時傳來的陣痛其實很奢侈的依偎...
★

清靈靈的電話鈴聲劃破原本靜寂無語的時空，意識差不多已經剝離自身的他頭疼地低咒了一聲，伸手在和室的木板上胡亂摸索著聲音的來源。

姿勢極度不符合人體工學，正當他覺得自己的肩膀快要脫臼的時候，總算摸到了擾人清夢的始作俑者。看都不看一眼，他直接按下了接聽鍵，「喂?」聲線是大相逕庭的鬆軟慵懶。

大腿馬上給人死死掐了一把。

無奈端了眼若無其事趴在他胸膛前的某人，『我接電話總不能都不出聲吧?』他是知道自己嘶啞了一夜之後聲音會變得異常有磁性，帶著點魅惑的意味。

『早安二島主，我是不是打擾到您了?』陰柔婉轉的好聽音調從電話另一端傳送過來，是人形師。

這次更誇張了，寂寞侯居然掐他的大腿內側肌肉，幾乎是連接到上半身的私密部位。趕緊把手機握好，才能防止止不住的低聲伸吟傳到對方耳中。

掩不住的笑聲溫柔流洩，『哎呀呀，就算二島主您正在忙，還是得先幫我開門哦，我帶了您的禮服過來。』

被人形師聽到了，他絕望地應了聲好，然後把電話掛了。

「譴的表情，真是如喪顯考。」膩在他身上死賴著的寂寞侯，臉上掛著明顯的愉悅，像是成功偷腥的貓兒。

「下次你這樣的聲音讓別人聽聽看，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怎麼會有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而且他還心甘情願被對方吃死死的...

自信的神色溢於言表，「吶...譴沒這種惡趣味。」

自暴自棄地點點頭，寂寞侯說的是事實，他不可能讓寂寞侯在別人面前失了該有的分寸禮儀。

「這裡有沒有別的衣物讓我更換?」總不能穿著昨晚的浴衣去幫人形師開門吧，那很失禮。

寂寞侯此時懶洋洋坐起身來，心不在焉地指著和室中的衣櫃，他順著寂寞侯指的方向把紙門打開，映入眼簾摺疊整齊的衣物讓他不得不懷疑這是否預謀已久?

「你翹班。」這是肯定句。

平常跟他形影不離的，除了翹班之外怎麼有空來打理舊宅的一切。只是他很清楚寂寞侯意欲為何，不忍責難。

語氣是滿不在乎的意興闌珊，「咳...我過幾天就要辭職了，去不去上班有差別嗎?」

「下游廠商的小老闆該去哪裡找個像你一樣聰明的人來頂替，我想這是唯一的問題，但是你不在意。」好心幫寂寞侯補充。

隨意抽了一件米白色翻領上衣出來套上，再揀了條深色鬼爪牛仔褲，「襯褲在下面的格子裡，需要我幫你服務嗎?」

動作因為寂寞侯插進來的語句定格了一會兒，有些窘迫地迅速把自己穿戴好，背對著寂寞侯，一張燒紅的臉龐。

寂寞侯盤腿坐在木板上，渾身赤裸毫不在意，「唉唉，譴怎麼還是這麼容易害羞?」帶了點促狹，拐著彎笑話他。

轉過身，表情一副壯士斷腕，「我是正常的男人，大軍師。」曉得當他喊出大軍師的時候，雖然不是不悅，但也不該繼續捉弄他了。

「我幫你梳頭。」

「嗯，我的白玉簪呢?」環視四周，沒看到他的白玉簪。

昨晚從露天溫泉到和式臥房，他們的衣物一路脫一路拋，白玉簪不知道放哪兒去了?

指骨插進他的髮稍之間，細細梳攏著，「白玉簪對譴這麼重要嗎?」

「明知故問。那是小釀送我的東西，我怎麼會不珍惜?」那個已經死去在他和寂寞侯的回憶裡，再也回不去的天真...

瞬間，他們倆臉上的表情都凝結。

因為，誰也回不去地獄島曾經無憂無慮的時光。
★

笑吟吟解下自己長年掛在臉上的面具。

戴著藍色絲絨手套的手優雅地拿著一朵鮮豔的藍玫瑰花，預備等等給前來開門的二島主一份見面禮。

他親愛的軍師是不會自己來開門的，不過軍師就這麼放心他和二島主單獨見面嗎?他可是對二島主有非分意圖哦。

剛剛打電話給軍師的時候，雖然不意外電話由二島主來接，不過即使是按著話筒還是斷斷續續傳出強自壓抑的低聲俄吟，讓斯文的臉龐勾著越發擴大的笑容。

軍師啊，您家二島主臉皮應該很薄吧?

細微但是沉穩的腳步聲從門的另一端傳來，門把旋開四目交接的那一剎那，是正氣凜然到令人好想摧折的變態慾望綻迸...

「二島主早安，剛剛的聲音真讓人害羞啊。」看似無心的惡意提點，順道遞上自己準備好的藍色玫瑰。

問天譴不茍言笑眉宇深鎖的臉龐微微一熱，崩了小小的一角，愣愣接下他的藍玫瑰花。

唉唉，真是讓人心癢難耐，這樣剛正不阿的男人摧殘起來實在太有快感了啊啊啊。

斂了斂自己外放過多的瘋狂赤裸，這個男人不是他可以染指的嘴上肉，只不過看著軍師親自把二島主一步一步推向毀滅，也是令人興奮到難以自己。

沒忘了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軍師的完全枯萎還不是時候，他現在只要乖乖當信差就可以。

把包裝的過於精美繁複的粉藍色紮同色系緞帶大紙箱交給二島主，「這是軍師定製的，二島主您的嫁紗，要不要打開檢查一下內容物?」

黑髮飛揚地模樣像波浪鼓一樣精巧可人，「謝謝，我相信寂寞侯的眼光。」

他的興致正好，這麼正經的男人不趁軍師不在好好戲弄太可惜了，「軍師特別交代一定要露背，所以我把背後整個挖空，大概到股溝左右，所以您穿的時候要小心走光哦。」

二島主的臉色刷地竄燒了起來，像是紅通通的章魚，雖然和他預期的反應落差了些，不過無妨。

一道飽含強烈排拒情緒的言詞強勢介入，「咳...人形師你放肆!」

他家軍師從半掩的門扉深處走了出來，病氣的臉色泛著妖異的嫣紅。

恭敬有餘但是誠意不足，他向自家軍師行了禮，「軍師早安。」

正眼也不瞧他一眼，但經過他身旁的時候，軍師犀利的雲水色眸子又是狠狠一瞪。

逕自走到二島主的跟前，當著他的面捧著二島主的雙頰吻了下去，十足十地挑釁意味。二島主原來反應不過來，後來雙手就自動環上軍師的腰際，加重了吻的深度。

旋轉著手中精巧的面具，軍師既然都要表演給他看了，他怎麼好意思把面具掛回臉上呢?

「人形師，你可以走了。」冷冷下著逐客令，因為二島主的上衣下擺已經被撩撥起來，隱約能看到二島主腹間結實的肌肉線條。

他想，二島主的鬼爪牛仔褲還能穿在身上多久呢?

他很識相，將另外一個紙盒悄悄擱在地板上之後，瀟灑離開。

如果能夠有選擇的機會，軍師要的會是和二島主相守到老的平凡。

一個，不用天下止武不用極端手段的和平世界...
★

「需要這麼刻意嗎?」問天譴被他吻得氣喘虛虛，詢問得不解。

斜睨著雙頰讓他親出醉人駝紅的某個男人，「咳...你還想再被我當別人的面捏大腿嗎?敢輕薄你，簡直太歲頭上動土!」

餘怒未消，他還沒大方到准許別人對問天譴怎麼樣。

問天譴見他一臉不悅，自然沒愚蠢到說自己不在意這種事情，只是牽起他的手，另外扛起一大一小的粉藍色紙箱，「神鶴他們大概中午左右過來，時間還早，我們回去吧。」

向前邁開的步伐，低低，吶吶的飄出一句，「...我很高興。」

他不會做不値得的事情，果然是不折不扣的笨蛋。

回到臥室，「你要先看禮服還是首飾?」答案呼之欲出，問天譴怎麼樣也不會選擇看禮服的。

「禮服，反正就算我不情願，你還是會逼我穿上的。」頗有認命的味道，應該不是剛剛被人形師嚇傻了吧?

伸手抽掉紙箱上看起來就很礙事的藍玫瑰圖樣緞帶，他實在是不茍同人形師的詭異品味，掀開蓋子，拿出裡頭純白色的輕紗軟稠。微微澎起的下擺，立刻沖盈在整個空間之中。

「我怎麼可能讓你露股溝?!就算能看我也不准!」居然這麼輕易就讓人形師拐走，昨天晚上玩太過火腦袋不靈光嗎?

整體來說是十分素雅的無袖嫁紗，只會讓問天譴的鎖骨部分裸露，下擺部分前頭大概到問天譴膝蓋的長度，後頭拖著飄逸的長擺。整件禮服都是純白色的，只有零星的部分綴了點月牙銀色。

胸前以銀線刺繡裝飾了未開的蘭草。

首飾部分，他選擇月光石搭配墨玉，一樣是未開的蘭草。

「蘭草代表什麼?你的設計上似乎不只一個地方用到。」

「不到盛開的蘭花，即使名貴也只像平凡的草叢，內斂的低調豐盈，不正是譴這個人嗎?」把整件禮服撐開，讓問天譴能夠清楚看見全貌和細部。

失神失神地看著禮服一段時間，「如果我是女孩子，一定很感動。可是我現在看到這東西，還真是說不出的不踏實。」

因為你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啊...

把禮服和首飾塞回原來的包裝裡，晚一點再打扮就可以，他現在，「譴，把你的上衣脫掉，讓我好好看看你。」

沒有拒絕，俐索地把自己的翻領上衣剝了下來。指腹撫上那些小小的傷痕，「痛不痛?」

「還好，我需要閉上眼睛感受嗎?」似乎猜到他想要做什麼，問天譴摸了一個鯊魚夾把自己垂落的黑髮全部固定在後腦勺，讓他能夠看到全部的背脊。

他晃到廚房去端了盆果醬回來，「要不要吃吃看，我請好友調的?」

「你比較想塗在我的背上，不是嗎?我會，全盤接受。」深隧溫柔的海藍色俊眼慢慢闔上，問天譴背對著他。

拿起軟毛小刷，細細的，一點一點將桔子色的凍狀液體抹在問天譴寬闊的背部，輕輕的，幾乎不存在的顫抖，在刷子搔刮問天譴的背時。

問天譴的背呈現一片鮮豔的橘，他跪著，伸舌，從肩胛的部分開始舔，一邊舔一邊啃食外帶輕如柔羽拂觸的吻。

果醬是甜的，可到他的口中暈開化成說不出的苦澀，慢慢擴張到他的四肢...

問天譴的身軀沒有停止過顫動，他最終解開問天譴的皮帶扣鐶，然後把雙手伸了進去。

這是，他們不會再有的放縱。
★

門外，此起彼落的電鈴聲響起，不間斷。

「咳...我昨天應該先把電鈴拆了。」爆炸性發言，此刻正舒舒服服枕在他大腿上小憩的寂寞侯，斜眼盯著門外，無起身意願。

剛剛被怎麼樣的是他，拖著一身污穢去清洗的也是他，寂寞侯使用的果醬非常黏膩，讓他在浴室裡待到幾乎要搓下自己的一層皮來。

時間拖長，寂寞侯自己又悠悠晃到浴室裡來，而正洗到一半全身溼透的他，立刻把寂寞侯趕了出去。

不是害臊，而是讓寂寞侯進來他們兩個會再一次徹底失控瘋狂。

能理解寂寞侯不想被打擾的心情，拍了拍膝上人的微微鼓著的雙頰，「我去開門。」

一點一點把自己的身軀扳正，「咳...不必，我去開。新嫁娘未裝扮完成，怎麼能去見客?」

若有所思地看著寂寞侯離去的背影，其他人提早來似乎讓寂寞侯很不高興，希望三弟能夠招架得住寂寞侯才好。

視線轉回被塞進箱子中露出一角的禮服，摸摸鼻子非常任份把東西拿出來，發怔。

他是百分之百相信寂寞侯的能力眼光和品味，可是他不相信自己是那塊料，妝扮紅顏，無福消受。

想到要把自己一身肌肉暴露，還要擦脂抹粉，穿金戴銀，他的頭皮就是一陣發麻。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這是他腦子裡飄過唯一能安慰自己的話。

不敢想的明天，痛到潰爛入骨的傷心，他猛然扯下自己的長褲，毅然決然把禮服給套了上去...

寂寞侯的臥房如同他的一樣沒有穿衣鏡，致使他不至於看到自己，豁出去是豁出去，但一想到他要這樣面對大庭廣眾，本來就沒什麼厚度的臉皮又不受控制地暈染一片緋麗。

人形師的車功確實讓他傻眼，巧妙掩飾他多餘的肌肉，讓整體視覺效果看起來更纖細，如果寂寞侯刻意留下的淤紅青紫不算的話。

急促的腳步聲踩著木質地板而來，人未到聲先到，三弟似乎又在寂寞侯那裡受氣了，大呼小叫的。

「老二，快開門!」想都沒想，他伸手死命護住阻隔的門扉。

門裡內外，就這樣僵持不下。

「譴，開門。」悠悠喊了一聲，他自然鬆手。

伸手飛快把寂寞侯從門縫拉了進來，然後將房門反鎖，他還沒有準備好...

眼神直接停留在他身上打量，飽含太多他平時看不見的情緒，他只覺自己像是被肉食動物盯上的弱小食物，背脊發涼。

「真漂亮，可惜你是男人。」感嘆。

「我本來就是男人，要我是女生，早就嫁給你了...」最後一句他含在嘴裡呢噥，雖然嫁給寂寞侯註定守寡...

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段時間，突然，寂寞侯單膝下跪，掏出一個很眼熟的黑色絨布盒子，有點像是人形師某次意外現身時交給寂寞侯那一個。

把絨布盒子打開，裡頭平躺著一對月光石戒指，圖樣是櫻花蘭草。

腦袋漲漲的，他知道寂寞侯想做什麼，可是怎麼像在上映三流文藝愛情片?

寂寞侯拿出其中一個，「問爍天，這是我的心意，你是否願意收下?」

沒有實質的婚禮，也不會被承認，甚至寂寞侯隨時會死，都這樣了，為什麼他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答應呢...?

流不出的眼淚，以最大的笑容替代，「我願意，請夫君替我戴上。」
★

從一開始姊姊對他說四非凡人的計畫時，他就沒打算要讓問天譴以新嫁娘的面目出現在其他人眼前。

其實丟了不少工作給人形師，包括縫製他自己獨覽風光的禮服，包括挑選適合的寶石製成首飾，以及...

繞到問天譴身後，迅速拉下水晶製成的精巧拉鍊，讓問天譴衣不蔽體站在他面前，「咳...我不准其他人看你穿婚紗。」

早已習慣他不案牌理出牌的模式，問天譴聳了聳肩，「寞你既不讓我穿婚紗，又不拿別的衣服給我，意思是我得穿國王的新衣?」

他才不接受問天譴當暴露狂，問天譴的好身材，他只准自己觀賞!

像變戲法一樣憑空弄出一個新的紙箱，一樣包裝得繁複華麗兼礙眼，該死的天藍色該死的藍玫瑰，從裡頭取出問天譴舊時的古袍和翠玉冠。

問天譴一看眼睛都亮了，海藍色的瞳子裡帶著幾分懷念的味道，「地獄島二島主罪劍的服飾，虧你這麼有心。對了，你到底藏了我多少東西?怎麼連我的翠玉冠都在你這裡?」

動動嘴角，一臉無辜，「咳...是譴記憶力衰退，我可沒拿你任何東西。」

沒有意願與他爭論，他們各自轉身穿戴舊時曾經的衣冠。

重披舊時衣著，放著一屋子的人不管一起窩在和風的舊宅裡頭，有種回到童年時光的錯覺，差別只在於，地獄島曾經無憂的時光早就被他親手斬斷。

「我們以前有沒有接過吻?」很認真詢問，雖然他記得答案。

那個正在整理自己翠玉冠的男人停下手邊動作，思考起來。那不過是芝麻蒜皮的小事，可他就是想問。

「我只記得，你離開的那一天落了好大好大的雨，是不是老天爺在哭泣?」放棄扶正翠玉冠，問天譴緩緩道出他們共同的舊時畫面。

之後再見面，只剩下提劍相向的兵戎相見，以及無法重來的決裂...

穿回古袍不是過往記憶的延續，而是他想不出更適合被紀念的剎那瞬間。

「在越霧樹海的時候，我曾經請素還真帶話給你，還有後半段，你要不要聽?」素還真雖然不茍同他的極端做法，卻也忠實把問天譴的心意傳達。

不置可否看了終於把翠玉冠弄好的問天譴一眼，「咳...我不想聽你了無新意的老生常談。」

「是誰說我和花言巧語沾不上邊的?」挑眉。

「誰喜歡木訥寡言的笨蛋啊?」

「那大軍師您喜歡誰?」說不過他居然開始稱呼他大軍師了。

「紫耀皇朝的軍師只喜歡地獄島的二島主。」乾乾脆脆承認，然後某人馬上臉紅。

真是屢試不爽。

問天譴這薄面皮易紅臉的毛病，還真是十年如一日，完完全全沒長進。

不再繼續逗弄問天譴，時間差不多了，該讓遠道而來的神鶴佐木完成自己的工作了。
★

該怎麼開口向問天譴說再見?

同意拍沙龍照最重要的理由是想替問天譴五年的光陰留下可以憑弔的紀錄，他不想聽到問天譴去他的墳前上香。

風歌倒落的黃土一掊，不值得問天譴掛念。

舊宅只剩下他和問天譴，他換回月牙白色的浴衣，仰躺在問天譴盤起的來雙腿上，慵懶愜意。

臨別的時候，四非凡人用力擁抱了他，『現在醫療科技這麼發達，渾小子你一定會活得好好的!』斂去平時的輕鬆風趣，剩下最真實的祝福。

『寂寞，生日快樂。』姊姊秉著一貫的溫婉，給了他平淡的真心。

神鶴表示照片會盡快寄給他們，鬼伶仃則輕輕向他道賀，而後，風華絢爛的過程正式宣告結束。

夜風微微吹拂，摩挲著枝葉產生沙沙的音調。問天譴平板的心跳聲，成為靜寂空間裡的唯一脈動。

一陣低低的，粗啞的歌聲從上面傳來，正好能不偏不倚傳入他的耳中，「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起先他沒聽出問天譴在唱什麼，最後幾句他聽懂的時候，不免一陣錯愕。問天譴唱的，是宋代詞人歐陽修的蝶戀花。

愁到極點，恨到極點的苦，難以明言的內心隱痛，深婉不迫，曲折有致。這可是在諷刺他的薄悻否?

伸手捧住那張歌唱中的臉龐，「譴可知這是被拋棄的少婦所吟唱?敢情夫人認為我始亂終棄?」

順手把人往下拉，問天譴呈現一種身體整個往前傾不符合人體工學的動作，與他貼著鼻翼，呼吸著雙方的氣息。

「我只是有感而發，某種程度上，夫君確實是寡情。」不著痕跡地反駁他，維持著原本的弔詭姿勢。

就算他真的沒有良心，問天譴也不可以當面駁斥他，沒幾兩肉的雙頰，就這樣被他狠狠擰轉，「真想看看你哭泣的模樣。」

沒有打算解救自己受虐的臉，任他拉著倦了放手了，才伸出自己的掌揉了揉，然後拉直自己的背脊，「我如果崩潰在你面前，是你想要看到的結果嗎?」

他很清楚答案是否定的。

問天譴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不該白白承受這麼多!

「我準備了繪馬，我們一人寫一塊，等我死了你就把兩塊繪馬一起燒了，然後替我實現我不能實現的心願。」他的心願，只有問天譴能夠實現。

扶著他的身軀讓他坐了起來，「寞，你是不是又想逼我和璇璣結婚?」察覺他語氣裡的不明意味，他從不說軟弱的喪氣話，卻刻意強調了不能實現的字眼。

這個男人還真是了解他，湊上自己的唇，直接堵住問天譴可能的抗議。

問天譴沒有預料他來這一套，傻愣愣地任他吃豆腐，吻了又吻。其實他不介意玩點更激烈的，但他不想破壞現在的微妙平衡。

男人的淚眼，他是真的承受不起...

「想說的話太多，我反而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但是，我不會說喪氣話的，我一定會笑著送你離開。」懷著極為複雜的情緒，問天譴這麼開口。

從小櫃裡取出兩塊繪馬，順道捲起袖子磨硯，遞給問天譴一隻兔毫。他只在繪馬上寫下了四個字，『早生貴子。』

即使他沒有機會親眼目睹，他也想要姊姊和問天譴步上禮堂，共結連理。眼睛乾乾的，即使是文武冠冕，他做不到的事情也是不少。

瞄向問天譴的方向，正好能看到問天譴披散黑髮外裸露出來的側頸以及專注神情，沒有偷窺繪馬上的文字，卻不經意看到沾飽墨汁的蒼勁字跡被一顆剔透圓潤的珠露給暈開了一點點。

沒有漏看，他捕捉了海藍色多情雙眼的瞬間真正情緒...

將兩塊繪馬裝進一個白色的漂亮香囊，用絲線細細綁了起來，然後塞給問天譴。無聲的祝福，在把東西交給對方的時候，同時傳遞出去。

他的生日，剩下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

理所當然偎進了問天譴的懷抱裡，輕輕蹭著撒嬌，「咳...再唱一次給我聽。」

「你要我唱蝶戀花?」自動調整自己的姿勢，讓他能夠舒舒服服靠著男人的胸膛，聆聽問天譴的心跳。

猛然抬頭，用力撞上問天譴的下頷，疼得問天譴眼底幾乎要泛淚，「你敢再唱一次蝶戀花我就直接把你丟進池塘裡!」

誰想聽那種深閨怨婦唱的鬼東西，問天譴理應知道他想聽什麼。

微笑，面對他的齜牙裂嘴，修長的指節，來回綣著他披垂在肩上背上的灰雲色髮絲，頓了頓，開口吟唱。

「Hey～我真的好想你，現在窗外面又開始下著雨。眼睛乾乾的，有想哭的心情，不知道你現在到底在哪裡。Hey～我真的好想你，太多的情緒，沒適當的表情。最想說的話我該從何說起，你是否也像我一樣在想你。」

沒有開口要問天譴停下來，問天譴當真一遍又一遍地唱著。

只是，當時針和分針最終要相碰，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即將響起的那一刻，他的臉頰被不知明滴落的液體沾到，微涼...

抬頭，是問天譴盛綻的溫柔笑容，「寞，Hasta la vista.」

然後放開擁抱著他的雙手，站起來轉身，邁開步伐瀟灑離去。

Hasta la vista，再見，我們下次見。

Free Talk：

Hasta la vista是西班牙文的再見，下次見的意思

寫到這裡，二叔和寂寞之間的相依相守正式結束

還有一篇補記性質的小小番外，過兩天會放上來^_^

有任何的意見，也請再次指教o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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綦縭

翻飛月下，青黑色的嫁裳喜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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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8)

8樓發表於: 2009-02-28 14: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最後的日子，軍師大人過的好幸福...(抽泣)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最好的最美的，都曾經，那麼是否就可以了無遺憾？

生命的長度，天注定。

但生命的寬度，我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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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一只十八粉。淺斟低唱英雄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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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9樓發表於: 2009-03-02 01: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早安，感謝各位朋友的回覆和小花^^

綦縭：
感謝你的回覆和小花(撲ˇ)

寂寞和二叔之後不會再有這樣的放縱了，所以在最後的日子裡，他們用力活得精采
那是，他與他之間被紀錄的幸福

最美好的他們經歷過，即使到日後分道揚鑣走上各自的路程，他們也會記得
曾經他們那麼幸福過，本來就是遺憾，只是那段時間確確實實只屬於他們
任何人奪不走

你說的真好，生命的長度他們無力挽回，但他們可以一起彩繪生命的寬度
相思不負，不負卿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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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2 【問寂】美人草(下)，番外：被紀錄的幸福16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