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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03-12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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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2 [赭墨]故人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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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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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少了些残垣断壁，空旷了些。游鹤亭倒是还在的，柱子的朱漆褪了颜色，浅浅地红，只是飞檐四角的八边铜铃浸了锈，响起来再不如先前清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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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桌上有层淡淡的浮灰，细小沙石的触觉沾在指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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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潮的，带些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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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凝了片刻，一声闷雷从天边滚来，轰的一声，雨幕便从天而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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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溅起泥土的腥香又渐渐被水的湿润覆盖掉，雨帘也慢慢稀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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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雨就是一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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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衫军坐在桌旁边，远远的满眼青松似海，如浪如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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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面绘着棋格，朱砂的红色还很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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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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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就听见有人踏着小径向这边寻来，转了个弯，油纸伞的一角先被瞧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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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果真在这儿，师兄想你没带雨具，让我来找你，趁现在雨小了，快些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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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花石的小路中浅浅积了些水洼，沾湿了翠山行的鞋子和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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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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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衫军走出来站在石阶上，亭檐落下的水珠滴进头发，冰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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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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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山行伸手试试，收起油纸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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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游鹤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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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树的气息清新而明晰，令人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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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雨水濯过的亭台楼宇，奇石草木，鲜明地强调着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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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来的时候，发现窗橼都长草，真有种重头再来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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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能赶回来助你一臂之力，实在抱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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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的贡白菊正徐徐展开花叶，茶中加了枸杞和冰糖，入口幽幽苦香，又带着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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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还是有根基在的，”苍说，“有你们云游在外打点，对玄宗的重建又何尝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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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叶，末至毫厘，在的依旧在，未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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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尘音也回来过一段时日，你们两个人前后约莫差个七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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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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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苍和翠山行送赭衫军下山，打扫落叶的道童远远见到三个人走过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抱着扫帚退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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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小小道童远去的背影，赭衫军似乎触到了玄宗的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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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的重任，有劳好友多担当了。”临行前，他对苍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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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所在。倒是你，离开后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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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雾气浓，赭衫军看着隐在云气中向远处延伸的阶梯，竹林间的鸟语滴沥婉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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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去各地走走，寻访一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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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急着赶路，偶尔骑马，偶尔搭车，若是距离不远，步行也是无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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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火烧尽神州大地，满目尽是怆然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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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的柳条正在抽芽，嫩绿嫩绿的幼叶贴附着枝条，柔顺地在风中轻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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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执拗地破土而出，虽然还是那么弱小，却酝酿着盎然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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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丘陵上隐现着朦朦绿意，似有还无，就像新生儿头顶的柔发，让人忍不住想去轻轻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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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衫军负手而立，感受着海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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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沿着沙滩散步，时而驻足回望，看着海浪携卷沙石将踏出的足迹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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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前行，好似没有留下任何足迹，沙滩依旧平整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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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自己的鞋履上沾了沙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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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前的三炷香早就燃尽了，赭衫军取了自己带的重新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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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缕缕的祭香袅袅升起，怀念散魂天地间的无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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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鼎旁边放着墨尘音的琴穗子，赭衫军想了想，解下天鸣笛的玉坠留在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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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榕树下，海面波光粼粼，他望不到边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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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眼力再好，从这里也是看不见东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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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天草那个孩子，是再不会踏上神州这片伤心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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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该找个机会去东瀛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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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的说，赭杉军是被月桂的香气弄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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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上外衣，他推开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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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距离灵蛊山不远，他到达这里的时候，正巧赶上月桂盛开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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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花云月榭还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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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绯羽怨姬与孟白云退隐江湖了，赭杉军顺着盘山小径一路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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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界定自己是否还算个江湖中人，他斟酌了一下，依山路转了个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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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两个已经远离是非的人而言，冒然拜访怕是会打扰他们的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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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那位温和坚强的绯衣女子一世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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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故地，混沌岩池仍然寒气逼人深彻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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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钟乳石滴落的水珠长年累月打磨着石笋，水滴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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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水深不见底，幽不可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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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想起那些属于混沌岩池的时光，墨尘音的笑毛音容又无比鲜活地从记忆中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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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并不知道墨尘音最后说了些什么，不过他并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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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话，弄清楚了比蒙在鼓里伤人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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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是个嘴拙的人。墨尘音在的时候是，墨尘音不在的时候依旧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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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变得愈发忙碌，忙着寻找紫霞之涛，忙着协助苍，忙着对抗异度魔界。混沌岩池倒是许久许久未在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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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赭杉军会以为自己淡漠了看见一身血色的墨尘音驻立在眼前时的悲恸，但是有时候，他又觉得有一种情感已经沉淀到骨头里，像血液一样流淌在身体中，静默，却不会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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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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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快的女声打断了赭杉军的思绪，光之精灵站在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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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非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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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真是好久没有回到这里了，”非妙温柔地笑着，“墨道长还记得隔三差五回来看看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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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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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说笑而已。道者此次归来，可打算多留些时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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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看看你，为非恩上柱香，约莫过两天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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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道长前天刚走呢，”非妙满上一盅茶，从厨房端出来一叠糕饼，“这是他教我的，刚学会，不如墨道长的手艺，道者尝尝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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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云后山的湖中有莲，少年人常常一个猛子扎进水里，鱼一样地游来游去，然后窜出水面，一抹脸，手里攥着一把莲蓬，嘴巴还叼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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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莲池寒气重，偶尔一个不留神腿脚抽了筋，墨尘音也不会消停，就算痛得呲牙咧嘴，也要剥莲蓬，扔几颗狠狠地嚼，随手挖两颗塞进帮他揉腿的师兄嘴里，让咬到莲心的赭杉军苦得皱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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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封云山许久未曾吃到那般刚采摘的莲子了。莲子糕清香依旧，只是少了莲心，不再苦得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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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榕树，每片叶子都被濯涤地闪闪发亮。赭杉军拿着扫帚随便扫扫院子，望天古舍的家什没有蒙尘的迹象，看来墨尘音临走前已经收拾好了。转了一圈，赭杉军发现确实没什么需要自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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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山路回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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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轻笑一声，掩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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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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