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28 【北狼/撼夙】称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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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

樓主發表於: 2016-06-28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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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8 【北狼/撼夙】称孤

称孤

发现那册泛黄笔录时，苍越孤鸣心头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警惕。

轩眉微皱，初登大位的狼王运掌掀风起，拂袖间金丝镂刻的锦页历历可见，一纸薄册，毁不毁都没有危险。

苍越孤鸣哂然一笑，终于还是打开它。

近乎无所不能的竞日孤鸣，原来也有笔迹稚嫩的幼时。开蒙时便多有佳句，笔力尚浅，却已能巧妙运笔勾勒每一寸字身。精妙至毫巅，赞叹之余亦让人遗忘了缺陷。

“呵，真是祖王叔会干的事。”苍狼启了一坛酒，自斟自饮。王府现下格外清辟，他却着意留人好生打理。夫子问及，他只负手笑一句：“孤王以此自警，亦警天下人。”

王府中旧人到没有遭到无端屠戮，竞日孤鸣还是习惯于戴着假面，不忘施舍他虚伪的仁慈。苍越孤鸣漠然踏在旧日花圃中，许多扫洒之人亦看着他在此成长。今日又一番天翻地覆，诸人皆嗫喏不敢应声，见到他，忙不迭屈身跪拜。

恐惧的声音溅落尘埃，而他已对此很熟悉。新苗王本是唇角含笑，欲唤一声旧人，终凝固于唇边，上扬成一抹锐利的苦笑：“平身。”

他不再踌躇，衣襟踏过前尘烈烈，去摘取往日竞日孤鸣最欣赏的一朵花。桂花，满园芬芳，酿的蜜更是甜得令人麻痹。

他立于芳树下闭目轻嗅，一提气震落满树飞花如雪：“好花，当赏。”

身侧自有不敢高声喘息的人传令，初登基的苗王缓缓自道：“以警天下人，神勇武悍又如何、机关算尽又如何？花开花落，皆在孤王一念之间！”

他的身后只留巍然背影，无人僭越窥看他神情。如愿以偿，他收了暗涌般激怒的内劲，刹时雪飞风花，将他身影重重掩埋。

“夫子，孤王做得对吗……”

明知不必一问，苍越孤鸣仍垂眸一言。

早已没人会回答他的任何问题，除却一地残花。

“也罢，只有你们还记得以前的事，孤王不该泄愤在你们身上。”他无言自嘲，“扫去罢。”

他的第一位夫子，正是慈爱的祖王叔。

苍越孤鸣满饮一杯，细细观来，竞日孤鸣在日记中练习，写了千体一“寿”，看起来本该是绣在绢中，送给某位眷恋之人。然而不知为何，此后不久，这本日记也被人撕裂。

这幅贺寿图该是送给喜王妃的，还不待他练熟，母亲便再也不必庆贺生辰。

世间事何其讽刺，苍狼有些讶异于北竞王竟会在日记中毫无遮掩地坦露才气，谈古今名局，书壮志千里，偶尔也会有一两句无关闲谈。

假话要讲一半真，才骗得过世人。他喜爱饮酒，吟风弄月，甚至——

苍越孤鸣饮空了一坛酒，铁军卫珍藏的风月无边，回味无穷，却果真不会醉。他抚掌笑叹，情之一字，无可解脱，更不愿解脱之处，犹如晓风残月，三更惊梦，当真是风月无边的趣味。

“甚至你关怀千雪王叔和我，也不是作假。”惘然间错了称呼，一失手酒坛尽碎。独饮的君主有些踉跄地起身，笑声高低不成调：“王叔，你想治好他的顽疾，却不知他从来没患过病。”

“——病入膏肓而不自知的，是我们啊。”

情从无半分虚假，王位更是辉煌得刺骨。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选择题，若果他在可会笑言：“祖王叔教过你，下棋当要舍得。能保时，自然倾尽全力，万不得已，也没有什么可惜。”

用真心击破真心，才是绝无转圜的胜利。

从前他学千雪王叔传授的经验，叼着笔故作认真，摇头晃脑地念大学之道，立起的书下却藏了话本。怎知初次行动，忐忑难安，本见祖王叔半躺着气若游丝地喝药，没想到正看至话本中大侠战得激烈，便被一双温和的手连人带书抄走：“咳、咳咳咳，小苍狼，这是千雪教你的？”

他窘迫得无地自容，还妄想保住同谋，祖王叔悠然翻阅话本：“这本写得太糟，你去借你王叔的珍藏，他从十三四岁看到现在，可有不少好东西。”

“小千雪若找借口不肯借给你，你就说是他连累你被小王处罚。要么让他替你抄书，要么——”竞日孤鸣复又在旁人搀扶下回转座椅，一拢锦裘，神情格外愉快。

苍狼擦了擦额角的汗，“祖王叔为什么要……”

“乖苍狼，借书作数，抄书也是作数的。小王就在这里陪你，动笔吧。”

“……哦。”

自然是因为小千雪气得跳脚时格外生机勃勃，竞日孤鸣将手中苦涩的药一饮而尽，姿态潇然如饮美酒。

苍狼不会懂，他更不会让他懂。饮毒如饮甘泉，赴死快意如再生，若真诚情意同风刀霜刃本就一体两面，他最大的仁慈也不过再拖延几年。

从来没有什么假面，苍越孤鸣一掌袭来，他自中秋梦回中愕然转身——

心口剧痛得释然。

祖王叔教他写每日笔录，不可闲语流水，苍越孤鸣记得自己要讨一个范例，却被温和地教训，事事依仗长辈，日后又该怎样？

他鲜少这样情绪分明，苍狼想或许是千雪王叔出外游历却重伤归来扰乱了他的心绪，胸中竟是一片温暖。

不写也没关系，深恩怎能笔述？苍狼自信，就算我面目全非，记忆全失，王叔也会想护我周全。我亦如是，祖王叔，也如是吗？

竞日孤鸣微怔，片刻低语：“真是小苍兔。竟被你看出端倪，唉，随小王一同去看看千雪。”

这次他倒没提功课照旧，只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小王只希望，你能一直相信。”

——信到他亲手划定的最后。

苍越孤鸣不再纵容自己畅快饮酒，他还有积压成山的公文要处理。他漫不经心捻着纸页思索，他大可以一把烧了它：“孤王现在明白了，所幸还不算晚。”

最终他只是一沉手指，任由无主字句飘散酒气之中。

“小王来写？哈，小王不过一介闲人，若有日记可写，只怕尽是每日被小千雪辜负的伤心记录啊。”

他令他亲手养大的子侄血肉模糊，而今隔着三十年漫长光阴，苍越孤鸣一人，打开他的故事他的字迹，将他剖心破骨。

“报应循环，因果不爽。祖王叔，这是你应得的。”

“敬你，也敬我没写下去的日记。若我真的动了笔，恐怕今日在这里翻检往昔长吁短叹的，不是孤王，而是你。”

离开王府时他忽然想起撼天阙，想起舅父和他沉默的对峙。两代人，隔了几十年浩瀚星辰，所言仍是一样无足轻重。

讲的话无用，寄托的爱恨更无用，自然无足轻重。

他不会毁掉它，它和他一样都是再无人倾听的故事。

一如这段光怪陆离传奇：

“当我被关进寒冷幽暗的罪海七恶牢，我才发觉——”

“当小王漫长的等待终于等来了最终的结果——”

“一切都太过重要，一切，也都不重要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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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6.28 【北狼/撼夙】称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