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10 〔钗素〕这个杀手不太冷（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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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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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

樓主發表於: 2016-07-10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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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0 〔钗素〕这个杀手不太冷（完结）

＊在微博有po过

＊来自一个想要搜索功能但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悲伤朋友

1、
任何计划之外的情感波动都是危险的，素还真比任何人都坚信这一点。而准确拿捏自己的喜怒哀乐并恰当地流露出来，是身为一个卧底的基本修养。

当你习惯了勉强自己对着厌恶的人谈笑风生，对着无聊的事物跃跃欲试，对着嗤之以鼻的道理深表赞同，便也不会觉得伪装是一件困难的事。毕竟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你的感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任务。

所以，游走在欧阳世家众人之间，对素还真而言并不如何难办。欧阳上智虽然智巧且狡猾，但为了扩张帮会却野心勃勃。对这种目的明确又工于心计的人，素还真是游刃有余的。

围绕在欧阳上智身边的部署，或冷酷残暴如藏镜人，或圆融世故如一线生，或阴险毒辣如沙人畏，视其长则见其短，只要拿捏住弱点便不难与之周旋。众人虽然对中途入会的素还真有所戒备，但也无从怀疑，甚或私底下也是积极拉拢，想要为己所用。

大概是智者所见略同，素还真所依仗的，正是欧阳上智所担心的。所以对于那些人，欧阳上智虽然重用却从未将之视作王牌，后者正是连素还真都不知如何下手的人物，叶小钗。

2、
正所谓有法有破，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素还真，总是小心翼翼地察颜观色，视对方摆出怎样的假脸便给自己带上怎样的面具，然而这个办法却对叶小钗无效。

素还真一开始其实并不相信有这样的人存在，在这片污秽浑浊中，仍有人不带一丝伪装的面对一切。他曾不动声色的观察过叶小钗很长一段时间，然而无论是面对欧阳上智还是那些同僚，叶小钗的态度从来不变，沉默而淡然的一副不为所动的脸，干的是世家最血腥的活，却保持着这堆人里最干净的眼神。

这大概是他见过最高明的伪装了，素还真这样觉得。

比起自己精确计算过的举手投足与言谈表情，叶小钗的选择竟然是放弃一切矫饰。最复杂对上最简单，素还真有些措手不及。

对这样一个敌人，他感觉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费劲。叶小钗似乎是一个黑洞，在深处有什么巨大而强悍的力量维持着表面的波澜不惊，任何冲向他的试探都是枉然，叶小钗好像可以永远这样全部承受而无一点回应。

这样两个人围绕在身边，连欧阳上智自己都觉得十分有趣。他竟有些好奇假使将他们放在一起，会有怎样不可预知的结果。而这，也是欧阳上智此后一生最后悔的事。

3、
「解决转角的保全之后，从负一层东面出口脱出，我会在那里接应。」素还真把路线图递给叶小钗，那人只是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这是第几次合作了？素还真在心里默默计较着。欧阳上智的算盘他又怎会不知？老狐狸至今未曾全然相信自己，世家任何一人与素还真搭档，欧阳上智都不信任，唯恐两人同生异心。

却只有叶小钗，他是不曾怀疑的。

早前素还真辗转得知欧阳上智与叶小钗的二十年之诺，便觉得万分不可思议。在素还真看来，一个这样简单的答案便换得叶小钗二十年的光阴与忠诚，欧阳上智的心计与城府皆不简单。而叶小钗毫无辩驳的允诺更叫他为之不值，这样一个人，实在不应该沉沦在此。

然而自第一次欧阳上智将叶小钗派来他身边，素还真便明白，这个人是绝对不可能背叛世家的，欧阳上智唯独对他有这种信心。

素还真有点恍惚，想这些又有什么用，日后自己若能顺利完成任务令欧阳世家倾覆，以叶小钗的个性，怕是第一个要来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吧。

4、
明明是计划周详的任务，素还真却莫名焦躁。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近一刻钟，叶小钗却还没有从东面出口过来。

紧紧盯着那扇门，素还真有种冲动想要上楼接应。然而又有一个念头闪过，叶小钗如果出事对世家打击甚大，局势无疑将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可不知为何他本能地拒绝这个想法，心头隐隐有危机逼近的预感。

果然，叶小钗姗姗来迟却也浑身是血，素还真不敢大意，一边发动汽车一边朝他喊，「快！」车子才刚刚驶出，后面便已有人追了上来。

「严重吗？」素还真猛踩油门，忍不住看了看副驾驶座上的叶小钗，他已经半陷昏迷，却还是在浑噩中摇头。胸腹的伤口很深，几乎可以看见白骨森然，素还真倒吸一口凉气，「撑住。」

身后传来引擎的轰鸣，素还真在后视镜里看到已经有枪口从窗口探出对准了他。迅速回转方向盘，子弹堪堪从侧门擦过，火星四溅。还未及喘气，密集的枪声便随之响起。素还真知道就算是防弹玻璃也撑不了多久，他咬了咬牙，「叶小钗，还醒着吗？替我把着方向。」

隔壁的人没有出声，只是迅速撑起身子靠向驾驶座。叶小钗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摁住胸口汩汩涌出的鲜血，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似是在说，『交给我。』

5、
素还真从腿侧拔出双枪又迅速摇下车窗，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朝后射击。叶小钗模糊听见十几声脆响，素还真又从窗口滑了进来。

叶小钗只觉满目血红一片，素还真的肩膀和手臂都有中枪，正紧靠着椅背大喘气，他脸色已经完全苍白，冷汗顺着额头直冒，却还一边开口自嘲道，「哈，许久不练，生疏了。」

看着叶小钗担忧的眼神，素还真只想笑，明明你才是伤得更惨吧。耳边除了风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这生死一刻竟是无比轻松，素还真已经意识到，原来在叶小钗面前，他也是从无伪装的，和这个人待在一起，他竟有了便这样从容赴死也不错的感觉，但他不能。

身后又传来紧追不舍的声音，素还真皱眉，已经没有子弹了。只有瞬间的犹豫，素还真倏然加速，一边对叶小钗说道，「抓紧！」车身猛然一偏，已撞破护栏，从桥面高速飞出，一头栽入江流中。

下坠的失重感并没有太难受，素还真艰难地将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叶小钗搂在怀里，在沉入水面的那一刻，奋力脱出车外。

6、
刺骨的冰水好像麻痹了痛觉，素还真瞥了一眼肩膀不停涌出鲜血，仿佛这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他艰难地滑动，一边努力托起叶小钗往岸边游去。

几乎是无意识的动作着，素还真不知道自己能撑到哪一刻。水流的浸润让失血的速度更快，他咬紧了牙关，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生怕意志只要有一瞬的松懈便再也无法坚持下去。

怀里的人忽然吃力地动了动，素还真知道刚才的冲击可能让叶小钗稍微清醒，他的声音发颤地厉害，「马上就到了。」叶小钗摇了摇头，素还真立刻接道，「免想，我不会放手的。」

两人的衣衫早就已经湿透，素还真将他抱得更紧，好像这样就能相互分得一点温暖，但只是徒劳而已。

岸边的景象逐渐清晰，素还真勉力强打精神，「叶小钗？」只是等了许久都没有回应，怀里的身躯已经冷得几乎和江水融为一体。素还真不敢低头看，只是一味地向前游，卧底生涯中他曾无数次面对死亡，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恐惧。

越是靠近堤岸，水流便越是湍急，素还真知道必须十二万分的专注，稍有分心他两人都将失力卷入浪涛中。在攀上堤阶的一瞬，素还真稍稍松了口气，但他仍一手抱着叶小钗，这不低的高度让他有些发愁。

稍稍喘口气，素还真觉得全身的关节都在叫嚣着疼痛，眼前一阵阵得发黑。素还真晓得自己无法再坚持多久了，正准备发力将叶小钗扶上去，忽然觉得怀里一空，还没来得及反应，素还真便感觉身后有人重重推了自己一把，整个人已经翻倒在堤上。

几乎是落地的一瞬间，素还真已经满脸热泪，他挣扎着转身，江面上已经再无那人身影，失去意识之前，他嘶声喊着叶小钗的名字，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7、
恍惚中那人的脸是这样清晰，素还真想要伸手触碰却又越来越远，一阵加速坠落的心悸袭来。「叶小钗！」
素还真猛然睁眼，条件反射地坐起又在剧痛中倒回病床上，「叶小钗...」

「放心，他已经没事。」
耳边是欧阳上智的声音，素还真又听到他继续说着，「好好休息吧。」

枪伤本不致命，却因为在水里冒了太久而有感染的迹象。素还真昏昏沉沉地就这样躺了三天，才勉强能够起身，便要求去看叶小钗。

一线生劝他不住，便借来轮椅扶他在上面坐着推去。才到门口，素还真忽然开口道，「好友，可否让我...」
「哉啦哉啦，你自己进去吧。」
「多谢。」

叶小钗的胸口缠满了纱布，整个人几乎被包得严严实实，透出的鲜血痕迹更加触目惊心。素还真伸出手轻轻在伤处摩挲着，竟难过得想要掉下泪来。这种心痛的感觉，原来还能够体会，却陌生得完全不像自己了。

待了一会见叶小钗没有醒转的迹象，素还真正欲离开，却听到躺在床上的人好像有了动静，『啊。』

素还真赶紧转身移至床头，只怔怔看着叶小钗。他想要说些什么，比如你终于醒了，比如感谢相救，比如这份恩情素某定不或忘这类的，然而他一个字也开不了口。叶小钗并不知他思虑这许多，伸出手缓慢地比划道，『素还真，伤口还疼吗？』

他问得理所当然，好像自己的伤根本不值得在意。素还真无法再矜持，他颤抖地握住叶小钗的手，问道，「为什么要救我？」叶小钗听了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一时间没有回答。素还真却明白了，叶小钗从未思索这为什么，他只是这样做了，却从来没有计较衡量。

大半欣慰中却有一丝失落，是什么呢？素还真没有细想，很快收敛了情绪。只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却已做好了决定。他俯下身挨得极近，贴在叶小钗耳边说道，「你觉得，我们为什么都能得救呢？」

8、
一线生向欧阳上智汇报两人的情况，说完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脊背有些发凉。这个被自己称作义父的人，叫他从心底感到害怕。

「很好。」欧阳上智掐灭了烟头，「而今来看素还真此人倒是足堪信赖。」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一线生不知自己是哪根筋搭错，竟回了一句，「只是为了排除怀疑，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要是慢一步说不定叶小钗都....」

「住口！」欧阳上智陡然暴怒，「你懂什么！」一线生立刻闭上嘴，感觉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对于叶小钗，欧阳上智从来是保有最多的一丝人性的，虽然即使这样却也还是少得可怜。但只有这一点也足够了，欧阳上智坚信素还真必然明了叶小钗对自己的重要性。在整个过程中，只要素还真流露出半点优先保全自己的念头，欧阳上智便会毫不犹豫将他除去。

说实话，自己也没有料到，素还真的表现已经超出他预计的好了。能得此良将，欧阳上智沉浸在有点沾沾自喜的满足感中。只是在当时，他从未思索过另外一种可能性。素还真不想放弃的不是他，不是世家，仅仅是叶小钗而已。

9、
此后，素还真获得了更多与叶小钗相处的机会。
待在欧阳世家的时间比预料中长了太多，一页书能够辗转送来的消息也越来越少，素还真只能安慰自己收网时期总是分外艰难。

虽然执行任务有时仍不免沾上血腥，素还真近乎麻木地承受内心的拉锯。他总是看着叶小钗，便觉得一切都不那么难熬。如果是地狱，亦有人与自己一同承受。

每每自己这样逃避的时候，又禁不住内心自嘲的声音，或许叶小钗从不感觉无奈，这二十年是他心甘情愿许给欧阳上智，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替他不平？素还真几度克制自己想要问他的冲动，如何看待欧阳上智，如何看待自己，若要取舍如何选择？

尤其在那次事件之后，素还真已向叶小钗暗示全部都是欧阳上智测试自己忠诚度的谋划而已，此人丧心病狂竟不惜冒险以叶小钗的性命相赌，这是素还真最无法忍受的。然而叶小钗却也不知懂或不懂，由始至终仿佛未听未觉。让素还真惶惶然生出一点不安。

然而叶小钗从不知他煎熬，只全心全意对他好。两人共同出生入死多次，叶小钗虽讷于言，却从不掩饰自己对素还真的感情。素还真有时觉得那感情超出一般兄弟的程度，又担心不过是自己存了歪邪的念头而以己度人。

可是，素还真并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确认叶小钗所抱持的究竟是哪一种。

10、
接到一页书配合行动的消息，素还真再度陷入天人交战当中。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向叶小钗和盘托出，这个念头一起便让他如坠深渊：自己竟糊涂到这种程度？！

素还真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不由自主地有些疏远叶小钗，心里冷淡地想，整个卧底行动都是假的，他是假的，叶小钗也是假的，所有的感情都是假的。对，这样才是他，素还真。

广厦倾颓，不过一瞬。

欧阳上智直到身处囹圄当中，才慢慢有些回过神来。但他异常冷静，表现得倒也不失为一代枭雄。一页书亲自负责审问，直到这一刻欧阳上智仍然颇难对付。素还真取得的证据虽然可以实施逮捕，但在定罪上仍恐有疏漏。

一页书稍有犹豫，但还是找到了素还真，「我们需要一个污点证人。」

看着他低垂着头沉默不语，饶是一页书也有些不忍，「如果你不愿意，让千叶去也无妨....」「不必。」素还真拒绝地很干脆，「这本就是只有劣者才办得到的事。」

11、
狱警把门关上之前，又跟素还真叮嘱到，「有任何情况就摁刚才给你的按钮就可以。」素还真点点头，示意他自己明白了。

直到狱警离开的脚步声消失许久，叶小钗都没有动，他侧身坐在窄小的床上，根本看都没有看素还真一眼。

这情形本在意料之中，素还真克制着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如果你愿意作证，可以视作戴罪立功减轻处罚，这对你很有利。」只说完这一句，素还真就要控制不住，这是相隔多久的见面了？叶小钗，你好像瘦了。

叶小钗沉默了很久，才抬头看他。

素还真看到的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里面无声的控诉。强忍着上前拥抱他的冲动，素还真又继续道，「当然，你如果有什么条件，也可以跟我说。」叶小钗，恨我吧，或许恨我你会好受一点。

闻言叶小钗缓缓起身，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在凌迟素还真的心。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叶小钗的所有愤怒、质疑，准备彻底和自己在欧阳世家时做的梦一刀两断。

始料未及的，叶小钗在和他鼻尖几欲相触时停步，伸手摸了摸素还真的脸，用断舌后便极少开口的声音嘶哑着问道，『你还好吗？』

这一刻，素还真才读懂了叶小钗方才的眼神，不是『为什么背叛世家』而是『为什么放弃我』。

不再需要理由，不想再问为什么，素还真一把将他扑倒在身后的小床上，伏在他胸口放声大哭——这是素还真之前此后漫长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失态。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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