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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 【鰲硯】草閣煙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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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閣煙橫，花蹊雨潤，傷春誰畫鴉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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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寒清背著從集市上買回來的柴捆，一只手抱著什麼東西，一只手撐著傘，艱難地行走在煙雨霏霏的青石板街上。一陣夾雜著細雨的微風過後，硯寒清的傘被吹歪了一些，他趕忙側了側身，護住懷中的寶物防止它被雨水淋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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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風小了一些之後，他才站直身體，端正油傘，卻發現面前立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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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硯寒清以為自己的頓步擋了那人去路，便躬了躬身低聲道歉，見那人還是不動，便想要繞過他。他低眉順目地並沒有去看那人，生怕起了什麼沖突耽誤了歸家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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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卻也隨著他的腳步向著他的方向錯了半步，依舊橫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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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硯寒清又向另一旁挪了步，怎奈又被那人擋住，他只能無奈抬頭想與那人好好交涉到底兩人應該往哪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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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卻在被抬起的瞬間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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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硯寒清也只震驚了那一瞬間而已，下個瞬間他便立刻低頭用空了的右手遮住懷中的東西，試圖將它隔絕在細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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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只是一個瞬間，也足以讓他在看到那張臉之後想起一切不堪的辛酸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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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寒清很討厭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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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親就號中帶雨。因為地位殊榮而可以造訪人間，在那裏，他第一次見到下雨，景致別致海境罕絕，所以便愛上了，日後連收徒都要賜個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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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時候因為討厭父親的疏離所以便一並連他喜歡的東西都討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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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則因為那些被雨相賜了稱號的門徒們一個個目高於頂桀驁不馴招人討厭而更引他厭惡那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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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他遇上了一個同他父親一樣向往人間細雨的男人，便因此開啟了一生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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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以後可以和穌浥去江南。”他在每月的例行看診時，聽到那人同他的皇兄說道。“因為穌浥喜歡雨，海境卻從不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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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出息。”北冥流君似假非真地訓斥他，眉眼中卻並沒有任何責備——這幼弟自小身體殘缺被關了冷宮，沒有抱負也不能光賴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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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流君就夠了，要什麼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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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是哪個整天張嘴穌浥，閉嘴穌浥的，幾時把為兄放在嘴邊了？”北冥流君擺了擺手，並不同他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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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卻不依，立刻坐直了原本懶洋洋斜靠在躺椅中的身體，想要開口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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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不要動。”硯寒清卻不想再聽到這對兄弟討論八紘穌浥，便軟軟地開口，並比劃了一下手中長長的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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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罷了，你那點心思為兄會不知道嗎？快躺回去，讓太醫令好好給你施針。”說罷，北冥流君又走回來，一只手搭在半跪著的硯寒清肩膀上，“硯大夫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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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寒清被他拍得一歪，他早在北冥流君靠近的時候便散了周身罡氣，裝作一副不會武功的模樣，自然經受不住北冥流君“威脅”似的幾下——護弟心切，他的皇弟怎能讓個太醫令隨便以銀針就威脅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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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寒清心知肚明他的惡意，但也早已熟悉了這份鯤帝之於他族的惡意，低眉順目地應道，“這是微臣分內之事，怎能稱辛道苦呢，況且殿下一直配合治療，並不為難微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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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倒難得。前幾個大夫不都是被你嚇跑的？”北冥流君直接忽略了硯寒清，別有趣味地看向北冥皇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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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做的點心比較好吃。不會有難聞的藥味。”那人淡淡地回了一句，絲毫沒有表現出硯寒清在他心裏有什麼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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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寒清自我安慰著，那也是一種保護。但這種自欺欺人通常都蒙蔽不了自己多長時間。後來久而久之，他就麻木了，也便不再分辨那些情緒到底都是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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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有時間為兄也一定要來嘗嘗。”北冥流君也隨口應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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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有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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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便是誰也當不得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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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紘穌浥不堪北冥無痕的騷擾和水鱗燒的真相遠走邊疆，北冥皇淵卻因為被限制在冷宮而無法跟隨他遠走天涯，便將所有怒氣都發泄在外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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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當其沖的便是硯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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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寒清向後退了半步，卻被眼前的人拉住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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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寒清下意識地以護體罡氣震開他，卻不想嚇著了懷中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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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親？”懷中的油布包中探出一個頭，睜著懵懂的大眼睛抬頭看向硯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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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寒清一時不知該安慰被嚇到的孩子還是該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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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珪別淋著。”那人卻立刻上前了一步將自己的油傘遮在他們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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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寒清震驚地抬頭，揮手便打開了那人撐著傘的手，然後淩空而起，狂奔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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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傘也落在地上，與硯寒清的滾在一起，他卻無暇撿起，只影零落地看著硯寒清離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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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替流君報仇。”當硯寒清質問北冥皇淵為何頻繁接觸鰭鱗會的時候，北冥皇淵直言不諱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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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殺了我吧。”幾年的光景，改變的不只是褪去了鯤鱗的北冥皇淵的樣貌，也有兩人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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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寒清再也忍受不了北冥皇淵日複一日的對於八紘穌浥的幻想和思念，“流君是我殺的。”但策動三王造反的，卻是未珊瑚與一個叫做浥塵紘雨的他父親的出師門徒——他知道他是誰，但是他不敢告訴北冥皇淵——因為他知道即使他說了，北冥皇淵也不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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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北冥皇淵一臉難以置信，但又隨即回複了平靜，“我就知道，你是欲星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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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寒清張口還想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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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下次再見我們就是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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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寒清便止住了話頭，他想問他如此這般淡漠是氣急攻心後的異常冷靜，還是原本他就沒將他放在過心上？他想知道他如此這般輕易地將他放走是不舍得殺他，還是從來都沒有在乎過他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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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終究只是趔趄地轉了個身，忍著近日多次出現的異常眩暈勉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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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便是他算到八紘穌浥將要出賣北冥皇淵，他知曉卻也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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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來說得對，北冥皇淵心甘情願地踏入陷阱，誰也阻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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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便是屢教不改地再次出現在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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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回來了。”就如同每次他從邊境回來玄玉府，看到自己在為他張羅玉粉翠時說的話一樣，他回來了。但是他的心從不曾在此逗留過，又談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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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鰲……千歲……”他沒有像所有人一樣回首，他可以想象那人是如何的意氣風發，是如何的端著水火保定，是如何的走路帶風，是如何的如仙人下凡般地震驚眾人。但是他統統不想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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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面就是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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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能晚一時為敵就晚一時，能晚一刻就晚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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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總歸要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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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誰先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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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喚夢虯孫回家，他曾經帶北冥華回家，但他卻從來都沒有想過讓北冥皇淵回家。因為他不知道他的家究竟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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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硯寒清將懷中的孩子放下來，卻在推門的瞬間頓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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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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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大夫，是老奴。”鉛十三鱗趕忙出來，“這是……小世子吧！”鉛在自以為硯寒清看不見的地方抹了抹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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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子？我不是！我是小珪，不可以吃哦！”玄珪咯咯笑起來，小肉腳一軟，身子一歪便抱住了硯寒清的腿——這下硯寒清連跑都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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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小珪可以讓爺爺抱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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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珪出了個鬼臉搖了搖頭，抱著硯寒清的腿不著痕跡地向硯寒清身後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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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著小世……小珪了？老奴該死，硯大夫快請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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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寒清心思鉛十三鱗都能找到這裏，是不是他應該立刻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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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天下之大，都能讓他們找到這裏，他又能跑到哪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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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皇淵在院外看著硯寒清進屋了，他才敢邁步。他很久很久都沒有這麼畏首畏尾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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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瘋也似地追逐八紘穌浥的背影，幻想著他終有一天可以打動他，可以讓他駐足、停留甚至改變他的人生軌跡，但八紘穌浥至死都不曾回頭看過他一眼。而當他終於想通，他可以回頭珍惜眼前人時，那一直同他追逐八紘穌浥一般追逐他的那個人卻早已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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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記得在八紘穌浥吐出的一片漆黑之中，他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不知打傷打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中了多少刀多少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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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陣熟悉的味道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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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是你殺死了穌浥！”午夜夢回，他都對他自己曾經說出這樣的話而感到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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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沒有說話，熟悉的味道卻沒有變淡，因此他知道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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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而不語，是在看他笑話嗎？他隱約記得他打了他，而且很重，重到即便那人功體健全時也不一定可以全身而退，更何況他那時還有傷在身，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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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北冥皇淵淋著雨走回來，卻站在門口不敢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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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歲……”鉛十三鱗看到他，立刻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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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歲？鰲千歲？臭王八！”原本坐在椅子中，享受硯寒清以軟巾擦臉的玄珪突然坐直了身體看向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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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聽錯了。臉過來。”硯寒清塞了一顆涼糕進玄珪的嘴中，玄珪立刻笑得像個小太陽般溫暖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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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說過鰲千歲的名號？”鉛將北冥皇淵引進來，試探性地問玄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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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爹親說是個打爹親和小珪的臭王八！”玄珪揮舞著小拳頭，口中的涼糕還沒有嚼完，嗚嗚嘟嘟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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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珪！”硯寒清有些微窘，“吃東西的時候不要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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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玄珪乖巧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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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北冥皇淵。北冥皇淵卻一直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那都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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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寒清心知既然躲不了，不如就不躲了，帶著孩子搬家對玄珪的成長不好，況且這裏的氣候最與海境相同，玄珪是鱗族，在陸地出生，不知道會不會對他的身體有什麼不益，所以硯寒清才選了這個多雨的地方，一住已是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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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住下來，直到他成年，但是不能告訴他你是他的父親。更不能提及鰲千歲和北冥皇淵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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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皇淵的性格變成這樣，也多半與幼年時北冥宣的漠視有關。硯寒清不想玄珪也變成那樣，於是便默許了北冥皇淵住在他們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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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皇淵滿心歡喜地答應，卻又不敢表現出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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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輩子做錯太多事，卻再也不敢在這件事上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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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小珪，你怎麼能打架呢！”北冥皇淵站在樹下，看著玄珪滿身掛彩卻得意洋洋地向他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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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伯！我打贏了！厲不厲害！”玄珪仰著小臉，那酷似硯寒清的面容令北冥皇淵有些恍神，他多久沒有看到過硯寒清笑了？好像真的有很久很久了，久到他都記不起當時因為他成功做出了玉粉翠而笑開時，那玉粉翠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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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這麼喜歡打架？昨天你爹親不才揍過你？”北冥皇淵一把將玄珪抱起來，讓他坐在他的手臂上，替他擦拭臉上的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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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贏了就是大英雄，小珪要當做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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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要當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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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珪為什麼要做大英雄？”北冥皇淵眼前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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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樣就可以保護爹親，臭揍大王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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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那個早夭的孩子是為了保護他才想成為大英雄，而今眼前他自己的孩子卻要為了從他手中保護他本應最珍惜的人猜想成為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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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伯，你為什麼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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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伯沒事，伯伯眼睛進沙子了，小珪給伯伯吹吹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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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伯，為什麼你哭不會掉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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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掉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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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親哭的時候就會掉珠珠，爹親說鱗族有些人就會這樣，但是小珪就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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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親為什麼哭？”北冥皇淵卻沒有在意玄珪的困擾，而是在意硯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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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臭王八打的！爹親每次下雨都會心痛，有的時候痛得厲害了就會掉珠珠。臭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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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皇淵心中一滯，為了玄珪的身體，硯寒清特意選的多雨的江南居住，卻要承擔日複一日的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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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皇淵第一次這麼痛恨江南煙雨，也是第不知道多少次這麼痛恨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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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伯伯教小珪武功，讓小珪變厲害保護爹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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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伯很厲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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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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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以揍趴欺負爹親的臭王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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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應該可以吧。”如果可以回到過去，他倒真想揍趴當時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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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個時候臭王八欺負爹親的時候，伯伯在哪？為什麼不幫助爹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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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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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伯就是鰲千歲吧，我聽到鉛爺爺這樣叫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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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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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珪手腳並用地推開北冥皇淵的懷抱，從他身上跳下來。笑眯眯地仰著頭沖他說道，“伯伯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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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皇淵再次低頭，仿佛那方才揭穿他老底的人並不是眼前的孩子，而這孩子的表情也真摯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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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伯，我們回家吧。爹親說你不是你就不是，你不要擔心了，小珪不會欺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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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珪自然不會，但是他的良心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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