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3.02 【网空】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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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0-03-02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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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2 【网空】照心

［转］作者星月
风呼啸着吹进洞口，卷起洞内积雪，玉絮绕着洞内红衣黑甲的魔将打了个旋，像是一条盘旋周身的银龙。

网中人倏然张开双眼，侧过头去，洞外有人靠近，落脚稍重，不是熟悉的脚步声。

公子开明踏进冰雪洞时，迎面射来的蛛丝夹带炎流擦着额角飙飞而过，轰然击于洞口，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闪避，待回过神，几缕发丝打着卷飘落，鼻尖已闻到了细微的糊味。

“妖神将，听声音也知道是我，你是故意的吗……”尾音拉得很长，到最后收音时已经有些变了调。公子开明一手提着不知是昏是醒的俏如来，另一只手象征性的抹了抹额头。

“呵。”网中人冷笑一声，目中的寒芒比风雪更冷厉，他打量了一下公子开明手中的人，微一思忖，却没出声。

“看什么看，不认识哦。”公子开明在洞内寻了块平地把人放下，好心的帮忙把绳子解开并给人找了个靠着的地方，这才活动了一下肩膀，缓过了气又是高声快语，“不就是俏如来咯！尚同会的盟主，墨家的钜子，你那个臭小子的大哥啊。”

网中人扫了扫靠在山壁上双目紧闭的俏如来，又瞥公子开明一眼，沉声道，“小……”一字出口却是顿住，而后生硬的转折为，“帝尊呢？”

公子开明眼睛一亮，蹦蹦跳跳的上前，“妖神将，小帝尊是谁啊？是什么最新的昵称吗？”

声音高而利，吵得人耳朵发胀。他发上横簪垂下的饰物更是晃的网中人眼睛疼，不由便起了躁意。

“闭嘴！”沉喝出声，几乎将偌大的冰雪洞震得抖了一抖。

公子开明挖了挖耳朵，抱着胳膊后退两步，一边抖抖索索的取暖，一边高声道，“妖神将啊，你脾气还是这么差，万一有一天本策君离家出走，那绝对是一定是完全是你逼的。”

语速又快，音调又高，直欲刺破耳膜一般。

“别再讲无聊的话！”网中人的声音仍旧冷硬，比满洞寒风更凉上许多，“帝尊去了哪里？”

“免急，他好得很。”公子开明扶着额，绕着网中人转了一圈又一圈，见对方实在是不捧场，这才开了口，将这些日子戮世摩罗的行踪与计划简略讲了一遍，复又向俏如来那个方向努了努嘴，“喏，你看，那就是成果。那个死小孩现在跑去鬼市谈判了。”

网中人默然听着，神色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在公子开明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也只有些略微的凝重。

“啊说起来……”公子开明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忽地低了几分，“鬼市现在好像……有某个人在。”

突然正经起来的态度的语气，令网中人的情绪也无端跟着一沉。他转过眼去看向公子开明，不出声，只静待他的下文。

“不就是……那个以天地不容客的身份行走江湖的……万恶罪魁……史艳文的亲小弟……”公子开明将那些称呼一一点过，捯了口气，这才将最后一句话补得完整了，“藏、镜、人、咯。”

寒风乍起，洞口积雪如波涛般滚涌而至。网中人在一片凛冽萧索中合了合眼，道，“你不赶紧回去吗。”

“担心？”公子开明挑着眉梢看他，细长的眼眸内闪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光点。

风越发疾了，将洞壁的积雪吹得纷纷扬扬，网中人的声音沉沉响起，却是十分冷静淡定，“他没问题。”

话中不可置疑的信任，令公子开明也有一瞬的惊讶，上下扫了一眼曾浴血同袍的战友，笑了一声，复又恢复了惯常轻慢嬉笑的态度，“这么放心的？”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网中人似乎有些躁意，连应声都不耐烦了。

残雪冷风，无一丝能侵入网中人周身一尺，如同筑着一堵看不见若绕不开的墙。公子开明将目光凝下来落在他身上，那一身艳红的衣甲如同最烈的火，焚天灭地的强势，站在那里，便是修罗国度最坚不可摧的壁障。

“看来你对那个死小孩果然是死心塌地了。”公子开明歪了头，语带调笑，成功的惹来了对面之人的不满，血瞳瞪过来的一瞬，又不知死活一样的补了一句，“妖神将啊，戮世摩罗居然使你变得趣味了，真正难得十分难得果然难得！”

“闭嘴！”又是一声冷喝，夹杂着恼怒还有些别的什么，语气十分激烈，沛然魔息暴涨，将地面震得轰然一动。

“好了好了。本策君还要赶去汇合，就不和你讲废话了。”说罢，便连蹦带跳的跑出了山洞，肩膀抖着，发簪的垂坠也随着他的动作晃来荡去，惹的人眼晕。

一边走，还一边碎碎絮语，“讲好了放心又让人跟着，妖神将你这只魔真是反反复复。又不是小孩子了，穿着魔之甲谁能拿他怎么样。”

网中人越听越是来火，横招上手，翻袖便是雷霆一击，砰然炸响，石崩地裂，尘嚣尽落后，只见洞外一棵合抱粗的老树炸的四分五裂，残枝跳动着火星，而罪魁祸首早已是跳上了木鸢绝尘而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洞口漏入的冷风拂乱了发丝，网中人站了许久，目中血涛微起波澜。

死心塌地。

他闭了闭眼，恍惚想起，似乎从前，他与荡神灭讲过同样的话。

往事总是模糊，唯一清晰的，只有刻进骨中，铭在心里的，对于修罗国度的忠诚，与……

血瞳倏张，沉冷如常。转头，一双浅金的眸子正凝视过来，若星灼烁。

网中人有一瞬的讶异，随即隐没，却不禁有些感叹。该说，到底是亲兄弟。俏如来有一双与戮世摩罗非常相似的眼睛，溶金一般的颜色，深邃明灿。只不过，戮世摩罗的眼睛像出鞘的刀，锐而有锋，俏如来的眼睛似玉，温润却冷。

“网中人。”疏朗浅淡的声音在静寂的雪窟中响起，震出几分回音，满含戒备，又十分冷静。

网中人并不接腔，洞中落絮纷扬，他一袭红衣静默的站在其中，像是一座格格不入的雕像。

“我还在想，怎么没看见你，原来是守在这。”白衣青年抬指慢慢抹去唇边血痕，因着内伤，气息略有窒碍，语气却稳的十分平静，“将你这样重要的战力留守在此，是为了什么更重要的东西吧。”

网中人没有出声，宽大的衣袖在朔风中微微飘荡，一双血瞳一瞬不瞬地落在俏如来身上，阴沉淡漠，似冷眼旁观网中的猎物一样。

“你们要找的东西应在天允山下。”俏如来低咳了数声，口中又呛出了几点嫣红，他不动声色地拭去，待呼吸调匀才继续说道，“他抢先出手，想必是料定了我会拦阻……”

“不先顾好自己的性命吗。”破天荒的，网中人竟回了他一句。大半张脸隐在面具之后，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他要杀我，早就杀了。”俏如来直身危坐，却是无意识地将目光侧开了些，再道，“到底，他还是小空。”

网中人冷眼看着，发丝在风中凌乱纠葛，一丝一缕，交错缠绕。许久，才道，“吾与你没熟到可以闲话家常地步。”

顿了顿，却补了一句，“他不杀你，是因为你尚有价值。从前是，现在，也是。”

“哈。”白衣青年的双眼穆而深，似沉渊静水，沉着从容，眸光闪动间，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你这样相信小空？”

萧瑟风起，一瞬将地上积雪吹得有如玉龙狂舞。网中人冷冷看着他，声调平铺直叙，不见一丝情绪波动，“吾不信他，难道信你吗？”

俏如来淡淡的笑了一声，目光低垂，再道，“我偶尔会想，他现在的坚持，究竟是想要坚持，还是，别无选择。”

话音刚落，眼前蛛丝交错，积雪被汹涌魔息经散，倒卷入空，飞丝罗网扑面而去，却只是将俏如来重新捆了个结实。

网中人站在纷扬的玉屑之中，声音穿透雪幕，凉凉响起，“不必多费口舌。”

沉冷的语气不乏一丝嘲讽，“你说的累，吾也听的烦。”

“哈。”又是一声笑，俏如来合了双目，身向后仰，乏力般地靠向冰冷的山壁，再不多言。

戮世摩罗回来时，天色已经极晚。公子开明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身后，永远没个正经的模样。

网中人回身看着他，那个年轻的人族帝尊一如既往说着不着四六的玩笑，演着半真半假的戏码，轻嘴薄舌，又游刃有余的模样，但眉宇间的疲惫与黯然，已是掩不住的明显。

听他讲到召集了战力，网中人敛了敛眉，无端想起了公子开明刚才的话。

藏镜人……

血瞳微沉，扫了扫云淡风轻的戮世摩罗，再看了一眼俏如来，复沉默下去。

戮世摩罗转身离开冰雪洞时，网中人跟了出去。月下山野荒凉，苍茫无尽，他肩上鸦色细绒凌乱飘荡，莫名有几分萧索。

脚下踏断了一枝枯木，脆响在静寂的山林间听得格外清晰。

戮世摩罗回头看着一言不发的红衣魔将，眉微挑，问道，“做什么？”

“接下来，去哪里。”网中人向他靠近了两步，沉声缓道，“还有什么没有做完？”

戮世摩罗微讶，开口时声音压低了几分，仍是含着笑的，“怎样？”

网中人看着他，一双血瞳沉如深海。

戮世摩罗给他看的有些莫名其妙，许久，只听两个字淡淡响起，“吾去。”

眼中一闪，戮世摩罗转动着金瞳将面前魔将打量一圈，笑道，“俏如来和你讲了什么？”

网中人没答，似是习惯了以沉默应对所有的疑问。

“放心，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戮世摩罗认真的说完，复又夸张的叹了口气，耸肩道，“都说蜘蛛多疑，看来是一点不假，三言两语就把你说动了？到底是你太疑心，还是我表现太差？”

网中人的目光停留在戮世摩罗身上，将他眉宇间的疲累和沉重一分一分纳入眼中，不动，也一言不发。

这样的态度倒让戮世摩罗一时有些拿不准他的想法，眨了眨眼，玩笑之色虽在，却也淡了几分。歪着头看他，凉溶溶的月光将他本就没血色的脸映得更白了几分。

“你不是因为不放心，想讲我几句才跟出来的吗？”

网中人依旧没有说话，静默地站在他对面。

天欲明，月西坠，一片荒默。此地地处偏僻，又极寒极冷，不存生机。除却风穿林叶，再无其他声响，清辉铺洒，将此间衬得越发静谧，便连呼吸声都震耳了。

“总不至于，是想多看看我才出来的吧。”又是一笑，还是轻佻放肆的模样，戮世摩罗故作苦难的慨叹道，“说起来我们倒真的分开好几天了，这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意思吗？”

喋喋不休，废话连篇。网中人看着他翕动张合的唇，持续沉默着，直到对方说无可说，言无可言。

“喂，你到底是要做什么？”戮世摩罗终于觉得不自在，咳了两声缓解尴尬，抬眼仔仔细细看着网中人。那一身艳色的衣甲在如霜似雪的月光下更为鲜明，比火更炽，比血更殷。

枯枝映月，暗影狰狞，积雪茫陌，伴月生辉。

复沉默一阵，才终于有了声音。

“你。”网中人看着眼前黑衣罩铠的少年人，血色的瞳仁如海深沉，不见波澜。

只一字，尾音略有加长，显是有话未尽。

戮世摩罗知他不轻易玩笑，更不喜故弄玄虚，便也静等着他的下文。

不过须臾，就听沉沉的重音响起，混着寒风送入耳中。

“冷吗？”网中人声音冷穆，眸光深沉。

因他问的太反常，以至于戮世摩罗有一瞬呆愣，本能就是一声，“嗯？”

网中人缓缓踏前一步，视线扫过他的胸口，打量了一周，再转回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复道一句，“冷吗？”

戮世摩罗眼中微闪，与网中人视线相触时，闪出几分默契的会意，笑了一笑，慢慢回答道，“不。”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早就习惯了。”

“吾不认为，你习惯了。”白雪在夜幕下散发近乎凄冷的淡青光芒，有风拂过，彷佛一层流动的冰焰，网中人鲜红的宽袖亦随之拂动，却不见多少飘逸，反而更加沉重。

“人族，始终是……”

“软弱？”戮世摩罗抢先接了口，看到对方梗住，哈的笑了出声，眼神在摇动的枝影掩映下，平添了几分望不清的深沉，他顿了一会，再道，“是，有那么一点点冷吧，不过，已经不要紧了。”

说到这，稍微垂了垂视线，道，“毕竟，有你啊。”

平静的血海一瞬间翻起波涛，有某种情绪飞快划过，一瞬即隐，快得难以捕捉。

网中人便哼了一声，不作回应，脸色虽一如往常，却是心海翻腾如沸，已不知何以为继了。

“顾好这里就可以。”戮世摩罗眉宇间的沉郁散去了几分，语气也转得更为轻松，“别操无用的心，你又不是曼邪音。”

“都是废话。”网中人答的仍旧冷硬，沉冷的眼神扫过戮世摩罗的脸，带着几分不悦似的情绪。

戮世摩罗歪着头轻笑了一声，慢慢挪动脚步向网中人走了过去。

月华如水，清光凛冽，苍白的少年将额头抵在红衣魔将肩头，罕见的任性和柔软。

“我一定会带母晶回来的。”五指被拢入炽热的掌心，那般灼人的体温，让他的心也跟着回了些热度，戮世摩罗合起眼，笑容安然而适意神色安宁，话语却是坚定，“然后，就该回家了。”

良久，一声同样坚定的回答，伴着月下微风响起，“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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