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1.14【尋玉痴】1~終回(完)+番外【為汝而心動】，6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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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月．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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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樓主發表於: 2005-09-25 05:49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1.14【尋玉痴】1~終回(完)+番外【為汝而心動】，60F

尋玉痴

(一)

幽闇的地府，鬼氣森然的閻王殿，今日，鬼影群集，氣氛異常凝重。
高起的桌案後，端坐在案後的，乃是十閰殿的最高掌權者──大閰王。站在大閰王身側的，則是他的判官。
殿堂上，左右兩排站開的一群人，分別是主管十閰殿的各個閰王，以及掌理地府事務的陰差和看管人魂的小鬼們。
在場的所有神鬼，皆是一臉凝重，原因不為其他，只因為現下跪在桌案前，那名兩鬢灰白的黑髮人兒。

時間一分一秒地經過，就在殿內氣氛已沉凝到了讓人覺得窒息之際，大閰王開口了。
「你仍決意如此？」一字一字，十分緩慢地把問話再說一遍，大閰王口氣沉重地詢問跪於桌案前的人兒。
沒有猶豫地，人兒點頭，一雙魅人鳳眼堅定地直視大閰王。
嘆了口氣，知道再多說什麼也改變不了其心意的大閰王，終於提起手中的筆，在面前厚重冊子上揮毫。
不一會兒，大閰王放下手中的筆，抬起頭來看著人兒，宣道：「帶他去六道輪迴入口。」
立於大閰王身側的判官，走向跪著的人兒，微彎身子，語帶不忍地說著：「走吧！」
那教人心神蕩漾的絕世麗顏，輕輕地滑開了抹微笑，欲站起身，卻因為跪了太久，雙腳使不出力地又跌了回去，判官急忙伸手扶住那不穩的身子，助其起身。
在判官的幫忙下，好不容易站穩雙腳的人兒，美麗的鳳眼裡盛滿感激，向大閰王點個頭，沒有猶豫地轉身，隨判官而去。

目送著判官和那抹纖細背影離去，站在殿堂上的一干子神鬼，終於忍不住發難了。
「大閰王，您真的就這樣答應了？」
「這樣他太可憐了！」
「這樣的判決對他太不公平了！」
「是啊！那麼嚴厲的懲罰，居然要他一個人來承擔，……」
「求大閰王三思！」
「求大閰王收回成命！」
「求大閰王……」
「停！」屬下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得大閰王甚是心煩，出口怒喝。
頓時，本是一片嘈雜的閰王殿，立即安靜下來。

眼見大閰王發火，眾神鬼乖乖地閉上嘴，可敢怒不敢言的心理，讓他們仍然以不服的眼神對主事者作無言的抗議。
冒著怒火的黑瞳對在場眾神鬼一瞪，登時讓所有人低下頭去。
就會吵，連個辦法也想不出來，要他如何設法？
惱怒地看向桌案上的冊子，那上頭有著自己親手批下的判決。
重重地嘆了口氣，卻只能自嘆無能為力。

就在閻王殿裡一片沈寂，一名似火般耀眼的紅衣紅髮男子，手持羽扇，悠閒自若地走了進來。
男子的到來，讓低下頭的眾神鬼紛紛抬起頭來，對之拋以十足痛恨的眼神。
清楚感覺到殿裡氣氛不對，紅髮男子挑眉，細長鳳眼掃過在場眾神鬼。
轉身面對大閻王，紅髮男子笑問：「閻王，可有見到舍弟？」
聽到男子詢問的是讓自己頭痛兩個時辰的人時，大閻王眉心攢得更緊了。
不發一語，紅髮男子打量大閻王的神情，笑意微斂，聲音不覺壓低。
「請閻王回答吾，舍弟在哪？」

得不到回應，紅髮男子轉身，羽扇輕搖走向一旁的小鬼，笑著問道：「可否告之在下，舍弟到哪兒去了？」雖是笑著詢問，但語氣間，那不怒而威的氣勢卻將小鬼駭住，說不出話來，只能懼怕地倒退一步。
看著不敢回答自己的小鬼，紅髮男子冷冷一笑，這一笑使得周遭本就低寒的溫度再降幾許。
伸手抓住那閃躲自己的小鬼，紅髮男子笑的一臉牲畜無害的輕聲問道：「你也不知道呀？」
受到過度驚嚇的可憐小鬼，根本就已經說不出話來，而男子的氣勢又迫的他開不了口，只能渾身抖個不停。

就在小鬼以為自己要再領教一次死亡的滋味時，將人兒送至六道輪迴入口的判官回來了，在其身旁另有一人跟隨而來。

「請閣下住手！」
清清雅雅的嗓音自那人唇間道出，越過判官身側，來人快速走向紅髮男子身後。
瞇起沒有溫度的眼，紅髮男子鬆手，任由那小鬼站不住地癱軟在地。
轉過身，紅髮男子依舊是不變的笑容，眼神危險地注視來人。

來人掏出一面鏡子，啟口：「這是那人在地府最後一刻的情形。」

鏡面，緩緩映出影像。

＊＊＊

接過孟婆手中的碗，黑髮人兒望著那一碗湯，抿緊了唇。
吐了口氣，毅然決然地捧起碗湊至唇邊，欲飲之際，一聲輕喚阻止了他。
「你不見他最後一面？」一身水藍衣飾，不知何時現身於身後的來人，清雅嗓音道出詢問。
身子震動了下，不語，而後搖頭。
「沒有什麼話要對他說嗎？」
美麗的鳳眼，漾滿水霧，悽然的笑在唇邊綻開。

久久，等不到回應，來人心有不忍地欲再言，忽而，似有若無的，低柔如風聲呢喃的話語，自黑髮人兒微揚起的唇逸出。
「願君生生世世，平安順遂，無病無痛。」
迴身，晶瑩落下，看著來人，黑髮人兒笑了笑，幽幽地吐出一句祝福。

語畢，再無眷戀地仰起麗顏，飲下孟婆湯，忘卻一世情纏愛戀！

轉身，入六道輪迴。

鏡中的影像，立即消失無蹤。

＊＊＊

看著已無影像的鏡面，紅髮男子不發一語，俊顏上的面無表情，讓人不知其內心思緒的千迴百轉。
收起鏡子，藍衣人兒輕聲說道：「你是他轉生前最後的依戀，飲下孟婆湯，他將忘了你，重新開始他的人生。」

漫步來到大閻王座旁，看著桌案上的冊子，將方批下的判決盡收入眼，微一錯愕眼之所見的判決內容，而後沉思起來。
這樣……好嗎？
上天有好生之德，生為命官的自己又怎能坐視這種事情發生而袖手旁觀？
尚在思索，耳邊傳來殿內眾鬼的驚呼，抬頭觀視，有些驚訝地愣住。

雙膝落地，紅髮男子眼神銳利迎視大閻王和眾神鬼不可思議的眼神，毫無羞愧之意。
大閻王本就緊蹙的濃眉，現下已深深糾結著，甚是頭痛地瞪著跪在殿內的紅髮男子。
「你這是什麼意思？」
怎麼這對兄弟作法都一樣，連求人的方式都如出一轍？
不語，只是定定地注視惱怒的大閻王，紅髮男子迷人唇邊，噙了抹耐人尋味的不明笑意。

就在大閻王要發火之際，藍衣人兒開口了。「閻王莫惱，請聽本官一言。」
安撫住大閻王，藍衣人兒來到紅髮男子跟前，說道：「你與他，本應無緣再見，如今，念在你一片痴心，本官就此破例一回。」
挑眉，只是看著藍衣人兒，等待下文。
「你與他，依生死簿的記載，只有百年緣份，轉生之後便再無牽繫。若你能在茫茫人海中尋到他，牽起你倆的情緣線…」頓了頓，「則你倆之間的命運自能重新牽起。」
笑著，紅髮男子起身，朝藍衣人兒打了個揖，轉身離開閻王殿。

紅髮男子離去，大閻王揚手揮退所有下屬，起身離開桌案。
來到藍衣人兒身旁，大閻王搖頭，嘆道：「你的心腸還是一樣軟。」
紅唇微揚，柔聲回話：「不好麼？」
「好，幫本座解決了一件頭疼事，怎會不好？」說著，伸手將藍衣人兒攬入懷中。「這次晚點回去可好？」
溫熱氣息噴灑於頸側，令其羞紅了臉，唇畔卻是笑意浮現，藍衣人兒輕點螓首應允。
久違的笑容，終在那刀鑿般的冷峻容顏上出現。

※※※

(二)

風捲，花舞。
星隕，人逝。
轉生，為人，追尋那人蹤影。
命終，成魂，毫無戀棧再入輪迴。
追尋，再追尋，不願放棄，不想放棄，執意追尋，尋著那合該是屬於自己的人兒。
轉眼之間，百年已過。

中原西北方靠近沙漠地帶，一處位於邊陲地帶的小村莊，今日人聲鼎沸，氣氛極為不尋常。
村莊的曬穀場中央堆滿了稻草，草堆之間立著一根木樁。
就在此時，幾個粗壯的漢子，從人群外頭走來，走在最後面的兩人，一左一右，拉著一名雙手被縛綁著的金髮人兒。
金髮人兒步履不穩地被人拖拉著，一個不小心被路上石子絆住，跌倒在地。
只見大漢毫無惻隱之心地停下腳步，朝那人兒吼道：「快起來！不要裝死！」說著，還殘忍地將人直接從地面抓起。
不及喘口氣，金髮人兒毫無招架之力地被人抓起，硬拖著走向曬穀場。
到了場中央，大漢像是故意似的，同時放手，任由那早已站不住的人兒跌趴在地。

那幾個漢子，其中一個人環視在場村民，而後開口：「各位，從今天之後，我們村裡的收成又可以恢復像從前那樣了。因為將壞運帶來村莊裡的不祥之人，馬上就要被處死了！」
就像是一個起頭般，那個漢子說完，在場情緒激憤的民眾，隨即齊聲叫喊起來。
「燒死他！」
「燒死他！」
「將這個妖人燒掉！」
「連自己的父母都不要他了，這種人死了算了！」

就在眾人齊聲咒罵時，一聲顫抖不成調的哀求自場邊傳來。
「請你們住手，不要對那孩子作這種事！拜託你們……」
不住喘著氣，一名頭髮灰白，背已駝了的老婆婆，奮力自人群裡鑽了出來，而後跪了下來。
「拜託你們，那孩子是無辜的，拜託你們放過他……」苦苦哀求著，到後來竟不住向場上的漢子磕頭。

婆婆……
虛弱的人兒，心痛的聽著打小照顧自己長大的婆婆不住向人磕頭發出的聲響，勉力用手撐地，想讓身子坐起，站在一旁的漢子看到，毫不留情地踹了金髮人兒一腳。
唔…
虛弱的身子根本禁不起這一踹，跌向地面的同時，一絲殷紅自嘴角流下，動也不動了。

「住手，不要傷害他，求你住手……」心疼地看著自己細心呵護的孩子遭到非人的對待，老婆婆更是不斷哀求。
「煩哪！把這老太婆拉走！」不耐煩地對同伴喊道，只見一名漢子快步走到磕頭的老婆婆身旁，一把將人給拉起，往旁邊拖去。
「住手……求求你們大發慈悲，放過那孩子……」老婆婆被人帶離現場，仍不斷哭求著。

「好了，時辰已到，行刑！」
抬頭看了天空一眼，漢子高聲說道，左右兩邊的手下立刻將倒在地上的人兒拉起，綁在木樁上，而後退開。
當兩名手下退出草堆，漢子立即拿起早已準備好的火把，將邊緣的稻草點燃，瞬間，火舌沿著稻草漫燒開來，一發不可收拾。

漸漸失去意識的人兒，處在高溫狀態下，淚水，自緊閉的眼角滑落。
婆婆，玉兒對不起您，要先您一步離開了……
漾開一抹悽然的笑，金髮人兒終不敵灼人高溫和嗆鼻濃煙，暈了過去。

就在火勢劇烈之際，不知何處，颳來一陣狂風，竟將漫天大火全數吹熄。
狂風大作的同時，陣陣馬蹄聲自不遠處傳來。
風停，在場眾人好不容易得以睜眼，一群訓練有素的騎兵，騎著黑色駿馬自村口行來，行列之後，是一輛由四匹黑色駿馬拉著的藍綢布馬車。
馬車兩旁，兩名身穿銀藍色勁裝者的侍衛隨護在側，一看便知兩人地位更勝其他騎兵成員。

就在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之時，馬車裡傳來問話。「薩雲，發生什麼事？」
人未露面，聲音迷人的程度卻已教在場眾人為之一驚，個個伸長脖子莫不想瞧瞧車內之人究竟生的是何模樣。
問話一出，位於左側的侍衛立即策馬靠近馬車，恭敬地回答：「稟主子，這裡看來像是在進行用活人祭天的儀式。」
「哦？」一聲輕應，輕淺的笑聲，自車內傳來。隨即掩住入口的綢布被掀開，一名身穿火紅華服的男子，自馬車上走了下來。

狹長魅人的闇色鳳眼裡蓄含精銳，豔紅如血的薄唇此時微揚噙了抹淡淡淺笑，闇色黑髮襯得那俊逸容貌更加出眾迷人。一身華麗紅綢儒服，胸前、袖口、衣襬的精緻繡樣，以及繫於髮頂的紫紅色冠飾，說明了衣飾的價值不菲，更道出男子的出身不凡。
非常意外的，沒有人認為男子的一身火紅與其不相襯，反而有種說不出口的適合感。

不約而同的細微抽氣聲自人群中響起，幾聲低語讚揚傳了出來，更有不少姑娘爭著往前站，想要將那貴氣出眾的男子看得更清楚些。

「主子。」薩雲見狀，立刻下馬，來到紅衣男子身側。
背著手，悠悠哉哉地踱著步伐來到手中仍拿著火把的漢子面前，紅衣男子薄唇微揚，眼帶笑意地看向漢子。
不知為何，紅衣男子雖是在笑，但卻讓漢子備感驚恐，只見其冷汗直流地向後倒退幾步，壯碩的身軀竟然顫抖起來，低下頭不敢與那帶笑的眸子對視。
轉過身，冷笑地掃視在場眾人，輕啟薄唇道出警告。「依國法，私行非人道的儀式會有何下場，各位難道不知？」笑中，夾帶無形殺氣，迫得眾人不約而同打個了寒顫，宛如身在隆冬雪地。
冷哼了聲，轉身走向煙霧未散盡的草堆，一旁薩雲亦步亦趨地跟進。

以袖掩住口鼻，不怕髒的用另一手撥開稻草，而後，在倒下的木樁旁停住腳步。
瞇起眼，紅衣男子欲蹲下身探視，薩雲急忙阻止。「主子，讓屬下來吧。」
薩雲蹲下身，替早已昏迷的人兒解開被縛綁的雙手，伸手到其鼻端，探得了微弱的氣息。

一陣細微的風吹來，拂開了昏迷人兒散落於前額的些許髮絲，其額上的痕印，讓紅衣男子瞪大細長鳳眼，立即蹲下身去。
「主子？」
紅衣男子的反應讓薩雲不解，只見其主子伸手將仍散在人兒額上的髮絲輕輕地全數撥開，仔細地查看其額上痕印，而後笑柔了唇眼。

自屬下臂上接過金髮人兒，小心翼翼地將人輕擁入懷，站起身疾步往馬車走去。
雖是納悶，但仍起身跟進，直到主子回到馬車內，拉下綢布，這才上馬等候指示。

拉過車上備著的毛毯，輕柔地替懷中人兒覆上，揚聲說道：「回宮！」

一群人隨即策馬，離開。

[ 此貼被蓮月．冰夜在2006-01-14 18:14重新編輯 ]

參禪何須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

頂端

蓮月．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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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5-09-25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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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9.25【尋玉痴】3~5

(三)

好暗……這裡就是陰曹地府了嗎？
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是不是？

這裡好黑，好暗……
不是說死了之後就可以脫離生前的苦痛和軀體的束縛了嗎？可是……為什麼自己還是看不見？什麼也看不見？

好害怕……不要……玉兒不要一個人……

清明的水液，自躺在塌上軟被裡的人兒，緊閉雙眼中滑落，垂落被子底下的小手，無意識地握緊、放開。

意識迷濛之間，一股溫暖的碰觸，輕柔地撫上前額。
這股溫暖，自前額，沿著臉頰往下游移，輕輕地滑過眉、鼻、而後停留在唇上。
輕柔地撫著，而後移開。
只一下子的時間，那溫暖又回來了，在溢出水珠的淺黃色眼睫下濕了的肌膚上面、周圍輕柔地滑撫著。

有人？有人嗎？
渾沌的意識，在感覺到有人觸碰自己時，慢慢凝聚起來。
濃密如扇的長睫顫了下，強忍著倦意地睜了開來。
眼，睜開了，面對的，仍是一片黑暗，周圍寂靜無聲。

愣了愣，正欲闔上眼，溫柔的問候在耳邊響起。
「醒了嗎？」
語氣十分溫和柔軟，嗓音卻是極為獨特的微帶揚起之聲，讓自黑暗中甦醒的金髮人兒驚訝地眨了眨眼。
看著床上的人兒淺色眼睫不住搧動，紅衣男子笑了。
自椅子上起身，旋即坐上床沿，床鋪陷下的感覺讓看不見的人兒下意識縮起身子，不安地想往裡頭移動。
蹙起眉，因為身子的疼痛，卻也讓他憶起昏迷前發生的事，不由得懼怕地揪緊掌心裡的軟被。

「別怕。」柔聲哄著，為那人兒表露於外的不安而心疼，伸手將塌上人兒自被裡扶起，靠上自己胸膛。
懼怕地揪抓住衣袖，因為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是誰在自己身旁，金髮人兒縮著身子，低垂著頭，身體僵硬地任人抱住。
「別怕。」不捨地哄著，紅衣男子溫柔地拍撫懷中人兒僵硬的身軀，希望能化去其因身處陌生環境而產生的不安。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好一會兒，感覺出身旁之人並無傷害自己的意思，金髮人兒怯怯地抬起頭來，手，也放開了緊揪著的衣袖，向身旁散發出溫熱氣息的方向探去。
笑著，看著懷中人兒朝自己摸索而來的小手，抬手接握住，輕柔地包覆於掌中。
震了下，奇異地感受被包覆著的小手，傳來陣陣暖意，金髮人兒微闔的眼兒，不住眨動著。
笑，盈漾點點柔情，紅衣男子拍撫的手，轉而撫上金髮人兒那散落在背，閃著如月色般柔和淺黃的髮絲，輕輕梳理著。

放鬆身子，偏著頭軟軟地靠上身後胸膛，金髮人兒眼中盈滿了濃濃的倦意。
「餓了嗎？我讓人做些膳食送過來，不油的，吃一點好嗎？」和握著小手的掌心一樣溫暖的問話，自紅衣男子含著笑意的唇間道出。
眨眼，感覺身旁之人對自己的關心，雖是不餓，仍是乖順地點頭。
轉頭，朝門口揚聲道：「凌霄，吩咐膳房作些清淡的膳食送過來！」
一陣腳步聲在紅衣男子交待完畢之後響起，飛快離去。

半個時辰過後，身穿銀藍色勁裝的男子，手端托盤走了進來。
將托盤放在外廳圓桌上，凌霄以著有些輕佻的口吻朝裡頭喊道：「主子，可以將小美人帶出來用餐囉！」

「凌霄！」
一聲低沉斥喝忽從門外傳來，凌霄嚇了一跳，轉身，看見來人時，險些翻白眼地暗喊不妙。
看著薩雲自門外進來，表情嚴肅地瞪著他時，凌霄向來微揚的眉毛，頓時打了數個結。
慘了慘了，怎麼自己的不正經會讓大哥逮個正著？這下子不被訓到腳酸才怪……
得趕緊想個法子開溜才行。

沉穩的眼神注視眼前之人，薩雲清楚地知道這弟弟腦袋裡正在盤算些什麼。
這小子，若肯把小聰明用在習武上，相信今天自己喊的不會是弟弟，而是大哥了。
站在外廳裡的兩人，一個正努力想著要如何繞跑，一個則思索著要怎麼懲治這不尊敬主子的手足。

「薩雲，凌霄，退下。」扶著金髮人兒離開床塌，未出內室的紅衣男子語氣自然地說道，下達指令的口氣中並無任何不悅。

輕吐口氣，凌霄暗自慶幸主子今天心情不錯，讓自己免去了頓責罰。
偏過頭時，瞥見大哥拋來夾帶著些許怒氣的眼神，仍是暗喊慘了。
看來，今天是在劫難逃了……
恭敬地向主子點頭行禮，薩雲轉身跨出門檻，走出房間，身後凌霄也跟了出去。

＊＊＊

左手扶著金髮人兒的肩頭，右手則環上了人兒的腰際，紅衣男子動作自然，一點也不覺自己這樣的舉動對初識之人而言，似乎太過親密。
蹙了蹙眉，而後微闔了下眼，下床方站起，膝間、腳踝傳來的疼痛，使其站不住地往前跌去。
腰上的臂膀力道略施地穩住了懷中不穩的身子，紅衣男子當下直接將人打橫抱起，往外廳移動。
略覺昏眩，反射性地揪住紅衣男子的衣襟，無法視物的自己，對於突然改變的高度有些不能適應，雙手揪住了男子衣襟，害怕自己會掉下去似的緊抓不放。

來到外廳，在圓桌邊停下腳步，以腳勾移出一張椅子，隨即動作輕柔地將臂彎中的人兒放在椅子上。
跟著在金髮人兒身邊的位置將椅子拉出來，坐了下來，伸手將托盤上的碗覆著的蓋子掀開，一股淡淡的香味隨著白煙，自碗內飄散開來。
把托盤拉靠近些，紅衣男子拿起湯匙，自碗內舀起一匙，在唇邊吹涼，送至金髮人兒唇前。
查覺有熱氣靠近，在面前停住，扇睫眨動了下，乖乖地啟口將送至面前的食物吃下。
入口的溫熱，一點一滴喚醒了餓的感覺，抬起手摸上桌面在上頭探索著。
紅衣男子見狀，動作輕柔地以另一手壓按住人兒那探尋的手，柔聲問道：「你想要自己吃嗎？」
不自覺地紅了臉，金髮人兒點點頭，試著要將被壓住的手抽開。
笑著，放下湯匙，側過身將金髮人兒抱起，放在自己腿上，以臂環上穩住其身子，另一手則牽起人兒的右手來到碗旁邊，帶著他尋到湯匙的位置，看著那手將湯匙握住後，鬆開自己的手滑至人兒腰上。

眨眨眼，拿穩湯匙，在另一手摸到碗的位置後，舀起一匙，直接往口裡放。
來不及制止，只能伸手忙要拉住那拿著湯匙的手腕阻止傷害發生，但，仍是遲了一步！
高溫燙痛了舌，反射性鬆開手，湯匙掉落，眼淚，也隨之落下。
長眉攢起，倒了杯水端到金髮人兒面前，輕柔地把杯口湊近那抿緊的唇。
啟口，涼涼的茶水入口，讓刺痛的舌得到些許舒緩。

「慢慢吃，不急，沒有人會趕你的。」溫柔地哄著，卻已打定主意不再讓他自己動手。紅衣男子右手拿起湯匙舀起粥，吹涼，親自餵著懷中人兒。
一口一口飄著香味的細粥被餵入微啟紅唇，慢慢地咀嚼，在嚼完口裡的粥吞下肚之後，金髮人兒身子放鬆地靠回身後胸膛倚著。
「飽了？」柔聲詢問，紅衣男子眼兒微瞇，看了還有半碗多的粥，拿著湯匙又舀起一匙吹涼，送到靠在自己胸懷的人兒嘴邊，哄著：「再吃一些好嗎？」
搖頭，仍覺疲倦的身子讓其無力再有動作，僅是偎入紅衣男子懷中，閉上了眼。

輕淺的呼吸聲自金髮人兒微啟唇瓣淡出，看著懷中人兒甚是疲憊的模樣，紅衣男子嘆了口氣，放下湯匙，將睡著的人兒抱起走回內室。

輕柔地把人放到塌上，脫去鞋子、外衣，拉起軟被覆上那人兒，端坐床沿靜靜端看塌上的金髮人兒。
伸手輕輕地將幾絲散落在人兒額上的髮拂到兩邊，視線再次為人兒光潔額上宛若烙印的痕印所吸引。
眼神柔和似水，凝睇著痕印。
彎身，以唇輕點了點那痕印，滿含無限柔情。

起身走向窗邊的櫃子，拉開其中一節抽屜，取出一只白色小瓷瓶，走回床邊坐下。拔開封住瓶口的布塞，斜傾瓶身，一股純然的白色液體流至掌中，散發淡淡幽香，隨後將布塞塞回瓶口擱在一旁。
輕巧地執起金髮人兒其中一手放在自己腿上，將其袖子撩起至肩膀，白玉臂膀上一道道青紫、紅腫傷痕遍佈，讓男子神色微沉，眸中盛滿不捨。
以指沾了藥，輕輕地抹上青紫傷痕，力道十分輕柔。擦完後，拉起另一隻手臂，亦是同樣溫柔地為之上藥。
上完藥之後，輕柔地把手臂放回被中，再次替金髮人兒整理好覆蓋在身上的被子，紅衣男子這才起身收拾好一切，離開內室。

行經外廳時，紅衣男子將托盤拿起，走出房間，輕巧無聲地將門給關上，離去。

※※※

(四)

清早時分，天色未亮，肅靜的行宮附近，傳來一聲聲金屬交擊、人聲喝喊的聲音。
行宮右後方，是一座規模龐大的校場，此時場上有數百人正互相進行清早的對擊練習。
薩雲和凌霄在校場高台上，互相對擊，他們兩人是紅衣男子的隨身護衛，每天的晨練絕對馬虎不得。

自校場入口，紅衣男子緩緩走了進來，身後跟了一名身著淺桃紅色勁裝的少女。
越過對擊的士兵，紅衣男子慢慢走往高台，而後踩著階梯向上。

閃過一記正面迎擊，薩雲俐落的一個後空翻，一百八十度後旋才剛站穩，右手指爪立即朝前劃出，若非凌霄反應快閃得及，恐怕臉上早多了五道血痕。
眼尖地瞥見登上高台的主子，凌霄快步朝高台邊跑去，身後薩雲是瞇起眼，瞪著那又繞跑的手足。

對於主子到來非常開心的凌霄，單膝跪地低下頭向其行禮。「主子。」
紅衣男子薄唇微勾，淡然道：「起來吧。」
「謝主子。呃？」謝過紅衣男子的凌霄，在抬起頭時，看到跟在主子身後的少女，登時睜大雙眼地直視少女。「海兒？」
當場傻住，只聽到少女如冰般的嘲弄自好看的小巧紅唇間道出：「很混嘛！二哥。」

慘了，怎麼會這樣？
先是大哥，這次是海兒，那下回來的會不會是義父？
心中無奈地呻吟著，凌霄思索著該如何向親親小妹作解釋。

海兒面無表情地轉過頭，跟在紅衣男子身後走過凌霄面前，壓根兒不想理這又在打混的二哥。
嗚……親愛的小妹，美麗的海兒，不要不理二哥呀……
急忙站起身，凌霄亦步亦趨地追在小妹身後，忙要解釋，卻見海兒是理都不理地別過臉去。

來到薩雲跟前，紅衣男子開口：「三天後，本宮要回京城一趟。」
點頭，薩雲恭敬地說道：「屬下這就去準備回程的事宜。」
微笑，紅衣男子抬手制止。「欸，不用這麼趕，用過早膳再說。眾人一早起來晨練也都累了，先去休息吧！」
「是。」薩雲起身走向高台的另一端，對場上的士兵們宣布：「今天的練習到此為止，眾人收拾收拾，去用膳！」
只聽見一聲整齊的回報聲在校場上響起，紅衣男子笑意加深，看著眾人一一離開校場，轉往各自的工作岡位，開始一天的活動。
「你們也去用膳吧！」說著，轉身往階梯走去，緩緩步下階梯，離開校場。海兒也立即跟上前去，和紅衣男子一同離開。

轉頭，看向受到不小打擊的凌霄兀自發著呆，薩雲搖搖頭，發揮手足愛的將人拉住，一併拖離校場。
被薩雲拖著離開校場的凌霄，仍因小妹的冷淡而傷心。
嗚……海兒，不要不理好二哥我呀……

＊＊＊

跟著紅衣男子離開校場，回到行宮裡，繞過前庭，繼續向裡頭的廂房走去。
走在幽靜迴廊上，紅衣男子頭也不回地吩咐道：「通知膳房準備早膳，清粥小菜，加顆水煮蛋，兩人份。備妥送到後園小築。」
海兒點頭，轉身往廚房而去。

走過長長的迴廊，行經雅緻幽靜的後園，紅衣男子來到一座典雅不俗的小築前，抬手敲了敲門，久久沒有回應，心裡，滑過一絲奇異感。
沒有多想，立即推開房門進入。

快步走過外廳，來到內室，紅衣男子瞇細了眼，看著映入眼簾的情景，隨即走上前去。

本應睡著的金髮人兒，不知在何時已醒來，此時將身子裹在被中，瑟縮地縮在床的一角。
身體不斷的輕顫著，因為惡夢而驚醒的人兒，無助地揪緊被子，倚靠著冰冷的壁面無聲哭泣，昏茫的意識，讓其不覺房內多了個人，而且還朝自己走來。

紅衣男子走到床邊，動作輕巧地跪上床鋪，伸手將哭著的人兒抱入懷中。
清冷的周圍突然湧現溫暖，呆愣了會兒，輕顫的身子便落入了溫暖的懷抱。

輕輕地擁住收不住眼淚的人兒，紅衣男子拉起衣袖，力道輕柔地為其擦拭眼淚，闇黑深處隱隱透著血紅色的眸子，滿含心疼。
從金髮人兒盛滿水液且紅腫的雙眼來看，他知道這人兒已哭了一段時間，心頭的酸疼，也隨之益發的強烈。

蜷縮在男子胸膛的人兒，在那溫柔的碰觸下，緩緩止住了無聲啜泣，他眨了眨猶沾著水珠兒的眼睫，向身旁的溫暖伸出手來。
讓懷中止住哭泣的金髮人兒靠躺在自己胸膛，騰出另一手接握住摸索的小手，一如擦拭人兒頰上清淚般的溫柔，將有些冰冷的小手包覆在自己掌中。
沒有焦距的眼瞳轉了轉，而後微偏著頭閉上眼，動也不動，那模樣看來像在思考。
紅衣男子收回拭著人兒淚水的手，環上金髮人兒的腰，將人摟住，含著笑意的眼，注視懷中人兒可愛的舉動。

一會兒，金髮人兒睜開眼，動了動被握著的手，屈指在那攤開的掌心上寫起字來。
『謝謝。』
笑著，紅衣男子不語，僅是低頭在人兒額上親吻了下。
呆愣住，而後眨眨眼兒，以指慢慢寫著：『剛剛的動作，是什麼意思？』

睡著之前，這人曾經抱過自己。當他抱著自己的時候，就和婆婆抱著自己時一樣，很溫暖，很舒服，讓自己不排斥，也很喜歡。可是，好像有一點點不一樣的感覺。
究竟哪裡不一樣，自己也想不明白。
那麼，方才的動作，代表什麼意思呢？

凝睇懷中人兒迷惑的表情，較方才更柔和的笑意，在紅衣男子微揚的唇畔呈現，低下俊臉，將唇湊近金髮人兒耳邊，語氣神秘地說道：「以後，你自會明白，這動作的……」停頓了下，吻了下人兒圓潤如珠的耳垂，哂道：「涵義。」說話之時，還有些故意地在那微顫的人兒耳後吹口氣，而後笑瞇了眼地坐直身子。

果不其然，瑰麗的色彩在金髮人兒巧奪天工的玉顏上擴散開來。雖是困惑，但那噴灑於耳後的熱氣所引發的麻癢感，卻教其臉蛋莫名地熱了起來。

紅著一張迷人容顏，卻不明白自己的雙頰為什麼會無故發熱，金髮人兒偏著小腦袋，美麗無焦距的眼瞳裡滿是疑惑。
努力地想從單純的腦袋中所記得的一切事物找出答案，卻是怎樣也尋不著適當的解釋，只得再次詢問肇事者原因。

『為什麼你對我吹氣，我的臉會覺得熱熱的？』

當高揚獨特的笑聲，在清早時分，自幽靜的後園小築裡傳來時，在前廳、前庭、廚房、各房間裡忙碌的下人婢女們不由得停下手邊動作，紛紛向聲音來源方向望去。

他們的臉上，非常整齊的出現了一致性的表情－－驚訝。

※※※

(五)

日落時分，大地萬物被夕陽餘輝映照的一片金黃澄紅，通往京城的道路上，一隊訓練有素的騎兵隊緩緩前行。
隊伍後方，是一座以深青藍色綢布搭蓋，由四匹高大的黑色駿馬拖拉著的華麗馬車，馬車兩側，各為一名身穿銀藍色勁裝的護衛在旁守護。在馬車之後，還有一小隊騎兵殿居在後。
馬車駕駛座上，是一名身著淺桃紅衣裝的少女，只見她穩穩地操著韁繩，控著馬匹前行的方向和速度，態度謹慎且從容。

隊伍慢慢向前而行，不多時，兩邊景物開始有了不一樣的改變。
人，多了起來，路旁的攤販，也多了起來，行進的隊伍來到一座城牆前，停下。
在前帶隊的騎兵隊長跳下馬，自懷中掏出一塊紫金色的牌子，交給看守城門的士兵。
士兵裡看來像是領隊的人看了，立即恭敬地朝馬車行了個禮，把牌子交還給騎兵隊長，並吩咐兩旁的士兵將城門打開。

沉重的聲音響起，約莫兩分鐘後，緊閉的城門打開了。
在騎兵隊長的帶領之下，隊伍迅速進入城內，而後，城門再度關上。

整齊的隊伍，入城之後，抵達城內一座外形不起眼的客棧時，全隊停了下來。
隨守於馬車左側的薩雲看了，策馬靠近馬車，低聲稟告：「主子，到了。」
一聲低應自車內傳出，坐在駕駛座上的少女聽見，立即轉身，將掩住車內的綢布掀至一旁等候。
綢布被掀到一旁後，紅衣男子抱著臂彎中睡著的人兒，自車內步出，下了馬車。
兩旁的薩雲、凌霄也同時下馬，走向主子左右隨護身側。
「傳令下去，在這裡休息一晚，明日巳時啟程。」
交待完畢，紅衣男子逕自往客棧大門走去，後頭的騎兵隊長領命，開始下達指令。

走進客棧，簡單的擺設，廳內只有幾名小二哥，正忙著擦桌子擺放椅子，看見有客人上門，其中一人連忙跑上前，客氣地問道：「請問客倌要住宿還是要用膳？」

「哎呀…貴客上門的啦！」從布幔後走出來的中年男子笑著用其獨有的語調說道，快步走到紅衣男子面前，恭敬地彎腰行禮。
紅衣男子微微一笑，回禮問候：「店主還是一樣有精神，生意好嗎？」
呵呵地笑著，店主笑瞇瞇地點點頭。「托公子的福，生意還可以的啦！」

瞥見紅衣男子臂彎中抱了個人，店主忙說道：「房間已經準備好了，請公子隨我來。德仔，阿貓，旺來呀，好好招待其他貴客的啦！」說著，也不忘向站在紅衣男子身後的兩人點頭，四人齊往客棧內走去。

廳內的小二哥們，振奮精神齊聲喊道：「開始工作的啦！」

走過一整排客房，四人來到客棧深處。入眼的，是一座幽靜的庭院，庭院裡遍植翠竹，風拂，陣陣竹葉磨擦聲迴盪在院裡，別有一番風味。

穿過滿是翠竹的庭院，店主將客人帶到一排用竹子搭建的廂房，而後在其中一間門前停下。

推開門，店主率先走了進去，看著身後紅衣男子隨其進入，有禮地詢問：「房內的一切都已經整理妥當，公子看看還欠什麼東西，我馬上命人準備送來。」
環視房內周圍，紅衣男子滿意地回答：「就先這樣吧，如果有需要，本宮會派人通知。」
「那這樣我現去準備晚膳，送來房裡讓公子用，公子有特別想吃的菜嗎？」
「勞煩店主替本宮準備幾樣口味比較清淡的菜餚送來，另外還要一道鮮魚湯，有勞店主了。」溫和地對店主吩咐，在察覺懷中人兒的輕動時，紅衣男子低頭審視臂彎裡的人兒。
「好好，我馬上來準備，請公子暫等片刻的啦。」連連應聲，店主轉身離開房間，往前廳走去。

店主離開後，紅衣男子對站在門外的兩人說道：「你們也下去休息吧！」
只見佇立門外的薩雲、凌霄兩人，一前一後往前廳走去，其間不時傳來凌霄語帶興奮地嚷著「休息了休息了，今天我一定要好好大吃一頓」之類的話，以及薩雲壓低音量的訓斥聲。

＊＊＊

撥開垂掛於外廳內室之間的珠簾進入內室，往床鋪走去，在床沿坐了下來。

調整著偎於自己懷中的人兒側躺的位置，伸手輕柔地拉下覆住人兒螓首的雪色風衣衣帽。衣帽拉下之時，一道柔和月色劃開了抹微弧飛散開來，飄落於紅衣男子手臂、胸膛間。

藉著落日餘暉的光線，紅衣男子清楚地看見了睡著的人兒抿緊的雙唇上不應有的蒼白，神色一沉。
暈車嗎？為何不說？

一下輕動，讓紅衣男子收攝心神，看著懷中即將甦醒的金髮人兒，抽出一手將臂上細軟髮絲攏至胸懷，以指梳理著。
長睫顫了幾下，緩緩掀開，垂著的小手自然地抬起向一旁探去，如願地觸摸到熟悉的溫暖後，心安地綻開一抹淺笑。
輕吐口氣，想要坐直身子。連日來讓人抱著乘坐馬車，行進時車子的震動，讓其身子極為不舒服，現下離開馬車，他想要讓身子活動活動，緩和不適的感覺。

離開靠躺著的溫暖方坐正，一陣暈眩襲來，不及穩住，立時向前傾去。
「玉兒！」急忙伸手要抱住向前傾倒的人兒，仍是慢了一步，幸而金髮人兒伸手擋在身前，免去其直接與地面撞擊的危險，但仍免不了擦破了掌心肌膚。

把手收握成拳，秀眉攢了起來，跪坐在地的人兒，只覺得胃裡一陣翻攪，壓抑不住地嘔了出來，刺鼻的酸味漫了一室。
蹙眉，不發一語地蹲跪在金髮人兒身後，從袖中掏出手絹，另一手則扶住人兒不住顫抖的肩膀。
難受地嘔著，感覺幾乎已吐完了胃裡的東西，連酸水也一併嘔出之後，全身無力地軟倒在身後寬厚胸膛，吐氣如嵐。
用早拿在手裡的絲絹將遺留於蒼白唇瓣上的殘留物擦去，隨手擱在一旁，便將人抱起，起身走往隔壁廂房。

推開房門，走進去，把人兒放在榻上，轉身，到桌子上取杯倒了杯水，運氣將冷掉的茶水重新溫熱，端進內室坐回床上。
輕輕將人擁進懷裡靠著，端著杯子湊近其唇邊，餵其喝下溫熱的水，沖去口中的腥酸味。
喝了兩口，別開臉不想再飲，紅衣男子移開杯子將之放在床邊小几上，以掌輕柔地拍撫著金髮人兒的背。
無力地靠在男子胸膛，閉上眼平復呼吸，背部一下一下的拍撫，讓其昏昏欲睡，身子亦逐漸放鬆。
眼看人兒即將入睡，紅衣男子停止拍撫，輕聲喚著：「玉兒，別睡。」

就在此時，外頭傳來店主的聲音。

「公子，我將晚膳送來的啦！咦？人呢？」發現該有人的房間一片寂靜，店主愣了下，而後聽到隔壁廂房傳來聲音。
「本宮在此，麻煩店主了。」
「真是對不住弄髒廂房，麻煩店主收拾，費用和損失由本宮負責。」
店主進到外廳將膳食放在桌上，順手點亮案上蠟燭時，紅衣男子已自內室步出，語帶歉意地說道。
著擺擺手，店主忙應道：「公子客氣的啦，這點小事不算什麼，我馬上叫人整理，沒什麼損失的啦！」

轉身就要離開，一腳跨出房門時，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停下腳步，轉過身開口：「公子，你帶來的貴客，人要不要緊？需要請大夫來看看嗎？」
「不用，只是不習慣長途旅程，暈車罷了，休息一晚應是無事，讓店主擔心了。」回絕店主的好意，紅衣男子笑著解釋。
「感謝店主的好意，本宮在此謝過。」
又是一個不需言謝的笑臉，店主這才轉身離開房間，忙去了。

＊＊＊

將人自床鋪抱下，來到外廳桌子旁邊坐下，紅衣男子柔聲哄著：「玉兒，吃完晚餐再睡。」
一邊哄人，一邊將碗端到面前位置，舉箸夾起些許菜，放到碗裡，用湯匙把上邊放有菜的飯舀起，移到金髮人兒嘴邊。
「玉兒。」面對沒有反應的人兒，紅衣男子輕聲又喚，見人兒仍無動作，只得嘆道：「罷了，吾不勉強你。可看你這樣，本宮實在也吃不下，那今晚就別吃算了。」說著逕自把湯匙放回碗裡，欲起身將人抱回內室，閉著眼的人兒卻有了反應。

伸手扯住男子衣袖，眉兒輕蹙，仍是乖乖坐起身，金髮人兒小手摸上桌面找尋碗匙的位置。
嘴角揚起，滿意地看著金髮人兒的動作，伸手將那隻摸索的小手握住。「我餵你吃吧。」
不容拒絕地將人鎖在懷中，餵起膳食來了。

當屬於那人兒的碗裡還剩下半碗白飯時，金髮人兒低下頭，避開送到唇邊的飯菜，以指在桌面寫著：『飽了，不想吃了。』
無意勉強，紅衣男子放下湯匙，拿過托盤上的空碗，盛了碗湯擱在飯碗旁，舀起一匙湊到唇邊，「把湯喝完就好，來…」口氣雖是溫和，言語之間卻隱含著不容拒絕的強硬。
咬咬下唇，有些氣惱男子的強硬，但更清楚自己無法違逆男子的意思，只得乖乖張口把湯喝下。

當最後一湯匙的魚湯餵進微啟紅唇之後，紅衣男子放下湯匙，以袖替其擦去唇上湯漬。
低首在金髮人兒前額親吻了下，柔聲低語：「別惱了，玉兒。」
看了眼略微紅腫的唇瓣。「下回不准咬唇，否則…」
未完的話語，隱沒在相觸的唇間。

因為鼻間突然竄入的氣息而呆愣住，單純的人兒，愣愣不解地瞠大眼兒，任由那人的唇印上自己的。

為什麼他的唇要貼上自己的唇呢？
之前他只會用唇碰觸自己的額頭、眉、鼻尖，或是臉頰……可這次，卻是把唇貼上自己的唇……

腦海中不意浮現出幾天前的那個早上，這人在自己耳邊輕語之言。

『以後，你自會明白，這動作的涵義……』

這個動作到底有什麼涵義？

眉兒微攢，困惑地思索著，單純的表情卻教一旁的紅衣男子忍不住輕笑出聲，愛憐地移離薄唇，親吻著人兒微攢的眉心。

抿唇，再次發現自己找不出答案，只得選擇放棄地側過身，靠入男子胸懷偎著。
忽而，偎在寬厚胸膛的金髮人兒，以指在紅衣男子胸前衣上寫字，催促其用膳。

彎唇笑了起來，撫了撫偎在自己胸膛上的人兒，那頭柔黃長髮，而後拿起筷子，開始享用他的晚餐。

參禪何須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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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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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2樓發表於: 2005-09-25 19:2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之前曾在別的網站上看過你寫的這篇,沒想到這篇也貼到這來了呢!!

這篇的蘭好溫柔啊....對玉兒好好...

不過,玉兒到底是幾歲呢??感覺上他比蘭還小很多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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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雪

小心子彈不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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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04)

3樓發表於: 2005-09-26 00:5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經天子讓自己變成又啞又盲...是為了不想看見悦蘭芳嗎??
不過這下子找到人了
就不知後續會怎麼發展了
現在的玉兒很單純呢
還有那三兄妹...凌霄很會打混摸魚...不會他喜歡自己的主子吧??

十指道盡人間事
一筆點化古今人
悲歡離合有時盡
虛實真假無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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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月．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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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4樓發表於: 2005-09-26 02: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9.25【尋玉痴】1~5,1F

零清:

安呀^^
原來妳有看過這篇作品呀(笑)
這是冰第一部布布同人作,還請多指教。

這裡的兩名主角,年齡設定上蘭胤二十三歲,玉兒十六歲,
也就是說玉兒比蘭胤小七歲,
因為他很單純(冰超寶貝他的),和蘭胤所處的環境相差甚多,
因此感覺起就較蘭胤小上許多。

北辰容屏:

這嘛...
如此的設定是冰的私心,請多包涵了。
還請容屏繼續看下去了。

晏雪:

這是小經轉生前的選擇,至於原因為何,還請晏雪姑娘耐心看便知答案了。

玉兒很單純,單純到冰這做娘(?)的都想把他抱在懷中疼(蘭:汝想太多了...)
所以蘭胤會很疼愛玉兒的^^

至於凌霄...嗯,這是因為他有個凡事認真到底的義兄,被老哥磨久了也會累的(薩:把我說成這樣)
打混摸魚嗎?似乎有那麼點啦,不過這就是本來的他囉！
對蘭胤,凌霄是尊敬,蘭胤是個值得他追隨的好主人,這在後面的內容會看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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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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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

5樓發表於: 2005-09-26 05: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冰~~很高興在這看到你喔
三十六雨是個很好的地方
有空常來玩
看了好幾次的尋玉痴~
小蘭花和小經之間的深情一樣令人感動啊
文中的小蘭花的情深和執著
很是令人羨慕喔~~

美滿的同居生活~~令人回味無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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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月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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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6樓發表於: 2005-09-26 12:5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怎麼大家都很喜歡虐小經阿~~>o<
可是就是這樣才那麼好看(自虐)
如果小蘭花這次再不對小經好的話就是罪不可赦啦!!!
還是單純認真的小經可愛(點頭)

我好像在哪裡看過.....
是創線嗎?
印象挺深的~所以現在跑來再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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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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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05-09-26 20: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哇~~這世的蘭哥好庝小經哦~~
不過小經為了他受了這麼多的苦!
疼他是很正常的~~~
希望這世的小經能無憂無慮的和蘭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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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月．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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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8樓發表於: 2005-09-28 05: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9.27【尋玉痴】6~7,8F

(六)

深夜，萬籟俱寂，大地一片寧靜。
京城，也沉睡於夜的溫柔，靜悄悄，無聲。

這樣的寧靜，在一隊整練有素的騎兵隊抵達門外時，寧靜，被打破。

看守京城大門的士兵在接過騎兵隊長手中的紫金色牌子，詳細查驗一番之後，立即派人入城通報，同時通知其他人將城門打開。
巨大雄偉的城門，在眾守兵的努力下，緩緩被推開來。
待城門完全開啟，城門的另一邊，早已有人在那裡等待。

一名年約五十中旬的中年男子，身後跟了兩名看來二十歲大的男子，引人注目的是兩名男子的長相，幾乎可說是一模一樣，不論是身高、五官、還是臉形，都宛若同一人，就像是在照鏡子一般。

三人策馬從城裡出來，此時，守在馬車右側的凌霄，立刻迎上前去，開心地喊道：「義父，邵靈，邵擎！」
只見被凌霄稱呼義父的中年男子擰眉，語帶威嚴地喝道：「不要擅離職守！」
「啥？」呆愣兩秒鐘，隨後努了下嘴，小小聲地抱怨：「真是老頑固！」
抱怨歸抱怨，人還是乖乖回到馬車右側去。

三人來到馬車前停了下來，駕駛座上的海兒，乖巧地向三人點頭行禮，輕聲說著：「義父，主子和公子在裡面休息。」
點頭，中年男子壓低聲音開口：「先回郡主那兒，郡主已等候多時了。」

在三人的帶領下，全隊人馬往京城西北方行去。

城門，關上，一切又恢復平靜。

＊＊＊

天未亮，位於京城西北，占地極廣的一處宅院，大開的暗紅色大門前，一大群人佇立於此，每個人手上都提了一盞燈籠，在涼風吹拂下，燈火不斷晃動。
遠處傳來的馬蹄聲，讓等候的人個個精神為之一振，齊身轉向聲音來源的方向，向前觀望的視線充滿了興奮。

幽闇夜色裡，馬蹄聲由遠而近，不一會兒，帶隊的三人出現在眾人眼裡。
不多時，整個隊伍全數抵達大門前，等候的人群立即湧上前去。

「相公！」
「大哥！」
「爹！」

此起彼落的呼聲在寂靜的夜裡響起，騎兵隊成員一陣錯愕，隨即下馬抱住朝自己奔來的家人們。

騎兵隊長向來剛硬的臉部線條，也因妻兒的來迎而變得柔和許多，他朗聲笑著將三歲大的兒子抱入懷中，高高舉起逗著兒子玩，天真無邪的童稚笑聲在黑暗中傳散開來，沁入眾人心頭，為這團聚之景增添無限喜悅之情。

靜立一旁看著眼前親人情人的團聚，薩雲凌霄兩人默默不語。
邵擎邵靈兩兄弟躍下馬匹，分別走到兩人面前，很有默契地同時開口。
「大哥，歡迎回來！」「二哥，歡迎回來！」

手足的歡迎，讓凌霄笑開眉眼，跟著躍下馬，給兄弟一個大大的擁抱。另一邊的薩雲雖沒有他這麼熱情，但黑瞳裡亦滑過一絲笑意。

海兒在大哥眼底捕捉到那一閃而過的笑意時，一抹淺弧於嘴角揚起，輕輕地笑了。轉頭，看著另一邊已像孩子一樣玩在一塊兒的兩位兄長，嘴角弧度不禁加深。

忽然，身後一陣涼意拂過，海兒嚇了一跳地轉過身去，卻見主子已掀開綢布，狹長鳳眼微瞇地睇著眼前之景。
「主子？」穩住心跳，努力的讓聲音聽起來一如往常，海兒啟口輕喚。
中年男子也在同時來到駕駛座旁，抬頭迎視紅衣男子。「皇子。」
淡笑於薄唇乍現，紅衣男子哂道：「總管，別來無恙？」
對於紅衣男子的問候，中年男子回以一個彎身之禮，讓紅衣男子是笑著阻止：「總管，那些繁雜瑣碎的禮數就省了，您的年紀有了，別老行那有的沒有的禮節，要是不慎扭傷了腰，豈不賠了老本還讓人看笑話麼？再說本宮也不計較這些，您老就別行此大禮了。」
聽著紅衣男子的笑語，總管也笑了。他家小主人還是老樣子，一點兒也沒變。

將在場情形掃過一遍，紅衣男子道：「讓眾人休息個把月去吧。」
總管聽了點頭，紅衣男子看向兩名隨護和海兒，說道：「你們也去休息吧。」
聽到主子的吩咐，凌霄樂瞇了眼，開心地勒緊邵靈的頸子，邵靈立即抓住二哥的手臂掙脫開來，又朝其攻去，兄弟倆又扭成一團，讓在場眾人看了無不爆笑出聲。

響徹雲霄的哄堂大笑，讓睡在紅衣男子懷中的人兒蹙起眉，不安的動了動身子，直往男子胸懷深處躲去。

愛憐地低首吻著人兒蹙起的秀眉，將覆蓋在其身上的風衣拉整好，抱起人兒離開馬車，越過人群往宅院大門走去，逕自入了宅院，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總管則是宣布紅衣男子的指示，以及監督僕從們進行馬匹車輛行李安頓妥當的後續事項。

※※※

(七)

清早時分，幽靜小徑，一抹豔紅身影漫步其中，踩著悠然自得的步伐，慢慢往前走去。
步出小徑，穿過月門，轉入另一座庭院，同是寂靜的院落，涼亭裡，人已於內等待。

行至亭外，登上五階石梯，來人向石桌邊坐著的人行禮。「姨娘，蘭胤回來了。」
被喚作姨娘的美麗夫人微笑地點頭，啟口：「坐下吧，讓姨娘好好看看你。」
蘭胤將衣襬一撩，在夫人對面坐了下來。夫人則靜靜地端詳著三年多不見的外甥。

這名夫人乃是當今聖上的義妹，其妹則是聖上十分疼愛的妃子──蘭德妃。二十四年前因為生下蘭胤之後難產，不幸辭世。臨終前，蘭德妃將愛子託付給姊姊養育，並懇求聖上代為找尋並照顧分離多年的姊姊，聖上念在夫妻情深，點頭應允。

在愛妃辭世七年後，聖上終於尋到了蘭德妃的姊姊，他親自將人接入宮中，親自將孩子交給這名與愛妃十分神似的女子，向她道出愛妃生前遺願，委託她照顧這名自幼便失去母親的孩子。在妹妹的遺願和聖上的知遇之恩下，女子欣然接下教養外甥的重任。因其才德出眾，且對其已逝夫君的情感極為執著專一，故而聖上與她相交甚歡，對其有了相惜之情，遂與之結拜為義兄妹，封號「歲蘭郡主」。

歲蘭郡主，她視蘭胤如己出，疼愛有加，但在為人處事方面的教育卻十分嚴格，犯了過錯不論大小絕不寬貸，她絕不寵壞這名是用妹妹性命換來的小皇子。

八年的時光如箭般飛逝，蘭胤由當初讓人抱在懷中呵護的嬰娃，長成為一名風度翩翩氣質不凡的美男子，一舉手一投足皆能吸引眾人目光。其俊美無儔的容貌上有著深刻出色的五官，遺傳自母親的狹長鳳眼燦如星子，襯著時而於血色薄唇邊漾開的那抹淺笑，更是讓不少情荳初開的姑娘家為之傾心情醉。

然而若是細看其眼，定會在其闇色黑瞳裡看見隱含於內的精光，人雖是帶笑，卻笑的……彷若無心。

一入侯門深似海，宮廷裡的權勢鬥爭更較侯門要來的險惡數倍，一個不察便是粉身碎骨。歲蘭郡主初遇蘭胤時，正逢太子地位之爭，四宮妃子及其戚族無所不用其極地派人暗殺蘭胤，幸而歲蘭郡主和其他侍衛護其周全，終使蘭胤平安長大。

就在蘭胤自宮中遷往蘭園居住後沒多久，某一天，當聖上來到蘭園探視孩子時，蘭胤依禮向其父皇問安完畢，立即對父皇請命，表明要跟隨母親的姓氏。在聖上與歲蘭郡主詢問之下，他什麼也沒說，僅是笑意加深地重覆了改姓的請求。許是對愛子的那份疼愛，聖上沒有多作考慮便應允了這樣的要求，自此易姓為「蘭」，單名「胤」。

蘭胤在蘭園生活的八年，無心宮廷政事，對於權勢更是絲毫不感興趣，整天不是待在蘭園裡，便是出外在京城四周遊走，除非聖上下旨宣其入宮，否則從不見他主動入宮。因此，當其他皇親國貴為了掌權而拼得你死我活、互不往來之際，卻不曾有人將錨頭指向蘭胤，更有不少人與之結為好友，在他出遊時派人保護其安全，且不時上門來探視這位不慕榮利的小皇子。

其實，諸位皇子間的相處大抵而言還算和平，良性的競爭倒也無可厚非，只是利欲薰心，使得皇子的母族親戚，常為了攬得大權而勾心鬥角，互相爭鬥設計欲扳倒對手，到頭來常是累及無辜的孩子。

十五歲生日宴會結束，當天晚上，蘭胤向歲蘭郡主請命，要離開蘭園，四處遊歷，郡主聽了點頭應允，囑咐其要小心謹慎，注意自身安全。

自此之後，蘭胤便時常旅居在外，久久才返回蘭園一次。

二十歲弱冠之後，他當著眾皇子和父皇的面，要求派任西北邊防，皇子們相當驚訝，也紛紛勸阻，希望他放棄這個危險的要求。就在眾人說得口沫橫飛之際，聖上點頭，答應了他的請求，命其一個月後立即上任。
自此離開蘭園，蘭胤和其部屬們整整有三年的時間不曾踏進京城，直到現下歸來。他們的歸來，讓與他們分別三年之久的家人們非常高興，在得知消息後便群聚到蘭園大門來，等待及迎接至親歸來。

三年不見，記憶中的外甥仍是一樣的俊逸迷人，一樣的愛笑，也一樣的溫文有禮。但，許是邊疆生活不同於京城的閒適悠哉，蘭胤的笑容裡，多了分堅定和成熟，本就隱泛著幽深莫測的鳳眼，更像深不見底的暗流般，教人猜不出其內心所思為何。

歲蘭郡主端起杯子輕啜了口茶，任那清雅香氣隨著入口綠液在唇齒間擴散，眨了下眼，輕聲讚嘆：「好茶，姨娘喜歡！」
跟著舉杯飲了口，蘭胤哂道：「能得姨娘讚賞，相信皖南子民亦會喜上眉稍。」
「哦？此茶來自皖南？」
「正是，此乃屯溪綠茶，乃是綠茶中的名品，茶葉條索緊密，勻正壯實，色澤綠潤，沖泡後湯色綠明，香氣清高，滋味濃厚醇和，蘭胤特在回京路上託人買來孝敬姨娘。」

笑著，歲蘭郡主又飲了一口，這才正式進入話題。
「胤兒，這次回京，打算長住嗎？」

這孩子打從十五歲那年起，便旅居在外，每回總要到除夕夜才會回來，之後更派任西北邊防長達三年之久，如今歸來，作姨娘的自是希望這視如己出的孩子能在京城定居下來，別回危險遙遠的邊防重地了。雖然相她信依胤兒的聰明才智，以及兩名從小隨侍身側的護衛，其二人的武功造詣，胤兒定能逢凶化吉。但身為一位母親，有誰願意讓孩子置身在兵險之地而見不著人，只能憑著久久一次的來信得知其平安？

即使沒有這點私心，她也該體恤那些跟隨外甥前去協助邊防的下屬們，其家屬內心的擔憂和牽掛，同是至親身在最危險的前線，有誰不會擔心受怕呢？

所以，她真的盼望外甥這次回來，能就此在京城住下，畢竟三年的焦心牽掛，真的是太過漫長了。
看出姨娘未明言的擔憂，蘭胤僅是笑笑地說道：「這事孩兒尚未考慮清楚，改天再談。」
轉頭看了下亭外天色，起身向歲蘭郡主行禮，「時間也不早了，玉兒也快醒了，請姨娘准許孩兒先行告退。」
玉兒？
疑惑自眼底浮現，歲蘭郡主看向外甥。「胤兒，你口中的玉兒是何人？」
聽著姨娘提及掛在心上的人兒，蘭胤眸裡的溫柔緩緩浮現，以和往常不同的低柔口吻，同姨娘說道：「他是…孩兒尋覓多年的心上人。」語畢，隨即轉身離開，直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甚感驚訝地注視外甥疾走遠去的背影，耳邊尚迴響著方才外甥溫和語氣中的答話，歲蘭郡主愣了好半晌，才側過身詢問守在身旁的男子。「宇文，你看見方才的情形了嗎？」
宇文劍點頭，恭敬地回話：「屬下看見了，那的確小主人沒錯。」
微瞇起眼，歲蘭郡主有些不悅地輕斥：「都說過好幾次，別老用『屬下』這辭兒，你是夫君的知己，亦是歲蘭的好友，你我的身份是平起平坐的。」
眼微闔，宇文劍沉默不語，歲蘭郡主嘆了口氣，只得轉身端起杯子，將杯中清綠液體飲盡。

就在氣氛一片沉凝，一股清雅淡香在空氣中飄散開來，宇文劍靜靜地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冒著幾縷煙絲的杯子。
笑著，柔婉的嗓音響起。「就算不當朋友，也別浪費了胤兒帶回來的好茶，坐下來一塊兒品嚐怎樣？」
唇微揚，稍緩了那冷肅的臉部線條，宇文劍在郡主身旁隔了一個座位的位置落座，接過素手遞來的溫熱茶水，一口飲盡。

瞥見郡主又倒了滿杯茶，慢慢啜著，低沉的嗓音包含著濃濃關心，自少動的唇間道出。「空腹不宜喝過多的茶。」
頓了下手，歲蘭郡主看向宇文劍，眸中有著淡淡的感動。
「這杯喝完就好。」笑著，藉著舉杯飲茶動作的遮擋，眨去眼底微濕。
看著舉杯飲盡清茶的郡主，宇文劍不語，伸手將桌上茶具收拾好放入一旁的托盤，拿到自己面前，等著接過郡主手中的杯子。

放下杯子，伸手欲提茶壺，向前摸空之時，這才發現貼身隨護早快她一步地收拾完畢，現下正等著她手中的杯子，眼神沉穩地注視著她。
唉呀，動作這麼快，連讓她多貪一杯的機會都沒有。
有些好笑地看向等待的隨護，眼中盡是止不住的笑意。
安靜地任由郡主瞧，宇文劍沉默的等待。

覺得自己笑夠了，歲蘭郡主把杯子放到托盤上，笑著起身。「走吧，該用早膳了。」
端起托盤，宇文劍跟在郡主背後，兩人往廳堂走去。

走往廳堂的路上，正在灑掃整理宅院走廊的僕人婢女們，看見走來的郡主和隨護，紛紛朝她倆彎身行禮，開口問候自家主人。
歲蘭郡主一一回禮，對之回以微笑，腳步未停地向前走去。

就這樣，兩人來到品蘭廳。繡功華美的紫紅色桌布上，已放上剛做好的早膳，香味撲鼻教人食指大動。
在平常的位置坐下，歲蘭郡主向隨護示意：「宇文，你也坐下來一塊吃吧，別站著。」
揮袖遣退一旁服侍的婢女，將碗推到身旁的位置。
無法拒絕郡主的好意，宇文劍坐了下來，拿著碗盛了稀飯放到郡主面前，才又拿過郡主桌上的碗，為自己盛了飯。
笑得柔婉，道過謝之後，歲蘭郡主拿著湯匙舀起稀飯，吹了吹，送入口中，持箸夾起菜吃著。
宇文劍也端起碗吃起早餐，但其注意力卻全放在用餐的郡主身上。一邊吃著，一邊分心地看著郡主，對於桌上菜餚完全沒看一眼。

笑著直搖頭，乾脆動手把菜夾到身旁隨護碗裡。「你專心吃，別老顧著我，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這麼看著的。」
俊臉一熱，薄薄紅暈染上雙頰，他低下頭吃著，一邊努力平復有些失控的心跳。

看到這難得的景致，歲蘭郡主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掩不住唇邊笑意，歲蘭郡主如是想著。

參禪何須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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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月．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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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9樓發表於: 2005-09-28 05: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先把(六)(七)貼上，接下來回覆留言。

水琳：

安呀^^

是呀，在妹妹的介紹下，冰來三十六雨報到了，
今後還請水琳多指教喲!

冰盡自己最大的力量，讓蘭公子和小經得到幸福，
因為這是前世的他倆生前最大的遺憾。

也謝謝水琳的讚美喔，冰收下了。

煙雨月瞳：

這篇最早是在創作線上發表，感謝妳記得冰這小小拙作呀^^b

零語:

安呀^^

嗯，蘭公子對玉兒可是疼到心裡，寶貝到極點了呢！(冰自己都好羨慕^^b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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