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7.16 [佛剑相关]渡缘,完结 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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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6-07-17 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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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6 [佛剑相关]渡缘,完结 2F

<1>

黄昏。

山林小道。

佛剑分说身背佛牒，独步山林。

天色见晚，树林幽暗，行者的脚步不见半分急促，宛如救世菩提，一步一印，稳若泰山。

他在行走，更是在思考，思考一个迷惑了两个月的问题。而问题的根结，便是身后的佛牒。

佛剑身背之佛牒乃其尊师天佛尊两个月前恩赐之物。佛牒，是佛家无与伦比的神圣兵器，剑盒上经文密布，庄严非凡，剑身所带之清圣佛气可灭一切之恶业，除一切之魔障，度一切之亡灵。天佛尊将如此圣物亲赐于弟子，乃是缘于两月前师徒间的一次对禅。佛剑分说所立下的入世宏愿，便是愿负无边罪业，护天下苍生。

“你所选择的这条佛路，将是艰苦难行。”

“坠入无间吾不悔。”

“比丘杀人，如何解释？”

“分说，不分说，不由分说。”

他的誓言，注定他将是行走于沉沉罪业边缘的佛者，是护生的修罗，更是斩业的金刚，如此以来，试问天下间还有何人比他更适合手持佛牒、护生斩罪呢？天佛尊亲赐他佛牒，更赐他无杀生罪，令他成为佛门不受此戒律限制第一人。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虽然不是所有的修行者对此种大胆的举动都表示赞同，但碍于天佛尊在佛门超然的地位与果断的立场，也没有人愿意明白的站出来表示反对。就在此时，佛牒本身的变化，却让原本就从心有不甘的众人有了托词。

佛牒，自佛剑分说接入手中以后，便莫名的丧失了那股宏大的佛气。这把神圣的兵器，如同睡着一般，收敛起不凡的气度，竟然落得与普通的佛器无二。

这是为何？佛剑不解，天佛尊不语，佛门哗然。

一时间人心大乱，流言四起。

——佛牒失去了往日的清圣，佛牒的反应便是代表了佛祖的心意。佛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佛剑分说的言论，完全是谬论邪说。

——如果不收回佛牒用法式清洗，佛门将永远失去此珍贵的宝物。佛剑分说，口出罪业，该受佛典之刑。

芸芸众生，悠悠之口，佛剑轻叹，原来护生斩罪之说，没有圣器的支持，便是天下最荒谬的论调。

“你要如何面对？”

“佛剑初衷不改，愿受责罚。”

“我佛慈悲。世人皆醉你独醒，不幸的是清醒还是酣醉之人呢？”

两个月的时间。天佛尊与万圣岩的一步莲华协力，为佛剑分说取得两个月的解决时间。找出佛牒失去佛气的原因，就可继续持有佛牒，或是将佛牒交由万圣岩保管，身受刑罚。

于是，佛剑分说身负佛牒，离开随师修行的深渊佛镜，行走于凡尘俗世。

他没有停止过思考，却一直找不到答案。无论佛剑的心意如何，佛牒都如一潭死水，不起任何波澜。

两个月的时间，即将用尽。

即便没有答案，即便没有得到佛牒的承认，自始至终，佛剑分说的信念都是如同磐石一般的坚固。

“这是佛祖给我的试炼。”

这个山林，也许将是他身背佛牒所行的最后一座山林。他所剩的时间，只有三日。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即便是陷入沉思，他依然是不凡的武者，对周遭的一切，警惕非常。

前方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清秀可爱的粉衣女孩，年纪不过七、八。女孩察觉有人接近，连忙抬头，待看清佛剑之后，却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慌忙转身藏到树后。

佛剑分说默默的看着女童，而她也警惕万分的在树后向外张望。

佛剑正要举步，女童奶声奶气却又恶狠狠的声音忽然响起：“臭和尚，不许过来！”

“恩？”佛剑一声冷哼。

“啊~~~~”就在前一刻口气还十分强硬的小孩，在听到佛剑的冷哼后，竟吓的一声惨叫，躲在树后瑟瑟发抖。

“你为何在此？”佛剑问道，语气虽是慈悲却更显严厉。

“我，哥哥叫我在这里等他，可他一直也没有来。。。”女孩从树后慢慢的探出身来，“我，我想回家。。。”

佛剑注视着女孩晶莹的双眸，眼神突然严酷起来。此刻的他，面容虽是慈悲的犹如菩萨，眼神却是尖锐的如同利刃。女童在佛剑冰冷的目光下，张皇失措，越发的哆嗦起来。

片刻的凝视之后，只见佛剑分说微微合上双眼，双唇歙合，默念一声“我佛慈悲”。等他睁开双眼再度望向女童时，已经恢复了刚刚温和的佛者神情。

“你家住何处？”

“就在，前面。。。”女孩惊讶的表情，似乎表明她对眼前这和尚瞬间的变化十分的不解。

“走吧。”

女孩还未来的及反应，佛剑分说已经迈步继续前行。等女孩在身后既期待又有些怀疑的大声询问时，佛剑已经走出两丈开外了。

“你是要带我回家吗？真的吗？！”

佛剑停下脚步，微微转身。

“走吧。”他的语气没有一点犹豫或迟疑。

“恩！”女孩的神情一下明亮起来。

——————————————————————————

一旦不再感觉恐惧，儿童就会恢复他好动的天性，比如眼前这只有七八岁的女孩。她粉红的小身影跟在佛剑身后一路蹦跳，自顾自的唱歌说话。

“大和尚，你真的要送我回家吗？”

“大和尚，你头上长的那是什么？”

“大和尚，你的眉毛为什么是白的？你很老了吗？”

“大和尚。。。”

“大和尚。。。”

即便佛剑一句话也没有回应，她依然是如同粉红色的麻雀一般，叽叽喳喳，蹦蹦跳跳，来来回回，没完没了，儿童惊人的体力和好奇心在她身上充分的表现出来。

“大和尚，你是哪里人？”

一路上几百次毫不犹豫就喊出的“大和尚”，让佛剑觉得很有必要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她。他停下脚步，回首说道：

“吾乃佛剑分说。”

女孩一脸不解，小脑袋一歪，问道：“佛剑。。分说，那是什么啊？”

“吾的名字。”

女孩不以为然的瘪瘪嘴。

“好奇怪的名字哟~那你为什么要叫佛剑分说呢？”

“此号乃吾师尊所赐。”

“师尊是什么啊？”

“吾之老师。”

“那你的老师为什么要叫你佛剑分说呢？他为什么不给你起个更好听的名字呢？难道他不喜欢你吗？为什么不是你的爹亲给你取名字呢？你的老师叫什么名字呢？”

原来，这就是儿童的好奇心。。。突然间，佛剑分说产生一种比跟天佛尊对禅还要疲劳的感觉。

“分说，不分说，不由分说。”

说完此语，他便转身继续赶路。

于是，这黄昏时分的山林小道，便出现了这样一副颇为奇怪的情景。身着银色僧衣法相庄严的高僧凝神定气阔步而行，身边却是跟着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女孩，叫嚷着“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在佛者身边绕来绕去。

吵闹一会，佛剑都无回应，女孩嘟着嘴放弃了纠缠，神情委屈，攥着衣角老老实实跟在佛剑身后。

清净不过片刻，她突然又道，“我的名字叫茹缘，我的哥哥叫。。。”

她话未说完，山路一转，一片广阔的花田出现在二人面前。佛剑并未止步，却听得小茹缘“啊~~~~”的一声开心的尖叫，撒腿就奔了过去。

她尖叫着扑进夕阳下的花地，兴奋的追逐飞舞的蝴蝶，阵阵欢乐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悦耳。

被这纯真的快乐所感染，佛剑不禁驻足。

原来，快乐也可以如此纯粹，只为美丽的鲜花，只为飞舞的蝴蝶，纯净到一尘不染。

远处群山，在晚霞的映照下，已披上了一层嫣红的纱衣，鲜艳欲滴。在这本该悲壮的日落之刻，竟出现了如此一副柔美无比的风景，这便是大自然的造化吗？

壮丽与慧秀，粗犷与细腻，无尽与短暂。

佛剑分说只觉得心灵一阵通透，心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杂思竟一扫而空。

此刻的茹缘也被西沉的太阳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她静静的站在花丛中，眼瞧着天边的落日。

谁说少年不识愁滋味？此时女孩心中浮起那丝奇怪的感觉又是什么呢？

这压迫着小小的心脏，舒缓不开的情绪，不知是愁，是苦，是悲，还是伤。。。

像是跑远的小孩总要远远的找到父母的身影一般，茹缘忽然回过头张望。

当她看见白衣的僧人高大的身影停留在路边时，心中的不快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便又无忧无虑的开心起来。

“上路吧。”他说，依然是慈悲的面容，依然是冷静到有些冷漠的转身前行。

“恩！”她小小的脸蛋上漾起大大的笑容，蹦蹦跳跳的追随而去。[上篇完]

[ 此貼被琥珀少主在2006-07-17 20:2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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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6-07-17 01: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2>

已是黎明時分。

深山拂曉,空氣中帶著一絲不合時宜的凜冽，感覺格外的清新。薄霧中的山林，如剛大夢初醒的嬰兒，睜開惺忪的睡眼，所見之處，既是朦朧又是透徹。

茹緣正雙手抱膝靜靜的蹲在溪邊，看純淨見底的溪水潺潺流過。

“啊，有魚~”一條小魚悠然遊過，她開心的叫道。

山林幽靜，無人回應。

回首望去，打坐于草地的佛劍分說仍是沒有半分動靜。

初升的朝陽透過繁密的樹冠，在林中的草地上投下班駁的光影。行者朴素的僧衣在點點金光的照映下，竟顯得華美異常。佛劍分說一動不動的盤坐在地。只見他身形端莊，慈目微合，左手合什于胸前，輕垂膝上的右手緩緩撥動手中念珠。維持這樣的姿勢已有一夜，而一宿下來，他姿勢與前夜竟未有半分不同。

這是驚人的毅力，更是駭人的功力。

佛劍分說面前所立之物，便是聖器佛牒。這不凡的兵器，構造極為精巧，劍指地，不沾塵土，竟能保持平衡不倒。此刻的佛牒，正沐浴在一縷晨光之下，暗銅色的劍盒像是鍍上了一層金光，雖無佛氣，卻也尊貴非凡。

茹緣歎了口氣，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她在佛劍身邊坐下，仰著頭仔細研究起悟禪的僧人來。

閉目的佛劍，斂去了平日清冷的眼神，迥異與之前的劍僧感覺。

他的臉龐圓潤天庭飽滿，容貌清秀端莊，純淨無二，微微揚起的唇角，含笑未笑的神情，都是佛者悲天憫人的慈悲容貌。雖是白眉白發，卻透出一股智慧萬生之態，一身白銀相間的僧袍，更顯得他聖潔光鮮，不似塵世凡人。

茹緣忽然覺得樹林變的十分的安靜。沒有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聽不到清晨吵鬧鳥鳴聲，只有劍盒上的墜飾，隨風輕晃，發出細碎的“叮叮”聲。

她感到身體像是脫離了地面一般，產生一股輕盈而又愉快的感覺。

大概，菩薩就是這樣休息的吧，她呆呆的想著。

“唉。。。”

輕歎已經出聲，女孩才反應過來，她慌忙用手捂住嘴巴，小心翼翼的側過臉去偷瞧打坐中的僧人，見他未有反應，這才輕輕的籲了一口氣。

轉過頭去，茹緣忽然對晨光下閃閃發光的佛牒萌發了十足的好奇。她慢慢的繞著這比自己還要高大的奇怪盒子走了一圈，滿心驚奇的打量著盒面上密密麻麻的神秘文字。

這是什麼？茹緣歪著腦袋嘟著嘴巴非常認真的思考著。

“大和尚的東西都是好奇怪哦~你到底是什麼呢？”她自言自語道。

像是有了感應一般，佛牒微微一震，震動過后，劍盒上竟緩緩溢出一點一點的透明亮光來。這淡淡的亮光從劍盒脫離，飄入空氣中，又慢慢消失。

這是，佛氣？！沉思中的佛劍睜開雙眼。

佛牒消失了兩個月的佛氣，竟在茹緣的好奇心下，慢慢的散發出來。

佛劍未有動作，只在女孩身后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啊，好漂亮！！！是螢火蟲嗎~~~~”茹緣高興的叫起來。她用手去抓這些光點，卻怎麼也抓不到。她正要更加用心的去采集的時候，劍盒忽然“咯噠”一聲緩緩開啟，佛牒的劍身就在一股璀璨的光亮中出現在茹緣面前。

茹緣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原來，這個大家伙的肚子里面竟是一把好漂亮的寶劍。它的身上刻著繁複華美的紋路，但是劍刃卻十分的鋒利，寒光耀人。這樣巨大又鋒利的兵器，應該是讓人十分膽寒才是，可是為什麼，茹緣卻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暖意。

這是一股輕柔的包裹著她的溫暖，是一絲讓她感覺到堅強的力量，是一縷讓她身心輕松的光華。在佛牒的面前，茹緣覺得自己的心中只有輕松和幸福，她的生命就像是春天里面新發的樹芽一般，全是美好的希望。

這種突如其來的幸福感覺，讓茹緣產生一種想要親手摸摸眼前之物的感覺，于是她慢慢的伸出手去。

“不想歸入虛無，就不要碰他。”佛劍分說的話語突然響起，聲音雖然不大，卻驚的茹緣一身冷汗，伸出的右手也定在了半途。

她回望身后的佛劍，見他正睜著細長的雙眼默默的看著自己，一時間竟有了手足無措的感覺。就在這遲疑的片刻間，佛牒已經輕輕的合上劍盒，佛光乍去。

一切恢複平靜。

“有，有什麼了不起。”茹緣有些緊張，但她還是仗著一股小孩子的牛脾氣，大聲道，“我爹親也有很多很好看的寶劍啊~”

可是佛劍並未有半點怒氣。他安然起身，徑直走到佛牒面前，凝視著佛牒，若有所思。

“我沒有弄壞它。。。。”茹緣見佛劍看的如此認真，覺得十分委屈，“是他自己打開的嘛。。。。”

當佛劍分說看向女孩時，只見她皺著小鼻子，一雙大眼睛里滿是委屈，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完全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佛牒喜愛你，所以打開劍盒。”他淡淡的一句話，讓女孩破涕為笑。

“真的嗎？真的嗎？佛蝶？是它的名字嗎？”茹緣使勁抽了一下鼻子，開心的問道。

“恩。”

“好奇怪啊，為什麼要叫它佛蝶呢？它跟蝴蝶的樣子明明一點也不像啊~”女孩驚訝的說道，“不好啦不好啦~我們給它換個名字好不好？”女孩小心翼翼的拉著佛劍的衣角，“給它起個更好聽的名字，它會更開心的~”

“佛牒非吾之私物，明天吾就要將它交回。”

“他不是你的劍嗎？為什麼要交給別人呢？交給誰呢？”

“萬聖岩。”

“萬聖岩是誰？為什麼要把你的佛蝶交給他呢？他是壞人嗎？”

佛劍默默的看著佛牒，沉聲道：“佛牒在吾手喪失了本來的能為。”

茹緣怔怔的看著眼前之人。她不懂他說的話，卻能感受到他的心情。雖然他表情無異，女孩還是感覺到他心中有一絲惆悵。

她心慌起來。

“可是，可是我覺得佛蝶還是比較喜歡跟著你！”她忙不迭的說道，慌張之下聲音都有些尖細。

“恩？”佛劍側目。

“因為，因為......”茹緣在佛劍的目光下心虛的低下頭呐呐道，“它，它就是會喜歡嘛。。。”

佛劍明白茹緣的心意，心中動容。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柔聲道，“謝謝”。

驚訝的茹緣呆呆的站在那里，呆呆的仰頭看著僧人，呆呆感受他手掌的溫度。她的耳朵在嗡嗡作響，只聽見自己的心髒突突跳的厲害。她使勁的眨了眨眼睛，原來這個嚴肅的大和尚真的摸了她的頭。她的心中一陣驚喜，又一陣孩童的得意，小臉蛋憋的通紅。

“吾與它，許是無緣。”佛劍道。

她卻不這麼認為，大聲反駁：“不會的！”語氣之鑿鑿不禁讓人動容。

“它已經是你的劍了呀，它只不過還不熟悉你！我爹親說，每把劍都有一顆心，爹親還說，雖然我們看不到，但是它們都是有腦筋的！佛蝶一定是最聰明的！所以它一定是喜歡你的！”

原來，依然是一通說不清楚的歪理，佛劍暗自歎氣。

如果說，佛牒真的有心，那該如何讓它理解自己呢？該如何讓他理解這條不世的佛路呢？

佛劍想起離開深淵佛鏡的那天，天佛尊所說的一番話。

——你與它，只是緣分未至。

——你雖能持有它，卻不能與它心意相通，是有緣相遇卻無緣相知。

緣分未至，這是一種期待，也是一種無望。

天地運作，因果循環。即便人能逆天，卻不能制天。未到之輪回，未盡之天命，任誰也勉強不得。

“上路吧。”他一邊說一邊穩穩的背起佛牒，動作既是流暢又是幹練。

“恩！”茹緣大力的點點頭，興衝衝的衝在前面，在山道上一路小跑一路歡呼，“我要回家啦~我要回家啦~~~~”

就在她歡呼雀躍手舞足蹈，開心的像是樹梢的小鳥，感覺自己快要飛上天空的時候，被薄霧所籠罩的山路另一段，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響聲。一聽見這個聲音，茹緣紅潤的面色忽的變的慘白，蹦跳的身體突然僵住，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兩個手持錫杖頭戴鬥笠的苦行僧，走出薄霧，出現在遠方的路口。

茹緣死死的盯著愈行愈近的僧人，錫杖的環扣相互撞擊所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如無形的針尖一般，刺得她的耳朵生疼，而苦行僧的衣服上那大大的“佛”字更像是明晃晃的尖刀，頂著她的心，讓她膽寒。

為什麼會這樣害怕？

茹緣不解，卻沒有辦法思考，因為她的心中只剩一種意念，那就是恐懼。此刻的她已表情扭曲，汗流浹背，痛苦異常。

就在她小小的身軀快要承受不住這無邊恐懼的時候，一股檀香飄至，未及反應，她已經被包裹在了一片白綢之中。

是佛劍分說的衣袖。

身背佛牒的佛劍分說，用他寬大的衣袖蓋住了女孩顫抖的身體，將她安置于自己的身后，佛者高大的身軀將孩童的恐怖阻擋在外。他沉默不語神態安詳，無聲無息的給予了女孩此刻最需要的保護。

茹緣死死的拉住佛劍的衣服，把頭深深的埋在佛劍的衣袖里。她的手中，是強大的保護，她的鼻間，是讓人安神的檀香，雖然她的雙手還是止不住的輕顫，雖然她並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但是她知道，無論面臨的是怎樣的危險，此刻她已經安全了。佛劍沉穩的氣息，溫暖的體溫，安撫了女孩驚恐的內心。

只這樣薄薄的幾層布，天地就如此不同。茹緣感覺自己像是從嚴酷的冰天雪地，一下子就來到了溫暖如春的仙境。衣袖內的世界是如此的安詳、平和，柔柔的光輝，讓她感覺身在云霧。為什麼同是和尚，其他的和尚就是如同怪獸般可怕，而眼前抱住的，就是讓她無比安心的守護者呢？

苦行僧的腳步聲，停在了佛劍身前，身后的茹緣使勁抱住佛劍，一副緊張的姿態。

兩位苦行僧驚訝于眼前之人莊嚴的法相，見他頭上銀色的舍利，更知道他是一位得道高僧，心下由衷欽佩。他們摘下鬥笠，雙手合十，莊重施禮。

佛劍回禮，儀態威嚴。

行者戴回鬥笠，坦然前行，繼續他們無盡的修行之途。前路茫茫，不知旦夕禍福，行者勞累的雙腳卻不見停頓。佛劍熟知這樣的苦修，他千百年來的修行，也是如此苦樂參半，佛家所要追尋的極致，不是肉體的安逸能給予的享受，而是苦苦追求之后那刹那間的光芒。

他心意虔誠，目送修行者離開，直到他們的身影遠去，消失在晨霧中。

“佛蝶一定會喜歡你的。”藏身衣袖下的女孩，忽然小聲說道，“因為你是天下最好的人！”

說話間，她的小腦袋掙扎著從複雜的衣袖后鑽出。她掛著調皮的笑容仰望著佛劍，忽閃忽閃大眼睛，透出純潔無暇的光輝。

“你身上的味道跟我娘親一樣好聞，你的身體跟我爹親一樣溫暖，還有，還有，你比我哥哥個子還要高，還要好看~~~~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大和尚！”

說完，她就腦袋使勁埋在佛劍的衣服里，開心的咯咯直笑，一副撒嬌般的可愛憨態。

佛劍低頭看她，默默無語。

修行人並非絕情人，他也因為被人喜愛而產生了愉悅的心情。人倫天性，法理自然，既無法磨滅，也不可抑制，而修行的目的，就是為正視、超脫這樣的情感。看清即可看淡，無波瀾即是無欲望。

他靜靜的等待茹緣恢複了心情，然后輕輕的將她從身邊推開。

“時候已經不早，不可再耽擱。”

說罷，他輕揚衣袖，大步向前，白發在晨風中飛揚，儀態超然。

茹緣連忙小跑跟上，她已然忘記了剛才的恐懼心情，只剩滿心歡喜。她追上佛劍，小手一伸，撲抓住他飄揚的衣角，隨即滿意的攥著，蹦跳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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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6-07-17 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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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山中道路，依然蜿蜒曲折，但曲折中已略見開闊，地勢逐漸平坦，預示著山路即將到頭。佛劍分說腳步不停，不急不緩。

行走一天，只在中途稍做休整，茹緣竟絲毫不見疲態，越是接近山腳反倒越是活躍，“大和尚，我家就在下面的鎮子上，我要到家了我要到家了~~”

她開心的搖晃著手臂，繞著佛劍打轉。

“大和尚，走了一天你累不累？為什麼我一點都不覺得累呢？我一定是個身體很好的小孩子，對吧？”她開心的問道，即便佛劍沒有回答，也完全不影響她高漲的情緒，“你就住在我家里好不好？我家很大很漂亮，有很多房間，你一定會喜歡的~”

“不可。”

“為什麼？”對佛劍的回答很不滿意，她仰起頭嘟著嘴，擋在佛劍身前。

“吾之天命，不在于此。”佛劍輕輕繞過女孩，腳步不停，茹緣連忙跟上。

“天命是什麼？”她疑惑的問道。

“是人來到世間的意義。”

“那你的天命是什麼？”

“斬業。”

“恩......”茹緣憋憋嘴，對佛劍的回答不甚理解，她想了想，問道，“大和尚，你說我也有天命嗎？我的天命是什麼呢？”

女孩的問題讓佛劍面色稍凝，他緩緩答道，“吾不知。”

“啊，原來也有和尚不知道的事情啊！”茹緣沒有察覺佛劍已然面露異色，自言自語道，“要是沒有天命，那我生下來，豈不是是沒有意義的事情？呀！不可以不可以~”她使勁搖晃兩下腦袋，大喊一聲，“我也有天命的啦，我一定也有！”

心有所想的小孩立刻安靜下來。她低著頭，一聲不吭，乖乖的跟在佛劍身后，而腦子卻是在飛速的運轉。

“大和尚......”她忽然抬起頭來，低聲問道，“為什麼我會那麼害怕和尚呢？”

佛劍臉色未變，卻是心中一歎，他早知女孩心中的疑惑，卻不忍心傷害如此幼童，一時間不知如何應答。

最終，他仍是答道：“吾不知。”

“你又不知道？”茹緣鬱悶的嘟起嘴，“你也是和尚啊，你怎麼會不知道呢？為什麼我那麼怕和尚？為什麼一見到他們我就會覺得渾身難受，像要死掉一樣呢？”

“你怕吾嗎？”

“不對不對，你是不一樣的！”茹緣連忙解釋道，“大和尚是好和尚！你跟他們不一樣！他們都是壞和尚！”

“僧尼並無好壞之分，只是你......”說道這里，佛劍竟是欲言又止。

“什麼什麼？我怎樣了？”茹緣緊張的問道。

“天命有歸，你總會知曉原因的。”

“告訴我啦告訴我啦~”茹緣不依的吵鬧，卻不能影響佛劍的心意。

他只答一聲“時候未到”，便不再理會女駭的問題，專心趕路了。

等他們走出這座大山，走入山腳下的城鎮的時候，是一個時辰之后，天色又見昏暗，已是日落時分。

此刻的茹緣已經再無心思去糾纏那些讓她困惑的問題，她那如小鳥歸巢一般的心情，溢于言表。

“快啊，大和尚，我家就在前面了~”

她等不及佛劍沉穩的步伐，一骨腦的向前跑去，她的身形輕快，在行人中穿梭，雖是奔跑在青石板的街道上，竟然悄無聲息。

佛劍跟著她轉進一條小巷，道路雖寬，卻是人跡罕至，雜草叢生。巷道的盡頭，是一片空地，一處大宅出現在面前。

這算是一處大宅院，卻是一處殘破不堪的大宅院，門梁雖是寬大，但大門歪斜，蛛絲披掛，四周院牆更是焦黑坍塌，一如大火后的淒慘景象。

茹緣像是沒有見到這些奇怪的景象，開心的喊著“爹親，娘親！我回來了！”，飛快的跨進院落。佛劍分說舉步跟進。

院落內的殘破景象與門口無二，面對院落的前庭，更是斷垣殘壁，白紗飄飛，一如靈堂。

“爹親，娘親！大哥！！奶奶！”茹緣站在院子里大聲的呼喊，卻沒有一人出現。她一陣心慌，呆呆的站在原地。她向結滿蜘絲灰塵白紗飄舞的大廳望去，四座靈位若隱若現，她有些心驚膽戰，不再敢大聲呼喊。

佛劍站在茹緣身后，掃視四周。依照眼前的景象，這座院落該是被大火燒毀后荒廢三年有余。

“是誰在外面？”沙啞的聲音響起，一位白發佝僂衣著襤褸的老婦人，掀起殘破的門簾，從院落里的一間破屋中蹣跚走出。

“啊！奶奶！”茹緣定睛一看，隨即一聲歡呼，奔了過去。

老婦人卻像看不見女孩一般，一見佛劍分說，便徑直向他走去，茹緣只好轉身奔到佛劍身前，得意的向她的祖母介紹說：“奶奶，是這個大和尚送我回家的呀~~他可是很厲害的和尚呀！”

可令茹緣不解的是，她慈祥的奶奶，常常把她抱在懷中親來親去的奶奶，卻依然是對她視而不見，渾濁的雙眼只怔怔的瞪著佛劍分說，她忽的跪下，用哀求的口氣苦苦道：

“高僧！只求高僧可憐可憐我苦命的兒，為我兒一家念段經，一小段就好，老舍身后一定叫人典當錢財，去高僧的廟宇供奉佛祖，不敢欺瞞！”

佛劍扶起老婦人，輕聲問道：

“這家人究竟發生何事？”

聽到這樣的詢問，老人不由悲從心生，宛如刀割，眼中一陣酸澀，卻再也沒有眼淚。這三年來，她每日每夜哀傷痛哭，哭碎了心肺，哭斷了肝腸，直到鎮上的人都對她躲避紛紛，直到眼中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我兒，我苦命的兒啊......”想到痛處，她一時鬱結，雖然眼中無淚，卻已哽咽，語不成聲。

“奶奶......”茹緣嚇的不敢吵鬧，呆呆的看著悲慟的祖母。

“我管氏一門，自上上代起，就以打鐵鑄造為生，我兒管玉言，更是方圓百里遠近聞名的鑄劍好手，我們管氏一族也算是鎮上的名門...我的兒媳陶氏溫柔賢惠，養了一兒一女，都是乖巧聽話...我們一家，雖不是大富之家，卻也活的輕松，悠閑自在...只可恨！只可恨言兒那狼心狗肺的徒弟，那狼心狗肺之人啊！他竟伙同賊人偷取管門的家傳寶劍‘璩華’，不想被我兒當場發現，將他逐出師門。本以為再無后患，誰知他不思悔改，買通江湖的殺手，放火燒屋，殺了我兒全家，奪劍而去，連我未及成年的孫兒也不放過...我可憐的言兒，一生與人為善，卻落得家破人亡，我們管氏一脈，再無香火于世...最可憐是我八歲的孫女，硬是不知死在何處，至今不得歸家.......”話到此處，婦人已是泣不成聲，無法自抑。

佛劍默默的聽著老人的哭訴，話到最后，他低頭看向身邊的女孩，只見她大睜雙眼，驚恐萬分。

“奶奶，奶奶，我不是在這里嘛！”她撲進痛苦的老人懷里，大叫道，“奶奶！奶奶！我不是在這里嘛！”

可無論她無何呼喊捶打，老人都是完全聽不見她的喊聲感覺不到她的存在，只顧掩面痛哭。茹緣驚抽一口冷氣，倒退幾步，跌到佛劍身邊。

佛劍歎氣，塵世間的萬般苦痛，莫過于生離死別。生不如死，死不知生，法網恢恢，惡人昭彰。

他解下身上的念珠，輕輕放在老人顫抖的手中。

“茹緣的屍首，就在山路石碑前方五里榛樹之下，去將她收墊入葬吧。”

佛劍的話語，在茹緣聽來，猶如晴天霹靂，而在老人耳中，卻如佛祖開壇。

“您，您知道我孫女的名字，您真是聖僧，是聖僧啊！”老婦人將念珠死死的捂在胸口，仿佛這串彩色的念珠就是她三年來苟且生存的價值，她身體更加蜷縮，哭倒在地，聲聲悲切，“茹緣，我可憐的孫女......我的茹緣......”

她忽的站起身來，臉上滿是期待與癡迷的神色。她捧著念珠，高高舉起，歪歪倒倒的奔出門外，一路高呼：“我的孫女要回家啦，我的孫女要回家啦！”

佛劍眼見她的癡狂神態，無限神傷。

“大和尚，你在說什麼？”茹緣的尖叫聲忽然響起，她拉住佛劍衣袖使勁搖晃，“我沒有死啊，我在這里啊！”

佛劍低頭看著她，眼中盡是慈悲與憐憫。這樣的眼神讓茹緣一陣心涼。

“你的夢還沒醒麼？”佛劍沉聲道，“已經足夠了，你已經到家了。”

“我沒死，我沒死......”茹緣步步后退，她猛一回頭，卻見大廳里白紗翻飛，赫然四座靈牌，左邊最細小的那個，上面刻的名字竟然就是“管茹緣”，驚的她一聲慘叫。

“唉。”佛劍一聲歎息。不忍再見茹緣如此痛苦，他右手結印，口中默念真言，金色光芒閃爍于指間，在茹緣額上輕輕一點。

茹緣只感到一陣金色光芒閃過，仿佛是被大風吹過一般，她的身體突然變的很輕。她恍然間低頭一看，身體竟然已經透明。

“......”她呆呆的看著自己透明的身體，“為什麼變透明了......”

一滴眼淚自她柔嫩透明的面頰滑下。

“原來，我已經死了。”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大大的淚珠一滴一滴落下，“原來，我已經死了......”

“原來我已經死了，難怪我這麼害怕和尚，死人當然是害怕和尚的嘛，呵呵......”她含淚苦笑，“不論走多遠的路，我也一點也感覺不到累...因為我已經死了......”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她看著白袍的僧人，聲淚俱下，“在看到我的第一眼。”

佛劍分說默默不語。

揭開的事實，過往的記憶，如洪水一般衝進茹緣的腦中，悲傷的、痛苦的、掙扎的一幕一幕在她眼前閃過。

——茹掾，快跟哥哥從地道里離開！

——娘親，娘親！

——好茹緣，娘親很快就會去找你！

——茹緣，茹緣，你乖乖在這里等哥哥，我回去看看，很快就回來接你！

——哥哥，別走，我害怕......

——好茹緣，哥哥馬上回來，你千萬不要走開！記住，千萬不要走開！

千萬不要走開......

千萬不要走開......

千萬不要走開......

就是兄長臨死前的這句話束縛了女孩幼小的生命，束縛了她無辜的靈魂，讓她的靈魂在樹下輾轉，不得往生......

“哥哥叫我千萬不要走開......可是無論我怎麼等，他都沒有回來，我好餓，好冷，好害怕......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等到連身體都沒有了感覺......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原來我已經死了......”

雖是可憐她的悲慘身世，佛劍分說仍是佛性堅定，他說：“塵世不是你久留之地，往生去吧。”

“往生？”她抬頭看他，淚水漣漣，淒苦莫名。

佛劍分說解下佛牒，立于地上。

“佛牒能渡一切亡靈，就讓它送你一程。”

落地的佛牒，輕輕震動，發出“嗡嗡”的響聲。

茹緣怔怔的看著佛牒，心頭燃起一股不安和怨恨，眼神變的陰冷起來。

“往生......就是消失吧？”

她臉頰上還掛著淚水，聲音卻是冰冷的可怕，“你想要我消失？和尚！佛蝶，你也要我消失嗎？”

天真的女孩心緒波動，引得體內陰氣暴發，溫柔的小臉變的面色鐵青，目光凶狠，完全是一副惡鬼模樣。

“我為什麼要往生？我要等！我要繼續等！直到哥哥來接我！”她惡狠狠道，“他一定會來接我！”

人的執念，言語的力量，竟是如此的可怕。佛劍一聲輕歎，說道：“你還想等下去嗎？”

你還想等下去嗎？

這一句的問話，擊亂了女孩狂暴的氣息。她忽的想起那段孤獨的歲月，想起樹下難耐的時間。無論風霜雪雨，都只有她一人，呆呆的樹下等待，每見一個人影都是滿心的期待，結果又都是無限的失望，孤獨的看著白天變成黑夜，等著黑夜再變成白天。閃起驚雷時，只有她一人躲在樹后瑟瑟發抖，寂寞無聊時，也只有她一人在樹下唱歌。不知歲月，沒有盡頭。

你真的還想等下去嗎？茹緣......

“我，我好害怕......我不想再等了......”她呐呐道，執念被瞬間擊碎，陰氣漸漸散去，她又變回那個孤苦無依的小小魂魄。

“我不想再等了！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我想爹親娘親，我想哥哥......”

她蹲在地上大哭起來。一旁的佛牒似是情緒大動，嗡鳴聲越加劇烈。

佛劍分說彎下腰，輕輕摸了一下女孩的小腦袋，柔聲道：“塵世太辛苦，往生去吧。”

“往生......我還能再見到爹親娘親嗎？”

“自有命數。”

“往生會不會痛？”

“...吾不知。”

“你又不知道？”茹緣忽的抬起頭來，滿臉的淚水，卻是調皮的一笑，“好苯的大和尚......”

“佛牒喜愛你，不會傷害你。”

茹緣看看佛牒，又看看佛劍分說。

“你為什麼願意送我回來？”

佛劍凝神不語。

“嘻嘻，你果然是好和尚呢！”茹緣笑道，只見她囫圇擦幹淚水，站起身，走到佛牒面前，嘟著嘴說道，“佛蝶啊佛蝶，你不可以讓我太痛哦！”

話音剛落，佛牒一聲輕響，瞬間佛氣大作。只見金色光芒四散，一道宏大佛氣直衝霄漢，天頂之際一片金色的祥云，黃昏乍作白日。一瞬間，整座殘破的院落就被籠罩在一片柔和的光芒之中，茹緣張大嘴巴，萬分驚奇。

佛劍不禁動容，即便是他，也是第一見到佛牒散發出如此強大清聖的佛氣。佛牒果然不愧為佛門第一的神聖兵器。

就在驚異之際，劍盒開啟。劍身現世，佛氣更加澎湃，竟形成數股金色氣流，圍繞佛牒不停飛旋。氣流看似強勁，吹拂到身上時卻又輕柔萬分。被氣流拂面而過的茹緣只覺得神清氣爽、舒爽非常，她的耳中，響起一股曼妙的輕吟，如歌如咒，如霧如幻。

她回頭看向佛劍分說，白衣的僧人沐浴在金光之中，莊嚴沉靜，氣度非凡，一如救世佛陀。

“現在，我可以摸它了吧？”茹緣問道，口氣中頗有明知顧問的味道。

只見佛劍雙手合十，微微頜首。

茹緣盯著佛牒燦爛的劍身，慢慢的抬起右手，卻抿著嘴，遲遲不敢伸出手去。當這觸摸有了別樣的含義的時候，她的動作遲疑了。

“天作如常，天命如歸，不可遲疑。”

聽到佛劍分說的話語，茹緣的身體輕輕一顫，忽的，她像是徹悟了大道一般，神情驚喜，大叫道：“大和尚，我知道我的天命是什麼了！”

“我的天命是不是就是遇見大和尚你，遇見佛蝶，然后讓佛蝶喜歡你呢？”她開心的叫道，一副得意的神情。

“哈哈，這樣，我就不是沒有意義的小孩了~”她如釋重負的大籲一口氣，顧做深沉道，“恩~~這樣我就可以安心上路了！”

說罷，她一陣嘿嘿憨笑，卻是看的佛劍分說一陣心痛。

笑過的茹緣不再說話，她表情嚴肅，深吸一口氣，緊張的睜大雙眼，慢慢伸出右手去，雖是不住的輕顫，卻是十分的堅定。

就在她的手指接觸劍身的那一刹那間，佛氣一陣噴薄爆發，氣流大作，將茹緣團團包住，氣勢雖是驚人，力道卻很溫和。

茹緣只感覺手指微微發燙，然后就見一陣金光伴隨著溫暖的氣流，透過手指傳到她的身體里來，金光在她透明的身體里流動，她只覺得身體越來越輕越來越溫暖，感覺竟是美妙異常。

“茹緣......”金光之中，一聲溫柔的男聲響起，只見一位俊秀年輕的男子身體在靈堂中漸漸浮現，緩步走出。

“......”茹緣不敢置信的看著走來的青年男子，“...哥哥......”

“茹緣，對不起，都是哥哥害了你......”男子沒有走近，低頭哀聲道，對幼妹的虧欠使他的無顏以對，“都是哥哥害了你......”

原來三年來，茹緣兄長的靈魂竟也是執著于誓言，不肯離開，滯留在管家殘破的院落中。

女孩漾出大大的笑容，撲進兄長的懷中，男子也死死的抱住她，高大的身體環住她，像是要給她帶來溫暖和保護，一大一小，兩個透明的身體就這樣互相擁抱在一起，三年的孤苦，生命的散失，竟都無法扯斷親情的聯系。

茹緣體內的點點金光如同爆發開來，光芒大作，沐浴著兩個透明的人形，男子也感覺到身體越來越輕，越來越清爽。

“謝謝你，茹緣......”

女孩溫柔的笑著，拉住兄長的手，堅定的說，“我們一起！”

她轉過頭去，看向佛劍分說。

“謝謝你，大和尚！”

話音甫落，光芒大作，一大一小，兩個手牽手相視而笑的無辜魂魄，就這樣慢慢消失在燦爛的光芒中，不留痕跡，只余點點星光飛舞，似是他們曾經存在的證明。

佛劍不語，佛牒無聲，天地肅然。

終于，星光也慢慢散去，而人世的哀怨、痛苦卻是深深的刻在佛劍分說的心中，消失的女孩，讓他內心一片空蕩。佛牒的佛氣漸漸消散，只有劍身還發出柔和的光芒，溫和的氣流圍繞，像是在哀歎茹緣悲苦的一生。

“這便是人世。”佛劍道，“苦難惡業叢生，佛心善路不長。”

他看著佛牒，眼神一片清澈透明。

“如果這樣的世界是天意，佛劍之路，就是逆天，逆天之路，不由分說，佛劍不悔。”

他的眼神堅定，氣度沉穩，信心十足。

“那麼，你呢？”

佛牒之氣先是一陣肅默，后又劍身大震，鏗然出聲，氣息爆發，像是對佛劍問話的回應——逆天之路，佛牒隨行，盡斬罪業，殺生護生。

佛劍看著眼前的聖器，“走吧。”他朗聲道。

劍盒瞬間關閉，佛牒一旋，便已背到了佛劍分說肩后。

佛劍分說未有半分遲疑，轉身大步而去，白裟飛揚。

夜幕降臨，繁星滿天。

——你與它，只是緣分未至。

——你雖能持有它，卻不能與它心意相通，是有緣相遇卻無緣相知。

——可是，可是我覺得佛蝶還是比較喜歡跟著你！

——我的天命是不是就是遇見大和尚你，遇見佛蝶，然后讓佛蝶喜歡你呢？

——謝謝你，大和尚！

謝謝你，茹緣。

[ 此貼被琥珀少主在2006-07-17 20:2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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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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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

3樓發表於: 2006-07-17 02:5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棒的文！人物生動，且難得的不走形。讓人看了有一種“嗯，佛劍就是這樣子的啊”的感覺
佛劍的佛路用這樣一個故事展開，構思很高明。
在佛牒終于理解了他的時候，也讓讀者對佛者的救世苦心多了層體認
最后茹緣被超度時讓我想起了陰陽師……
不過晴明度化的大多是冤魂怨靈，難免帶些陰森之氣。
大人這篇裡的亡靈卻是那么甜美可愛的小女孩，讓人看完了感覺心上有絲暖暖的酸楚……
小花一朵，不成敬意～

水化萬形，不過幻象，其質仍為水。一切盡歸平，盡歸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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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

4樓發表於: 2006-07-17 03:0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只能說佛蝶真是好有個性的一把劍呀…不愧是佛門聖器
，很喜歡這一篇的感覺，謝謝大大把這麼一篇文章放上
來讓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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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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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21)

5樓發表於: 2006-07-17 03: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令人感動的一篇文.....QQ
雖然在第二篇文,由大大文中的暗示,大概就猜到茹緣不是一個''正常''的小孩,
不過看到最後茹緣和她的哥哥一起被渡化離開人世,還是覺得一陣鼻酸~~

茹緣會遇見佛劍,真的是天意,
剛開始佛劍用有點兇又有點嚴厲的口氣對茹緣詢問時,
在下還不明所以,奇怪佛劍為何無緣無故對一個迷失的小女孩那麼嚴厲,
原來是因為佛劍一開始就知道了茹緣不是個活人,
而是個地縛靈(不愧是得道大師^^),
不過由於佛劍的慈悲心,決定完成小女孩的心願,
不但讓小女孩這地縛靈最後心願已了,得到家人團聚(有點遺憾她的爸媽沒有一起來接他們兩兄妹),獲得解脫,
也讓自己破除了困惑桎梏,順利得到了佛碟的認同和伴隨,才有後來的逆天救世之行,
所以這是茹緣的天命,也是佛劍的機緣!!
若不是因為如此,佛劍恐怕已認為自己和佛碟''沒緣'',讓佛碟失了聖氣,而將佛碟歸還了.......

在下很喜歡大大這篇故事的架構,平淡中有奇遇怪誕的地方,
樸實中有令人莞爾一笑的地方,
讓人心酸後,又覺得溫馨與感人,
真的是很讓人回味的一篇文~^^~
送一朵小花,感謝大人的用心,讓我欣賞到一篇好文~~~

藍色月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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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3)

6樓發表於: 2006-07-17 03:4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好文～送小花一朵^_^
人生在世，都有各自的意义……
佛剑的天命，是斩业，渡化世人
他默默的走上这条路，无怨无悔……
虽是斩业，却又是无限的慈悲……
所以他在遇到小女孩的时候并没有立刻就超度她入轮回
而是带这她，完成她的心愿，让她找到她在人世的意义……
这就是佛剑，所以佛牒选择了跟随他……完成他在世间的天命

闊眼青山幾重深，眠覺耿耿起劫塵，
無邊剎境一點遮掩，自他此際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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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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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7樓發表於: 2006-07-17 04: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在此，先要感谢各位大大把这篇沉闷又有点“阴险”的文章看完，鞠躬个~也谢谢所有喜爱此文和给我献小花的道友~
因为平时要上班，所以这篇只有1W5字的文，竟然写了一个星期，某只的速度，实在是慢。。。。
这边的小小的贴图一张~~聊表感谢~
这是以前画的茹缘，配合的情景，是她刚刚见到佛剑的那一瞬间，两人对峙的时候。。。

to:远远道友，谢谢您传达给我“没有将大师写走形”的讯息，我很欣慰。。不然我真是万死不得解脱啊，大师众多的热FAN是8会原谅我滴。。。。

to:小龙道友。。。你，你已经被茹缘同化了吗？是“佛牒”不是“佛蝶”啊，哈哈~~这边的是不是可以将这个错字理解为您对这篇文章的喜爱呢？哎呀，惭愧惭愧~

to：蓝石道友，说实话，您的回复真是让我感动，因为几乎是我耍的所有的小花招，都被您一一识破了，而我，也确是这样思考这样布局的~~~~谢谢您对我文章的理解，让我安心，起码不会让人误解~~~~谢谢您~~~

to：紫轩道友，在月谷就久仰大人的名号了，亲口先~您说的很对，人生在世，都有各自的意义，不过，我这样杜撰一个人物出来配合大师和佛牒，也实属无奈。。。这边的也是顶锅盖而为啊，谢谢您对我的支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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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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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5)

8樓發表於: 2006-07-17 05:3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真的真的是一篇很棒的文
寫的很平實但去很有感情
身為佛者的慈悲心
在這裡都顯現出來了
沉默的佛劍分說
自始至終的大師風範
大人~你寫的真好~

煙花不堪剪

自由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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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弘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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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9樓發表於: 2006-07-17 07:3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渡緣》的含義，原來是這樣……
就在那天，上篇完成的時候，我安然的閲讀著大師和小女孩的情節，
知道好友一貫對小紅有某种程度的偏愛，因此心急的斷言這是一則從天真純潔回歸世間本源之作，
然而這個想法，在看完中篇之後竟然還存在著……orz
同時心中存疑，若是這樣一篇盡顯人心的文，必是大量的心靈鋪設，平凡達到升華，
爲何好友能斷言三章之内，即可完結……
原來是這樣……

小茹緣的身份，和小茹緣的“天命”，讓我在這兩次愴然的駭然，
文章的最後一章，言語貼切，描述平和，到最後水到渠成，
佛牒的領悟和這樣精心的構思，令我感動淚下，佛劍負劍而走的背影，是那樣篤信和堅定。
而也首次讓我體味出來，佛劍的坦蕩之路，是隱含這麽深重的慈悲之心。
而且，文中我覺得精彩的地方，是佛牒，
明晰世間悲苦的佛劍，從不懷疑自己的路途，而彼時的佛牒，顯然還沒有體悟過更深的苦難，
也許一開始的沉默，就是源于對佛劍理念的否認，
它也猶如一個未經啓發的孩童，才會在小女孩單薄性命面前，如此動容。
而這件事情，恰恰又是如此尋常，如此世情，是歷經世事隨時可能遇到的情態，
正因爲平凡，才具有廣泛的意義，正因爲常見，所以更能體會佛劍心胸中，
一刻也不肯鬆懈的苦心。

好友的“驚”已經達到了效果，再反觀整篇文章的佈局，
更是驚訝于好友巧思，這邊惟有擁抱親昵，以示歡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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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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