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18 【問寂】釜玉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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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一只十八粉。淺斟低唱英雄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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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8-10-18 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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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8 【問寂】釜玉烏龍

釜玉烏龍

狂野的靈魂被囚禁在蒼白的身軀裡，他在紙張上寫下感想。

他一直都希望寂寞侯能夠平順安泰地過完一生，只是這會不會終究是奢望…?
★

那個常常讓他不知所措的好友，開口邀請梅神官來家裡用餐。

小推車空蕩蕩的，他還沒有決定好今天的晚餐要吃什麼。

有一陣子沒有見到梅神官，總覺得那樣美麗賢慧的女性來家裡拜訪，萬萬不能怠慢了人家。

「咳…我想吃烏龍麵。」漫不經心地睇著琳瑯滿目的陳列商品，寂寞侯只是跟著他來超市採購。

「是你想吃，還是你希望我煮烏龍麵招待梅神官…?」順著寂寞侯的視線範圍瞧過去，各種小包裝的麵食整齊地擺放在架上。

他不記得他那個好友喜歡吃烏龍麵，常常他忙得沒空下廚，簡簡單單下個麵給寂寞侯充飢，寂寞侯會乖乖吃完，卻從來不給他任何的評價。

狡獪地勾著微微的弧度，「咳…家常菜才能展現譴身為新時代男人的魅力。」

原本要伸手去拿烏龍麵的手怔了怔，「我又不是要徵婚或者相親，你真的不是純粹想看我出糗…?」

感覺挺怪異的，好像寂寞侯急著把他賣掉似的。

無辜地眨了眨眼，「把你賣掉的話，我要上哪找這麼好的家庭煮夫…?好友老是哇哇大叫，還是譴比較刻苦耐勞。」

突然很無奈，默默撿選兩三包屋龍麵放進小推車裡面，順帶挑了一盒看起來挺新鮮的雞蛋。

「釜玉烏龍好嗎?你不是不喜歡為到太濃郁的湯頭…?」深諳寂寞侯的挑食，在不影響營養均衡的前提之下，他一向煮得很清淡。

太油膩，怕那個身體如風中殘燭的好友吃不習慣。

「譴不怕梅神官嫌小家子氣…?」擺明得了便宜還賣乖。

一手推著小推車，一手朝那只佩帶墨玉扳指的慘白手掌遞了出去。冰冷的溫潤觸感，大大方方讓他握著。

大庭廣眾之下過分親暱，他會覺得不自在。只是偶爾，他不討厭寂寞侯的順從…

暖了如炬的精焊目光，不自覺露出了讓寂寞侯百看不膩的柔和神情…
★

某種程度上，他被視為刁鑽又難搞的麻煩人物。

副孱弱地幾乎經不起一點摧折的身軀，帶著無所謂豁盡一切的步伐，總讓問天譴看了要深深皺起眉頭，『為什麼總是這副歷經滄桑後的老練…?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揮霍的，是你那經不起半點摧折的生命。』

他剛剛來到問天譴居住的城市時，因為吃不慣大城市裡油膩的食物，索性不吃或者等到身體實在受不了的時候胡亂吃一點。

帶著陳疴痼疾的他，自然因為承受不住他的胡作非為，很快便把自己搞進醫院吊點滴。

對他的行為模式早就習以為常的四非凡人，能一邊與人調笑，一面把暈倒的他弄上救護車，然後面不改色地去和護士小姐辦手續。

當紙再也包不住火，被問天譴曉得他經常性進出醫院之後...

『你這一個月乖乖吃飯，下個月開始我保證你不會吃到你不想吃的東西，好嗎…?』近乎懇求的低喃軟語，從正直的男人嘴裡緩緩吐出。

眼底流轉著他熟悉的莫名悲傷，他是何德何能，值得問天譴對他掏心剖肺的…?

一個月後當他以鑰匙轉開自家大門，卻赫然發現他家空無一物，而問天譴正坐在和室的階台上等待。

『咳…看來譴是闖空門的竊盜，現在打算要擄人勒贖嗎?』沒有太多的意外神情，彷彿他早已掌握問天譴的一切行徑。

主動牽起他的手，『這是讓你點頭答應最快的方法，我不希望看到你三天兩頭就往醫院跑，所以由我執掌你的三餐生活起居。』

眨眨眼，看不出半點喜怒哀樂，『譴有讓我拒絕的餘地嗎…?』

『沒有。』

握著他的掌遍佈大小不一的水泡，而他很確定那不是長期拿天伐劍造成的。

沒下過廚，也沒拿過鍋鏟的堂堂地獄島二島主，高大魁武的身軀擠在窄小的廚房裡作菜，怎麼看怎麼不搭。而且，問天譴家的廚房本來是裝飾作用，一應俱全的設備，乾淨而明亮；內嵌式的豪華電冰箱，裡頭空空如也。

以問天譴的身分和時間，是沒可能觸碰柴米油鹽的。

儘管如此，一旦問天譴煮得伙食不合他胃口，他的筷子依然動都不動。『不喜歡…?那我去下麵吧。』

只要他不喜歡，問天譴就會窩回廚房幫他煮麵，不管地獄島二島主的工作量還有多少。而他，總選擇忽略問天譴書桌前堆積如山的公文…

後來有一天，四非凡人來問天譴家裡蹭飯，問天譴辛苦了好些時間把自己弄得滿頭大汗烹煮出來的家常菜，依舊得不到他的青睞。

終於，他的好友看不下去他的囂張行徑，趁問天譴又回廚房煮麵的時候…

『你知道當老二知道你常常進醫院之後，不管他當天工作量有多大，他都會來我這裡學煮菜嗎?你知道老二以前沒學過作菜，剛開始常把自己搞得灰頭土臉，又弄到三更半夜不肯放棄嗎?』

一字一句的質問，一下一下撞擊著他的心房…

『我不知道你把老二定位在什麼樣的地方，我知道你是個沒同理心的渾小子。即使如此，你可不可以不要糟蹋老二的心意…?』

最後一句你能為老二做什麼，徹底繃解他刻意的張狂…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問天譴的用心?!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問天譴任他予取予求?!如果問天譴對他的好能夠少一點，他就不會看見那個男人眼底的碎裂了…

『不是不想吃嗎?你不必勉強的，寞。』當那個剛正不阿的男人端了碗熱騰騰的烏龍麵出來時，愕然地，看著他一口一口吃著味道算不上太好的食物…

從今而後，不管問天譴煮的東西口感好壞，他再也沒有拒絕過…
★

有一個日月才子輪流主持的財經節目。

他記得寂寞侯不喜歡那個素老師，可卻又總是準時收看，只要主持人輪到素還真的話。

素還真他是認識的，曾經是一個以天下蒼生為己任，扛著沉重無法擱下的溫厚男人。

劍兒自殺這件事情，是徹底引爆素還真與寂寞侯之間差異性的始點。素還真當時抨擊寂寞侯冷血無情，而早已厭世的寂寞侯，最後選擇以月神的燭龍之箭自我毀滅…

如果寂寞侯沒有選擇那樣絢爛死去，他是會提著天伐劍與寂寞侯相對的…

他了解寂寞侯，可他如同素還真一樣無法認同寂寞侯的理想，只是他說不出寂寞侯冷血，只是他不想放棄寂寞侯!

早就不記得多少人諄諄告誡，對寂寞侯好不值得，勸他早點迎娶梅神官白璇璣結束光棍生活，他都只是搖搖頭。

相守不能，別離不忍，正是傷心處…

從超級市場離開之後，緊扣在一起的十指交握就沒有放開過。個性略嫌保守的他，對於太過刻意的耳鬢廝磨會感到彆扭，別人的目光他終究是在意的。

在意的，卻是寂寞侯怎麼被看待。

「咳…我以為譴會放開手呢!」絲毫沒半點要掙脫他的指掌的意思，反而與他更貼近些，挨著他的頸項說話。

「如果連我也放開你的手，還有誰會握著你，義無反顧呢…?」心底泛著微微的酸疼，把他推開寂寞侯會好過嗎?

某種程度上，他也是執拗的…

「咳…譴這麼好的男人，想嫁給你的女性還真不知道排到哪裡去了。我不過是一個三流的小小設計師，哪敢高攀?」夾雜著明顯的揶揄，可勾著他的枯瘦手臂仍舊掛著，理所當然。

拍了拍寂寞侯的手，「既然這麼在意他人的閒言閒語，那寞怎麼還巴著我不放呢…?我不過是個普通的上班族，別老是把我捧上天。」

朝他眨眨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的臉頰貼了上去。

怎麼…突然親了他的面頰?!

像吃了重口味的麻辣鍋似的，也像是下了鍋沸騰的新鮮草蝦，無法掩飾的紅潮迅速爬滿了他剛毅的臉龐。

「咳…譴這樣怎麼行呢?以後還要和梅神官共結連理呢。」表情得意地像只偷腥成功的貓兒，趁他要回頭反駁的時候，又…

這次可不只是偷吻他的面容這麼簡單，柔軟卻乾澀的脣瓣同時覆蓋上他正欲開口的嘴，結結實實。

完全給寂寞侯大膽的行動嚇傻了眼，呆呆愣愣的同時，寂寞侯加深了吻。小舌輕易撬開他的牙關，登堂入室。

繾綣的舌，貼在一起的脣，相濡以沫；他是迷迷糊糊，給寂寞侯輕易騙去了心神，忘了分離…

「呼…不准老是想著怎麼把我推給別人…」

「咳…譴真是，好霸道啊…」

然後，繼續剝奪他說話的能力。
★

三哥說要給二哥的晚餐加菜，不由分說硬是拖著他前往黃昏市場。

二哥已經很久沒加班了，以往不把下班時間當一回事的二哥，現在只要指針逼近十二，二哥就會開始整理自己手邊的資料，當指針垂直挺成漂亮的水平線，二哥就會拎起自己鐵灰色的西裝外套，朝他們抱以抱歉的微笑，一面撥電話一面離去。

二哥要趕往離他們公司頗有距離的他們隸屬的下游廠商，接寂寞侯下班一起吃飯。

他對寂寞侯認識不深，印象中是個氣色很差，有一張削瘦而病態白的臉龐，眼神卻銳利地讓人不敢逼視的男人。

『那渾小子聰明地讓人忌妒，不過他也有很多讓人不敢恭維的想法。』這是三哥對寂寞侯的評價。

偶爾，三哥給寂寞侯氣得牙癢癢卻又無力還擊的時候，會指摘都是二哥過分寵溺寂寞侯，二哥通常只會淡淡的回應一句。

『我希望他一生平安。』

即使語氣平順地向是敘述天氣很好一樣，即使他不曾了解二哥三哥和寂寞侯之間的故事，他還是聽出了一些些的端倪。

不曉得二哥在告訴他這些的同時，心底最柔軟的部分是不是正泛著劇烈的疼痛…?

「三哥，二哥只邀請梅神官作客，我們這樣冒昧打擾不太好吧?」平板的語調透著明顯的疑惑，他不懂三哥執意這麼做的原因。

妨礙別人談戀愛可是一種罪過。

「我說四弟啊，你知道老二遲遲不肯娶梅神官的原因是什麼嗎?」四非凡人撈起荷葉上肥美的鱸魚，仔仔細細地端詳起來。

輕輕搖搖頭，太複雜的事情他無意介入。

三哥又抓起另一尾碩大新鮮的鱸魚，塞給了他，掏錢付賬。在旁邊的攤販前，買了幾塊生薑。

土黃色的生薑，就這樣一路被三哥捏在手裡把玩著。

三哥沉默了好半晌，眼神飄向逐漸下沉的夕陽餘暉，「唉…真是孽緣。」

「三哥…?」隱隱約約，三哥欲言又止地想說些什麼。

突然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胛，「老二的感情生活最好還是少管，那種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關係，直叫我們這些旁人霧裡看花。」

在邁開步伐的同時，他聽見了三哥的微弱低喃…

「那樣寂寞而不被認同的痛徹心扉，老二不希望寂寞侯再獨自品嘗…」
★

嗯，他不是故意要撞見二哥和人當街擁吻的。

當他和三哥在黃昏市場採買完食材，準備前往二哥住所的時候，他無意間瞥見在附近賣水果的婆婆的攤販前，有一個身型和背影和二哥極為相似的男性。

該名男性，正在接吻，難分難捨。

「老四你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四非凡人瞧他流連忘返的，好奇地湊過來瞧。不湊過來瞧還好，一湊過來三哥瞬間就興奮起來。

「總算讓我抓到老二的小辮子了吧，四弟我們把這畫面拍下來然後傳給梅神官。」作勢要翻出手機，拍下這極其珍貴難得的一刻。

趕緊比了禁聲的手勢，不忘往二哥的方向睇了睇，確定問天譴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發生的小小騷動。

一向正經八百的問天譴，破天荒地作出這麼驚天動地的舉止，他自然也想好好欣賞。機會，可不是每次都有的。

可眼尖的他隨即發現，那雙勾著二哥脖項的精瘦指骨配戴著數個墨玉色的扳指，他的背脊不由得一涼。

那是寂寞侯，寂寞侯不能惹。

拉了拉四非凡人的衣袖，再比了比夕陽照耀下格外亮眼的玉扳指，「三哥，和二哥接吻的人是寂寞侯。」

不耐煩地揮了揮，四非凡人顯然沒有把他的忠告聽進去…

默默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退，他很有自知之明，打斷二哥的好事不打緊，可是干擾寂寞侯談情說愛的閒情逸致絕對是自掘墳墓。

上回難得寂寞侯已經把二哥拐到手了，兩人氣氛正好，卻被無心的他從中破壞硬生打斷。

事後，故意帶他前往跟二哥同一間餐廳用餐的三哥，被寂寞侯惡整得非常悽慘…

三哥那陣子手上負責與東瀛白狐君宇犬若丸接洽的部分，被寂寞侯弄了個貍貓換太子，表面上程式操作看不出任何異常，等犬若丸交予下面實際執行的時候，卻產生很嚴重的偏差值。

他永遠記得那個一直和犬若丸鞠躬哈腰拼命道歉的三哥的狼狽模樣。

後來因為事關地獄島信譽，二哥不得不出面安撫寂寞侯，寂寞侯才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與犬若丸進行會晤，輕鬆解決自己刻意捅出來的簍子。

親眼見識過寂寞侯手腕的他，自然不會笨到去拔老虎鬍鬚。

片刻過後，清冷的嗓音緩緩喚著不信邪的三哥的名諱，「咳…好友，真是巧遇啊。」

皮笑肉不笑的淡漠聲響，搭配墨玉扳指互相摩挲的琅鐺，他的反應再慢也捕捉到寂寞侯故意外放的情緒了。

三哥，我早就警告過你了。
★

他和三哥跟著二哥回家。

寂寞侯在返家的過程很安靜，默不坑聲也不提三哥方才的唐突。在二哥拿出鎖匙準備插進鑰匙孔的時候，卻突然冒了一句他很久沒和白狐君宇見面了。

二哥本來快打開的門扉驀地轉錯方向又上了鎖，三哥一個音節拖了很長還發不出來，「咳…我說錯什麼了嗎?」

好一個若無其事。

好不容易進了門，三哥匆匆忙忙地提了在黃昏市場買的新鮮鱸魚說要給梅神官加菜躲進了廚房，二哥有些面色不善，拉著寂寞侯進房裡嚼舌根。

一時之間，偌大的客廳只剩下他一個人呆愣愣地站著，有些不知所措。雖然二哥的家他不是沒來拜訪過，只是主人沒有招呼他這個客人，他也不好擅自行動。

相較之下三哥就沒他這層顧忌了，每次都把二哥家裡當自己後院，從二哥的冰箱裡翻出柳橙汁或是直接開二哥的名貴紅酒來喝，更不用說借用二哥的爐灶開伙了。

二哥不太喝酒的，卻收藏了世界各國的陳年佳釀，聽三哥的小道消息，飲酒的人是寂寞侯。

他想，寂寞侯能喝的酒量應該被二哥管很嚴吧。

微微一笑，他參觀起這許久沒來的屋子的擺設。原則上和他上一次來的時候沒有太大的差別，若說有的話，大概就是那把頗具靈性的九錫劍擺放在非常顯眼的位置吧。

和天伐呈現一種很巧妙的錯位。

「咳…想做什麼請自便。」寂寞侯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慵慵懶懶地窩在沙發一角，翻閱著艱澀的原文書。

與其說寂寞侯沒有半點防備心，倒不如說寂寞侯沒把他給放在眼底吧。灰白色軟軟垂在脖項前的辮子在不經意的拉扯下斷了固定用的繩結，愜意地散在胸前。

寂寞侯翻書的速度很快，安靜的空間當中不斷存在指腹摩擦書頁的聲響。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長期病痛折磨的關係，寂寞侯裸露在衣料外的肌膚呈現一種難看的死白色，青色的血管張狂的蔓延在每一吋皮膚上。

『我希望他一生平安。』二哥曾經說過這句話，驀地竄入他的腦海，而他似乎有些懂了...

完全沒發現自己觀察對方的視線越來越放肆裸露，也沒有注意到寂寞侯的書頁已經停格在同一個地方很長的一段時間，「咳...鬼伶仃，你瞧我瞧了這麼久，可看出些端倪了?」

吶吶地收回自己亂飄的視線，和寂寞侯這種聰明絕頂的人相處在一起，他顯得無措。

闔上擱在大腿之間的書本，「如果你不介意和我這個病癆鬼聊天，咳咳咳...」

他沒想到寂寞侯會開口和自己閑聊，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有什麼話題可以和這個過分精明的男人分享，或者該說，他對寂寞侯的認識全來自二哥三哥，這還是第一次他有機會去了解這個評價非常兩極的男人。

「你和二哥他們怎麼認識的...?」話才說出口，他就懊悔地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咳...」不急著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將原本懶懶倚在沙發上的身軀一點一點坐正，開始整理披垂在胸前的髮絲。

不期待自己有些唐突的問題會得到解答，寂寞侯卻突然打開了話匣子，像只是在跟他閒話家常似的，將過往的記憶全數傾倒而出...

靜靜地聽完那清冷的音調敘述自己的過去，果然和他臆測的一樣，寂寞侯的故事很精采。

「如果，沒有發生滅門慘案，你和二哥三哥最終是不是就不會走到背道而馳的這一步了...?」

清脆的電鈴忽地響起，「咳...麻煩你去開門。」

在他走向玄關應門的剎那，總是緊緊抿著的唇線勾起了浅淺的，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咳...事情只有必然性，沒有如果。」
★

紫紗色的典雅身影，掛著微微的笑容站在門口，手裡懷抱一瓶Chateau Margaux，1980年份的。

灰濛濛的天空飄著細細的雨絲，透著暈黃的燈光灑落在梅神官的身上，有點像霓虹，紫黑色挽起的長髮，帶著幾顆殘留的水珠，看得他醺醺然。

「梅神官，好久不見。」側了側身體，讓梅神官能夠進入房屋內。

向寂寞侯問了毛巾的放置處，他想那個心思難測的男人應該沒有移動的意願。

「你的臉色比上次看到的時候紅潤多了，天譴應該把你照顧得不錯。」寂寞侯完全沒有要招呼梅神官的意思，梅神官也不以為意。

神奇地平空變出一條乾燥的毛巾遞給梅神官，而後目光繼續飄遠，一點都沒有個主人的模樣。

「咳…我要是早點死掉的話，你就可以和二島主結婚了。」滿不在乎地吐出令人詫異的言詞，講得一副他只是在問梅神官晚餐想吃什麼似的輕鬆。

臉上掛著的溫潤笑容不減，「你還是老樣子，總想著要把天譴推給我。」

當他找到二哥放毛巾的位置，把東西拿回來的時候，又目睹了令他嘖嘖稱奇的景象…

「咳…姐姐，久違了。」

他慶幸他當時沒有端茶，只是拿著跟二哥討來的易開罐飲料，不然紋理漂亮的木質地板肯定讓他潑成一幅無主題的山水畫。

好半晌他找不會自己的聲音，喉嚨像是哽著些什麼，連一個破碎的單音都無法衝出來。

「都快忘了你小時候會這樣稱呼我呢，真是讓人懷念。鬼伶仃，怎麼呆呆地站在那邊，過來這邊坐著吧。」得體而大方，也許正是寂寞侯所不能相提並論的。

不過以他對寂寞侯淺薄的一知半解，高處不勝寒才是那個清瞿而高傲的男人的最佳寫照吧…

平易近人，還真是風馬牛不相及了。

「姊姊…?」提出自己的疑惑。

「我記得第一次看到寂寞侯是我某次前往地獄島接洽的時候吧，當時他好像因為某些原因而無法開口，天譴他們為了這件事情傷透腦筋。

後來天譴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讓寂寞侯開了口，因為他那時候年紀尚幼，所以稱呼我神官姊姊。

不過，他好像不是以這樣的標準來判別其他人。」

一時之間他沒聽出梅神官最後的絃外之音，等後來三哥上菜他們圍桌吃晚餐的時候，愚鈍的他才明白，何謂標準不同。

遞上二哥準備的氣泡飲料給梅神官，另外給了寂寞侯一個溫熱的紙盒子，「三哥說晚飯等等就好了。」

「溫牛奶…?」那雙滴溜溜轉動的灰雲色眼瞳，盯得他渾身不自在。

「二哥說你的身體不適合喝垃圾飲料，所以要我拿溫牛奶給你。」回答的很老實，他可不想與寂寞侯鬥法。

原本以為寂寞侯會為難他，但寂寞侯只是默默拉開紙盒子，像變戲法一樣弄出了一根綁著鈴鐺的吸管，小口小口地啜飲起來。

感覺上很微妙，不時發出的叮叮噹噹，要不是知道那是寂寞侯刻意製造出的聲響，他幾乎都要以為二哥家有養乳牛了呢。

「讓開讓開，上菜啦！」三哥宏亮的嗓子掩蓋過寂寞侯擺弄的小小鈴鐺聲，老遠地，他瞧見三哥捧著一個頗有份量的壓力鍋正在移動。

「咳…鬍渣大叔，今晚吃什麼…?」
★

一聲不疾不徐的鬍渣大叔，讓三弟當場踉蹌了自己的步伐，站身不穩，原本捧的又熱又燙的壓力鍋，差點握不住把手往寂寞侯的方向傾倒過去。

眼明手快的他，及時擋在三弟的面前，伸手接替三弟已開始發顫幾乎無法端好的壓力鍋。

他完全不敢想像，滾燙的湯汁潑到寂寞侯是什麼樣的光景…?

「好友，你剛剛叫我什麼?」瞪著那個一臉氣定神閒吸著溫牛奶的罪魁禍首。

輕輕地複誦，「鬍渣大叔。」

「那你叫梅神官什麼?」音調略略揚起。

「姊姊。」理所當然。

「老二呢?」不死心再問。

「譴。」聲音像攙了糖，讓他覺得甜膩膩的，卻不討厭。

三弟在聽完寂寞侯喊了聲譴之後，終於忍不住發作起來，大聲抱怨，「你這渾小子，你從會開口講話就專門找我麻煩。

你叫梅神官姊姊我就認了，老二年紀明明跟我差不多，你居然只叫我鬍渣大叔，存心想氣死我嗎?!」

一向注重兄弟和睦的四弟，好聲好氣地安慰著四非凡人。

他記得，寂寞侯剛來地獄島的時候不會說話，或者應該說當初受到太大的驚嚇，導致暫時性的失語。

個性極度封閉不搭理人，說得精確一點，是害怕與人接觸，眼神裡充滿害怕與不信任。

身為地獄島二島主的他，公務纏身幾乎分身乏術，那個他拼死才搶救回小命的孩子很快被他拋到九霄雲外。

直到有一次輪到他巡夜，發現那孩子無法入眠，他才有機會深入了解那孩子的狀況。

他強迫自己每天抽出一點時間，探視那個孩子，也開始想辦法讓寂寞侯開口說話。

後來…寂寞侯終於開口，卻當場把三弟氣個半死。

『三弟，釀麟會開口說話了。』沒注意到自己語氣裡掩藏不住的驕傲，簡直像個孩子金榜題名的欣慰老父。

正埋首於大量卷宗資料當中的四非凡人，勉為其難地探了一顆腦袋出來，『老二，誰是釀麟…?還有，你堂堂二島主的威嚴呢?真是莽撞。』

他笑得幾分靦腆，實在是太迫不及待要和三弟分享這個喜悅了。默默跟在他身後的寂寞侯，此時悄悄地走了進來。

自然而然，小小的手掌牽住了他，『我是釀麟…咳…』

大方而不造作的態度，讓他與三弟著實稱奇，但當四非凡人聽到寂寞侯對其的稱乎時，差點氣得撞翻一桌公文。

『鬍渣大叔。』

思緒到這裡，不禁莞爾。

「天譴，想什麼心情這麼好?」梅神官瞧他逐漸泛起明顯的笑意，好奇地詢問。

「三弟和寞以前就是這種相處模式，不過他們的感情還真好。」

「誰和那渾小子感情深厚啊?!」抗議。

「咳…原來好友你這麼討厭我啊，那我改天可要約犬若丸吃午餐了。」
★

平時寂寥的餐桌前，圍成滿滿的一圈，顯得格外熱鬧。

他的好友四非凡人刻意選了一個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下來，他不過是說要約白狐君宇吃飯，有必要這麼如臨大敵?

鬼伶仃逕自揀了一個四非凡人身邊的位置，緊挨著梅神官，剩下兩個相鄰的位置，問天譴身邊一定屬於他嗎…?

眼眸不經意對上問天譴，男人挺拔的劍眉距離默默拉近。

「不要老是唯恐天下不亂，沒有必要的話，少和犬若丸見面吧。」彷彿可以聽到的無聲嘆息，問天譴隨後坐在他與梅神官中間的那一個座位。

作勢乖巧地應了一聲好，敷衍問天譴。他無意和問天譴起爭執，在他堅持的範圍之外，放棄自我主權選擇聽話。

他還沒有殘忍到主動給男人的眼底刻下新的裂痕…

四非凡人烹煮了一個壓力鍋的的火鍋料，還宰殺了一尾新鮮的鱸魚作清蒸，問天譴簡單下了一人一小碗的釜玉烏龍，比較類似嚐味道的點到即止。

流體狀的鵝黃色蛋汁，勻稱地勾勒在盤繞在碗內的烏龍麵之上，形成美麗的協調形狀。

他從來沒有稱讚過問天譴煮得東西好吃，儘管問天譴的廚藝早已讓四非凡人刮目相看。

低頭吃著烏龍麵，側耳傾聽地獄島三位島主與仙靈地界大神官的對話，安安靜靜不插嘴，彷彿他只是局外人。

握在手中的筷子，始終沒有遲疑或停滯，如行雲流水般地吃完烏龍麵，四非凡人煞費苦心烹煮的其他佳餚，他一口也沒有動過。

抬頭與梅神官對上眼，他吃麵的時候，梅神官的眼神不斷飄往他的方向。無聲地，他提出詢問。

「天譴，寂寞讚賞你的手藝呢。」眉眼掛著明顯笑意。

男人突然被自己口中的烏龍麵給嗆到，猛烈地咳了幾聲，「璇璣，你剛剛說什麼…?」

「寂寞喜歡吧?」沒有正面回答問天譴，梅神官臉上的線條更加柔和，看著他，溫溫軟軟的。

溫順地點了點頭。

男人這下更吃驚了，入喉的一口茶完完全全噴了出來，索性四非凡人眼明手快，捉了自己的碗筷站起來退了幾步。

「老二!」

「梅神官怎麼知道寂寞侯喜歡二哥煮的烏龍麵?」趕緊打圓場的鬼伶仃。

指了指他仍然抓在手中不曾放下的筷子，「寂寞吃飯的時候筷子不會一直握在手上。」

「這渾小子吃飯的速度其慢無比，只要遇到自己不愛吃的就會把筷子放下。」坐回位置上的四非凡人附喝著。

目光慢慢流轉到問天譴身上，男人剛毅的瞳孔正沉澱著醞釀的情緒。剎那，他們的眼神交會，激盪出強烈的花火。

這算是關心則亂嗎?地獄島的二島主。

沒親口聽你證實，我不敢作這麼狂妄的假設，紫耀皇朝的大軍師。

礙事的手機突然唱起悠揚悅耳的清脆鈴音，打斷他與問天譴無聲的交流，六個墨玉扳指開始相互磨梭著。

就是，沒有接電話的意願。

頗是無奈的問天譴，尷尬的將手伸到他的臀部後方找尋他的手機掏出，連來電顯示也沒看就直接將電話接起來。

「請問哪裡找?」

「二島主?」對方稍微愣了愣

問天譴似乎不慎按下了擴音鍵，可惡質的他選擇閉口不談。當熟悉的自信嗓音透過電話那端傳來，四非凡人立時背脊一涼。

「麻煩轉告寂寞侯，我稍後就到。」
★

地獄島位高權重的幾位島主們，表情一個比一個還要精采。

三島主四非凡人活像囫圇吞棗了煮熟的雞蛋而後噎到，青白著一張臉；二島主問天譴面色凝重如喪顯考，線條分明的五官整個糾結在一塊兒；四島主鬼伶仃平時死板的臉龐透著為難，像個無挫的孩子。

他狀似無辜地轉動著自己雲水色的雙瞳，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剛好路過的行人，欣賞著這難得的一切。

「寂寞，白狐君宇和你有約?」瞧幾位島主一時半刻之間沒有恢復的傾向，梅神官替其他人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在不扯到自己的信念的前提下，他對梅神官的態度一向稱得上溫馴乖巧，淡淡地應了一聲。

秀氣的娥眉微微皺疊，「寂寞，為了什麼事情要和犬若丸見面呢?」

蒼白的唇線抿著，沒有回答。

地獄島這陣子和犬若丸方面有新的合作企劃案，仍由四非凡人接洽和商談。這次的主程式的負責人，白狐國方面希望由他撰寫。

寫一兩個程式對他而言是輕而易舉，談不上任何的難度。

他的筆記型電腦裡，可是封存著數個足以癱瘓國家安全或是竊取任何商業機密的程式。

當初被迫離開紫耀，某種程度上心寒的他，毅然而然選擇和他的過去毫無瓜葛的職業，隨便選了間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遞了履歷開始上班，當個沒沒無聞的三流程式設計師。

只是骨子裡沸騰的血液，還是讓他替小公司寫出了令人大為讚賞的絕妙程式，造成上由廠商對他的能力感到興趣，邀請他親自面談。

他只是沒有預料到，他窩得好好的這間小公司的上游廠商，是地獄島…

所以間接導致他目前幫地獄島工作的光景。

犬若丸是個公私分明頗有大將之風的男人，會親自來找他是為了個人私事，否則他不過是地獄島的設計師，與他私下會晤有失身分。

犬若丸此番前來，目的是為了消失已久的伯藏主。
他還沒有良心缺乏到要揭人隱私的境界。

「咳…這是我的私事。」。

冷淡又不慍不火的回答，聽上去還真是令人光火。四非凡人原先想發言卻讓問天譴給制止，他那個好友八成又要數落他了吧。

「你和白狐君宇約在哪裡碰面?我送你過去。」

「咳…你這不是怠慢客人嗎…?」聽起來合情合理，拐著彎他拒絕問天譴的好意。姑且不論他有沒有道德良知，下意識地他不希望問天譴了解他另一個面向太多。

問天譴涉入的越多，只會越明白自己的無能為力，以及…

他無情給予的傷痛。

「天譴，你送寂寞過去吧」
★

寂寞侯同意讓他跟隨，隱隱約約讓他覺得寂寞侯有心要暴露一些訊息給他，而且很可能超出他的接受範圍。

當初寂寞侯離開紫耀，是素還真和三弟聯手設計的結果。但是對寂寞侯而言最無情的打擊，卻是莫滄桑的不認同。

究竟獨自吞下多少不甘心，才能讓那個才華洋溢的天才屈就在地獄島所附屬的下游廠商…?

狂野的靈魂被囚禁在蒼白的身軀裡，他在紙張上寫下感想。

他一直都希望寂寞侯能夠平順安泰地過完一生，只是這會不會終究是奢望…?

「咳…你要撞到電線杆了，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自顧自走在前頭的寂寞侯突然回頭，淡淡地提醒他走路不看路。

略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我希望你能一生平安…」將自己最後的思路傾吐而出。

寂寞侯沒有給予回應，逕自往前走，可走路的速度明顯改變，疾速了些。

看著寂寞侯的背影，不禁莞爾，他可以當作那個孤冷的孩子也會有羞赧的一面嗎…?

認真嚴肅的臉龐，難得勾勒出和緩的神情。寂寞侯寂寥的身影，他想起了他的承諾，『釀麟，我永遠都會站在你身後，所以你只管向前走。』

寂寞侯忽地停滯了自己的腳步，轉過來望著他，卻不發一言。一時之間，他沒弄清楚寂寞侯回首的原因。

三秒鐘之後，他當真撞上了電線杆…

「咳…我提醒過你了。」語氣自然平順。

捂住自己給電線杆撞的紅腫的鼻子，沒當場血流如柱應該算他運氣好。否則那個沒什麼同理心的孩子大概只會拋給他無辜的眼神，加上一句我提醒過你之類的風涼話。

只可惜即使如此，他堅持的信念依然，決不放棄寂寞侯!

「你的性格有時候真讓人覺得不可愛，願意告訴我你和犬若丸見面的原因嗎…?」雖然不認為寂寞侯會乖乖回答，他還是做了提問。

夜風襲來，寂寞侯的聲音擴散在風中，顯得飄邈而不實際，「咳…如果你始終找不到我的下落，你會認為我死了嗎…?」

暈黃的夜燈映照在寂寞侯毫無血色的臉龐上，微微泛著紅暈，儘管他早已知曉這種健康的錯覺只是自欺欺人，還是忍不住伸出了手。

像是撫摸一觸即碎怯生生嬌憐憐的雛菊般，小心而珍視…

「你的死訊是我輾轉從三弟那裡聽來的。」有些沉痛地闔上眼，回憶著。

彷彿老天和他開了好大一個玩笑，過往把酒言歡的光景成了最大的笑話，利慾薰心的大哥，傻氣頂罪的四弟，為了成全月神而自殺的劍兒…

心底破了一個無法填補的洞，他卻還有必須堅持走下去的理由。

「親眼確認之前，我會不計代價把你找出來。」

「這就是犬若丸找我的理由了，咳…」
★

看著寂寞侯走入離他住處不遠的小咖啡廳當中，他旋身的步伐瀟灑釋然。

倏忽，一個溫潤清澈的嗓音喚著他。

「問先生。」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能與故人重逢。

略略思索著在路上把他喚住的年輕男子的身分，而後給了對方一個招呼性質的微笑。

「衛清風，好久不見。」

記憶裡近乎模糊的斯文青年，再一次活靈活現了起來。衛清風舉手頭足之間，多了幾分的俠義風采，想必是任劍誰前輩訓練有成吧。

一時之間，他陷入了已是遙遠的記憶當中…

再遇那個天霓峰上曾經照過一次面的文弱書生，書生的臉龐上一臉淒絕，嚷著他要習武。

正想問作風果決明快的仙者呢?便瞧見一座聳立的墓碑，工整的字跡一筆一筆刻著絕凌笙之墓。

是不是要等到遺憾已發生，才懂得為時已晚，一切已無法挽回…

他指點衛清風去尋找任劍誰前輩求師，看著衛清風略帶滄桑的背影，他想起了三弟曾經說過的安慰。

『也許你無法原諒自己，但仙者已經永遠的休息，而你還有很長的一段路必須自己走下去。』

無聲地，他給予了祝福。

「問先生怎麼會在這附近呢?」依然是彬彬有禮，衛清風總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約略向衛清風解釋了自己出現的原因，難得遇到衛清風，略略詢問了衛清風的後來。

音調略為哽咽，衛清風輕輕地開口…

「我曾來想的都不是要報仇，只是希望類似的憾事不要一再重演。」陳述著自己的信念。

拍了拍衛清風的肩胛，他相信衛清風不會走偏，不會利用自身的武藝來危害人，是一種真正的正義。

驀然，天下止武的念頭竄入他的腦海，不由得苦笑。也許找機會，他可以和寂寞侯說說衛清風和絕凌笙的故事。

「對了，絕凌笙小姐近況如何?」他想起了那個俠義心腸，嫉惡如仇，但頗為自我中心的女仙者。

衛清風突然靦腆了低下頭，聲音裡多了幾分壓抑的喜悅，「…我們快就要結婚了，不知道問先生方不方便給我府上住址，我好寄喜帖給問先生，希望問先生能撥冗參加。」

「我一定會參加，恭喜。」撕了張便條紙將自己的聯絡方式抄給衛清風，道了聲恭賀，由衷替衛清風感到開心。

也許過去的結局已是唏噓，這次衛清風肯定不會有遺憾了!
★

後來他送璇璣回家。

從璇璣的住處離開後不久，天空開始飄下密密的雨絲。

街燈替雨絲渲染上琉璃似的晶瑩，他持續走著，沒打算躲雨也沒打算返回璇璣的住處借傘。

紅綠燈閃爍著，他在馬路口前停下。抬眼，對街有個撐著灰雲色雨傘，一頭長髮綁成辮子乖順垂落在胸前的男人，掩著面，看不清臉龐。

綠燈的號誌亮起，對街的男人輕輕地抬了傘，卻沒有要邁開步伐移動的意思。剎那間，他倆眼神交會…

「寂寞侯…」

沒來由地泛起一股暖意，儘管他早已讓雨勢淋得有些狼狽。喚著，露出了傻氣的笑容。

急促湧上來的情緒迫使他急急忙忙往對街方向跑，短短的斑馬線此時像是漫無止境的長廊，阻擋著他的前行。

肢接的瞬間，寂寞侯的鼻息噴上他臉龐的片刻，雨水不再打在他身上的同時，寂寞侯忽地棄了自己手中的雨傘…

「問天譴。」不摻半點雜質，很純粹地喊著他。枯槁的臂膀微微張開…

在雨中，他倆相互擁抱。

「咳…你以為這是他鄉遇故知嗎…?」

「總不是少小離家老大回吧。」將橫陳在地上的雨傘揀了起來，來回看了看濕成一片的他與寂寞侯，笑著。

無意責備。

冰涼的掌貼上他的額頭，「咳…看來沒有生病，不過腦袋大概進水不靈光了。」

好氣又好笑，「別老是把我看成嘮叨的傢伙，偶爾瘋癲痴狂，我想無傷大雅。當然，如果我明天發現你感冒的話另當別論。」

「這是你攜手雨中看的浪漫…?」

「我只是看你站在對街等我，有些情不自禁。璇璣的住處，不是你用走路就會到的距離。」

誠懇地表達著他現在的感受，他是遲鈍而木然沒錯，只是寂寞侯刻意來到對街等待的舉動，還是讓他…

「咳…說老實話，你與舌燦蓮花絕緣。」但正因為如此，所以他一直很享受問天譴帶給他的…驚喜。

相視而笑。

「我們回家。」

輕巧地旋過身子，留了一個背影給他，走入雨中，「…catch me, if you can!」

莞爾，拾起遺落在地上黑耀石般晶亮的一個一個玉扳指，他不是一直都站在寂寞侯的身後嗎…?

「只管往前走吧，我會一直在你身後!」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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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EK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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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樓發表於: 2008-10-19 00:1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如果連我也放開你的手，還有誰會握著你，義無反顧呢」
看到這句，就被揪到了。
寂寞侯的孤高執拗，難容於世的理念，讓他到退場都是這樣，寂寞的來，寂寞的走。
寂寞侯太聰明，固執堅定，他想將心中渴求的那個美好世界付諸現實，縱使與所有人為敵
如果寂寞可以不要那麼聰明，可以不要把這世間看得這麼透，是不是他就可以快樂一點，幸福一點？而不再這麼冷冷清清，讓人看了心疼
就像文中的問二哥，其實他只希望寂寞侯能夠一生平安，平淡卻安順地活著。
很喜歡樓主的結尾，感覺無論寂寞心裡有什麼堅持，問二哥也不會放開握著他的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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綦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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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8)

2樓發表於: 2008-10-19 08: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棒的一篇文呦~
或許這兩個人的相處方式，就適合這樣。
淡淡的，卻又堅定的。

不刻意為之，也無庸置疑的，這樣恬淡而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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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uor

夜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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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07)

3樓發表於: 2008-10-19 21:3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二哥是真男人O_________Q
雖然想法做法可能有衝突，只要兩人始終握著手一起走下去就夠了......
太過聰明而孤獨的寂寞侯需要的就是能溫柔包容陪伴一輩子的人啊!!
小寂你就放心去依靠二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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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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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4樓發表於: 2008-10-21 01:2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午安.感謝各位朋友的回覆和小花^^

FREEKKI:
為什麼寂寞侯不能少看透世間些?這話還真是說近心坎裡去了
正因為我們都很清楚寂寞侯就是那樣聰明清冷的一個人.所以才會難以克制對他的心疼
二叔的出現.算是給這樣的心情找一個發洩的出口
他一直都是不願與寂寞為敵的.在不觸了二叔的底限之前.他會一直站在寂寞的身後
只要寂寞回頭看.就會發現有個人.不曾放開.不讓他繼續寂寞

綦縭 :
寂寞與二叔.他們都是最了解對方的人
即使在本質上的信念有所衝突.但是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也能明白對方的心情
如你所說.不刻意為之.恬淡而自然owo

syuor:
二叔是個很可靠的男人(笑)
他們在信念上的堅持是有所衝突.而且相互不會讓步
但已經不是那個需要天下止武的時代了.所以二叔會一直給予寂寞支持
讓寂寞能夠盡情的揮灑.而當寂寞回頭.二叔就站在他身後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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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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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5樓發表於: 2008-10-21 02:5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問二哥真是個可靠的男人(點頭)

每每和著寂寞候的相關文章
不管是六寂、問寂

都帶了著遺憾的味道
大柢是因為，太過滄桑的因素

於是這篇文章讓我大愛啊(淚奔)

平淡輕靜的感情
相互磨合的樣貌

回頭看，你一直都在

嗯，好感動(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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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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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6樓發表於: 2008-10-23 17: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早安.感謝各位朋友的回覆和小花^^

雷爾：
和寂寞扯上關係的話.都不免滄桑遺憾
算是我的私心吧.希望寂寞能過得好些.於是變成這個樣子了(笑)

二叔承諾過寂寞.所以當寂寞回頭.二叔會站在他的身後給予無盡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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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酒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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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5)

7樓發表於: 2008-10-25 09:3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大人安^^
爲了您的文艱難的爬進來……XD
很喜歡您對於寂寞的設定，病弱，腹黑，且妖嬈=v=
如果說他的柔弱能換來一個男子的憐惜，
那他不動聲色下的小手腕……則非常的令人驚艷……
他明明高傲得難以討好，任性得目空一切，又魅惑得令人不肯放手……
文中對寂寞的描述都好喜歡，直言他的殘敗，卻總有欲罷不能的魔力啊~

我一貫認為，他的理智和執著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大抵上他的內心依然是敏感而纖弱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不要傷害問天譴，如果注定要傷害，那希望以最平靜的方式劃清界限……
同時問二哥不可回收的眷戀，每增一分，就多傷害自己一分……
卻仍然孜孜不倦無微不至的愛惜著他Q Q
雖然是一篇很日常和平淡的文，但是每每有點睛之筆，
將問寂的感情線條完整的呈現出來，而且給了那麼溫馨的結局~
感恩~~

最後，寂寞喝溫牛奶的那一段……
是您的關於……奶牛形象的……具體化麼……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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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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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8樓發表於: 2008-10-29 03: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晚安.感謝各位朋友的小花和回覆^^
我很開心也很汗顏啊.開心的是每一位朋友的回覆都好精闢
汗顏的.則是自己不知該怎麼表達這份欣喜
想說.真的感謝各位朋友

花間酒前：
感謝對我寫的寂寞的喜歡ˇ
我只是很單純的認為.寂寞是在乎二叔的
因此他會利用一些手腕把二叔拐過來.達到他的目的
當然.寂寞的出發點不是傷害二叔

寂寞是不可能放棄他的理想.而他也很清楚他說服不了二叔相信.同時二叔也阻止不了他
二叔對寂寞的眷戀越深.對自己的傷害也越嚴重
但我相信二叔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寂寞.不到最後關頭.天伐劍絕對不會指著寂寞的喉嚨

這真的算是私心了.實在捨不得寂寞只有滄桑的結局
在他和問二叔最終因為理念不同撕破臉之前.我希望他能一直都平安地和二叔走下去

哈哈.溫牛奶那邊啊.只是突然想起"奶牛"而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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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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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0.18 【問寂】釜玉烏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