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18 [日月星]12.18莲心（三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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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uip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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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8-12-18 08:47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2.18 [日月星]12.18莲心（三则）

以下，是同一个构思，三个作者分别完成的故事，按完成时间排序。看同一个构思的故事重复三遍，对于读者来说，也许并不有趣，笑，先谢谢能看完的各位

只要人性格不同，纠葛就开始了。
——题记。
如果是师兄弟性格不同，故事就开始了。
——这是深刻的题记
（一）

素还真知道，对老人说三道四是不管用的，但是他实在对八趾麒麟老人的眼光怀疑的要命，怀疑的要命。找这种材质的人当他师弟实在是太傻了，一代贤人抱着头，NO，太傻了。

被素还真看做“这种材质”是指师弟谈无欲和无忌天子两位，他们的性子的确太急，谈无欲急到脸上的眼袋总东西乱颤，无忌天子急到天生耳摇出了佛陀垂。但性子急只是他人的事，素还真摇摇头耸耸肩就可以让它去。只可惜八趾麒麟更订了项死规定，长兄当父，幼弟该敬，素还真小时给了师傅做了菜，现在该由两个小的适逢素长兄。

这便难倒了素还真。正所谓“慢工出细活，慢火煲香粥”，可自从两位师弟来了之后素还真就没有吃过一顿香的，喝过一段辣的。“素还真，你来吃。”“师兄，来一碗。”他满怀爱心的左手接过谈无欲的菜，右手接过无忌天子的粥，然后含着泪把这些夹生伙食吞下肚，再抱着肚子自去找药——于是两位烂材质的急先锋造就了苦境名医素还真。

“这样下去可大大不妙。”

泄到虚脱的素还真躺在躺椅上，一边翻看以往的用药笔记一边想。那时候他还没有写成神农医谱，但是已经壮志如虹，记录发生在自己各种异常现象来总结了。

突然，他看到三个字，于是从躺椅上跳了起来。

他双手颤抖着举书过头，血管壁汹涌拍岸的红细胞让他如痴如癫，面部深处那流动如潮的气流使他似傻似狂。

三个字，三个字，照亮了素还真顺利地活向未来。

莲子芯。可以让急先锋变成慢郎中的莲子芯！

“哎哎，师弟，师弟呀。”

素还真敲谈无欲的门。赶路太急，薄汗一层让他头发贴在了脑门上。

“呀，素还真。”

谈无欲感到十分奇怪，素还真从不主动敲他的门。但下一刻他就清醒了，一下子堵在门口，还不停用瘦弱的身躯想把素还真撞出三尺开外。

“素还真，你有什么事？还没有到吃饭时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哈哈哈，无事无事。”

素还真悲从中来，何时这个师弟防自己胜于防川？真不是君子处事之态。不过就算不是，他素还真有好生之德，也愿意将其免费改造。于是只打个哈哈将炖好的汤递过来。

“入门10年，操烦我的饮食10年，为兄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呀，于是也炖一煲给你补补。”

“素还真！”谈无欲实在抵不住他师兄那丰润的身躯，最后只好退上一步，让他师兄走进房子里坐，“你讲你讲，你到底要做什么？”

“哎，师弟，不是都说过原由了吗？”

谈无欲的屋子里调了香，含蕴清爽，前调爱离草使人熏，中调迷迭香使人静，后调薄荷使人醒。素还真嗅了嗅，却只叹口气，一边把汤放在桌子上一边笑，“师弟师弟谈无欲，难道你就一点点都不愿意相信为兄我吗？”

谈无欲看素还真笑得贼西西，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可怜师傅说长兄当父，又不敢胡乱动，只好发发虚狠道：“哼，笑那么开心，我知道你医治胃肠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材都藏在哪里的，回头看我一把火去烧掉，让你下次吃完倒歪歪。”

“师弟。”

素还真的声音中五味翻涌，“你知道你们的菜饭害的为兄我的五脏庙东摇西动？”

谈无欲没作声，好一段，方才懒懒的说：“你出去问问无忌啦，谁会记得自己做过的坏事下过的泻药，只记得刚刚入门被人带到半斗坪去扮傻子了。”

“哈，原来你是在记恨呀。”

素还真开始一愣，可提到往事，不由得神往起来。

“你原来在半斗坪穿开裆裤很可爱的呀……”

谈无欲脸色一变，“素还真！”

“好好好，你想忘就忘了吧……”

素还真对着谈无欲苦笑一声，端起汤就踉踉跄跄向外走，谈无欲想追，却又止住了。素还真在心里数一，二……果然没到三，就听到谈无欲凉凉的声音从背后飘过来。

“那个，无忌并没想给你加泻药的，因为他觉得你的双下巴美妙非常……所以他才是真正的急性子，你把我的那份莲子芯也给他吧！”

帮谈无欲合上门，素还真大乐，无欲呀，你以为你点了香能识别莲子芯就无事了吗？你觉得喝了这双份莲子芯而变成慢性子的无忌，会如何待你这个二师兄呐？

这就是好人怕横人，横人怕流氓，流氓怕泼妇的，关于莲子芯的故事！完结。

莲子芯，睡莲科植物莲的成熟种子中的干燥幼叶及胚根。性寒，味苦、无毒，具有清心去热、涩精、止血、止渴等功效，可治疗心衰、休克、阳痿、心烦、口渴、吐血、遗精、目赤、肿痛等病症。
清心火，平肝火，泻脾火，降肺火，消暑除烦，生津止渴，治目红肿。

（二）
半斗坪最初只有素还真一个小孩。他并不感觉孤单。说到底他是一个性格略微有些古怪的小孩，有书有剑有鸟兽鱼虫为伴，便也逍遥自在。
不过素还真的师父觉得有些不安。素还真那小身板儿透露出的安静平和，大大超越年龄，显得有些怪异。
于是八趾麒麟在第二年给素还真带回了一个小师弟，叫做谈无欲。
谈无欲到的第一天就为了睡阁楼的问题和素还真吵架。阁楼上有窗子和斜而低的屋顶，小孩子喜欢，觉得好玩。原来归素还真一人所有，现在谈无欲来了，想占这个位置。
谈小子瘦精干巴的，活蹦乱跳像只猴子，言辞毒辣，看见素还真在窗子边对着药谱比照自己采回来的药草，心急火燎地等不到他的答案，便冲过去，一脚踢在案板上，跳着脚嚷道，“快快去把你的东西搬下来，听见没有？”
“为什么？”案板上是素还真分类排列好的草药，被谈无欲这一脚全给踢翻了。他终于抬起眼睛来，瞪了谈无欲一眼。
“我已经说过了，你的耳朵打蚊子去了吗？”谈无欲这孩子性子真是急得不行，跳着脚大声嚷嚷：“你是个胖子，行动缓慢，住阁楼不方便。万一像皮球一样滚下来……”
后来两个人打了一架，谈无欲败。素还真说：“失败者没有资格提条件。”于是谈无欲只能暂时放弃阁楼。
素还真虽然打赢了这一战，但是他很快尝到谈无欲急性子给他带来的恶果。师兄弟之间常常斗嘴打架不说，谈无欲还经常在山下和别的孩子帮三言两语不和，四处结仇，素还真身为师兄，又不得不上前去掠阵。
真是浪费修行的时间啊。
八趾麒麟却意犹未尽，第三年又带回来一个小师弟，叫做无忌。
素还真震惊地发现，无忌也是个出奇急性子的小孩。不过，无忌和谈无欲那种刀来枪往的呛辣急性子略微不同，无忌的急性子体现在诸如：吃饭太急噎着，走路太急脚打绊摔倒，略批评他一句，他话还没听清楚就抽抽答答和人争辩，比武时不是戳到别人就是戳到自己，草药还没看清楚就往嘴巴里塞……
这样子，素还真和谈无欲不得不多次实施紧急状况下的急救。越紧急的状况，谈无欲那急性子便越添乱。
素还真常愁眉苦脸地坐在莲花池边发呆，想着他本来无拘无束的半斗坪生活，在两个急性子的师弟来以后被搅乱得不像样。
半斗坪的莲花在素还真来后的几年时间里，繁殖得特别好，把湖的整整一周边儿上都全长满了。莲花灿灿然地开过以后，莲蓬在略有些凋零的莲叶中间，硕大饱满地昂立着。
素还真剥了两个莲蓬，吃下莲子以后，只觉得心下清凉，夏末暑热荡然无存，一时间甚至虚伪地觉得两个师弟也都还活泼可爱。
莲心，性寒，味苦，无毒，清心火，平肝火，泻脾火，降肺火，消暑除烦，生津止渴，治目红肿——想着想着，便微笑起来。
啊啊，清心火，清心火，师弟二人，你们岂止是心火，你们各样火气都太重了呀。作为大师兄，作为优秀的医方研究者，有责任发挥药物之用，将你二人调理成为温厚儒雅端方的未来俊杰。
他回去便笑嘻嘻地对两个师弟说了两件事。
一是提议他们一起去湖面练习轻功，并以各自采集莲子多少作为练习效果的比试。二是晚上回去兄弟三人回房间一起剥莲心，晒干后拿到山下药铺换钱买糖吃。
一听到可以换钱买糖吃，无忌就提着灯笼冲出了房间。
谈无欲说：“我不要买糖，我想买鞋子。”谈无欲的鞋子老是在大拇指处破个洞，可能和他习惯用脚乱踢有关系。他常为鞋洞感到羞愧。
素还真点头，说：“当然，只要有了钱，买什么都可以。不过，现在我们先去把无忌找回来吧。”
他们把无忌找回来时，无忌已经摘了一衣襟的莲蓬，灯笼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去，孤零零地飘荡在黑暗的湖面上。
素还真伫立湖边，听着二位师弟在一边打成一团，内心充满了希望和愉悦。

秋天的时候，兄弟三人攒了一大箱莲心，颗粒壮实均匀，晒得很透，干净爽手，绝对是上品。
“换糖吃！换糖吃！”无忌扛着箱子就要出门。被两个师兄给拦了回来。谈无欲给了他一个爆栗，无忌哇哇哭起来。
“小声些，被师父知道了就没糖吃了。”素还真挡下谈无欲踢向无忌的脚，劝慰无忌道。
无忌抽抽答答地忍下了哭泣之声。
素还真皱眉，“我们三人同时去镇上药铺的话，只怕被师父发现了。”
谈无欲警惕地瞪着他，“你不会想一个人去，把换来的钱贪污了吧。”
素还真摇头叹气，“劣者岂是那样的人？”
“反正要去大家一起去。”谈无欲说。
“对，要去大家一起去。”无忌又扛起箱子就要冲出门去。
素还真脸上要苦出汁来，“我去卖草药，师父是允许的。不过，你们非要去，那就去吧。你们俩一起去，我在这里望风。师父要问起来，我就说你们去后山练剑去了。”
那时候他们仨还小，八趾麒麟还很有威信，撒谎是要不得的。
无忌听大师兄这么一说，推开二师兄的手，又开始往外跑。过门槛时一跤跌了下去，被谈无欲连箱子带人拎了回来。
“你去。好好把钱带回来。中秋节求师父让我们仨去街上玩，到时候我们要去药铺核实价格。”谈无欲盯着素还真说。
谈无欲没和药铺打过交道，觉得这样处理也还合理。
素还真趁那两个师弟不注意，把莲心换了出来，在箱子里装上他自己采的其它草药。不久就带着钱回来了。带回来的钱，在小孩子心目中还颇为不少，两个师弟也就不怀疑其它。中秋节兄弟三人一起上街兴高采烈买了很多吃的玩的，当然，谈无欲也买了好几双鞋子。
秋末，素还真开始在后厢房里同时烧着几个炭火炉子，煎莲心汤。
因为谈无欲和无忌都对药草不感兴趣，八趾麒麟也没要他们去钻研。后厢房里就成了素还真专属的煎药房。素还真翻遍医书，除了莲心，素还真考虑着，辅以黄连和熟地等几味泻火去烦的药材，也是必须的吧——经此一钻研，素还真觉得自己在“消火”这一专项上，颇有得益之处。
无忌只惦记素还真每晚熬的银耳汤，还没到睡觉时分就在窗户那里探头探脑。“大师兄，大师兄，银耳汤好了没有？”
“无忌，你且去房间里待着，过一会儿我给你和无欲端过来。”
素还真将加了“白千层”（一种具有安神催眠作用的药）的银耳汤抬进来，无忌兴高采烈地仰脖子咕咚就喝下去，然后张嘴大哭——被烫到了。谈无欲蜷在被子里看书，不耐烦地一脚踢开被子，坐起来喝银耳汤，喝了后不高兴地问：“什么怪味道！”
在他们喝银耳汤的时候，素还真出去给浴桶灌上热水，并加上两盆浓浓的莲子汤，搅拌一下。准备妥当，再回房间来，无欲和无忌都已经睡得呼呼的香。
素还真不慌不忙地，端午节剥粽子一样，将他二人身上小衣剥除干净，一一抱去灌了莲子汤的浴桶里泡着。另将莲子汤碗端过来，捏着鼻子给他们灌了下去。
然后拿了本书在浴桶旁边优哉游哉地看着。两位师弟面对面坐在热气腾腾的浴桶里，头靠在桶沿，张大嘴，睡得很香。柴房里一片安详静谧。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又将那两个人一一抱出，擦干身子，送回床上，小衣随便套了回去。
忙完了，吹蜡烛上床，被子拉到下巴下，满意地笑了笑，一闭眼就睡着了。
过了两日，两个师弟都开始嚷嚷嘴巴苦。素还真装模作样做出望闻问切之姿，给他们诊了一回，摇头道：“没什么，就是上火！你看你二人目赤，烦闷，暴躁，最好喝点泻火排毒的药汤。”
谈无欲看素还真摇头晃脑的样子，便疑心起来。晚上端着银耳汤，无忌已经咕咚一口将自己那碗银耳汤喝了下去，眼巴巴的，有点恋恋不舍的意思。
谈无欲捏捏他肥肥的脸蛋，说：“这一碗也给你喝。”
无忌眉开眼笑，于是，又“咕咚”一口。
过了一会儿就见无忌眼神恍惚，拉过被子倒头就睡。谈无欲也去自己床上睡了。
没多久素还真进来了，悉悉索索地，把无忌衣服脱了，抱了出去，又折回来，对着谈无欲的床走过来。揭开被子就要脱他的小衣。
谈无欲猛地睁开眼睛，瞪着他：“素还真，你在干嘛？”
“啊？没什么，没什么。师弟，你看你把书乱扔，为兄帮你收拾一下。”素还真拿起谈无欲枕头旁边的书放回架子上去，斯斯然走了出去。
谈无欲蹑足出去，凑到柴房门缝边往里看。只见素还真端着端着两碗药汤，犹犹豫豫地，最后一咬牙，捏着无忌的鼻子给他两碗全灌了下去。
谈无欲虽然是个急性子，但是并非缺心眼，他想既然素还真搞恶作剧，他就闷不吭声在旁边看好戏就是。
素还真天天煎两人份的莲心汤，谈无欲却夜夜挑灯看书，催眠的“白千层”难道对他没有用？素还真只好将两人份的莲心汤全让无忌一人内服外泡。
不到半个月，无忌变化了。八趾麒麟大大赞扬了无忌。他说，无忌进步很快，耳聪目明，气度沉稳，做事又耐心又细心——最重要的是，半个月以来，无忌既没有把自己戳伤，也没有把别人戳伤，真是奇迹啊。
无忌的变化，谈无欲也有目共睹，他越想越惊奇，素还真的医术难道有这么神奇？——最重要的是，素还真难道不是要把无忌做成人形药丸吗？
素还真对无忌的变化很欣慰，他呵欠连天去补眠了，半梦半醒之间想，既然无忌成功了，下面就该想想怎么样给谈无欲灌药。
素还真就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不到两天，他已经想好了改造谈无欲急性子的周详计划，包括如何通过对师父的游说，如何以增强功体为由，逼迫谈无欲每天服用他煎制的清心火平肝火的莲心汤。谈无欲当然会反抗，那么他将会采取什么说辞、必要时采取什么样的暴力手段压服……
不过他的计划最终因为无忌进一步的变化而撤销了。他发现，无忌越来越稳重细心，越来越稳重细心，越来越……令大家都抓狂。
素还真惭愧之下，最终没有对谈无欲下手。
很多年后，日月星三才子经历了江湖无数风雨，彼此间也结下了难以言说的恩怨情仇。
某一日无忌为了挽救谈无欲的性命，不得不散去谈无欲两百年的武学修为。谈无欲醒来后，初初察觉自己身体的异样，急怒攻心，迫切想了解真相。星才子半耷拉着眼皮，慢腾腾地对他说：“谈无欲，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谈无欲肝火旺盛之下，居然还有一点儿心思，想起当年内服外泡的双人份的莲心汤，把无忌弄成了个慢性子。而罪魁祸首，自然就是素还真。
“素还真！”想到这里，谈无欲的理智当场被心火烧尽，昏倒在星才子慢腾腾的叙述当中。
星才子看着昏倒在地的谈无欲，慢慢停下自己的叙述，缓缓弯下腰来，“谈无欲，你怎么昏倒了？你不要着急，我去找医生来给你看看。”

（三）
素还真很烦恼。
站到镜子前面，摸摸左额角的疤，盯着那道仿佛十年八载消不了的肿块，素还真扯扯头发，琢磨着弄个什么发型才能遮住。
费了半天劲，总算研究出一个合适一点的发型：把头发偏分，松松散散地遮住左额束向脑后，随便在脑袋上抓出一个髻，找不到固定物，顺手抽了桌上养的一朵莲花戴上，以遮掩自己差劲的束发才能和乱七八糟的发丝。
还顺手抽了支筷子插着，以表示那是一支钗子。
好了，外部问题解决了。
现在的困扰是这个疤的原因。

无欲和无忌在饭桌上打架。
无欲让无忌递盐过来，无忌一边不满地嘀咕，一边毛手毛脚地去取盐，盐罐打翻，无欲怒了便一碗汤砸过去——当然，素还真不怀疑二师弟飞汤碗的准头——那碗根本就是对着素还真来的。
但是，要是让二师弟砸到，大师兄未免有些脸上无光，所以他一边闪躲，一边耐心地劝说：“呀，无欲呀，不要动不动就发脾气，哎哟，无忌，你别——”
话音未落，素还真成功能避开了谈无欲的汤碗，但是……
无忌还击的汤匙正正在砸在左额角。
大师兄没面子地见了血。
最令素还真痛苦的，是师傅八趾麟麟坐在饭桌旁，幸灾乐祸地乐呵呵：“少年人嘛，要这样活泼才可爱嘛！还真啊，你就是太没活力了。哈哈，无忌这一招不错，嗯嗯，无欲下回要注意出手的角度与分量的拿捏，注意来，为师给你示范一个——”
师傅欢喜的示范在触到素还真深黑无神的眼神时勉强停止了。
素还真开始后悔不该在太老实，一看就知道师傅很记恨自己原来随口说的那句“半斗坪内师度徒，半斗坪外徒度师。”

八趾麟麟的三个高足，是未来轰动武林惊动万教的日月星三才子。
但是，就算是光罩四野的三才子，也一样有过年少任性的时光。
哦，素还真没有。
一个从莲花里长出来的小子，天生就跟莲花一样白白胖胖慈眉善目个性温和。
所以素还真和俩师弟的相处很艰难。

带着那个新鲜的发型，晨间练功与俩师弟过招时，素还真清楚地看见师傅脸上那种讨厌的幸灾乐祸表情一闪而过。
“素还真！你这是什么发型？”谈无欲挽个剑花划过素还真的面前半寸。
谈无欲从来就不肯好好地称呼素还真“师兄”，当然，素还真必须承认有时候算计无欲的晚饭——偶尔也包括早饭——是过份了一点，无欲现在一点都没有正常的正在长身体的小孩那种胖嘟嘟的脸。
偶尔素还真也蛮愧疚的。
“没事，劣者的头发有点乱，胡乱梳梳。”素还真的脾气就是这样的好。
“啊，大师兄，你为什么拿师傅的筷子插头上？”无忌倒是个乖孩子，但手上却利落得很，一剑又划过素还真的发髻一寸。
“啊呀，那是筷子么？哎哟，劣者没看清楚，最近看医书看得眼睛有点花。”
一边答，手上未敢松懈，左掌掌风带过，推开无欲，右剑“不小心”地划向无忌的额头。
说时迟那时快，石子破空的声音擦过，素还真的剑尖被荡开。
老头子清清嗓子“咳咳，还真啊，这一招你的劲力用过了。”
是啊，素还真的劲力用过了——但谈无欲的劲力却用得正好：在素还真一愣神准备恭听师尊教诲的瞬间，急性子的无欲收剑未及，剑花挽出了正确的轨迹——素还真的右额角正正中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素还真又站在镜子前面琢磨新发型了。
素还真开始庆幸自己的发量充足，可以把头发中分开来，松散又精确地覆盖过两侧额角的伤疤，然后再束发髻。
新发型难看不是问题，大不了被无欲再冷嘲热讽到他满意就罢了。问题在于，如果两个师弟继续这样急躁易怒下去，素还真的好脾气及慢条斯理的性格明显会吃亏——特别是老头子明显偏心的情况下。

晚饭时为了避免再受池鱼之灾，及，避免二师弟看到自己的新发型时那一脸不加掩饰的嘲笑，所以，素还真忍着肚饿去书房看书去了——真的会饿的吧？路过谈无欲房间时，素还真琢磨了一下，决定将师弟放在桌上的点心顺手抄了。
无欲呀无欲，劣者可不是有心要抢你的宵夜，然而，劣者不能正常吃饭，全是师弟你害的，所以，借我一下点心也不算过份吧？素还真在空空的房间里念唠了一阵，念到自己心安理得为止，心满意足去书房了。
心不在焉地整理医书，随手翻看。
对于医理这门功课，素还真一向擅长，擅长到师傅都懒得管他，由得他自己整日里拿各种方剂配来配去——反正也毒不死人，毒死人素还真偿命，唔，师尊没准很指望后一种事件发生。
嘿嘿嘿，徒儿也不能太遂师傅你的愿啊！素还真忍不住哼哼几声。
从桌上翻出纸来，继续写书计划——这是素还真打小时的一个宏愿，要写一本天下无敌的医书，至少在医学方面把师傅打得一败涂地。
虽然眼下该本伟大医书只还存在于构思中，但是，至少，素还真是完成了封面设计的，只在书名处还空着，他犹豫于是该叫《素经》，《还真神医》，《素氏医学大百科》或者还是别的更响亮的名字。
不管怎么说，伟大的事业都起源于封面。
以及，正文第一页。

写什么内容，素还真抽出书架上的医书信手翻。
看到了一味药材，顿时倍感亲切。
忽然如同一记惊雷劈醒梦中人。
素还真扔下未来大作的第一页白纸，拔腿奔向药房。

晚饭时，素还真的耐心倍好了。主动替俩师弟盛饭，被无欲的汤勺戳到手也不生气，笑咪咪地给无忌夹菜。
无忌仍旧暴躁不安，但对师兄的亲切并没有什么不适应——在无忌看来，素还真一直都是这样理所当然的一个好人，一个慈祥的兄长。
但谈无欲却心下起疑。至于起疑的原因到底是他天生太机敏，还是天生对素还真太过敏，就不得而知了。
特别是素还真亲手端过来的那碗鸡汤配上一脸肉麻笑容，更让谈无欲起一身鸡皮疙瘩。
谈无欲在心内迅速地揣摩盘算了一阵，哼哼了一声，接过汤碗，作喝下状，却趁人不备悄悄洒在地上了。

入夜，素还真溜出卧房，蹑手蹑脚地奔向隔壁俩师弟的卧室。
谈无欲的房间居然还亮着灯，这让素还真颇为讶异。从窗棂中偷望过去，谈无欲长发披散，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练字。
由于很想看清楚师弟如此用功在写什么，不免凑得近了些，“砰”一声，额角撞上了窗框。
一贯警觉的谈无欲在素还真还来不及逃跑的瞬间已经站在他面前。
“是你！素还真！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我门口来做甚？”师弟一贯高亢尖锐精神饱满的清澈声音穿透夜空。
素还真心中迅速转过千百念头，一边接上师弟的对白，一边已经将身子挤进了房门：“啊呀无欲，我刚刚醒来，肚中略有些饥饿，想到师弟你晚饭吃得少，说不定也饿了，特来问你要不要一同去吃个宵夜什么的。”
这实在算不得很高明的应答，因为谈无欲会接上的话，也会令素还真颇为尴尬：“宵夜？素还真！你还嫌你不够肥么！？”
肥……谈无欲甚至不会用温和一点的“胖”……素还真觉得自己的心又受到了摧残。
但比起眼角往师弟习字的纸上瞄到的那一堆字，“肥”也许也算不得什么打击了：
素还真是饼！素还真是黑心饼！素还真是大饼！……
素还真只觉眼前发黑，无法统计清楚素还真到底是多少种饼。

灰溜溜出了谈无欲的房门，本来计划好的事情也受到了当头重创，本待回房中休息，忽然想起：师尊出门访友去了，也就罢了，平常有个风吹草动便惊醒的无忌，居然在无欲那么大声的呵斥下也未惊醒……
劣者不会输！素还真的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更加谨慎小心地绕过无欲的屋子，到了无忌房门外。
鸦雀无声，灯火俱灭。
轻轻推门进去。
无忌果然已经如期待中睡熟了。

素还真迅速地从袖中抽出玉瓶，将瓶中药水尽数灌进无忌口中。
将无忌放倒回床上盖好被子正欲离开，想了想，又从另一只袖中抽出另一只瓶子，也尽数灌入。
出门时，一边小心地关上房门，一边低声念唠：无忌呀，虽然份量是多了一点，但师兄吾是一番好意，奈何无欲不领情，他那一份也一并归你了，师弟你一定不忍心让吾一下午的心血白费的。

翌日用餐时，还是如以往一般热闹非凡。
素还真伸手扶起走路太快把自己绊摔着了的无忌，看着一脸青筋怒喝“素还真！我昨天放在屋里的点心呢！？”的谈无欲，装作无事人一般随口敷衍，心下暗暗叹气：看样子药效不足，还需要加大点量。

一下午的时间素还真就呆在药房里煎药。
药房里的这味药材不太够了，素还真又到莲池边去转了转。
晚餐前素还真又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
无欲不喜欢喝汤，嗯，总得吃菜吧，菜里也加。
但不能让师傅察觉，唔，得做几个师傅自己喜欢师弟不喜欢的菜，及几个师弟喜欢师傅不喜欢的菜，及二师弟喜欢三师弟也喜欢师傅却不喜欢的菜……
如此这般，等等等等，到晚餐时桌上已经摆满了菜。
无忌毕竟年幼，满心欢喜，放开胃口大吃。
谈无欲却疑心更甚：“素还真，今天是什么日子？”
“啊呀，也不是什么大不得了的日子，只不过吾忽然对厨艺多了几分心得。”
看着谈无欲黑黑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素还真就明白计划要失效一半了。

一半就一半，至少要挽救一个师弟！
所以每天深夜里无忌房中，素还真照旧把原本计划给无欲灌的份也加给了稀里糊涂服用了嗜睡剂的无忌。

素还真的生活里忽然多了很多事情可供忙碌：制嗜睡剂，摘莲子，熬秘制药，煮饭菜，猜老头和两个师弟的心思与胃口，与二师弟斗智斗勇，半夜散步，路过无欲从来灯火通明的房间，忍受“肥”的无情指摘，潜入无忌的房间灌药……
以及，每日观察无忌状态，将变化记录下来。
就这样时日渐长，光阴似箭，半斗坪中不知华年。
素还真的执着与谈无欲的敏锐及无忌的个头都在与时俱进地成长着。

素还真已经养成了袖里总有两只药瓶的习惯，一方面是对俩师弟绝不厚此薄彼，另一方面，也是对无欲中招的不肯死心。
谈无欲亦觉素还真的表现颇为古怪，但一时却也理不出头绪，想趁乱殴打他一顿，盘算了一下自己暂时还不是对手。
但随着餐桌的日渐丰富，谈无欲已经明确地感觉到内中有玄机，一道道越发丰富多彩的精致佳肴，看似见证着一本《素氏食谱大全》的即将诞生，但是，那分明是在说“谈无欲！危矣！险矣！”

八趾麒麟渐渐察觉二徒儿的饭量愈小，有时直接就只吃白米饭，且还没事走厨房看米饭完成的过程。
当然，二徒儿的个性一如既往地焦躁激进。
由于谈无欲的小脸颊已经开始有些凹陷，八趾麒麟也不由有些担心，替他诊过几次脉，除了肝火盛，心火重，脾火旺，肺火健等等，也没什么问题。
倒是无忌越发的胃口见涨。

半斗坪师徒四人的生活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八趾麒麟有时候也略有些迷惑，到底是什么事情有所不同了呢？
谈无欲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然而数次跟踪素还真，也没查到什么端倪。
这一切就如同素还真的计划一样，于无声息中一丝丝一点点地修正，因此不着痕迹。

这天晚餐时，谈无欲依旧急匆匆自己盛来白饭，让无忌递盐过来。
无忌轻轻应声，“嗯，好的，二师兄，你不要急，我这就去拿。”
瞅着无忌慢悠悠地站起来，慢悠悠地去拿盐。一边拿一边还转过头来，温柔和气语调和缓一字一字地问：“二师兄你要多少盐？你要盐做什么？加在汤里么？你不是不太喝汤么？今天的汤我觉得盐够了呀。你不能吃太重的盐，对身体不好，医书上也说过了——”
“啪”地一声，谈无欲筷子往桌上一拍，噌地一下站起来走过去，恶狠狠地把无忌推开，自己伸手拿了盐罐回来。
坐下来迷惑地盯着无忌：“无忌！你的语气怎么越来越象素还真？不准这么罗嗦！”
“师兄你不要急嘛，你听我说……”
“住嘴！”
“我是说——”
“住嘴！我才不要听你说什么废话！”
“但是——”
“住嘴！”
……
素还真端着碗，微笑着看着三师弟睡眼惺松好脾气地跟二师弟讲道理。
八趾麒麟瞪着眼前一幕，觉得陌生又似是而非。
谈无欲手掐住无忌的脖子，看着小师弟水汪汪的眼睛半睁不睁醒不来的样子，无可奈何又掐不下去。
碗一扔掉头出门去了。
出门前忽然回头狠狠地瞪一眼素还真。
素还真一哆嗦，碗差点掉下来。

素还真终于开始写自己的第一部也是最伟大的一部医书了：
莲心：具有清心去热、止血、止渴，可治疗心衰、休克、心烦、口渴、吐血、目赤、肿痛等病症之效，尤其对清心火，平肝火，泻脾火，降肺火，消暑除烦，生津止渴，治目红肿有奇效，对于性急焦躁气血过盛可用如下配方……
唔，无欲啊，你难道真的不想来一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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