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1.19 【北競王/千雪孤鳴】(短篇連載）更新至《孤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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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oddusk

悲摧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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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3-11-19 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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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9 【北競王/千雪孤鳴】(短篇連載）更新至《孤鳴》

努力寫滿十篇=v=

【我到底你欠你多少錢】

人這一輩子總有那麼幾次不想承認和某些人有那麼個血脈相連的親緣關係。
雖然這樣會拐著彎把自己也罵進去，但是千雪孤鳴還是不得不說一句公道話——自古王室多奇葩啊！
即使乖巧可愛顧人疼的小蒼狼在這麼一幫心懷鬼胎的叔叔嬸嬸爺爺奶奶的環繞下也因為太過純良而顯得無比奇葩。
蒼狼是個好娃娃，尊老愛幼知書達理性情溫和，但作為一個王儲他明顯還太缺心眼。
好人可做不來一個好帝王，為君者殺伐果斷，六親不認，冷情冷血，方能駕馭這一片暗藏硝煙的疆土。
這一點千雪孤鳴的老哥就做的十分到位，但當王太過敬業，有點把握不了尺度，就會變成多疑的暴君了。
有時候千雪孤鳴就會感動的想，幸虧老子是家裡的小的，雙肩不必擔起自己承受不了的重任。
所以即使千雪王爺有時候看不慣苗王的手段老是跟自己大哥對著干，但也不會不知深淺的瞎鬧，畢竟他是王，要以大局為立足點。

但千雪孤鳴最後還是因為藏鏡人和苗王鬧掰了。
爲了一個兄弟和另一個兄弟鬧掰了。其實我也是個奇葩啊，千雪孤鳴蹲在死牢里無聊的揪著乾草，簡直是他娘的欲哭無淚。藏仔藏仔，你可得帶著寶貝閨女躲的遠遠的。如果這輩子兄弟緣盡了，下輩子還要當兄弟。
千雪孤鳴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悲壯豪邁之氣，興之所至，立刻想在牢房的牆壁上賦詩一首，表現一下自己視死如歸的英雄意氣。結果因為蹲太久腳麻了，猛地站起就又摔了個屁蹲，這下一點興致都沒了。
我靠，還好周圍沒人，不然丟臉丟大發了。
本來千雪孤鳴心情已經很糟糕了，沒想到還有更糟糕的事情等著他，人倒楣起來真是走路都塞牙縫。
如果說被下了死牢讓千雪孤鳴欲哭無淚，聽到了另一個消息可讓他五雷轟頂鼻涕都從眼睛里噴了出來。
跟苗王鬧掰的後果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這件事……他真是一點準備都沒有啊啊啊啊。
老哥要殺溫仔他一點都不覺得吃驚，畢竟神蠱溫皇已經死在了天允山上了，千雪孤鳴認識的溫仔也死了。
留下的那一個，是惡魔。
即使如此千雪孤鳴還是無法捨弃那段曾經的情誼，因此無論什麼樣的條件，不到萬不得已，他都不會對上神蠱溫皇，更不可能殺他。
千雪孤鳴不會，但不代表北競王不會。
‘更’糟糕的事情就是這個。
姚金池說，爲了救你，競王爺親自來了。
等一下，我們感情有那麼好嗎……
我靠，不對！王兄抽瘋就算了，王叔你搗什麽亂！千雪孤鳴雙手抓著頭毛哀嚎道。

北競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單看外貌，真是個面若冠玉，眉目含情的俏公子。
再看風姿，舉手投足優雅雍容，實乃翩翩佳公子。
又看才情，琴棋書畫不需贅言，苗疆首智實至名歸。
偏是這樣一個人讓千雪孤鳴退避三百丈還要多。
因為北競王實在……太煩，太羅嗦了。
明知道千雪孤鳴不愛讀什麽經史子集，非每天在他耳邊念叨一百遍啊一百遍，簡直是以折磨他爲樂。
千雪孤鳴才智過人，但這輩子最恨背書，知曉書中大意，再靈活運用到實際中，這就已經足夠了。他這人性格就是這樣，感興趣的怎麼都不會膩，不感興趣的，一眼都不想多看。
千雪孤鳴的興趣在藥理與武學之上，他又不想成為什麽知名大儒，背什麽勞什子的書。
北競王明知如此，還拉著他每天一起念書，這不是故意跟他過不去么這是！
最可怕的是他完全無法拒絕北競王的要求。
北競王不用輩分來壓他，而是用他那軟綿綿慢吞吞的聲音一邊又一邊的絮叨，千雪，我們去念書吧……千雪，我們去念書吧……千雪，我們去念書吧……念書……念書……念書……
北競王就像一把軟刀子，找准要害一遍又一遍的磨啊磨啊磨，再堅硬的岩石也讓他磨平了棱角，連千雪孤鳴都被他磨沒了脾氣和傲氣。
爲了不被北競王嘮叨死，所以每次都是千雪孤鳴繳械投降。
正是年少時的陰影，導致千雪孤鳴很長一段時間做夢都夢見被壓死在書山下，以至於後來他一看到北競王扭頭就跑。
千雪孤鳴連一句話也不想和北競王多說。
因為……
他講一句，北競王能講二十句。
煩啊！！
說起來，北競王輩分雖高于千雪孤鳴，但他們的年齡卻差不了太多，即使不想承認，但他和自己這個小王叔算是一起玩到大的。
他第一次看到北競王的時候心裡想的是，我這個王叔怎麼長的這麼小，冷冷冰冰的不愛說話，真無趣。嗯，長得倒是挺好看。
後來千雪孤鳴學到了人生中重要的一課，人，不可貌相。
那時候千雪孤鳴有藏仔和溫仔兩個玩伴，北競王卻一直是一個人悶聲不響的把自己關在屋子里讀書，形單影隻，怪可憐的。
於是千雪孤鳴有時間就去騷擾騷擾他的小王叔，偶爾還偷偷把他帶出府去玩。這麼看來他們以前關係該是不錯，但爲什麽變成後來見到王叔就要躲，連千雪孤鳴也記不清了。
北競王小時候身體不好，老生病。而千雪孤鳴漸漸對醫藥起了興致，他一邊學習醫術藥理，一邊試著給小王叔調理身體，雖沒大起色，但北競王的心境倒是較開始時明朗不少，千雪孤鳴拉著他說笑，他也會映襯幾句。
當時千雪孤鳴畢竟是個生手，起不了多大作用，只是積累了一些照顧病人的經驗，不過後來這些經驗也用不上了。
再後來也不知道怎麼的，北競王的身體漸漸好了起來，可還是十分病弱。
北競王自己說都賴千雪關懷，小王才能身體康健。
千雪孤鳴就想，你坑誰呢。你小時候是真病，現在是裝病，還裝瘋賣傻呢。
當然，這句話他可不敢當面講出來。因為他知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北競王處處低調不止是心性使然，也是無奈之舉。
王家，就是這麼一個讓人厭惡的地方。
爲了爭權奪利，即便是血親也能拉上斷頭臺。
無論從理智還是情感上，千雪孤鳴都不希望蒼狼也走上這條路。
但是……人各有命啊。
現在他也沒餘力關心別人了。
千雪孤鳴盤腿坐在死牢裡，整個人都沒了往日的活分勁兒。
一道牢籠，兩個人，隔著斑駁的陰影注視著彼此。
熟悉的容貌，熟悉的風采，卻是心中最煩惱的存在。
驕傲的狼主低下了腦袋，小聲駡了句髒話。
來著微微勾起唇角，華貴氣度為這暗沉的牢房內染上了一層明亮的光彩。
薄唇微啟，溫柔悅耳的嗓音在這狹窄的空間內迴響起來。

‘小千雪~我來救你了。’
‘你讓我死了行嗎！’

【體弱多病】

千雪孤鳴總說北競王就愛沒病裝病，看別人被他戲耍的團團轉很好玩，這種性格實在討厭。雖然偶爾看起來病怏怏的，但多數時候明明精神矍鑠，老當益壯嘛。
面對千雪孤鳴的血淚斥責，北競王依舊氣定神閑地轉著手中的酒樽，只是微微揚起眼皮，眉眼含情，似嗔似笑，輕輕瞥了他一眼，軟綿綿的說，‘既然千雪這麼認為，那就是這樣嘍。’
千雪孤鳴嚇得打了個哆嗦，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北競王那一眼，擱誰誰都說是拋媚眼，但擱千雪孤鳴看來，那就是翻、白、眼！

他這位王叔啊……千雪孤鳴抓著頭毛哀歎，總覺得無法溝通。
很多時候北競王會做些莫名其妙又沒頭沒尾的事情，看起來是精心謀劃，可又讓你覺得只是任性而為。所以千雪孤鳴就鬧不明白他的王叔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呸，腦子好使的就是麻煩。
後來他乾脆就不管北競王做什麽，只要反對就好了，這樣就不會被耍了。
雖然千雪孤鳴這樣安慰自己，但心里還是有些忐忑不安，這種不安來得莫名，讓他腸子都打結。可這份不安每次都在看到北競王慵懶的倚靠在座椅里時的得瑟樣而煙消雲散。
嘖嘖，這個養尊處優的人能有什麽事兒，他不折騰別人我就該燒高香了。

和溫仔相處的時候也偶爾會有這種彆扭的感覺，有一天千雪孤鳴終於想起這種熟悉感是來自何處。
他們身上有相似的氣息，相似卻截然不同，可同樣危險。
這樣的人輕藐生命，不僅是他人的，也包括自己的。
賭別人的命，更賭自己的命。
隨時隨地準備死的人，難道不可怕嗎？

北競王覺得千雪孤鳴想太多，雖然他時常也想太多。
想太多可會入執呀。
不過對死生之事，他還是挺積極樂觀又順應天命的，畢竟，多活一天就賺一天。
身邊又有蒼狼、姚金池、令狐千里這些乖巧貼心的後輩圍繞著，日子自然過得舒心的很。如果不那麼乖的千雪能乖些，那日子就更美妙了。
野狼是怎麼也套不住的，但這樣才有馴服的樂趣。北競王笑著對有點緊張的蒼狼說。
遙遠另一方的千雪孤鳴打了個大噴嚏。

想到每次千雪見到自己時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北競王就無比愉悅。在他眼裡威風凜凜的狼主就像一個呲牙咧嘴的毛球，讓北競王忍不住想戳一下，戳一下，再戳一下。
的確如千雪孤鳴所言，他的王叔是個很喜歡捉弄人的人，不過目前受害最嚴重的只有千雪孤鳴一個人。
這是榮幸還是悲哀呢？
北競王用手指蘸著杯中酒水，在桌案上寫了一行字，正是上次千雪孤鳴被逼著抄寫一百遍的道·德·經——三個字。
這位向來懶洋洋的王爺嘴唇不禁微微翹起，他的千雪啊，每次遇到他都要撒潑打滾耍無賴，也不知道到底誰是沒長大的孩子。
孩童時期人之心思純粹，情感豐沛，精力充足，乃是一生當中最坦率又純真的時光。
但他們再不能回到過去了。

智者都有個不好的毛病，既愛揣測人心，又愛掌控人心，進而玩弄人心。
他們極度自信又自負，但弱點也非常明顯，那就是——絕對不能容忍自己的計劃出現任何偏差。
既然自詡高人一等的天才，凡事也要做到滴水不漏，若一步棋錯，即使能挽回戰局，也會打亂原先的節奏。哪怕你心中產生一點焦躁，勢必會被人趁虛而入。
所以智者便要永遠擺一副雲淡風輕，成竹在胸的欠扁樣，欺人，欺己。
不過凡事皆有度，若欺得太狠了，就連真心也找不見了。

神蛊温皇摇着羽扇，黑子落下，阻去北競王後援。
北競王反手一擊，白子以退為進，再出殺招。
智者們在無硝煙的戰場上隱秘的交鋒著。

北競王與神蠱溫皇也許有相似之處，但他們卻是完全不同的人，心性、謀略、手腕，皆帶著自身鮮明的特色，唯一的共通點大概只有都認識千雪孤鳴了吧。
同在苗疆，自然曾暗地裡較過勁，但北競王鋒芒不露，韜光養晦，寧願做個閒散王爺也不多邁一步，這讓神蠱溫皇甚為惋惜，只能對鳳蝶歎道，‘這位競王爺深諳保命之道，沒有豪賭的氣魄，若能與他一分高下，也是樂事。’
鳳蝶冷冷掃了一眼神蠱溫皇，只道一句，‘主人，你真是作死。’

所以，當北競王爲了千雪孤鳴而踏出王府之時，苗疆的變數之一已然躁動。
沒錯，北競王正是其中一個變數。
苗疆遠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靜，各方勢力互相制衡，暗流悄無聲息的這片土地蔓延擴張。
殺藏鏡人就是苗王爲了拔去變數而走的第一步棋。
至於另一個變數北競王，至少在他離開王府之前是不用操心外面的腥風血雨，可一旦他有了動作，下一個，也許就是他。
苗王雄才大略，卻也狡詐多疑，在不擇手段這方面，北競王必須說，果然是血脈相連。
可在權力爭鬥中，血緣羈絆卻是第一個被捨弃的東西。
真是讓人膩煩啊。
還是千雪比較有趣。

千雪孤鳴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說他是好人，那可不對，這小子花花腸子可不少，該狠也狠得下手。
千雪孤鳴最大的優點是重情義。
最大的缺點也是重情義。
他可以為兄弟赴湯蹈火，兩肋插刀，便是這顆項上人頭也毫不吝嗇。
重情義的人，多為情義所累。
這顆腦袋千雪孤鳴自己不稀罕，北競王可稀罕。
他可不想看那傻小子因為一時衝動把自己搭進去。
強迫他讀書雖有逗弄的原因，但北競王本意是借此讓千雪孤鳴修身養性，成為一代名儒就不指望了，起碼謀定而後動，收斂下衝動的性子。
但千雪偏偏就要與他對著干，讓北競王頭痛不已。
雖知道千雪與自己作對的根由，但北競王除了歎氣也只能歎氣。
千雪孤鳴爲什麽與北競王作對？
因為。
煩。
這只是一個原因。
另一個原因是。
怕。
到底怕什麽？
怕的是北競王那顆如千仞潭水般深沉冰冷的心。
沒錯，千雪孤鳴害怕北競王。
這種微妙的感覺連千雪孤鳴自己也說不清，一點點擔憂，一點點畏懼，許許多多的不明所以。
千雪孤鳴不工於心計，卻天生直覺敏銳，他的本能總能在不經意之間發覺他人隱藏的內里。
而這本能讓他下意識遠離那份危險。
但不湊巧的是，他另一種本能就是挑戰危險。
所以他會圍著危險轉圈，享受恐懼帶來的快感。
北競王的心讓他畏懼，同樣讓他好奇。
而這樣的千雪孤鳴也是北競王所喜愛，要盡力保全的。
因為。
非常、十分、特別。
有趣。

北競王指尖在藥碗邊沿摩挲，裊裊升起的熱氣熏的他手指暖呼呼的，藥香久久縈繞在鼻尖不曾散去。
千雪孤鳴知道他畏苦，所以特意加了些對藥效無影響的甜草。雖然口上一直說北競王是裝病，但千雪孤鳴還是記掛著他的身體，常常會托人帶些調理身體的藥材。
北競王并不急著飲藥，只等藥冷了，就命人倒了再換一碗，好像只爲了嗅這短暫的藥香一般。一倒一換，上好的藥材都敬贈了蒼天大地。
若讓千雪孤鳴見到北競王這般浪費，一定會氣的直跳腳，罵他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辜負自己的心意。
千雪孤鳴的心意北競王收下了，可惜藥不對癥也無可奈何。
北競王的病，藥石無醫，心血耗盡，聽天由命。
所以呢，爲了讓我多活幾年，小千雪快聽話，去念書吧。
啊呸！聽你在唱個鬼！
身為苗疆第一智者，北競王也有解決不了的難題啊。

‘小千雪啊，你可是給小王惹了個大麻煩，你說你要怎麼補償呢？’北競王從被團成團扔了滿地的廢紙中間走了過來。
‘除了背書其他條件隨便提，還有，我不可能找藏仔和溫仔的麻煩。’千雪孤鳴趴在床上挺尸，看也不看進來的人一眼，有氣無力的說道。
‘哎呀，這可難住小王了。讓千雪你念書原是小王一片真心，點點滴滴皆為你設想啊。’
‘我看起來那麼無知嗎？’千雪孤鳴一個軲轆從床上爬了起來，臉上全是怨憤不平。
‘看起來，是不像。’北競王故意把話說的慢悠悠，軟綿綿，氣得千雪孤鳴直撓床柱，卻不能發作。
‘好王叔，偉大的王叔，英明神武的王叔，饒了我吧，你明知道我不愛背書還這般逼迫，是想讓我以後看到帶字兒的玩意就想到王叔你的尊榮嗎？’
‘千雪這樣想，也不無不可。’
‘……那我還是去出家好了。’
‘嗯，到那時小王只能追到寺廟裡督促你抄寫經文嘍。’
‘我靠！’
‘千雪，注意修養呀。’

【海底針】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那千雪孤鳴要說，北競王的心眼可比針鼻還要小得多。
七拐八扭，九曲十回，別說猜他想什麽了，聽到北競王說話都頭大。

千雪孤鳴這個人很簡單，他也不是不會耍心眼，而是不想把事情搞的太複雜。
做人嘛，想太多勞心勞力，容易死得早。
所以當他的三個兄弟走上了三條截然不同的道路註定不可回頭的時候，千雪孤鳴看著那三條決然的背影默默陷入了沉思。
他有預感自己要嗝屁了。
動腦筋這種事情，實在不適合他。

神蠱溫皇說的對，三個人每一個他都想留住，但每一個都留不住。
因為千雪孤鳴不可能鐵了心只追著一個人跑，可他又不能每一個都能顧到，到最後只能看著所有人離自己越來越遠。
三心二意要不得，卻恰恰是千雪孤鳴此刻要面對的難題。
如果用自己的死亡能挽留他們的腳步，如果自己的死亡能讓苗疆回到過去，千雪孤鳴不介意去死一死。

‘所以在如此悲壯與哀愁的氣氛下，能不能讓我靜一靜，別搗亂了啊王叔！！！’
‘千雪你可曾聽過一句古話——活到老，學到老。’
‘沒聽過！’
‘哎呀，這可不行喲。’
北競王拉著千雪孤鳴的袖子把他帶到了書案前，隨後壓著他的雙肩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千雪孤鳴顫抖著伸出手指，指著面前的筆墨紙硯以及小山一般高的典籍古冊，喉嚨里憋著一口血不知道該吐還是該咽。
‘都這個時候了……你竟然……竟然……’
怒氣攻心之下，千雪孤鳴狠狠的把腦袋砸到了桌子上，還能聽到怦嗵一聲巨響咧。
‘果然是上好的楠木打造，如此猛力一擊也不見絲毫裂紋……嗯，還是說千雪你的功力退步了？乖，下次再跟小王鬧彆扭去撞牆好了，這桌子可是十分貴重的。’北競王用手掌擦擦楠木桌，又摸摸千雪孤鳴的額頭，還曲起手指敲了兩下他的腦殼。
‘哼哼，撞牆？我去上吊！上吊！’千雪孤鳴大叫了一聲，抓起面前宣紙撕成碎片，又團成團丟飛了出去。
‘一哭二鬧三上吊，是連女孩子家家都不屑用的手段。千雪呀……’北競王擰了擰眉毛，一臉痛心的說。‘心亂，方寸亂。心靜，有張弛。你若一直這般焦躁，可是什麽好辦法都想不出來啊。’
北競王溫軟的聲音傳入了千雪孤鳴的耳中，沒來由的讓他打了個機靈，也停下了手上肆虐紙張的動作。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北競王說的沒錯，心亂了，方寸也亂了。
千雪孤鳴抱著手臂哼哼道，‘那王叔你說怎麼辦？’
北競王摩挲著下巴沉吟道，‘你先抄五十遍弟子規，小王再告訴你。’
‘你！’千雪孤鳴收起怒氣，拍拍臉頰，恨聲道，‘好，我抄！你要是再耍弄我，我把你家的房頂都掀了！’
‘哎呀~’北競王搬起一把太師椅坐到千雪孤鳴的旁邊，‘千雪你坐著抄，小王坐著看，可別偷懶了。’
千雪孤鳴看著自己金貴的小王叔搬把椅子都能額頭滲出汗珠，不由自主的按住腦門。
他覺得腦袋上的青筋都要爆開了。

抄吧抄吧抄吧抄吧。

‘千雪，你這個字寫錯了。’
‘千雪，你的握筆姿勢不對。’
‘千雪啊……你的字實在像狗爬。’
‘千雪……’
‘千雪……’
‘千雪呀~’

‘你煩不煩啊！！’千雪孤鳴抱著腦袋哀嚎。
‘千雪，你心又亂了啊。’北競王繞到千雪孤鳴身後，修長的手掌握住他執筆的右手，另一手則放在他的肩膀上，帶著他在紙上一撇一捺書寫起來。
‘王叔你又鬧什麽啊！’
‘教你如何提筆、落筆，千雪如此不得章法，小王看得也十分焦心。’
‘你那麼好心？’
‘哈。寫字如做人，筆桿挺直，腰板自然也挺直。提筆前胸有決斷，落筆才能果決無畏。若你踟躕不決，搖擺的心緒也會表現寫出的字上。不過這墨中乾坤妙就妙在，你不知不覺中就行出了自己的道。’
‘所以你心煩的時候就練字嗎？’千雪孤鳴微微仰頭，看向身旁的北競王，如此近的距離，幾乎讓兩人臉頰相貼。差那麼一點。
北競王并不答話，只對他微微一笑。
‘但我的煩惱，不是這麼簡單就能化解的。’千雪孤鳴斂去先前焦躁的神色，面沉如水，不見一絲波動，倒真像老僧入定了一般。
北競王依舊握著千雪孤鳴的手在宣紙上書寫，狂狷遒勁的書法也不知到底是出自他外露的心緒還是北競王的影響。
‘你之煩惱在於苗王、神蠱溫皇、藏鏡人的對立。但這對立，結果也未必是死局。’北競王慢條斯理的說，濕熱的吐氣吹得千雪孤鳴耳朵尖發癢。
千雪孤鳴筆下一頓，一大塊墨跡在白紙上暈開。‘王叔何意？’
‘苗王要殺神蠱溫皇與藏鏡人，神蠱溫皇態度曖昧，藏鏡人有退隱之心，所以這個局已不成局。當藏鏡人退出，戰場上就只剩苗王與神蠱溫皇相互牽制。苗王雖仍派人追殺藏鏡人，先不說成敗與否，他早無多餘心力放在藏鏡人身上，神蠱溫皇的興趣也轉移到了別的方面，藏鏡人又無心與他們再廝殺，此時此刻藏鏡人的處境是最微妙也最安全的。苗疆暗潮湧動，夠苗王煩惱了，而且他的野心也快壓抑不住。至於神蠱溫皇，且不說俏如來，他樹敵也夠多了。九龍天書現世，同樣撩撥起各方勢力。所以接下來兩人的注意力都會暫時轉向別的地方。’
‘所以你意思說放著不管就行了？王叔不帶這麼坑人的吧！’
‘是也不是，千雪你的願望是讓他們和好，不是嗎？這個想法雖然天真的有些愚蠢，但既然你這麼期望，身為長輩總要幫上一幫。’
‘你這話說的！我到底是該感動還是該生氣啊！讓他們和好？饒了我吧，他們只要別殺死彼此我就謝天謝地了。’
‘假如有相同的敵人呢？’
‘相同的敵人？’
‘讓他們不得不暫時聯合一致對抗的敵人，這也許是個契機。’
‘上哪找這種敵人啊，王叔你別熱的出現幻覺了，大熱天穿這麼多容易中暑！’
‘造一個出來不就得了。’
‘王叔你……’
‘玩笑罷了。’
‘你到底哪句是真？’
‘護你之心，天地可鑒。’
‘……免了吧。’

北競王的視線穿過軒窗，投向遠方的天空。
‘中原最近，亂得很啊。’
千雪孤鳴小聲嘟囔道，‘王叔你知道的太多了。’
北競王笑道，‘不出門知天下事，可是書生的特權呢。’
千雪孤鳴覺得真沒法跟他的王叔溝通。

‘對了，千雪。’
‘嗯？’
‘你覺得金池怎麼樣？’
‘……’
千雪孤鳴手一抖，硬是把一橫寫成了一條彎曲的蚯蚓。
‘千雪？’
‘姚金池是個好姑娘，但你還是別惦記她了。還想老牛吃嫩草？’千雪孤鳴放下筆，但北競王並未放開手。
‘難道千雪對金池傾心相許了不成？’北競王笑道，他長得本來就俊俏，笑起來更是好看，但千雪孤鳴看著就是彆扭。
千雪孤鳴翻了個白眼，不耐煩的說，‘她那種賢淑雅惠的性格，實在不適合王室的爾虞我詐，咱家的男人已經夠混帳了，還是別禍害好姑娘了。’
‘千雪你把自己也罵進去了呢。’北競王忍俊不禁。
‘是嘍是嘍。王叔你最近怎麼了？春心大動了？琢磨著娶妻生子了？’千雪孤鳴站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累死我了。’
北競王拿起他寫好的弟子規，邊觀賞邊應道，‘是到了知天命的時候了。千雪沒想過成家立室？’
千雪孤鳴搖搖頭，‘我這個性格太恣意隨性，哪也呆不住，難道娶個老婆當擺設，讓人家獨守空閨？會被姑娘家嫌棄的。’
‘也是。’

千雪孤鳴晃晃腰，活動著筋骨。北競王拿起朱筆，在他寫好的文章上圈了幾個圈。
兩人一時無言，心頭思緒萬千。

‘千雪呀，如果你我都討不到老婆，那就湊做一堆，過完下半輩子好了。’
‘我能說不嗎？’

【袖手旁觀】

千雪孤鳴的手指捏在那略顯消瘦的手腕上。
指尖如觸璞玉，溫潤細膩，脈相平清，狀若輕羽，隱隱常動。以脈相命，北競王本是生就了福祿權貴命，然其三部常浮，緩散弱虛，卻是心氣不足之相。
千雪孤鳴皺著眉頭，把一股平和溫暖的真氣輸入北競王體內，替他疏通阻塞之血脈。
北競王的身體怪的很，氣脈強中見虛，虛中有強，讓人說不好他到底身子骨硬朗還是虛弱。

‘你的身體就和你性格一樣，讓人捉摸不透。’千雪孤鳴放下北競王的手，寫了副藥單，囑咐小婢依上行事。
北競王微微側靠在床柱上，偏著頭看著千雪孤鳴。他打發了小婢以後，又擔心對方不經心出了差池，便對北競王沒好氣的說了一句，你等著，就追了出去。
北競王看著千雪孤鳴的背影勾起唇角，眼中尤帶笑意，卻又夾雜幾分陰鬱。
末了，北競王長歎了口氣，低念了一聲，‘千雪……’

千雪孤鳴端著藥碗進來的時候，北競王似乎已經睡去。
他看看藥碗，又看看床上的北競王，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叫醒他。
千雪孤鳴翻了個白眼，把藥碗放在了桌子上，走到北競王床前。
北競王只著一件單衣，披風和繡袍都搭在了那扇繪著花鳥的屏風上。他雙眼緊閉，雙手搭在小腹之上，縱然是在睡夢中，姿態也是優雅得體。
千雪孤鳴圍著北競王轉了幾圈，腳步聲不大，但也沒刻意放輕，頗有幾分試探的意味。見北競王並無反應，千雪孤鳴彎腰探身，把頭靠近北競王，打量著他祥和的睡容。千雪孤鳴發現北競王不說話的時候，一點也不煩人了，還讓千雪孤鳴忍不住關懷。
有些人吧，無論是品貌還是風采，都讓人喜歡得緊，偏偏性格卻讓人頭疼。
千雪孤鳴覺得自己的性格已經夠難相處了，但遇到北競王，他可以拍著胸脯說自己和藹可親，最重要的是他絕對會說人話。

‘千雪你是在歎氣什麽？’
柔和的聲音像羽毛一樣掃過耳畔，聽得千雪孤鳴耳根發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哎呦，你醒了？’
北競王的睫羽微顫，緩緩張開雙眼，入目正是千雪孤鳴那張不太自在的俊顏。
‘你未曾屏住氣息，濕熱的鼻息撲在小王面上，癢得很啊。’
北競王伸出手臂，千雪孤鳴下意識去扶，北競王便把手搭在了他的掌心，借千雪孤鳴之力起身。
但北競王的手依舊放在千雪孤鳴手中，皮膚貼合之處似乎隱隱感覺得到自心臟之處傳來的搏動。北競王似乎已經神遊九霄，絲毫沒有收回手掌的意思，讓千雪孤鳴十分尷尬。
千雪孤鳴動動脖子，剛好看到了擺在一旁的藥碗，便儘量自然的放下手去取藥碗，說道，‘王叔醒的正是時候，這藥趁熱喝了吧。’
北競王看著面前黑糊糊的一碗，對千雪孤鳴微微一笑，‘不喝。’
千雪孤鳴當即有把藥碗扣在他臉上的衝動，但萬幸控制住了。
‘王叔又不是三歲蒙童，別這般任性。’千雪孤鳴把藥碗送了送，可北競王就是不接。

‘小王痼疾難消，非是一朝一夕可以痊愈，千雪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藥倒了吧。’
‘既然知道自己有病在身，卻又不好好調理，王叔你找死呢嗎？’
‘哎呀……樂知天命和自尋死路可不相同。’
‘我看結果都是一樣。’
‘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執著？’
‘你是說我，還是說王叔你自己？’
‘自然是心結難解之人。’
‘我在說王叔你，你反過來說我，這個時候就別耍弄智者那一套了，藥你到底喝不喝？’
‘不喝。’
‘不喝我給你灌下去！’
‘不能溫柔點嗎？’
‘溫柔的給你灌下去？’
說著，千雪孤鳴沒端著藥碗的那隻手攥了攥拳，發出了咔嚓幾聲暴響。
北競王撐著額頭哀歎，‘這種溫柔小王可無福消受。’
‘那你想怎樣，要我喂你嗎？’
‘好啊，千雪你喂我吧。’
‘王叔你耍我呢吧！！’
‘千雪，話是你在講，小王只是應承了而已。’
‘行，算你狠。’
千雪孤鳴語氣雖然不善，動作卻小心仔細，一手扶著北競王的背脊，另一手把藥碗抵在了他唇上。
‘你喝啊！’
‘讓小王再做下心理準備。’
‘……’
‘好了。’
千雪孤鳴的白眼已經不夠翻了，也不等北競王多說一句話，按住他的背，直接藥碗一推，把藥全灌進了他嘴裡。
北競王坐在床上喘了半天氣，都沒說話。
千雪孤鳴有些幸災樂禍的問，‘感覺不錯吧？’
北競王點點頭，‘氣血翻騰，肺腑灼痛，當真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還好千雪你不曾掛牌行醫，不然多少患者要被你折磨的涕淚橫流。’
千雪孤鳴切了一聲，藥碗一扔，轉身就走，不料衣袖卻被緊緊抓住，又給拉了回來。
‘千雪何必走那么急？’
‘不走难道王叔又要让我抄书吗？’
‘我說過，今後不會逼你了。’
北競王的聲調莫名低沉，比之先前的淡定悠然，多了幾分壓抑的愁悶。
千雪孤鳴坐回他身邊，低笑了一聲，‘王叔你知道你當時說那話時我有何感想嗎？’
‘感激涕零？’北競王半是調笑的問。
千雪孤鳴搖了搖手指，那雙湛藍的眼睛閃過一絲狡黠。
‘不，王叔好像再暗示我，該吃點啥吃點啥，該喝點啥喝點啥，反正我也沒多少日子了。’
‘千雪你……’北競王一哽，道，‘想太多了。’
千雪孤鳴低笑了一聲，‘咱們家的男人什麽脾性我最清楚。’
這回輪到北競王笑出聲了，‘是嗎？’
千雪孤鳴瞥了他一眼，‘當我沒說。’
這句說完，千雪孤鳴就不再開口，北競王知他心中鬱結，只是平日在人前都是爽利直率的作風，以至很少有人注意到他那點糾結的小心思。
北競王拍拍他的手背，安撫道，‘總會好起來的。’
‘王叔，有些事我從不提，但不代表心中沒譜。只恨我無能為力……’
見他神情悽楚，北競王心中也難過，伸手去撫摸千雪孤鳴的腦袋。千雪孤鳴沒像往日那般閃避，任他揉著自己的頭毛。微涼的手掌貼在千雪孤鳴額頭，多少撫平了他心中的焦躁。
‘為何不走……’北競王的聲音有些飄忽。‘如此下去……你只有死路一條。’
‘走哪裡去？天地再大，苗疆始終是我的根，而且我不可能背叛兄弟。’
‘你不背叛別人，不代表別人不會背叛你。’
千雪孤鳴抬起頭，眼中一片釋然。
‘我願意相信兄弟。’
‘即使會被背叛？’
‘即使會被背叛，也無悔。’
‘傻瓜。’
‘都是被王叔你逼著念書念傻的啦。’
‘以後小王不逼你了。’
‘呃……王叔你這樣我怪不習慣的。’
‘哦，那一切照舊？’
‘免了免了。’
千雪孤鳴給北競王掖好被子，說，‘王叔你快休息吧，下次再突然暈倒，我可不會把你抱回來。’
‘千雪你還是關心小王的，怎麼忍心小王暴病猝死呢？’北競王眨眨那雙漂亮的褐色眸子，半真半假的說道。
‘哎呦喂我說王叔，沒見過你這麼喜歡咒死自己的，趕緊睡趕緊睡！我走了！’
‘千雪！’
聽到北競王的呼喚，千雪孤鳴停住了角度，卻沒有轉頭，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仿佛他一回頭，就又會羈絆住腳步。
‘避避吧。’北競王這句話來得沒頭沒尾，各種含義只有兩人知曉。
‘哈，千雪孤鳴可不是畏事之人，該來的總會來……’他頓了頓，‘而且不是還有王叔你嗎？’
北競王不再做聲，任憑千雪孤鳴離去。

屋內燻香縈繞在鼻尖，漸漸化解喉間的苦澀。
北競王閉目養神，交叉的十指有規律的點著手背。
‘金池看過戰策后，應該已將消息帶給羅碧……接下來……’
北競王張開雙眼，銳利的光芒自那雙深邃的眼眸一閃而過。

‘千雪啊……要是連我也捨弃你，你可怎麼辦啊。’

【孤鳴】

直到那一刻千雪孤鳴才真正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個任人擺弄的棋子，不那麼重要，也不那麼卑微。
隨意可丟而已。
更可悲的是下這步棋的是千雪孤鳴一直堅信雖然啰嗦麻煩但會在危難之時出手相幫、永遠在他身後支持他的小王叔。
千雪孤鳴原就不懂北競王的心思，卻也沒想到會一廂情願的如此徹底。

救我是爲了殺我，也難為你了，競日孤鳴。
千雪孤鳴在塵土裡掙扎，臉上沾滿了血污與泥巴，他用手肘撐著身體，想從地上爬起來，無奈全身的骨頭好像都斷了一般，使不上一絲力氣。他跌了幾次，最後終是沒有站起來。
千雪孤鳴就那麼仰臥在地上，雙手無力的擱在身側，絕望的看著頭頂廣袤璀璨的星空，內心竟升起無限空茫與渺小之感。
生無可戀大概便是這般感受吧。
從未嘗到的背叛的滋味，今日倒經歷個遍，沒想到被出賣的感覺原來是這麼的銷魂蝕骨。
那個千雪孤鳴一直付出信任的小王叔，那個老是逼著他抄書的小王叔，那個會為他踏出王府的小王叔，那個軟聲軟語為他分憂解難的小王叔……從頭到尾都不過是某人偽裝出的假象罷了。
就是爲了騙一個傻子，一個像千雪孤鳴這樣的傻子。
只因那讓人沉溺的溫柔，所以千雪孤鳴把心中的疑慮深埋，不願以任何惡意揣測那人神秘莫測的舉動。
結果，錯的離譜。

他咳喘著，暗紅的血沫從嘴角溢出，又灌回了喉嚨，帶起更劇烈的咳嗽。
他想大吼大叫，他想發狂的劈砍，他想揪著北競王的脖領問他，爲什麽要欺騙他，爲什麽要傷害自己的親人，難道王權可以讓人抹滅親情人性嗎？
血脈親情對你而言算什麽，我對你又算什麽？
但問了又有什麽用？
在北競王打出那逼命一掌的瞬間，答案已不重要。
千雪孤鳴做出了選擇，北競王亦如是。
疼，真疼。
千雪孤鳴動動手指，此刻他已經虛弱的連拳頭都握不緊，更別提和競日孤鳴同歸於盡了。
生，一事無成，刀握不住，人護不了，仇報不成。
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千雪孤鳴淒然一笑。
王兄，對不住。藏仔，對不住。蒼狼，對不住。

輕慢悠然的腳步緩緩邁向千雪孤鳴。
千雪孤鳴記得這個腳步聲。
以前他一聽到這個腳步就會撒丫子逃跑，生怕被腳步的主人捉住抄書。
不過那個時候千雪孤鳴雖然慌亂，但心中還帶著些許喜悅，甚至還有不少自豪。為自己有那麼一個聰明的王叔而自豪。
時至今日，當年那份忐忑的心情已記不分明，徒留濃濃的疲倦與厭惡。
而且就算千雪孤鳴想跑，也再也跑不了了。
千雪孤鳴聽到了衣料窸窣的摩擦聲，還有環佩叮噹作響，料是北競王蹲下了身。
他抬起眼，正看到那張熟悉的白皙俊顏懸在自己上方。不過在千雪孤鳴眼中，北競王是倒過來的，就像他自己的世界，一夕之間被顛倒了個，過往支離破碎，灰飛煙滅。
北競王眉眼風流依舊，還帶著讓千雪孤鳴作嘔的憐憫之情。
千雪孤鳴仰著脖子，直勾勾的盯著北競王，那神情像極了被困在陷阱中，奮力掙扎的孤狼。
兩人視線一正一反，四目交匯，一時無語以對。
北競王用拇指一點點擦去千雪孤鳴臉上的血跡和泥土，動作溫柔細緻，全然不似方才奪命之招祭出時那般殘毒冷酷。
手指的溫度通過肌膚的觸碰傳遞過來，讓他有瞬間的失神。
千雪孤鳴嗤笑了一聲，‘一會一個樣又唱白臉又唱紅臉，好人壞人都做了，王叔你不累嗎？騙金池向藏仔傳遞假訊息，使藏仔與王兄扛上，又暗中逼殺蒼狼，連那個自己教養過的孩子都不放過，王叔真是好一副鐵石心腸，你怎麼不乾脆一開始就把我殺了呢？留我一時，現在不是還要殺。’
‘小千雪，讓你連番受創實非我本意，小王是真的不想也不忍對你下殺手呀。’
北競王的聲音與往日無二，甚至更加輕柔溫和。
‘說這話之前先把你手上的血擦乾淨吧。’
北競王對他的譏諷無動於衷，仍摩挲著千雪孤鳴的臉頰，似乎在深思著什麽。
‘疼嗎？’北競王問。
‘不疼，心疼。’千雪孤鳴回答。
‘唉，千雪你何必呢，助小王一臂之力不好嗎？’
北競王傾下身，把臉湊到千雪孤鳴眼前。輕輕淺淺的吻印在他眼皮上，麻麻癢癢的。
千雪孤鳴想起小時候睡著的時候，北競王也喜歡這麼親自己的眼睛。
那麼多回憶一點點被喚醒，又漸漸隨風散去。
如果知道曾經的真情成為今日心的桎梏，是否還願交托信任？
北競王溫熱濕潤的吐息與千雪孤鳴的喘息交纏在一起，勾起難言的曖昧。
可惜我們共有的記憶都變成最諷刺的笑話。

‘你要殺我。’
‘是。’
‘競日孤鳴，我絕對、絕對不會原諒你。’
‘我知道。’

北競王扶著千雪孤鳴的頭，在他染血的唇瓣上落下一吻，這是一個不算吻的吻。
兩人柔軟的唇瓣緊密的貼合在一起，好像就該這般親密一般。
北競王的嘴唇碾壓著千雪孤鳴的嘴唇，吸吮著他的唇肉，讓他吞咽下自己的唾液。
千雪孤鳴無動於衷的任競日孤鳴蹂躪著自己的雙唇，他緩緩抬起手，把僅剩的力量都寄望于最後一掌。
這一掌，結束一切。
他的目標是北競王的後腦。
但這捨命一擊還是被避了過去。
北競王撥開了千雪孤鳴的掌勁，可千雪孤鳴還有後招，他抓住北競王氣勁未消的手掌，狠狠擊向自己的天靈。
頭骨碎裂的聲音清晰的傳入千雪孤鳴的耳中，噴濺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視線，他甚至看到了北競王驚恐的神奇。
他滿意了。
千雪孤鳴的生死只有千雪孤鳴能決定。
北競王又算什麽？

千雪孤鳴疲憊的合上雙眼。
他才發現自己原來這麼怕痛。
疼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騙子。

‘千雪……千雪醒醒，不要睡！’夾雜著惶急的熟悉喊叫聲敲打著千雪孤鳴的耳膜，就像震雷炸響在耳邊，縱然他不想醒也被吵醒了。
‘藏仔、你、還真有、氣力，看來死不了。但我、可要疼、死了。’千雪孤鳴每說幾個字就要微喘片刻，斷斷續續的話語像是正把殘餘的生命一點點從身體里擠出來。
‘我是死不了，也不會讓你死。疼就大聲叫出來，別偷偷哭鼻子，我脖頸都被你的眼淚浸濕了。’藏鏡人嘴上說的輕鬆，但他每邁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肉軀如入刀輪地獄，仿若被千刀萬剮般疼痛。他背著千雪孤鳴踉踉蹌蹌前行，身後留下一個又一個染血的腳印。可他沒有絲毫遲疑，為最後一絲生機，為背上的兄弟，為摯愛的親女，他不能停下，不能倒下。
‘哈、哈哈。’千雪孤鳴慘笑道，‘藏仔、我、剛剛、做了個夢、心裡、好難過。’
‘什麽夢？你的鹿腿被人搶走了嗎？’藏鏡人調侃道，嘴角卻溢出一絲朱紅。
‘夢到、夢到我那、混蛋王叔、又殺、又殺了我一次。’
‘哼，藏鏡人會讓競日孤鳴為今日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我說要打死他，就一定幫你打死他。’
‘藏仔……’可是我怕我活不到那個時候，更怕到那時會下不了手。
千雪孤鳴合上雙眼，腦袋無力的搭在藏鏡人的肩膀上，他小聲說，‘我再、多睡一會，等、等下、記得叫醒我，讓我、背你。’
話音未落，千雪孤鳴的手便緩緩垂下。藏鏡人叫了他幾聲都無回應，竟是昏厥了過去。
‘好。’藏鏡人咬咬牙，又向前邁出了一步。千雪孤鳴雖然命若風中殘燭，卻仍有半分生機，爲了這份生機，藏鏡人絕不放棄。
吾乃萬惡罪魁，吾命由我不由天！

競日孤鳴從王座上醒來。
綿綿睡意還未從他身上散去，他撐著額頭略帶不悅的沉浸在殘夢的餘韵中。
這個夢沖淡了勝利的喜悅，讓競日孤鳴惱怒不已。
他看著自己的掌心，仿佛紅色的夢魘還纏繞在他指尖，順著手臂滴落。
千雪的血。
競日孤鳴挑挑眉，心情更加陰鬱。
雖然知道真的殺了千雪會讓自己不愉快，但沒想到不愉快竟然持續了這麼久。
競日孤鳴一輩子說了無數的謊言，但他說自己不忍心殺千雪卻是真的。
可他還是殺了。
現在千雪也許活著，也許已經死了。
但也好，與其千雪成為自己的敵人，還不如讓他死在自己手中。
這樣他就不會變成競日孤鳴的敵人千雪孤鳴，而永遠是北競王的小千雪。
有人說自欺欺人最可悲，但競日孤鳴卻知道謊言說多了，就沒人在乎真相如何。
競日孤鳴坐在這華貴的王座上，躊躇滿志，落寞無邊。
女暴君說他是薄情寡性之人，溫柔的把人兒的心騙了去後，在對方最無防備之時又狠狠的把他推入萬丈深淵。
是，又如何？
王室之血，向來冷酷無情。
古往今來為這王權尊位謀划算計，摒情棄慾，六親不認的何止競日孤鳴一人？
為不世霸業，為威名不墜，為萬民跪拜，有何不可捨？

孤鳴者，獨也。
競日為名，唯吾尊耀。
早已註定的宿命，誰人可改。
孤鳴一族，永遠容不了他人共享權位。

‘小千雪……如果你還活著，就來殺了孤王吧。’

TBC

回家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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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3-11-22 03: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超喜歡您的王爺和狼主啊
一心想把藥倒掉的王爺形象實在鮮明
被狼主灌藥好萌啊此間滿滿都是愛可惜愛不對人(哭
說好的一起過下輩子呢QQQQQQ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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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mwave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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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3-11-28 16:5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天啊這篇我看得好想哭啊啊啊
真的是願世世不生帝王家，小王的假面皮真的是痛人痛自己啊QAQQQ
灌藥畫面超可愛的，可惜只是一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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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乖巧可爱顾人疼的苍狼也在这一帮心怀鬼胎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的围绕下因为太过纯良显得无比奇葩哈哈哈哈哈哈哈简直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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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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