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22 【素還真X風采鈴】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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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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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0)

樓主發表於: 2015-07-22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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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2 【素還真X風采鈴】梳子

她從秋分手上接過那黑檀木梳，略帶懷念的目光只在上面停留了片刻。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她直視著他，這麼說道。

隨後唇角微揚，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

而那雙清澈的黑眸裏像是泛起了些微的漣漪，引著他漸漸深陷其中。

這是太過危險的預兆。
於是他依憑本能，垂首狼狽地避開她的視線，

（一）

“先生可知此地主人？”

“江南第一才女，風采鈴。”

“是了，雪為肌骨，花為肚腸的美人……呵，這樣的女子，卻選了最為薄幸的素還真，落得如此下場又是何其不幸啊！”

“素還真的確是名不知把握的人。”

“可惜豔骨已寒，往日熱鬧繁華的不夜天也成了廢墟之地，在下作為過去的仰慕者也是心存不忍……不過在重新整頓之時竟發現了此物……咦！先生好快的身手！”

他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手中有些破舊的梳子，喉裏被驚痛無聲無息地塞滿。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人同他說起了贈梳的含義。
在她沉靜的目光中，他沒能錯漏藏在深處的幾點期望。

他目光躲閃，難得狼狽。
她靜笑不語，予他一杯甜茶。

茶杯被人滿上時，一股妙香也跟著沁入心脾，連空氣也染上了幾分甜絲絲的味道，就算是腦中真書自來藏萬貫的他在瞧見眼前淡褐色的茶水亦愣了愣。

他抬眸望過去的眼神帶有幾分詢問的意味，方將梳子遞還給秋分的她密睫微顫，緩緩遮住眼底情緒，她笑道，“素賢人不妨一試？”

入喉的香滑有著不可思議的甜味，他困惑地蹙眉，“敢問朱姑娘，這是何茶……？”

收斂起幾分笑意，她認真地問他，“甜嗎？”

他點頭。

於是對方的臉上便綻放出極其燦爛的笑靨，甚至是長舒了一口氣，用略帶輕鬆的語調對他說，“看，偶爾變下口味也是不錯。”

他挑眉笑道，“朱姑娘此言倒是讓劣者覺得……在下泡茶手藝或許確實有待提高？”
其實他已將蓮子芯給一一取出，本身苦味已少了許多，只是仍不及杯中這味來的甜。

“怎會，”她溫柔地彎起眉角，狡黠的光芒在柔眸裏一閃而過，“素賢人何不猜猜看是如何製成的？”

那是他們離別前，在不夜天的最後一晚。

多年後遠遠地走來，不夜天燈火通明，眼前的一切說不定只是另一輪陰謀詭計所織成的美好景象，又或許是悠悠魂夢中他的又一次虛妄。

他冷靜地分析這現今暗伏的敵人已被他消滅了幾成，轉念又想著是夢也應早該醒，腳下的步伐卻仿佛失了理智一般的不斷加快。

遇見了將不夜天重新整頓的仰慕者，也因此得到了她的遺物。
可這手中的所謂遺物啊，只能一再提醒自己失去了什麼。

“看先生如此神情，想來也是過去風姑娘的仰慕者……敢問先生尊姓？”

往日燈火，故人殘地，他垂首輕輕摩挲木梳花紋，將方才的情緒掩藏得很好。

“素還真。”

（二）

“爹親怎會一身都淋濕了……”放下手中藥草，素續緣急急迎了上去。

“無事，”素還真朝著素續緣溫和一笑，安撫地繼續說道，“像這樣……”他閉上眼運功，氣勁從衣袖中緩緩透出，不一會濕掉的衣裳已變得乾燥舒適。

這樣應該就沒事了。
他松一口氣，抬眸望去卻發現自家孩子仍然板著臉，嚴肅不語，素還真喚道，“續緣？”

出門前明明自己塞了一把油紙傘給他……素續緣盯著對方不斷滴水的頭髮抿緊嘴，然後視線緩緩往下，微蹙的眉頭在瞧見素還真下擺泥土和空蕩蕩的雙手後略微一松，心下一轉，素續緣長歎一口氣，拿過一旁幹毛巾，淡淡開口：“爹親是去集市路上碰到小貓小狗們了嗎？”

素還真被自家孩子按著肩膀順勢坐在了椅子上，還沒反應過來幹毛巾的一角便遮住了眼前一半的視線，倉促間他只能模糊地“唔”了一聲。

將對方猶在滴水的發尾一一擦幹，素續緣繼續看似漫不經心地道：“一定是無家可歸還被虐待的那種，於是您順便給他們買了些食物，在山裏給他們尋到了相對安全的地方，”俯下身看了看對方指尖，“說不定還用您頗為靈活的雙手用雜草給他們搭了一個窩。”

素還真坦然笑著，若有若無地將指尖掩藏起來，“……哈，你說得沒錯。”
他閉上眸，卻也不再多說。

房間裏只有毛巾摩挲發絲的聲音，素續緣緩慢運氣，毛巾濕的部分水分被蒸發出來，又迅速吸收起發間的水分。
素續緣捧著那變得有些蓬鬆的白髮輕笑了一聲。

“何事如此開心？”從方才就一直沒吭聲的人側臉詢問。

“我在想，第一次遇見您時您頭髮便是雪白的……”

素還真一手撫上心口，如同利劍刺入，他一臉不可置信地說：“……事到如今我的頭髮續緣也嫌棄了……？”

“您容顏不變，頭髮天生雪白，所以之後任憑時光無情也無法在您身上留下所謂印記啦。”

這話裏邏輯並不順，這孩子言下拐著彎婉轉表達的話意他卻能隱隱猜到，素還真聽著心底略微發苦：“哈，十年、百年甚至是千年都會是如此，又有什麼值得……”

“所以續緣便替您歡喜，續緣心太小，只希望爹親您平安而長久的活著……”

所以在不朽中同歲月同長的您，又何必推開我呢。

將另一張浸過熱水的濕毛巾拿在手中，他緩緩擦拭著某人手上的痕跡。
他們已許久沒有回來，想必那石碑前的雜草已長得頗為茂盛了吧。

“喏，爹親，把那梳子給續緣吧。”將毛巾放下，素續緣捧著雪發拿到素還真身前給他看，“屈伯說你有一把隨身攜帶的梳子……現下您頭髮亂成這樣也只好借給續緣咯？”

素還真似乎被噎了一下，但也很快將揣在懷裏的梳子遞給續緣。

一個大男人，特別還是他父親，隨身攜帶一把梳實在是有些奇怪。
素續緣接過那把梳子時第一反應是這裏面封印了什麼大魔鬼……不過細看下來倒也是把普通的黑檀木梳。

素續緣若有所思地摩挲梳子邊角，封印是沒有，倒有些長期使用的痕跡。

突然腦海深處仿佛有些記憶翻湧出來，素續緣動作輕緩地為素還真梳至發尾，努力回想：“…我記得自己也在哪看過類似的梳子。”

他將已梳直的頭髮集中放在一邊，“好似上面是半月形的牡丹穿蝶紋……”

話語剛落，素續緣便感到眼前人的身體有些僵硬。

他也終於想起了。
那是在母親房中。

（二）

在他熟悉的不夜天裏，眼前的仰慕者嘴角掛著的冷笑格外刺眼。
“你現在回來是幹什麼？讓我猜猜……是愧疚，還是退隱？愧疚你不嫌太久？退隱……哈，麻煩先生出去吧，恕我直言，您實在沒有資格回來！”

他無力的牽扯嘴角，最終什麼也沒能說出口。

“你可知風姑娘後來……”

“我知道，”素還真淡淡地打斷他，“她最後住在了一個人煙稀少，不，是與世隔絕的地方。”他看著手中梳子，目光漸漸放柔，“那裏與世隔絕，她隨身攜帶藥丸以防自己不慎食用了毒果；那裏夜晚月色極佳，池塘裏的蓮花於月色中開得甚美；那裏細雨墜下便是煙水彌漫，一醉便能醺了眼迷了心，屋下風鈴，桌上斷弦，俱是回憶。你說，我如何不清楚。”

那是一座牢啊，萬物死寂，寂寞無聲。
月下寄思，雨中醉情，何必明白，又何必提。

他本不該知曉。

把她帶入這座牢中的那日，陽光實在算不上燦爛。

懷中的人猶在昏睡，柳眉深鎖，嬌唇無意識地淺淺咬著，蒼白的臉色使得已然凝固的血污格外明顯，他想她大概是做噩夢了，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揉著她的眉角。

走進早已準備好的木屋中，他把她輕輕放在床上，凝視著她的臉，半響，自屋外打了一盆水進來，用自身內力加熱，他用手腕內側試了試水溫，才將手帕放進去靜靜揉搓。

濕潤的手帕貼在她臉上時，他的呼吸都刻意放輕緩了，仿佛在對待心愛的瓷娃娃般。
他閉上眼平息了一下內心的躁動之感，才一點點的為她擦淨臉頰血污。

當目光轉移到她烏黑亮麗的秀發時，他眼神有些恍惚，床上之人卻猛地抓緊了床單，秀眉痛苦地皺起，嘴裏喃喃。

他見狀，有些猶豫地將手放在她的額上，緩慢地拍著。他其實並沒有什麼對付此類情況的經驗，只能憑著年少時依稀哄妹妹入睡時的記憶來這樣對待她。

早已下了決定的內心深深懼怕著她的醒來，心裏有一股聲音格外理智冷靜地對他說你該離開了，所以現在他也格外理智冷靜地將撫摸她額頭的手轉而牽著她的手，十指相扣，猶如某個他們曾耳鬢廝磨的夜晚。

「告訴我，你……」
「……我恨你。」
「哈，這樣便好…從今以後…」
「我會恨你，深深地恨著你，並會帶著這恨意好好活下去，所以你大可不必痛苦。從今以後你我天各一方，各自安好。」

“我也恨你。”
他半垂眼瞼，模樣虔誠，合著所有的歎息，在她的手心輕輕印下一吻。

他從床頭早已準備好的盒子裏拿出一把梳，為她梳理長髮。
攜著那把梳，他將此生所有的柔情都蘊在了她的發絲間。

他看見她原本已放鬆下來的另一只手又淺淺攥起，動作很小，這使得他手持梳子的手短暫地頓了頓。

可她仍閉著雙眼。
他輕輕地笑了，泰然自若地繼續梳理她的長髮。

他們共同跌入了共同的最後一場戲，彼此心知肚明，卻永不挑明。
戲中有人用著雙手為她洗淨塵俗，戲中也有人假寐明分離聚合早已定。

再如何漫長，再怎樣不舍，這場戲終會落幕。

（三）

屋外的雨仍淅淅瀝瀝地下著，大功告成的素續緣將梳子遞還給素還真。

他的父親並沒有立刻接過，僅僅是念著：“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咦？”續緣疑惑地側臉。

“你若是以後遇上了心愛的人……哈，現在說是否太早？”

“不，”素續緣牽過素還真的手，將梳子放在他的掌心。“母親很久以前便對我說了。”

他看到他的父親斂下半目，沉默不語。

素續緣斟酌了一下用詞，問道：“在父親記憶裏，母親是怎樣模樣的人？”

素還真嘴角抿起了一點輕柔的笑意：“初次見面她端莊清雅的模樣、撫琴時她閉眸聆聽的模樣、提出疑難時她眼底劃過絲絲得意的模樣、半垂眼瞼認真臨摹字帖的模樣……你說該是何種模樣？”
他將梳子收起，繼續淡淡說道，“其實……她的模樣，我早已無法時常回憶起了。”

早就被時光侵蝕得模模糊糊啦。
可他閉上眼，仿佛還能聽到梳子摩挲發絲的沙沙聲，能看到在光芒下的細小塵埃起伏，她靜靜的躺在那，他亦靜靜地看著她，只覺一股股溫暖清澈的水流緩緩淌過他的內心。

清楚記得那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如畫卷鋪展。
甚至還記得那發在他手中的溫度。

如此清楚，或許是因為那其中藏著他那同樣無法……無法時常回憶起的心願。

素續緣的語氣平靜又肯定，“或許母親想讓你記住的從不是相貌。”

他知曉，從來都知曉。

她予他的那杯甜茶，被他一直認為是所謂品茶之途上小小的插曲、同她七日暢談裏的又一個疑難，所以他想他會很快、會很快忘記這一切，卻在那座石碑前將心底珍重斂起的甜味給絲絲挖掘了出來，成了他走下去的動力。

如火把被深幽浪潮所吞噬，他怔忪於不知從何而起的眷戀，只能默默將手中油紙傘放在石碑旁。

他們的孩子又輕聲喚他：“爹親。”

“嗯？”

“下次您若仍是要在下雨天去集市收養小貓小狗，繼續施捨您的愛心的話，提前告訴續緣一聲，續緣替您準備兩把傘就是了。”

“哈，不用了。”

“是嗎。”

“續緣與我一同前去便可。”

他看見他們的孩子笑得很開心，笑容和她離別之際贈他一杯茶時同樣的燦爛。

（六）

「哎呀素還真，你得順著花紋選黑檀木段！」
原來如此。
「……開齒得順著鋸子慢慢來……哼你就繼續用蠻力吧。」
好友這是何必，需要劣者為你準備一杯甜茶消氣嗎？
「喲？不是準備武力進行到底嗎？做這玩意兒你得細心啊，慢慢從兩面鋸到畫的弧線吧。」
好友心軟，自是看不慣劣者糟蹋著上好的黑檀木了，就麻煩你多加指教了。
「我就不問你做給誰了，至少刻個花紋吧？」

那就……半月形的牡丹穿蝶紋吧。

（七）

他曾為心愛的女子刻了一把梳，願她安好，願她平安。
可惜願不成願，便只能以早已化作灰燼的歲月為土，將她埋葬。

他也曾為心愛的女子鑄出一座牢，那裏與世隔絕，他在牢外遠遠地望著她，卻總是會誤入其中。

又或許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們便被鎖在了一起。

完。

其實夫人讓先生喝的茶是珍珠奶茶哈哈哈哈（被揍

[ 此帖被魂眸在2015-07-23 00:0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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