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19 【三足偏鹤却】桃李春风（1F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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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8-02-19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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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9 【三足偏鹤却】桃李春风（1F完）

一段时间没来发现发帖数从20掉回18……不知道发生了什么o(╯□╰)o

旧文，背景是在忘爹退场之后，有些细节可能也有问题，比如三足或许应该是先天？
话说……终于明白当初为什么一篇文会分成两部分分布在两本笔记本上。后半截画风突变得我想扭也扭不回来（。）

其实初衷是因为看见“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这句诗。所有的故事都是从桃李春风到江湖夜雨，我希望他们可以回到开始的地方。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怜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是月夜，也是雨夜。残月寂寥，雨声落寞，提灯夜行的人，更是孑然一身。
有风来卷几片枯黄落叶，掠过他的身侧，跌在他的影里。
他一手拎着两壶酒，一手提着风雨灯，任由细碎的雨丝飘落在他的身上，逐渐打湿了鬓发。
月下的雨，缠绵柔软，只是夜太深，路太长，难免有点凉意，有点萧瑟，滴滴点点，渗透衣物，漫进心湖，打破平静的水面，荡开几圈浅浅的涟漪。他有一半身体被暖橙色的灯光笼罩，显得温柔慈悲；一半身体隐藏在背光的阴影里，是形单影只的模样。
苦境风波迭起，战乱不休，他已经许久没有来此看望沉眠已久的故人。又一次的夜半而行，实属无奈。佛道间隙已深，每每他来此都遭阻拦，只得夜半无人时前来探望——鹤白丁若是知道了他这般不甚光明磊落的行径，想必是会笑话他的。想到此处，刚刚经历了丧亲之痛的却尘思神色中流露出几分伤怀与追念。
鹤白丁的墓稍显得偏远，当初崇真三誓之人恼他往日离经叛道，索性安置在了偏僻的位置。却也因此，此后崇真三誓几经战火，鹤白丁的埋骨之处始终未受波及。

走在通往故人坟墓的小径上，渐渐月华难照；夜深人静时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故人安息，静到林间无声无息。但再长的路也有尽头，而这本就不长的路的尽头是一座坟墓。坟墓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距离墓葬中心区很远，一如当初特立独行、傲然独立的墓主人，一如当初浑身浴血拄剑孤立的却尘思。
优昙花的香气清幽，随夜风飘散在缠绵细雨中，触动他的心绪。
他一步一步，踏过泥淖，走过风雨，来到墓前。
青冢坟前，冷烟衰草。看着荒草萋萋，他才清楚的认识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道门中人讲的是自在无为，也很少会在意身后事，而崇真三誓又覆灭已久，因此整座墓园都显得荒凉无比。他的目光停留在坟前的酒坛残骸，那还是他上一次前来时带的。他忽的觉得手中提绳太紧，深深勒入肉里，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
雨势渐大，明月渐隐，风声渐歇。
将两壶酒放在碑前，将风雨灯斜插在地上。灯中暖盈盈的光芒照亮了这个月光难至的角落，它在风雨里摇摇摆摆，在一片阴影黯淡里温暖而坚定。
渐大的雨势很快打湿他的僧衣，他却毫不在意，兀自弯腰除去在雨中蔫头耷脑的荒草。草叶柔软而锋利，不经意间割伤了他的手指，他微微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自伤口渗出的血珠同雨水一道顺着草叶滴落在坟上与之融为一体。
待打理完了坟墓周遭的一切，雨已经下得极大了。簌簌风声里，不知有多少树叶在这场本不该来的大雨里跌落泥泞。优昙花香也淡去了不少。
人靠坐在墓碑前，思绪却沉浸在过去。
自他们三人入世，便极少有相聚谈笑的时候了。占据绝大多数相处时间的，是争执、对立，以及数不清次数的刀剑相向。他自然不会后悔为苍生付出所有，只是在一人独处时，难免会去怀念过往三人同修的时光。他们本都以为他们的时间很长，修行无岁月，时间对于已臻先天境界的他们而言，并没有太清楚的概念。几百载的时光倏忽而过，到头来才发现相伴的时间仍旧是太短。
一如与好友最后一决，时间拉得太长，长得他几乎丧失勇气对挚友挥剑相向，长得愆释一寸寸刺入挚友心口，每一瞬间都足够的清楚苦涩到令他难过。如今想来又是太短，短得最后一面匆匆而过，短得他连为挚友收敛尸骨都来不及做到。
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他听见内心深处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问他，“却尘思，你愧疚吗？”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个声音又接着问他，“佛说要放下，你为何不放？”墓碑触之冰冷，寒意自身后蔓延，远比冷风冷雨更凉入心扉。他靠在墓碑上阖了眼睛，“如何放下？”那声音长叹一声，“执着是苦。”他轻声回答，“身在人间，如何不苦？”那声音又道，“放下为乐。”他轻轻抓起一把湿泥，然后松开手，手中犹残留泥渍，“身在红尘，难避红尘。”听他此言，那声音变得惋惜，“却尘思，你着相了。”
忽的风雨灯便倒下了，摔在泥泞的地上，激起一片泥水，将他也惊动。僧衣早已湿透紧贴着身体，显得沉重。放眼四方，月隐行迹，灯火不存，只余深如漆墨的重重黑暗，而黑暗中是令人熟悉而反感的气息。
电光火石里，前事一一过眼，蛛丝马迹所指分明是——
愆释在翻袖间已握在手中，却来不及挡住突来的招式。魔物凶狠，早在幽都魔昙花香里流失大半功体气力的却尘思硬生生受了三魔联手一击后嘴角溢出鲜血，转瞬又被暴雨冲刷了干净。风雨愈大，却再无一盏不惧风雨的灯为他照亮一方光明。
湿漉的头发遮盖了眼睛，魔物难以辨别他眼中情绪。他半倚靠在墓碑上，强行运转沉滞的内力，佛珠崩散四射，金色粲然佛气猛的爆发，煌煌如明日，将畏惧佛家沛然真炁的魔物退开数步。然而他气力不济功体只余三分，前来的幽都异形又是悍不畏死，很快迫近身来，招招式式都是以伤换伤。随着时间流逝，双方身上皆是伤痕累累，淡的看不出血色的雨水在地上肆意蔓延。他终究是先天之境，又是垂死反击，魔物一时间竟也无奈何，局势便僵持了片刻。然而魔物多是狡诈而善于透视人心之辈，他自然不会那么幸运的碰上几个例外。青色的魔物忽的觑准他剑指黑色魔物的空隙，也不在意同伴死生，手中气劲凝结一掌打向他身后坟冢，明知是攻心之术，但他也无法容忍挚友安宁被打扰，避无可避，便只能强行回转横剑挡下一击。他的选择立刻打破僵势，让自己处在了下风。横握的愆释尚不及变式，就因为另外两个魔物所发招式生生撞在了胸口，大量蕴含佛气的鲜血自深可见骨的伤口淌出。心知求生无路，决绝之下，他便顺势施展圣曜天镇，一时间光明大盛，林间恍如白昼，魔物被佛光笼罩惨嚎着后退。他胸口刺目血色很快顺着雨水流淌在地上，混合在一片泥水中。可身后墓碑仍是承受不住余劲砰然破碎，墓土也被彻底冲散，露出棺木一角。
他握紧了剑，汗水、雨水混合着从脸上流下，在魔物卷土重来的一击中，终于支撑不住颓然拄剑跪地。此生遗憾太多，而天下未平，他的路却已将尽。
雨声如雷轰鸣，就如三足天崩毁时的响动，让他听不清刀声剑势，听不到魔物怒吼。
纵使有剑在手，依旧护不住你们，护不住你的埋骨之地吗？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思绪飘到了极远的地方。许多年之前，他受异识影响，挥剑斩罪，浴血迷茫气力尽失拄剑跪地。那个时候，是谁来了？
“白丁踏千峰，漂泊尽禅空，道海立神足，仙鹤渺苍穹。”
熟悉的诗号声悠悠入耳，分不清今夕何夕，分不清是黄泉是人世。
“白丁好友……”雨水早模糊了视线，他勉力抬头，咫尺所见，是昔日情景，故人身影，腰配紫金葫芦，手持八卦镜，头戴佛冠，即便是幻觉，依旧让他在倒下的那一刻感到了安心。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入梦来。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师弟，有缈月，有爹亲，有沧溟，有五叔，有深微，还有一际云川的同修，十佛等人。却没有一位同修多年的故友。梦里是三千世界的另一番面貌，无战乱之苦，众人皆是安好，连未曾蒙面的娘亲也很温柔。却没有一位因他而亡的故人。

大梦初醒时，所见到的却不是昏迷前最后一眼的故人。
他在无道危峰修养数日，期间只有一个小童来往，是专门为他送伤药的，看年岁应是与绝缨相仿。他也问过小童何人送他来此，可惜是一问三不知，只偶尔提到曾见过一个戴兽形面具的人来这里探望他。而兽形面具，应是不动城的战友。
时日渐久，身体也慢慢的康复，除了武林风波不曾沾染这方故地，也始终没有其他人来访无道危峰，他不由得想当初所见或许只是回忆重叠的幻觉，毕竟那个人早已亡在他的剑下。可他总归是那个温和内敛，又澄澈通明的涉足，在这些杂念影响到心绪之前，他就浮尘一甩将之扫去。道一句何必自惹尘埃，便也就不再提起。
所以当鹤白丁提着酒来祭月崖时，却尘思早就已经放弃了追问明显不愿回答的小童，正坐在塌上闭目诵经。
鹤白丁道长将两壶美酒放在了门口的石桌上，双手抱臂懒懒散散的站在门口看着他那位神色淡然如无波古井水的好友什么时候会发现他的到来，顺便也看看他的好友在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然而却尘思是个心静的人，还是一位佛门修行有成的高僧，走在路上会被称一句大师的那种。所以在鹤白丁道长靠着门框一觉睡醒发现里面那位因为大概是受伤所以警惕性下降得厉害的好友姿势一点也没有变动的继续打坐的样子，忍不住开始思考明明已经认识几百年了他究竟还在对这位好友报什么期望。
其实鹤白丁道长有时候是个挺不讲道理的人，只不过他的不讲道理基本上只体现在对待好友的态度上，鉴于鹤道长内心其实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大男子主义，以及只是两根手指就用完了好友名额的实际情况，所以他基本上的“有时候”，都是应在了却尘思身上。
让我们为却尘思大师暂时允悲一下。

虽然之前一战耗损过度以至于精气神一直没有恢复完全，但却尘思还不至于有人站在面前还恍然无觉。还不等却尘思在看见死而复生的好友后有什么表示，鹤白丁就已经臭着脸将却尘思手里的佛珠佛经都抢了过来团吧团吧塞进了柜子里。却尘思好脾气的由着他胡来，只是看见他对待佛家物件动作如此粗暴，难免有一些不忍卒视的无奈。虽然不知道复生原因为何，但白丁好友似乎比以前要更直接了一些。
鹤白丁注定不是多少细心的人，当然不是说他对于危险不够敏锐。他直接将坐在榻上的人拉了下来向庭院走去，一路气势汹汹行动带风，短短一条路生生走出了力破千军的气势。却尘思除了内伤以外，最严重的伤势就是在胸口，虽然鹤白丁除了将人拉走并没有做什么额外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的牵扯到了伤口。却尘思并不是会在意区区疼痛的人，只是一直眉目含笑的由着好友动作。直到鹤白丁将人按坐在石凳上，才注意到这人虽然笑得挺好看的但明显是在忍着痛——废话额头都冒冷汗了好不好。
鹤白丁道长觉得自己大概有点不太冷静，这家伙的伤口被处理的时候他明明就站在旁边，虽然这家伙除了脸色苍白一点也看不出刚刚受过重伤，但他怎么会忘记那时候的情况有多危急。一想到当时却尘思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昏倒在自己怀里的样子，他就有些暴躁。
他一边没好气的数落却尘思，“你是没痛觉吗？不会说一声让我停下？我怎么觉得一段时间不见你变得有点傻。”一边将人胸口的衣服扒拉开来检查伤口，在看见伤口并没有崩裂后才松了一口气。
却尘思微笑着听他数落，然后安慰明显有些抹不开面子道歉的好友，“我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好友不必担心。”毕竟已经修行几百年，他自认是没有鹤白丁想象的那么脆弱的。
“确定没事？”虽然单看伤口是没什么问题，但鹤白丁觉得自己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却尘思是在逞强。“确定无事，好友也可以坐下了。”却尘思看着好友揪着自己衣服不放，无奈的肯定自己的答复。
然而他的好友并不是一个按照套路来的人，他眼睁睁看着鹤白丁听见他的话后一拍泥封将两坛酒都开了，“你说的不要紧，那就陪我喝酒。”鹤白丁道长如是道。他可是来之前专门问过给却尘思处理伤势的大夫，是可以喝酒的。
“好友啊……”却尘思将好友摘下的佛冠放到一边，长长的叹了一声，却仍带着笑意。
道者大大咧咧的坐下，瞪他一眼，“你喝不喝？”
他唇边笑意更深，只做出一副越加无奈的神情，“吾乃佛门……”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鹤白丁打断了，“哼，在我的坟前你还会喝醉，现在我就坐在你面前你反而是和我讲起了清规戒律？”道者一边说一边将散发醇香的酒坛推到了他的面前。
大有不灌醉誓不罢休的样子。
却尘思看着好友熟悉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恍惚，若非胸口疼痛提醒，他几乎要怀疑是身处梦中了。倘若真的是美梦……但愿长醉不复醒。
鹤白丁见他恍惚的样子，皱了皱眉，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在胡思乱想点什么？还是说看见我复活了不高兴？”
“并非。”回过神来他自然匆匆否认，“见好友安然无恙，自然是心中喜悦。”
他见鹤白丁连生死都已经可以轻言谈笑，便知道放不下的从来只有自己。索性也松了郁结已久的心结，伸手化出酒杯一一满上。“好友相邀，却尘思自当奉陪。”他突如其来的干脆，倒是让鹤白丁吓了一跳。随即就大笑，“这么爽快，这下子那只猫毛儒总不能说是我坏你修行了吧。”然后拿起了一杯酒也一饮而尽，喝完咂咂嘴，“好像不够烈。”
只是本来噙着笑意的却尘思放下了酒杯默然无语了，他看着被自己下意识化出的三只酒杯，即便知道重逢之时伤感太不合时宜，仍是忍不住开始思念另一位好友。
某些时候特别敏锐的鹤道长看他的样子，撇了撇嘴，“不要多想了，只要不出意外比如那只猫毛儒闹什么别扭不想见我们两个，她就赶得上和我们过今年的中秋。”
大约是惊喜太多，却尘思愣愣的看着鹤白丁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鹤白丁表示他早就预料到这家伙的反应，淡定的将两人的酒杯满上，“既然高兴那就接着喝，今日不醉不归！”缥缈月若在此大概吐槽他什么时候不是醉着的。

无道危峰被种了不少的桃花，是当初缥缈月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指挥着任劳任怨的却尘思和臭着脸的鹤白丁一起种的。如今春风吹过，满庭落英缤纷，一如当初三人坐在庭院里饮茶赏月的情景，岁月静好。

却却的心思大概就是犹恐相逢是梦中吧，写到后面都被自己（脑补的画面）甜到了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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