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17 【莲善/袭善】不渡我 F1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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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11-18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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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7 【莲善/袭善】不渡我 F1完

私设成山。
——
（一）
时至如今一步莲华仍记得与前任圣尊者的对话。
既然是前任圣尊者，那时候的一步莲华也就是万圣岩万万千千个小和尚之一。一步莲华出生时佛气萦绕周身，天边祥云笼罩，莲花足足开了十里，香气缭绕。他一生下来就有佛性，在万圣岩的终日不休的诵经敲钟声中长大，他时常站在如来之巅，安静地看着世人。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修行禅道，侍奉佛前。万圣岩对他寄予厚望，前任圣尊者却道他仍有不足，纵使天资卓越悟性惊人，仍是一块需要雕琢的璞玉。佛者轻轻揉动他雪白的长发，道：佛无欲无求，是因为佛者先明白七情六欲，明白世人的喜怒哀乐，知道世人为什么而快乐、为什么而痴迷、为什么而痛苦，先为世人入苦海，再跋涉而出，洗净尘埃，才能以己度人，渡得世人，是为慈悲。至于你，一步莲华，你无欲无求是因为你现在还不明白，还不想要，你空有佛性而无人性，你还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只是站在如来之巅，居高临下，如何渡得世人呢？
一步莲华转动菩提珠，他垂下眼睫，温和道：如何做一个人？前任圣尊者道，你有你的命数，天机到了，你自然会一一学会，要欣然接受，欣然学习，别去逃避，至于要是否能堪破放下，割下红莲恶体，修成正果，但看你的机缘。
这时候的一步莲华尚且年幼，佛者的话语一如既往地玄之又玄，他不甚理解，只能先记下。前任圣尊者和他对坐着，檀香缭绕，佛者与佛徒两相对坐，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师徒俩均隔着门看见一点宝蓝色的影子，圣尊者道，看来是善法天子来叫你去听即导师的讲经会，快去吧，免得迟到了吃戒尺，即导师生气起来，我也是保不住你。一步莲华好奇道：善法天子同样天资聪颖，同样精通佛理，不下于我，他也同我一样吗？
圣尊者轻轻笑起来，他轻声道：不一样…这不一样。
一步莲华道：如何不同？
圣尊者道：他已经是一个人，先你一步。
一步莲华道：这是好事。
圣尊者道：非也。

这次论道是一步莲华修佛道路上短暂又印象深刻的一次，他还记得那次自己和师尊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许久，耽误了好一会，他刚一出门，善法天子就疾言厉色地拽着他的袖子，扯着一步莲华朝讲经会走去。那时候善法天子的脾气还没有日后收敛，他急促道：这次你若迟到被关禁闭，我绝不帮你！万圣岩的期待也意味着更加严厉的教导。一步莲华顺势而下，道：是，上次多亏天子帮我抄一百遍经，一步莲华铭感五内。善法天子宝蓝色的长发顺着风缠绕到一步莲华握着菩提珠的手上，痒痒的，他回过头跟一步莲华说着什么，眉头紧蹙，这时候的善法天子眉目已经有了日后的明亮秀丽，像是初经打磨的宝石，让半明半暗的走廊熠熠生辉，一步莲华心想，他和我不一样的地方是什么？做一个凡人又是什么感觉？
善法天子的长发像是一阵风，从他的指间漏了过去，一步莲华记住了这一瞬间的柔软感触。事后，善法天子也终于没有帮他抄经书了，因为他成了一步莲华的共犯，两人被留堂，跪在佛前，用被打得红肿的手各自整理厚重积灰的经书。这是善法天子心甘情愿被一步莲华拖累的第不知道多少次，他早已习惯，拧着眉头，道：圣尊者同你说了什么？你今天一直心不在焉。一步莲华温和道：圣尊者要我学做一个人。善法天子迟疑片刻，他侧过脸，在佛前同好友对视着，一步莲华的面容掩在白色的兜帽下，脸颊似桃花般柔美，夕阳斜照进佛堂，投射在一步莲华身上，镀上一层金光，而自他身上拉扯出的阴影又极长极长地照在善法天子身上。
在这一瞬间，善法天子觉得他同佛像没什么区别，而他似乎变成了跪坐在一步莲华面前的信徒。
他将这一瞬的错觉压在脑后，善法天子很快明白一步莲华的意思，他的手心火辣辣的，教他后颈渗出一点薄汗来，善法天子道：此行艰苦。
一步莲华摇着头，道：无非为众生。
善法天子道：我会帮你。

（二）
一步莲华很快理解前任圣尊者所说的机缘与天命，在修行到一定的时机后，他便随善法天子一同下山。道魔大战，正逢乱世，一步莲华直面了苦难的人间，他顺应冥冥中的天意，曾亲手接生过孩童，听过婴儿此生的第一声啼哭，他也曾抚育过因战乱流离失所的孤儿，见证凡人的生老病死，体会为人父母的感情；他也曾经化身凡人，跪在床前送走白发苍苍的父母；他做过乞丐，做过富人，有过许多种身份，他自至高至清圣的万圣岩走来，从花香檀香走进淤泥一样的人间，是为了再度走出，做世人的圣尊者。每当他感悟一种凡人之情，就会落下一滴泪，泪水顺着腮边流下，化为金珠，一步莲华因此变得慈悲柔软，但也因此沾染上凡人累赘的情感，这让他修行越发滞涩，艰难跋涉在大道上。
而他决意要爱善法天子的瞬间也是一种天时已至，一种情之所至，那一日一步莲华立于菩提天池前，注视着随风轻轻摇晃的白色莲花，他听见善法天子的声音，便回过头，看见善法天子秀丽的脸蛋，他握着莲花法杖，相当严肃地跟一步莲华说着什么，但一步莲华只是笑了笑，心思落在他的睫毛和嘴唇上，等到挨了善法天子的骂，才回过神。在这一瞬间一步莲华想到了很多事，譬如讲经会结束后，他被独自一人关在佛前一遍遍抄写经书，而即导师看重的弟子悄悄打开门进来，先很不客气地责骂他因为小事迟到或翘掉讲经会，触犯戒条，然后默不作声地帮忙磨墨续灯、抄写经书；又想到善法天子在道魔大战上代他受伤，呕出的那口猩红鲜血，溅在草木上，惊心动魄；他想到善法天子即将成为即导师，这道明丽的身影将继续在青灯古佛前常伴他左右。一步莲华察觉到自己刚刚的心情很柔软酸甜，就好像注视着一簇蓝色的花朵在檀香钟声中盛开，四周鸟语花香。他意识到，这是喜欢，便欣然接受。一步莲华伸出手，握着了善法天子的一缕长发，就如同他决定学习做凡人的那一天一样。
善法天子知道轮到自己了。
夜深，善法天子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摘了宝冠休憩，一步莲华坐在他的身后，几乎要把他揽进怀里，非常温和地抚摸善法天子宝蓝色的长发，抚摸他的脸颊、睫毛、嘴唇，似乎是情之所至，善法天子知道这次轮到他了，而他也曾在佛前郑重其事地承诺，他会帮一步莲华体会凡人的七情六欲。他心情极度复杂，只能闭着眼默不作声，一步莲华牵着他的手，佛者柔软的手指紧扣着他的，道，天子，你可以拒绝我，或者无视我。他耐心又宽容地同善法天子商量，但善法天子什么也没说，一步莲华就知道他默许了，他的心轻轻摇晃着，像是灌满了蜂蜜一样，几乎满溢，摇摇欲坠，一步莲华道，这便是两情相悦的感觉了，是吗，天子？
天子不说话。

（三）
善法天子见着关在法阵内裹着黑色兜帽的袭灭天来的时候发了大火。
他常伴佛前，磨砺心性，此刻居然握着莲花法杖，将四周的东西击了个粉碎，善法天子站在滚滚尘烟里，拧着眉头，对一步莲华一字一句地说，一步莲华，给吾一个合理的交代。为什么他还活着？割舍下红莲魔体的一步莲华更近佛近圣、气质高华，他握着菩提珠，温和地叫了句：天子。又叫了句，天子，听我一言。一般来说，善法天子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但此刻一步莲华的呼唤不管用了。他压抑着极端的愤怒，细听起来，还有哽咽之感，善法天子道，说吧，说，你耗费几百年识得人间七情六欲，久修成人，闭关苦修割舍红莲恶体，最终功亏一篑是为何？
一步莲华闻言，轻轻低下头，别过脸，叹了口气。一道与一步莲华相似但更为嘶哑的声音传来：因为他想渡世间人，那我也是世间人，他缘何不救我呢？善法天子闻言望去，那与一步莲华有着同一张脸的恶体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其桀骜不驯，让善法天子怒上心头，跌跌撞撞，吐了一口鲜血才算把气喘匀了。他推开一步莲华的手，擦掉脸上的血迹，道，人人都等着你消灭恶体后成为下一任圣尊者，而你却给自己、给万圣岩留下这样的隐患。一步莲华道：这是我种下的因，他是我的责任，我会度化他。两人僵持不下，袭灭天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最终，善法天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先一步让步了，他别过脸，冷冷道：说得好似有人会抢你这烂摊子一样，那你叫我来是为了何事？
一步莲华道：万圣岩要吾去援助玄宗，无人看守他，吾不放心。
善法天子冷笑道：只要你不介意吾可能忍无可忍，先一步消灭罪孽，抑或吾可能会告知即导师，看让他看看下一任的圣尊者如何欠缺教导。
一步莲华叹了口气，软和道：天子……他朝前一步，握着善法天子莹莹如玉的手，靠近了，两人低声说了什么。最终，一步莲华先一步离开。而善法天子站在一片狼藉里，沉默一会，轻抬莲花法杖，所有的一切都复原了。然而很多事情是不可能如这些摆设一样轻易复原的。他竭力不去在意也不去思考那个红莲恶体，背对着他坐下。善法天子真气激荡，经脉肺腑疼痛，他闭上眼，运功调息，总觉得背后是一处充满恶意的黑暗，洞悉人性，伺机扩大，吞噬掉他。善法天子自我责备：为何又被心中修罗控制？为何放不下我执？正当他自我训诫，渐渐平静的时候，突然有人唤他：
天子。
他身体一僵，闻到了细微的烧灼之味，袭灭天来的手伸出了法阵，轻轻握着了善法天子的一缕蓝色长发，将其缠绕在手指上，他如典籍里迷惑人心的恶鬼一样，用一步莲华的脸和声音呼唤他：
天子呀，缘何不回头呢？

（四）
善法天子即刻握着了袭灭天来的手腕，他秀丽的面容显出一种冷酷来，带着佛气和圣光的阵法持续不断地烧灼袭灭天来的手臂，黑雾缭绕而上，袭灭天来仍然带着一种嘲弄的笑意，似乎不觉疼痛。两人对峙着。在袭灭天来手臂断掉前，善法天子松了手，他冷冷道：一步莲华要我暂留你一命，恶体，望你自己珍惜。袭灭天来用尚且完好的手转动菩提珠，道，天子，是一步莲华要你留我一命，还是你不忍动手？
善法天子明亮秀丽的面孔又一次染上惊怒，袭灭天来刻意调整了嗓音和表情，让自己更接近一步莲华，他温和又恳切，道，天子，请勿动怒，我不忍，毕竟我是那么喜欢你的。他焦黑、鲜血淋漓的手又一次朝善法天子伸来，善法天子冷哼一声，轻挥拂尘，将袭灭天来的手牢牢卷住，不让他再靠近了，善法天子道：你知道多少？
袭灭天来道：当然是和你有关的所有。
我就是他，我有他的记忆，他不再有关于你的私情。嗯，你不相信吗，要我说吗，那次你和一步莲华在佛像前亲吻，在书桌前——
他如愿以偿看见善法天子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善法天子按在莲花法杖上的手指发白，足见用力，这一瞬间他不再是大日殿下一任的即导师，七情六欲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身上。下一瞬，他就收拾好了表情，冷淡道：住口，恶体，休得迷惑吾。过去已是过去，结束就是结束。无论如何，吾对你只有消灭罪孽之心情。袭灭天来碾了碾手指，他回味着轻捻慢拢善法天子长发的触感，道，噢，此话听起来，你似乎是早已放下。是了，你的确是先说自己已堪破的那个。
善法天子背过身去，不再言语了。袭灭天来靠坐在墙边，欣赏他的背影，善法天子的容貌姿态都极秀美，仿佛是佛尤其钟爱又拈在指间仔细欣赏的蓝莲花，连佛家七宝也在他面前黯然失色，好在他平日不苟言笑，又不善言辞，才显得气势凌人。过了一刻钟，袭灭天来道：真无聊，天子，我们之间不该无话可说的。善法天子站起来了，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佛经，拿上纸笔，送到法阵内。袭灭天来喃喃道：我也该猜到你们这群和尚只有这种娱乐方式了。他的手臂仍然在持续不断地滴血、散发黑雾，善法天子拧着眉头，心想这人若是失血过多而死，他不好对一步莲华交代，便幻出蓝色的丝线，缠绕在袭灭天来的手臂上为其止血。他未做过多的治疗，察觉袭灭天来行动不便以后，便熟稔地为他磨墨，一如他以前陪伴一步莲华。袭灭天来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眼里略微透出一点戏谑来。如此，倒是善法天子越发不自在了。
他枯坐了半日，将袭灭天来打发时间的纸收起来，一看，一半是大骂特骂佛门的妄言，另一半是乱七八糟的淫词艳语，还不忘分别题字：赠一步莲华、赠天子。善法天子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如此不思悔改又不加收敛，集合了所有恶念的一步莲华是这样的性格？他烧去了那些纸，不想理会他。袭灭天来道，还有能打发时间的吗？
善法天子道：你既然看不进去，那我叫人进来诵经给你听。
袭灭天来被反咬一下，蔫蔫道：免了。我是想打发时间，又不是想自寻烦恼。如果是你——
善法天子道：是我，我会选择念七佛灭罪真言。
袭灭天来笑起来，他嘶声道，你又不会莲华圣功。

（五）
宏伟安静的佛堂之中，金色的佛像低眉垂目，阳光好似金雾，许多细小的尘埃在半空轻飘飘地浮动着。善法天子察觉自己正跪在蒲团上，身侧是一步莲华，大殿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人。一步莲华的身形和面容都年轻很多。年少的一步莲华侧过身，轻轻握着善法天子的手，十指交缠。在佛慈悲的注视里，最虔诚的佛徒靠近了善法天子，他亲吻了他。善法天子嗅到他唇舌间混杂檀香与莲香的气息。一步莲华的嘴唇十分柔软，他的舌尖和口腔潮湿馨香，他的兜帽蹭着善法天子的额头，他红色的眼瞳倒映出善法天子的面容。善法天子周身无力，晕晕乎乎，一步莲华松开了他，轻声道：这就是凡人的吻。
善法天子逐渐觉得天旋地转，他摔倒在地面，迷蒙的视线里是颠倒的佛像，很快那佛像又变成欺身而来的一步莲华，四周漆黑一片，两人窸窸窣窣地接吻。即便深夜，万圣岩仍有细微的庄严诵经声。而善法天子此刻只听得见一步莲华逐渐急促的喘息，一步莲华的面容在夜色中仍然莹润白皙，一向温和的眉目染上了情欲。善法天子动情得厉害，一步莲华慢慢抽出手指，好友的肉壁已经潮热湿润得一塌糊涂，他慢慢地插进去。善法天子闭上眼，他一声不吭，只是在轻微地发抖，只有被操得撞到墙头的时候才闷哼一下，一步莲华捂着他的额头，善法天子被操得有点懵了，睁开眼，他看见一步莲华的脸，便高潮了。一步莲华若有所思，亲吻他额头的花纹，低喃道：这就是凡人的交合。
善法天子被操得泄了几次，他撑起身子，气喘吁吁地看着一步莲华，道，你领悟够了？一步莲华温和地看着他，道，多谢你，好友。善法天子费劲地给一片狼藉的腿间做清理。一步莲华想让他留宿，善法天子摇头，走了。隔了几日，是佛门中人交流论禅的日子，善法天子作为即导师的门徒大放异彩。于是一步莲华又领悟到些微酸涩的不安来，他感觉到惊奇。善法天子愿意陪他识得私情，对他的态度却不曾改变半分，仍然是严厉又亲切。一步莲华心想，我想同他更亲近些，然后他意识到，这就是凡人的嫉妒。
他若有所思的时间越长，善法天子就越是难忍，他不能明了一步莲华需要花多长时间来堪破，依照一步莲华的性情，他可能会在感悟后直接告诉善法天子，也可能默默无言地注视着他，等到善法天子也放下的一刻。这是一种漫长又不能排解的折磨，善法天子尝试过很多方法缓解这种凌迟的痛苦，譬如面壁苦修，譬如自我惩戒，然而他内心的修罗却越发强大了。
善法天子在窗旁静静伫立着，最终，他对着一步莲华说，吾先放下了，一步莲华，这段修行到此为止，吾要回执业殿。此时他们正在远离万圣岩的江南小镇休憩，呆了有一段时间，一步莲华刚才替他梳理长发，玉梳从上而下梳理了一百遍，他也正卷着善法天子柔软的长发，贴在鼻尖轻轻嗅吻。善法天子心想，一步莲华应该会先怔愣一下，紧接着松开他，露出一个微笑，回道，好，这段时日多谢你，天子，你要即刻动身吗？这一段的场景他回忆过千百遍。
然而这次一步莲华并没有如此做，他道，不要走，天子。
善法天子疑惑地嗯了一声，他的心神激荡，就如同烧红的石子投入到冰凉的水中，即刻激起滚烫的雾气和水花来，他感慨不已，喉咙酸涩，几乎要吐出一个好字。
然而石子落至水底，热度散尽，一切终归平静。善法天子冷冷道：
玩够了吗，袭灭天来？

[一步莲华]后退一步，他脸上柔软的慈悲变作了[袭灭天来]不平的恶意，万籁俱寂，随后，善法天子击碎了这个假象，千万个记忆碎片落下，每一片都倒映着三人。善法天子凝视着法阵后的袭灭天来。袭灭天来道，这是你所谓的放下吗，天子？
善法天子道，以假象幻境迷惑人心，袭灭天来，若不除你，恶根难断。我实在不懂一步莲华为何不下手。
袭灭天来缓慢道：你还是想杀我，即便我的一部分是他爱你的私情所化？
善法天子冷厉地看着他，未曾犹豫：即便如此。

两人陷入了一种死寂里，半晌，善法天子先行闭上眼，他勉强咽下那一口腥甜的血液，将真气抚顺了。他不再看袭灭天来，转过身，开始默诵佛经，恶体的狡猾和心机深沉超乎他的想象，他必须对袭灭天来更加警觉。和一步莲华相反，袭灭天来是一团漆黑的阴影，他轻轻笑道：那不是假象，也不是什么幻觉，天子。那是我所引动的人心的欲望，那是你想要的东西。
善法天子道，这便是心魔，佛者历练，就是为了消灭它，我不会否认我的缺点。
袭灭天来安静了一会，善法天子正稍微放松，那道声音又幽幽地传来：

善法天子，你不觉得你的一步莲华与你的佛俱有虚伪之处吗？缘何他要借你识得七情六欲，借你修成圣尊者？缘何他得证大道需要用你铺路？你也是他想渡的世人之一，为何他要伤害你呢？又为何要消灭我呢？
放了我，我可以爱你。

（六）
数日后。
一步莲华推开门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
善法天子怒上眉梢，握着莲花法杖，背对着悠哉翻书的袭灭天来，见到他，便疾言厉色道：一步莲华！顺手拍碎了面前的书桌。一步莲华便知道共享他记忆又熟悉人性弱点的袭灭天来将善法天子折腾得够呛。他连忙握着善法天子的袖子，安抚他。善法天子挥开了他的手。一步莲华暗暗叹气，如果不是此事只能相信不容私情、嫉恶如仇的天子，他绝不会麻烦他的。善法天子也知道，他是唯一合适的人选，就如同当时他选择答应陪一步莲华识得私情一样，万圣岩需要新的圣尊者，一步莲华需要他，而他只会帮助一步莲华而不会添任何麻烦，所有的一切就这样顺理成章了。他打开一步莲华的手，很快反扣住，真气在一步莲华体内流转，察觉到对方并未受伤，善法天子就松手了。
割舍下红莲恶体的一步莲华今非昔比。善法天子见他无事，便将旧事重提：你什么时候解决他？
这个[他]，即目前还伤了一只胳膊的袭灭天来，握着菩提珠，道：二位伟大、光明的尊者，好歹背着我商量。一步莲华轻声道：我会先尝试渡他。于是接下来一个时辰善法天子就按着脑袋，耳朵嗡嗡地听一步莲华和袭灭天来论道，一步莲华说什么，袭灭天来都能从一堆佛理里找出歪门邪道的堵他，一步莲华锲而不舍，袭灭天来越战越勇。他拧着眉头，越听越不耐烦，端起热茶轻轻饮了一口，心道，烦啊。紧接着，善法天子愣住了，他察觉到自己内心正极度地动摇着。一步莲华轻轻问，怎么了？而被困于囚笼的袭灭天来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
善法天子道，我先告退了。请。

他再三叮嘱一步莲华此事不可让即导师与圣尊者知晓，也绝不能轻易放过袭灭天来，便匆匆赶回自己的居所。善法天子静静跪坐在佛前，他额头出了一层冷汗，脸色惨白，嘴唇和颧骨有病态的红晕。庄严肃穆的诵经声与敲钟声变成了酷刑，要将心神动摇的佛徒剥得一丝不挂、鲜血淋漓。善法天子视线倒错，天旋地转，心道，佛啊，佛啊，请饶恕我堪不破我执。他陷入重叠的幻觉里，试图以戒钉和软鞭自我惩戒以维持清醒。然而袭灭天来的出现引爆了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善法天子垂下眼睫，鲜血不断地从他被贯穿的伤口流淌而下，一股熟悉的安心感逐渐涌了上来。
他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失血让他视线忽明忽暗，未曾察觉嘈杂又遥远的人声，又未曾注意到有人来到自己身旁。这人的身形很熟悉，他静静看了会，伸手抚摸善法天子染了血的睫毛和脸颊，善法天子之姿如玉无暇，此刻染上鲜血，显出不寻常的狼狈来。他低下头，吻住善法天子的嘴唇，并掐住了他的喉咙，用力之大，善法天子本就虚弱，此刻更是喘不过气，头晕脑胀，即刻濒死了。
他模模糊糊地听见对方说：为什么我只是个载体，为什么我是为了被消灭而创造出来，而为什么你心甘情愿？你信奉的是佛还是他？你为什么爱他，而不愿意爱我？你协助他制造了我……世人都是如此，你亦同样。这一切都是如此可笑、不公平、虚伪至极，你渡一步莲华，也要渡我。一步莲华渡我用错了方式，我告诉你正确的，天子，为我而死吧，满足我那永远饥饿的恶意。只有你、一步莲华乃至天下佛门都死干净了，我的痛苦才得以平息。
善法天子当真以为自己提前去西方侍奉他的佛了，他头昏脑涨，还不忘恼怒地想，一步莲华！这就是你的负起责任！好在一朵圣洁的白莲轰开房门，逼近了，袭灭天来不得不松手，善法天子倒在血泊里，在震天的战斗中自顾自地晕头转向。不知道过了多久，见袭灭天来已彻底逃离了万圣岩，一步莲华便折返回来，他站在月光里，逆着光，静静看了一会血泊中善法天子，弯腰，将他抱了起来，为他运功疗伤。善法天子又呕出一口血，他气息微弱，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轻微地转动着，仿佛被心魔困在似真似假的梦里。
一步莲华慈悲地想，我感同身受，这是因爱而生的痴缠和痛苦，这是不敢承认，这是自我欺瞒。
只是他理解善法天子的情绪，却不再因此波动了。他仔细地擦去善法天子脸颊上的血，如神明照顾虔诚的信徒，他想，我想要解除他的痛苦，我想要把他从苦海里救出来了，我佛慈悲。一步莲华想起圣尊者要他学做凡人再堪破的那一天下午，檀香缭绕，年幼的善法天子得了允准，悄悄地探进一个头看他。圣尊者笑着说，去吧。一步莲华被扯着在走廊上小跑，他心不在焉地挨骂，手指绕着善法天子的一缕头发，心里想的是，为什么圣尊者说天子的人性不见得是好事？也许善法天子日后会吃很多苦头，和世人一样，但一步莲华会渡他的。他正在设想如何做，善法天子睁开眼，挥开他的手，如宝石一样的眼瞳清明无比。

不用救我。
他这样说道。

[ 此帖被xiongshy5在2022-12-02 14:3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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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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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2-11-18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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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2了还有莲善呜呜，天子好温柔，对袭灭都那么温柔

(✿◡‿◡)花花评论摩多，谢谢！
lof：你是吾的荣耀
废文：北极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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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naspenc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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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2-12-02 00:1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被太太的文字甜到了也伤到了。
当莲华扣着天子的手，说出两情相悦时，我有被甜到尖叫啊啊啊啊啊，这简直是我看过的莲华和善法的同人里最能让我觉得幸福的一段文字了，爱你呀太太，你写得太棒了！
后来在天子的回忆里，他们在佛前欢好，太太人物性格把控得好棒，莲华真的就做一件，念叨一件，真正在学习情感的样子，感觉有点厚脸皮哈哈哈，话说莲华是不是羞耻的情绪也还没学会啊？太占便宜了吧，就天子一个人内心羞耻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天子好辛苦哦。莲华体会到嫉妒我吱哇乱叫啊啊啊，一步莲华你在爱他诶，你喜欢善法天子，你知不知道！好吧他知道，他好直白的承认了，而且还有一个天子也爱他，他们两情相悦，再次被甜死！
可惜好梦由来最易醒，天子在动念的同时又是一位坚定的修行者，他在煎熬，在折磨自己，最后他想到早一步说放下，也许是晚了他会担心自己放不下？袭灭不愧是莲华最能洞悉人性的那部分，他在这时挽留天子，啊啊啊啊啊爆哭，我脆弱得希望天子真说出了那个“好”，可我又清醒的知道天子有多坚定，他们要怎样才能幸福啊，哭。
最使我难过的是文末，莲华理解天子的情绪，却不再会因此波动了。他们真的没有转机吗？好难过。不渡我原来是天子所言的，不用救我。天子好爱莲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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