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29 【龙剑】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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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樓主發表於: 2023-11-29 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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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9 【龙剑】人鱼

剑子仙迹是定居海滨城镇的画家，今夜他缺乏作画的灵感，前来这片偏僻海滩放空灵魂。

飓风过境后的海风掺杂有浓重的咸味，悠悠吹拂散头发，耳间是舒缓的轻音乐，他不禁阖眼漫步享受此刻的宁静美好。

忽然，剑子仙迹脚下撞到一个颇具分量的实体，睁眼看时一条扑腾挣扎的人鱼映入眼帘，泠泠月色铺洒的鱼尾流光溢彩，清澈眼眸里尽是可察的惊诧与警惕，他第一时间竟然完全没有碰见传说中物种的讶然，而是满脸赔罪笑容说道：“抱歉，没踢疼你吧？我平时经常这个点来这，都没遇到过第二个人。嗯……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我能帮到你吗？”

人鱼艰难地支起上半身，他行动受限，尾骨呈扭曲的状态，腰上伤口正翕张渗血，狼狈境况显而易见。人鱼没有理会突如其来的人类，而是望向月色之下波澜不起的海面，捋了捋潮湿的鬓发。

剑子仙迹起初只是注意到人鱼绚烂的鱼尾与纯净无垢的眼睛，他借朦胧月光接着仔细打量，人鱼的受伤情况才被发现：人鱼可怖撕裂的伤口，扭曲移位的尾骨，将一切从美好的月下奇遇拖回残酷的现实。

人鱼苦恼地望向无边大海，风拂动平静的海面掀动银色波浪，好似在唤他归家，剑子仙迹顿时清楚人鱼的心意，笑着开口打破沉寂：“去年我见过搁浅的鲸鱼，和你一个样。你等等我。”

剑子仙迹摘下蓝牙耳机和手机一同放旁边公放轻音乐，转身跑回家取医药箱和水桶，经过画架没忍住抽出一张素描纸夹进画板，和炭笔手电筒扔入水桶，提两手东西急奔回沙滩，生怕晚一秒人鱼会被其他人发现捉走。

他循声回到人鱼搁浅的位置，搁置手中物，盘坐沙滩打开医药箱拿消毒喷瓶与棉签纱布，两手比划试图让人鱼躺下来接受包扎。

早前人鱼目送他远去，以为这只是一场萍水相逢的邂逅，沙滩上留的“石头”传出从未听过的旋律，人鱼伏身拨弄那两块石头，侧头仔细聆听，旋律陌生，却意外安心，他松开眉头微微阖眼，指尖跟随节拍轻点细沙。

时间缓慢流逝过去，面对归来的人类，人鱼眼中显露惊讶，他看懂他的手势，调整姿势在沙滩躺好，人鱼觑着人类脆弱的脖颈，确保有能力在他伤害自己之前反击。

原本神情戒备的人鱼终于领悟意思躺好，剑子仙迹全然不在意人鱼随时准备攻击的僵直姿态，他扶人鱼脑袋安置大腿，垂首用蘸生理盐水的棉签清理他腰部破裂的伤口，作画的手指灵巧有劲，无论是沙砾或者杂质都剔得干净，不一会便能够上药：“会很疼，你忍着点。”

剑子仙迹言毕倒落药水，在人鱼战栗时候抚摸发顶安慰，咬扯断纱布包扎，“好了好了，不痛了，我看看你的尾巴。”

剑子仙迹的手掌摸索按上那处扭曲的地方，可以清晰摸到完整的骨头，想来只是移位，他没有犹豫与预警，在人鱼意想不到的时刻双手用力一掰，“咔哒”一声，尾骨回到原位。

剑子仙迹处理完毕起身拍拍手掌抖落沙子，虽然知道人鱼听不懂，但仍是像和普通朋友闲聊般尝试沟通：“你缓缓。饿不饿呀？你们人鱼吃什么，要不要我去烧烤摊买几条活章鱼......”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人鱼坠落水面时荡起的浪花与声响，和恢复宁静的月波海面。

人鱼走了。

剑子仙迹用好一会才接受这个事实，因为他本想为这个美丽的生物留下一幅画像作纪念，素描纸与炭笔已是无用武之地，剑子仙迹背手提着水桶像个沮丧小老头悻悻离开这片海滩。

辽阔海洋上空黑云浓重，雷蛇窜游，海面汹涌浪涛扭卷可怖深渊，一抹幽紫电光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其间，倏忽破水坐上形状高耸诡异的漆黑礁石，剔透水珠自冷白面颊滑落，半截人类身躯在猛烈风雨中坚实而立，覆盖鳞片的长尾捶打愤怒海浪，远望于席卷天地的风暴中即将沉陷的船只。

人鱼长蹼右手拂过耳鳍聆听远方人类的恐惧嘶吼与求救，其中掺杂一个熟悉声音，与之一同回忆起来的是石头里那段陌生的旋律。

目睹大船触礁受风暴击碎沦陷海中的盛景，或清澈或浑浊的灵魂归于大海，成为海的养分与子民，那个灵魂或许能够化作海里最漂亮的珊瑚群永生永世陪伴自己，可在那之前......

人鱼钻入海面激荡纷洒浪花，灵巧躲避坠落纷落船只残骸，伸臂拥抱溺水之人的身躯，他手掌撩开人类的额发，处于昏迷的脸庞显得无邪，足够令孤独千年的海妖怦然心动，人鱼对嘴渡进一口气携他游向海岸。

人鱼甩臂将人类扔上黝黑粗糙的地面，长尾抽打胸腹，凝望他吐出海水喷泉，水珠颗颗坠落，经破晓微光折射一轮朦胧彩虹。

人鱼空灵嗓音低声吟唱古老悠久旋律，等待人类的苏醒。

阳台的吊灯昏黄闪烁，油绿盆栽在海风中摇晃，剑子仙迹坐在画架前，提笔蘸取手旁一碟颜料里幽深的紫色，细致描绘画布上人鱼的鳞片。

他偏头与斜靠木椅的人鱼对视，视线触及过于蛊惑的漂亮容貌，一瞬心灵悸动，匆匆落下目光在银光流转的鱼尾，洗去颜料重新蘸取银白点缀至鱼鳞，出声是愉悦轻快的：“已经一晚上了，会累吗？要不要补水？”

人鱼新奇地注视剑子仙迹笔端蘸取液体在纸面涂抹鲜艳色彩，丝毫没有厌倦的意思，受限于海洋，深海的记录方式主要是石板，像这样斑斓的颜色只有浅海乃至海滩才能看到。

人鱼听不懂话的含义，却能听出关心的情绪，鱼尾轻拍两下地板示意拒绝，指向剑子仙迹手边的颜料显然颇感兴趣。

与人鱼相处如满月时的大海令人心神宁静，远离科技城市的喧嚣定居在这海滨小镇，为的就是这份自在轻松，不曾想过能有这般奇遇。

剑子仙迹的目光随他一指落在画盘上，愣了愣问：“啊？你问哪个？”

剑子仙迹贴心地提画笔点触而过一一热情介绍，“这个是颜料盘，这个是颜料，这是洗笔的铁桶，这是画笔。”他搬过画架向人鱼展示未完的画作，细腻的笔触描绘出已具轮廓的人鱼慵懒躺于木椅之上，色彩绚亮大胆，画风浪漫得超越现实，“看，这是你。”

人鱼似懂非懂颔首，视线落在先前只瞄到边缘的纸张画面，绚烂的颜色映得眼睛发亮，他指尖隔一段距离虚虚描摹线条，露出人类口中应当称之为笑的表情。

剑子仙迹对于人鱼懵懂的模样十分心动，画家笔下最喜爱的便是纯真无邪的人事物，它们能够传递至臻至美的情感。

剑子仙迹见状顿时灵感涌现，叼根画笔两手并用极快地为画布添加灵魂，他的思绪沉浸入画中的人鱼，已经将自身与世界抛却。

直至天边泛出鱼肚白方才停歇这一场对美好的热爱追逐，剑子仙迹沾染颜料的手腕抹去额角的汗珠看向依旧精神奕奕注视的人鱼。

“咕噜......咕噜......咕噜......”

一人一人鱼极其有默契地奏响生命之歌。

为梦想放弃城市的喧哗自然也舍弃了世俗的欲望，剑子仙迹平日里有些钱都投在画具上，搁置画笔翻冰箱没找出一丁点食物。

这个月稿费还没到，剑子仙迹摸裤兜摸出几枚硬币，为难地看向人鱼：“要不趁天还没完全亮……我带你去海边钓几条鱼？”他说完赶忙整理钓具，搬抱人鱼下楼放入装土的小推车朝海边冲，“我们要快点，不能被看见！”

剑子仙迹的冲刺速度极快，海风呼啸掠过分外清凉。

人鱼赶忙抓紧推车边缘生怕被甩出去，颠簸中，因鳞片的柔韧称不上疼痛，只是不适在所难免，人鱼显然不悦地以鱼尾甩打车板，临近海水时撑身一跃而出滑入深水，又在未褪的月色下破水而出，顶一头湿漉拖旎长发倚靠礁石。

“你果然好喜欢海里。”剑子仙迹笑道，他把鱼饵仔细别在鱼钩，站上礁石迎风甩出钓竿。

人鱼察觉他的意图，伏身游远，游到足以聚集鱼群的深水区，面向海洋放声高歌招引的蛊惑歌谣。

风声过于紧了，浓雾翻滚看不清人鱼离去的背影，剑子仙迹以为他又要就此离去，心里空荡荡生出悲戚之感，而后一阵难以描述的歌声参杂在风里钻入耳廓，他眼睛中的光一瞬间丧失，扑通一声跳入海里不管不顾滔天大浪朝人鱼游去。

人鱼对此始料未及，停止歌唱伸臂揽抱撞入怀里的剑子仙迹，坐上礁石等候他觉醒。

日月交辉，星辰点缀蒙白画布，招引而至的座头鲸唱响歌谣，海鸥飞驰掠水和声齐唱，粉色海豚与彩鱼结队绕他们起舞。

当剑子仙迹意识回笼那刻，正是目睹如斯奇妙景象，他为之震撼。

忽然间，人鱼入水迸溅飞扬水花，纤长鱼尾灵动拨开水纹，肩身穿破水流与鱼群漫游，寻到珠母贝讨要一颗润白浑圆的珍珠，他重回海面礁石，舒展指间的蹼，呈给人类占满掌心经柔和晨光照拂熠熠生辉的珍珠。

广袤无垠的大海闪烁粼粼的光芒，剑子仙迹手捧珍珠，脑海里骤然响起声音盘旋：

“吾名疏楼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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