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12 汝名，羅喉(黃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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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hu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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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0-09-12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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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2 汝名，羅喉(黃羅)

咳嗯，在整理文件檔時發現這篇漏網之魚，決定在明天也就是開學前趕快發表~

黃泉武君，現在才發現沒發到這篇是我對不起你們(跪)

汝名，羅喉

謹以此文感謝陪我度過上學期期末報告大轟炸的武君與黃泉。

注意：人物崩壞有，劇情改編有，還硬加了些奇妙的幽默感。請小心服用。

在天台上背手佇立，像是要看穿天涯一邊地遙望遠方的專注，是武君羅喉在天都中的第一休閒活動。

那映在陽光下的璀璨身影不怒而威，透露著高不可侵的氣息，連帶著天台數呎之內，不見任何人蹤，只有一片沉寂。

羅喉喜愛眺望。這習慣讓黃泉很不苟同──雖然他也會陪著羅喉待在天台上讓風吹就是了。但，他的陪同，只是要讓羅喉習慣自己的氣息，然後他便能一步步地接近羅喉……沒錯，陪羅喉吹風什麼的事都只是算計而已。

而事情也正如他所預料一般，他和羅喉間的距離，從十步之遙，慢慢地接近成觸手可及的一步之距──

一步之距，可以一招斃命的一步之距。

黃泉在心底想著，這樣不設防的一步之距是可以直取羅喉生命的──當然，前提必須是羅喉是個弱氣……攻或受？

究竟是弱氣攻，或弱氣受？被君曼睩那本最新苦境斷袖八卦大全，給折騰到幾乎洗腦的黃泉陷入莫名苦思。

這攻受二字看似無差，但實則確是差之千里。若是弱氣攻，便能以手無縛雞之力壓倒強者，若是弱氣受則──

正當黃泉在心底糾結武君羅喉的攻受問題時，羅喉早已披風一揚，血眸淡淡地掃過他一眼，衣袍有意無意地擦過他身側，在黃泉的注視下慢慢地走下了天台。

而那時，他愣愣看著羅喉的金甲映上了夕日斜紅，不添華麗，卻突顯悽涼。於是在他心底，一個定論慢慢地浮現。

武君羅喉絕對不會是弱氣攻，也絕對不會是個弱氣受。

黃泉心思頓時清明，他手撫下巴，慢慢地笑了開來。

──但羅喉，確實有個讓人想要擁抱的背影。

他帶著笑旋過身子，踏上了羅喉先前的佇立之地，迎接著羅喉遙望已久的景色。笑得開心又滿足──也許羅喉的寂寞只不過是他的錯覺，又也許，羅喉的寂寞是夕陽惹的禍……但這些都無所謂，羅喉這般風采，從來就只有他能獨享。

所以，再等一下吧。

黃泉對著手上正叫囂的要求鮮血的銀槍說，對自己沾滿血色和復仇的過去說──

再等一下吧。等他看膩了武君的背影，他便會讓那高高在上的金甲，染上超越夕日斜紅的血色……

就，再等一下吧。

黃泉不是沒想過他和羅喉的最後一場較勁會是何等的情形。他總認為他會和羅喉打的山河變色，日月無光。然後在一片的靜謐之中，總會有一方的身影慢慢地倒臥在塵埃之中。

或許是他，或許是羅喉。

但不管黃泉怎麼想，怎麼模擬他和羅喉的最終之戰，總是沾滿鮮血和殺意的轟轟烈烈。而不是一片空白的沉寂──當然，旁觀者什麼的雜魚，早就在一開始就會被羅喉那種無差別不分敵我的狂傲氣勢給轟到九霄之外。

他和羅喉的決鬥，就只有他們自己才是見證人──至少，黃泉是這麼認為的。

所以，當君曼睩被揹著羅喉的他給拖進山洞，躲避追兵時，黃泉這才發現，他原本所預想的兩人世界，全都是妄想。

羅喉和他之間，永遠都不會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他們的背後，同樣背負著無比沉重的過去。他背著滅族血恨的過去，只是羅喉的沉重，全化成了君曼睩，完整而讓人無法逃避地出現在他和羅喉面前。

也許黃泉能告訴自己，殺死羅喉的契機未到，但面對活像是從羅喉過去走出來的君曼睩，黃泉只能咬牙接受而已。

什麼兩人世界的決戰，從一開始便不可能實現。黃泉在心底笑著自己的幻想，他絕不承認從內心深處竄起的那絲異樣，就是失落。

轉頭去不再注視羅喉和君曼睩間的互動，黃泉倚在洞口處，計算著被追兵發現的時間，也倒數著羅喉的將死之刻。那握著銀槍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忽地，他背後被人一拍，是君曼睩來告訴他說武君有話對他說。狀似無奈地聳肩，但腳下的步伐卻一步比一步還沉穩地走向山洞深處，黃泉那提著銀槍的手，透露著決然。

──終於，他和他終究是到了這一步。黃泉有些恍惚地想，先前在天都的生活像是海市蜃樓般虛幻不實，那些片片刻刻全都濃縮成一道在夕陽中漂浮的剪影──寂寞，而淡定……就像羅喉現在的表情一般。

他們兩人之間，沒有驚天動地，只有無盡的平淡。

「黃泉，汝可以動手了。」

最後的一場戲，由羅喉平淡無比的嗓音正式宣告開始。明明知道自己死路一條，但羅喉臉上一點也沒有將死之人的氣弱存在，而是冷靜自持。

──嘖，這傢伙果然不是個弱氣受。

帶著這般大不敬的想法，黃泉慢慢地舉起了銀槍來──

羅喉仍是那般冷靜地看進黃泉的眼，那雙燦紅眼眸如向晚的天空般地清澈明亮，正定定地看著他。

黃泉在羅喉的眼底發現自己的倒影，但這並不影響他手上的勁道，銀槍仍然一寸寸地沒入羅喉的胸口，帶出泊泊鮮血。

看著羅喉的眼，黃泉想到了很久以前，在君曼睩來到天都的前一天，他一如往常般伴著羅喉站在天台上吹風望天。

但羅喉突然轉過身來，也像這般專注地望著他，對他說：如果你要殺我，黃泉，留我全屍。

為何？他問。

理由你不需知道。淡然地丟下這句話，羅喉便轉過身去，繼續地望斷天涯，卻留下黃泉滿心困惑。

那時的困惑有了解答，當黃泉的身影出現在羅喉冷淡的眼中時。

但，黃泉手上的銀槍仍舊慢慢地沒入羅喉胸口，同時間，兩人間的距離也同時在縮短著。一步之距慢慢地接近，最後黃泉用空著的那手扶住了羅喉逐漸下滑的身子，兩人的距離近到不能再近的時候，黃泉俐落地抽回了銀槍，向後一使勁，讓銀槍立於塵土中滑落著羅喉的血。

即使到了將死之刻，武君羅喉仍然維持著一貫的霸氣，臉上不見一絲懼色，倒是黃泉越發地貼近他蒼白的臉，以為這樣便能看透武君靈魂深處。

只是當黃泉的吐息和羅喉的薄弱呼吸交融時，黃泉失望地發現自己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羅喉合起的眼瞼下，持槍的那手跟著扶住羅喉下滑的身子。他氣息一頓，衣袍翻飛的瞬間，振起漫天塵沙。

環繞在耳畔的喧囂聲，明明近在耳邊，但也像是千里遠般讓人恍然。黃泉不言不語，在君曼睩的注視中，慢慢地背起羅喉失溫的身子。只是這次，羅喉的雙手不再捉著他的披風，而是無力地下垂著。

黃泉那時的表情君曼睩看不清，她只知道黃泉背著武君停頓了很久──實際上，也許黃泉只是停頓了短短數秒的時間，但對她或對黃泉來說，卻像千年一般地漫長。

然後，天都的第一戰將旋過身子，面對包圍著他們的追兵，盪開一抹瑰麗微笑。

「──領受你們鍥而不捨的獎賞吧。」

感覺就像由水霧所造成的幻影一般虛浮，連帶著黃泉在砍殺人時也失了真實感，他覺得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片恍惚中，只有背後的那失溫的沉重感才有著一絲真實。

殲滅敵人後，他踏著無意識地步伐，大仇已報的欣喜被複雜的情緒所掩蓋。只是繼續背著羅喉逐漸冰冷的身軀，一步步地走著，像是要往羅喉常眺望的天涯走去一般……直到君曼睩停下腳步，帶著淚轉過頭來對他說，「已經夠了，黃泉，放下吧。」

他微微一顫，小心翼翼地放下了失去氣息的那人，然後他綻出一抹君曼睩所熟悉的，卻參了苦澀的笑容，對她說，「那，來替他造個墳吧。」

君曼睩不作聲，只是默默地流著一滴滴如珍珠般的眼淚──那其實是相當有氣質的哭法，和滿臉鼻涕眼淚的痛哭失聲比起來的話。黃泉在心底想著。他慢慢地收回了視線，轉而注視眼前的黃土。

看看人家姑娘為你傷心成這般，羅喉，你可以安息了吧？然而，已死的那人自然沒有回應，盤旋在黃泉心頭上的，是君曼睩低低的哭泣聲。

「……人已埋了。接下來要做的，便是立碑刻字。你想寫些什麼？」說不出什麼安慰話的黃泉開口，但眼神依然膠著於覆蓋在羅喉身上的黃土，不願移開半寸。

君曼睩用手巾擦了擦眼淚，斜睨黃泉一眼，出口的聲音溫柔卻堅定。「武君並非是曼睩的三言兩語便能交代完一生的對象。」君曼睩語重心長地說道。

對君曼睩的意有所指，黃泉全當她是傷心過度而不願深想。「也許吧，但遍地黃沙的單調也非是羅喉風格。」黃泉一邊說，一邊用氣勁甩來遠處一簡單的方碑立於足前。

「……」君曼睩對此沒有吭聲，大有隨黃泉意思去做的意味在。

而面對君曼睩的沉默，黃泉理所當然地解讀成為同意，於是便衣袖一揮、銀光一閃，死板的石碑被黃泉雕成了一只蘿蔔，正直直地立在羅喉的安息之處做為墓碑使用。

「如何？」硬是壓下內心的不明波動，黃泉像是回到了先前那種玩世不恭的狀態，語帶調笑的問道。「如果嫌不夠華麗的話，把羅喉的黃金甲熔了造一只金蘿蔔也不錯。」

黃泉這般不識趣的舉動，讓君曼睩聽到腦海中有某種東西斷裂的聲音。於是她優雅地擦著眼淚，語氣輕柔但內容兇狠地開口。「……黃泉，你和你的幽默感都去死吧。」

「……」羅喉之死關了君曼睩心中的某扇門，但也開啟了姑娘心中的一扇落地窗。黃泉在心底默默地落下註解，但他絕對不會承認羅喉之死，會對他帶來任何的影響──

才怪。

黃泉驀然回神，發現自己正站在山峰處，眺望遠方。對於自己是如何來到的，黃泉自己完全沒有任何的印象。

只記得，在把君曼睩安頓好離開後，他一路走走停停，心底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整個人也跟著恍惚了起來，偶而的清醒不是發現自己在種蘿蔔，便是正掐著某地的老大又捏又扁的……直到被這落日夕陽一照，才真正回過神來。

抱持著既來者，則安之的精神。黃泉也不急著走，衣袍一揚便席地而坐，望起了這片壯闊瑰麗的血色黃昏。

羅喉那傢伙，總是愛背著手看到太陽落下才願意離開。但從天都的高台望去的夕紅，根本無法和黃泉眼前的絢爛景色相比。

──真想看看羅喉看到這片景色的樣子，也許會下令把天都整個都搬到這來吧。

想到羅喉肯定會為這片絕色而做出此等任性的命令，黃泉就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的笑聲從一開始的低淺，到歡快，但最後卻呼吸一窒，笑聲驟停。

「羅喉……」

黃泉隻手遮著眼，眼角滑落的一滴液體他只願意承認是他方才笑的太過快意，而落下的歡暢淚水。

身為一名頂尖的殺手，黃泉擁有『只有現在，卻不知道未來在哪裡的』覺悟。這也讓他在闔上眼墜入黑暗前(不管是被打昏還是睡著)，他都會想著自己再次張開眼的時候，會看到哪些人事物。但不管他是死還是活，羅喉絕對不會排在那單子上的第一個。

所以，當黃泉受到百萬大軍圍攻而傷重昏迷後，才剛清醒的他一睜眼就看到羅喉那依然面癱的臉時，會被嚇的無法動彈，這完完全全說得過去。

此時的羅喉一襲紅衫散髮，幾乎整個人都傾在了他的身上，兩人靠的極近，要是黃泉沒被嚇的動彈不得的話，會發生什麼慘劇隨便一只兔子都能演給你看。

「羅喉，」黃泉這聲羅喉喚相當咬牙切齒。「你現在是在做什麼？」如果是搞偷襲的話他絕對絕對要把眼前人戳成蜂窩。

「汝睡久了，吾以為汝死了。」和黃泉脹紅的臉相反，羅喉仍是一貫的淡定。

「沒有就這樣去輪迴還真抱歉唷。」黃泉沒好氣的說道。

「嗯。」羅喉淡然地應了一聲，依然不動如山，而兩人過近的距離，讓黃泉的臉更加紅艷。

這聲嗯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混帳！？黃泉在心底怒吼道。

「如果你看夠的話，是不是可以請你移動你那尊貴的嬌軀，別繼續壓在我身上了？」羅喉這傢伙復活的時候難道沒有把腦子帶回來嗎？啊？

而羅喉彷若未聞，只是定定在看著黃泉很久很久，久到黃泉已經放棄吐嘈，反而慢慢地習慣了羅喉壓在身上的重量。當黃泉不故傷勢，開始在拉下羅喉和推倒羅喉這兩個選項間徘徊時，羅喉慢慢地起身，那頭金紅色的髮絲也跟著拂過黃泉的胸與肩，最後羅喉的髮稍停在了黃泉的頰畔，似有若無地撥弄著他的心弦。

「黃泉。」羅喉雖直起身子，但還是維持著曖昧的姿勢，人還是跨在黃泉的身上不動。

「羅喉……」黃泉望著羅喉垂首的樣子，呼吸不穩。現在選項變成了以上皆是，除了拉下羅喉再推倒羅喉外還是拉下羅喉再推倒羅喉。

「汝──」

看著羅喉薄唇微動，黃泉的喉結上下滑動，兩人間長久以來的阻礙似乎正慢慢地崩散時，君曼睩端著藥碗闖了進來，武君未完的話被尷尬所取代。三人互看了好一會兒，反而是君曼睩率先回過神來，低低地笑著。

「武君，這是黃泉的藥，曼睩就放這桌上了。請武君和黃泉好好休息，曼睩先退下了。」君曼睩掩嘴笑著，姑娘關門離去前那看似風情萬種的一睨讓黃泉一陣惡寒。

沒將周遭曖昧且尷尬的氛圍擺在心上，羅喉面無表情地下了床榻，留黃泉一人躺在上面，秀緻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是炸毛的前兆。

現在壓倒羅喉再推倒羅喉的選項被轟了羅喉所取代，黃泉雙手指節喀喀作響，怒意就要爆發。

然，羅喉再次上前時的動作，讓黃泉霎時怒氣全散，只能驚愕──或說是惶恐地讓羅喉把自己扶起，然後，一柄呈著藥汁的湯匙就這麼探了過來，直抵黃泉薄唇。

如果羅喉的表情不是像要殺人一樣面癱的話，這其實會是相當溫馨的畫面。黃泉冒著必死的決心喝下那難喝到讓人想一死了之的湯藥後這麼想著。

但，這樣也不錯啦。黃泉瞇起了眼，看著羅喉動作生疏地吹涼著湯藥再餵給他喝，心底莫名地歡快著。

不過，話先說在前頭，這可不是他本人自願要讓羅喉餵藥，而是他兩手都受了傷，不便拿碗而已。

他絕對不是自願的！！

「所以，在君曼睩進來前，你到底想說什麼？」喝完藥後，黃泉心情大好，讓羅喉似乎看到黃泉頭上冒出一對長兔耳，正開心地晃著。

曼睩果然沒說錯黃泉果然像隻兔子……有趣。羅喉看著黃泉，唇角揚起讓人看不清的弧線。

「沒想說什麼。」羅喉淡定依舊。

「羅喉──」黃泉依然不滿地炸了毛。

「哈。」

「羅喉你不准笑，快把話說完──」

以下無限重複。

「……久別重逢果然激烈呢，是吧，虛蛟？」君曼睩坐在儉樸的客廳，帶著笑容喝著茶。

「武君，偉大。武君，不是受。」這是說出心底話的虛蛟，卻換得姑娘的一聲輕笑。

「這個嘛，武君是受黃泉是攻這問題，不是我們能掌握的了，虛蛟。」君曼睩眼底迸出無比精光。

和羅喉進行無意義的對話的隔天，黃泉很早就醒了過來，但房內早已無羅喉的氣息。

羅喉這傢伙天還沒亮就跑去哪找人單挑了？黃泉不爽地拉過放在床頭的外衣隨便披上後，便走出了房門。

這是個簡單的小院落──和天都相比的話。花不到五分鐘，黃泉已經整個院子走透透，但依然沒有羅喉的身影。

羅喉這傢伙難道就不能看在他重傷的份上，好好待著不要亂跑嗎？

黃泉一邊叼唸，一邊往院外走去，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臉上那擔心的神色。

要是被人發現，又被圍攻一次的話怎麼辦？都不管有沒有人會擔──黃泉惱海中的碎碎念被眼前熟悉的背影所打斷。那些字句全化成一團，他的眼前，只有羅喉那曾經背負眾生貪婪要求的背影，再無其他。

「黃泉？」感受到背後的氣息，羅喉轉過身來，一頭金紅髮絲被剛探出頭晨曦照的璀璨，暈柔了羅喉淡然的表情，也蜇了黃泉的眼。

「你……你……」看著羅喉那天然呆的臉不再天然呆，黃泉你了半天也擠不出什麼話，只好走上前去，與羅喉並肩而站。

「黃泉。」這次，羅喉連聲音裡都帶著笑意。

「少囉唆，我只是太久沒有看日出而已。」黃泉死活都不願轉頭看向羅喉，自然也就錯過了羅喉眼底所綻出的溫柔。

那日的最後，黃泉終於受不著君曼睩那充滿曖昧的打量眼神，離去前，他打發走了竊笑不已的姑娘回房，換來和羅喉相處的短暫時光。

黃泉大步地走向看著他的羅喉，那天然呆的表情仍然讓他一陣無力，什麼溫言軟語也說不出口。

「羅喉，下次見面時最好告訴我你想要什麼。」黃泉語氣強硬地說道。

被命令的羅喉倒是趣味盎然地揚起眉。「為何？」

「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而已。」黃泉嘴硬地說道。

「哦。」羅喉微挑眉，語氣興趣盎然。

「你只要告訴我你的願望就可以了。」

「你會實現？」羅喉看著黃泉那染上薄紅的臉，聲調中有著揶揄。

「我當然會實現。」把羅喉的問句解讀成為對自己能力的挑釁，黃泉快炸了毛。

「哈，吾會期待的。」羅喉微笑著，血眸一片溫柔。「黃泉。」

「唔──」看著羅喉那和面癱成大對比的媚惑微笑，黃泉大大地向後退了一步，覺得有什麼東西就要從鼻腔中竄出。於是在事情發展成爆笑喜劇前，黃泉只留下一句：「好好期待下次見面吧，羅喉。」便如一陣風般地離開。

只是，他們已經沒有了下次。

黃泉再見到羅喉時，對方早已化成了灰燼，屍骨無存的慘景讓君曼睩哭也哭不出來，只是默默地看著羅喉的屍骸粉末和遍地的黃沙纏纏繞繞，卻分不清楚哪個是哪個。只有羅喉那身的黃金甲突兀地落在地上，閃著諷刺的光芒。然後，君曼睩跪了下來，嬌嫩的雙手開始掘地。

當黃泉趕到時，看到的便是這般景象。

君曼睩的雙手衣袖早染上了黃土，卻還是堅定地挖著。黃泉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出口的聲音未成完整字句，反而化成的無盡的嘆息。於是，他抿嘴來到了君曼睩身邊，俯下身來一起掘著黃土，好將羅喉的黃金甲放進成衣冠塚。

他這一雙手埋葬了同一個人兩次，比上一回熟練的動作讓他覺得諷刺的同時，也發現心裡的那片空洞越來越大。

在過去的千百年間，羅喉死去了數次，這是否意味著羅喉已經對死亡習以為常了？

他一邊想，一邊看著羅喉的黃金甲慢慢地被他和君曼睩所灑下的黃土淹沒。恍惚間，他突發奇想，會不會等他下次張開眼時，羅喉便會出現在他面前，用著睥睨的姿態對他說：黃泉，你睡久了。

但這回，不論他閉眼張眼多少次，眼前依然沒有羅喉的身影，只有無盡的黃土黃沙相對望。

「……別再想了，黃泉。」君曼睩站起身，帶著平淡的微笑對他說。「我們想的那人已經，死──透了。」

黃泉不發一語地直起身，他和君曼睩站在羅喉墳前，就像上一次一般，只是這次姑娘不再哭泣，反而掛著淡定的笑容。

「有什麼好笑的？」最疼愛她的羅喉死了，死透了。這有什麼好笑的？黃泉問道。

「我開心哪。」君曼睩側過身看進黃泉眼底，淺淺地笑著。「因為，武君再也不會遭受背叛，在失望中死去了啊。」

「因為，他死透了？」黃泉用疑問句回應，聲音比他想的還要輕，還要淺，還要……苦澀。

「因為，他死透了。」君曼睩用肯定句回答道。那雙坦蕩的眼讓黃泉下意識地想要躲避，他偏過頭去，讓君曼睩無法看進他眼底。

「好了，東西都埋好了，想想寫什麼當碑文吧。」他拙劣地轉移話題。

面對黃泉的閃躲，君曼睩也不以為意，只是笑了一笑，轉頭看著眼前黃沙說道。「我說過了，黃泉，武君並非是三言兩語便能交代完一生的對象──至少，不是我能用三言兩語交代完一生的對象。」

黃泉沒轉頭去看君曼睩此時的表情，但即使沒轉頭，他也從君曼睩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悽涼與感慨──就像他在天台上，沉默地望著羅喉的背影消失在夕紅之中所感受的一般。

唇一抿，手一揮，銀光依然一閃而過。和上回一般，黃泉用氣勁所運來的石塊依然被雕成了一只蘿蔔的樣子……只是這次孤單的蘿蔔身旁多了只兔子。

那只兔子滿臉的不情願，卻還是緊緊地抱住手中的蘿蔔，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像是在對待珍寶一般──

君曼睩勾起抹微笑，溫柔地看著，眼裡有著欣慰，有著喜悅。

「黃泉。」君曼睩輕聲喚道。

「嗯？」

「那隻兔子的表情傲嬌了。」羅喉之死再次關了君曼睩心中的一扇門與一扇落地窗，但也華麗麗地轟開了姑娘心中的某塊屋頂。

「……」黃泉死活都不願轉頭看姑娘臉上溫雅，卻意義未明的笑容，他冷汗一身。

在第二次埋葬了羅喉，安頓好君曼睩後，黃泉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四處遊遊歷，但卻不在任何一處多作停留，看完當地的夕陽後，隔夜便離開。

對於黃泉這般近似漫無目的生活模式，君曼睩沒多說什麼。倒是黃泉，不管離開了多遠，他總是每年會見她幾次，代替羅喉來看她過的是否安好，是否快樂。

雖然嘴上不說，但君曼睩心底明白，黃泉越來越有武君氣息了。特別是在黃泉抬頭望著天際紅雲之時，那種鋪天蓋地而來的孤寂感，幾乎和當年的武君如出一轍。

君曼睩站在黃泉身後，陪他看了好一會兒的夕陽，在最後的紅光隱沒在黑暗中時，君曼睩才慢慢地開口。「黃泉，你沒想過要定下來嗎？」

「吾不想看同一地的夕陽太久。」

「是嗎？」君曼睩輕笑著。「但你看的仍然是同一片的夕陽啊。」

「……」不是不知道君曼睩在暗示什麼，但黃泉不願再多說。

「算了，再說下去你也會覺得煩悶，我要回屋裡去了。」君曼睩輕快地說。

「……」黃泉沒轉頭，但是他仍能感覺的出來君曼睩足下的步伐一年比一年輕快，當年的小姑娘好似已走出了失去羅喉這親人的傷痛。「……妳忘記羅喉了嗎？」

君曼睩聽他如此一問，便停下腳步，她和黃泉以背影相對，不同的是君曼睩臉上所揚著的是溫柔的微笑。

「黃泉，我從來沒有忘過武君。」君曼睩輕輕慢慢地說道。「因為，我知道我自己一直都很想他……不過，黃泉，會問這樣的問題，真不像你呢。」

「哈。」黃泉不說話，只是一聲笑。

「那麼，黃泉，武君對你來說，究竟算什麼呢？仇人，暴君，上司，一只會動的黃金蘿蔔？還是，情──」君曼睩話未說完，便感到身後乍起一陣風，吹著滿地落葉無助地打轉。

風過，君曼睩背後再無黃泉氣息。君曼睩對黃泉的不告而別，不怒也不腦，唇畔溢出一聲輕笑，像是在嘲笑黃泉一直以來的躲避。

「這樣欲蓋彌彰的失態真不像是天都的第一武將呢，對嗎，武君？」

對著無邊的蒼穹，君曼睩如此輕問，只是這次的聲音蘊含著無比的感傷。

而另一方，疾行的黃泉腦海裡迴盪著君曼睩方才的問題，整個人的思緒亂成了一團。羅喉對他來說，究竟是什麼，這個問題相當的複雜──也許，他絞盡腦汁，想了一輩子都想不出來。但是，這也無所謂，他多的是時間。

下定決心後，黃泉倏地停下腳步，定了定神瞧了瞧四周，而附近熟悉的景色，一下子便勾起了黃泉的回憶。

竟然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了羅喉救他時所住的那間小院落。

處景勾情。當時重傷醒轉時和羅喉過分接近的回憶一下子鮮明了起來，包括他離去前，對羅喉所說的那些話。

「……羅喉，你這傢伙真夠糾纏不清的了。」手擋著眼，黃泉狀似抱怨地說道，但手下的眼眸，卻誠實地傳達著他說不出口，表現不出的情思。

之後，黃泉便在羅喉曾待過的小院落住了下來。君曼睩也曾帶著虛蛟來看他好幾次，每次來訪總帶著她親手縫製的衣物。

「白色系的衣服都是要給我的，這我是可以理解。」黃泉看著君曼睩開心地展示她一針一線縫製的衣服。「但是那邊那疊紅色的送給我，卻不給我穿，是什麼意思？」

君曼睩的動作有些僵硬，臉上的笑容黯淡數分。「只是多做了幾件而已，你就收著吧。」

「……」看著君曼睩的表情，黃泉沒有點破。「反正這裏空著也是空著，多堆幾疊衣服也不會怎樣。」

「黃泉，謝──」君曼睩微笑著，未完的話被黃泉擺手打斷。

「好了好了，那些客氣話我聽了就煩，妳還是省點力氣吧。」

君曼睩長袖掩笑，原本沉重的氣氛一下子輕鬆了起來。「黃泉，你真的越來越傲嬌了呢。」

「少用那個詞來形容我！！」這是翻桌怒吼的黃泉，不但沒有起到遏阻的作用，反而讓姑娘笑的如花一般地顫動，也得到了虛蛟忠心耿耿的附和。

「武君，不是受。黃泉，傲嬌。」這是很明顯字彙增加不少的虛蛟。

「君曼睩，我告訴妳，羅喉遇上我他就絕對絕對是個受……不對，妳到底都教了虛蛟什麼啊──」這是吐槽大爆發的黃泉。

「呵，我只是滿足虛蛟的好奇心與求知欲而已。」而這，是羅喉之死後，心中關上門與落地窗，但卻轟掉屋頂跟著牆壁全垮掉的君姑娘，仍然笑的意有所指、曖昧不清。

「黃泉，傲嬌。武君，不是受。傲嬌受，黃泉。」

「君曼睩──」

「呵呵呵。」

送走了君曼睩和一直重複武君不是受，黃泉──咳嗯嗯──的虛蛟後，黃泉整個人無力地攤在椅上。

羅喉那傢伙的教育方針絕對出了問題，否則一個好好的大家閨秀怎麼會變成這般可怕？黃泉想到君曼睩那種能看透人的眼神，以及時不時出現的曖昧笑容，就一陣惡寒──特別背景音樂還是虛蛟那缺乏人性的武君不是受，黃泉──咳咳咳。

這簡直比上戰場，玩無間還累。黃泉用著難看的姿勢，伏在桌上。腦海裡迴盪著仍是君曼睩的笑聲和虛蛟那絕對算是毀謗的附和。

他怎麼就這樣和君曼睩玩開了起來呢，這樣只是趁了君曼睩的意思，把自己搞成了小丑在免費搞笑而已啊啊啊──黃泉陷入自我厭惡中，直到敲門聲響起。

嘖，總不會是君曼睩又教虛蛟什麼鬼說法，折回來完他吧？黃泉不情願地起身開門去，腦袋裡還是對白天的情形憤恨難平，吸了一口氣也不管是誰站在門前，開門便是一陣怒吼：

「君曼睩，不管怎樣，我黃泉都不是那個傲什麼嬌──的………」看清來人後，黃泉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有如蚊鳴般幾不可聞。

來人面對黃泉鋪天蓋的怒吼，淡然處之。

「你、你、你──」連三次的你，黃泉在今天之內把自己的形象崩毀的徹底。但如果出現在他面前的，是那個他們都認為已經死透的人的話，也許事情沒有那麼糟喔──雖然黃泉事後想起還是會很想死就是了。

「不請我進去嗎？」來人順了順一頭金紅亮髮，問道。

「喔好。」黃泉腦袋完全當機，只能看著對方淡定地進門，淡定地坐在了椅上，淡定地替自己倒了杯茶，淡定地喝著，然後修長的腿交疊著，淡定地展現出無比氣派。

什麼跟什麼啊，這種反客為主，一臉攻樣的姿勢，簡直比說他是傲嬌還不能忍受。黃泉忍著怒氣，關上了門。「喂，你──」

「我才剛自黑暗中醒轉，忘了很多事情。」來人低眸垂目，面無表情。

「那你還知道找到這裡來？」黃泉走上前俯下身，捉著對方的下顎，逼著對方和他眼對眼面對面，讓彼此的呼吸交融。

「直覺告訴我，這裡有個人可以告訴我，我的名字。」面對黃泉的壓迫，來人依然不徐不緩，一點畏懼也沒有。

「哦？就這麼確定我知道你的名字？」惡意地在對方耳邊呼一口氣，滿意地感覺到身下人一陣顫慄後，黃泉那迫人的氣息才慢慢歛下。

「因為，我知道你也記得你。」來人一字一句說道。「你是黃泉。你曾告訴我下次見面時要告訴你，我想要什麼。」

「沒錯，我是黃泉。」黃泉好看的臉上揚起惑人的微笑，「我的確曾說過下次見面時最好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所以？」

「所以，告訴我我的名字，黃泉。那是我唯一的要求。」來人定定地看進黃泉眼裡，讓彼此的身影映照在彼此的眼中。

「哈，如同我說過的，你的要求，我絕對會實現。」黃泉臉上微笑擴大。「汝名──」

「──吾名？」

「羅喉。」

沒錯，不是武君羅喉，而是羅喉。

那些沾滿血淚的過去都已成了比過去還過去的過去，如今在黃泉面前的，不再是他曾經想要殺之而後快的武君羅喉，而是那會在他面前表現出天然呆，會勾著莫名淡笑的羅喉……不是天下人口中的暴君，不是天下人畏懼的武君──而是羅喉，黃泉的羅喉。

所以過去那些事情就下地獄去吧，這次，他不管如何絕對會抓緊懷中的人──

自此不再，放開。

全文完

後記：

當初動筆想這篇的原因，有部分原因除了是想再多寫點黃泉對羅喉之死的感覺外，也是想要讓羅喉有個把他單純視為「羅喉」的人陪著他。

這個人，當然就非黃泉莫屬。原因就是一見鍾情……咳，所謂第一印象很重要，看到羅喉和黃泉時，黃羅這個兩字在我腦袋裡迴盪再回盪。所以，攻受已成定局，並陪著我度過期末那可怕的報告群大轟炸。

如果沒有黃羅，那段日子絕對很昏暗(遠目)

當然，在感謝黃羅兩人在我腦海中大放閃光的同時，也感謝看到這裡的各位，謝謝大家願意看完這篇風格大暴走，人物劇情大崩毀的文章。本篇已經完結，後續發展就在你的心底(被揍)，以上，再次感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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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

1樓發表於: 2010-09-13 07: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恩 ~

這樣整篇看下來

心情也跟著激盪咯

有閃光有傲嬌

至於氣弱受

很像沒看到

呵呵呵

我是說這篇文寫的很好捏

有可以思考的方向

有完美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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摯愛劍蹤-爾

卡文於是開坑，連坑都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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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

2樓發表於: 2010-09-13 16: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武君，MAN‧爆‧了~！(心)
所以爾最喜歡清水黃羅，可以充分欣賞黃泉的傲嬌以及，武君威武！
(武君的天然呆也好棒)
當然一開始是被篇名引進來的，很容易想像「汝名，羅喉」是黃泉說的，很難想像的是那個情景......然後就已經完全接受武君「死透了」的事實，卻峰迴路轉的，羅喉再現。
很高興他們有情人終成卷屬~當然了，屋頂轟飛的好姑娘曼睩絕對是最高興的那一個。
縫著黃泉的白衣以及不給人穿的紅衣，將黃泉洗腦的幕後推手其實，在腦中的鏡花水月一直一直，幻想著他們、幸福廝守。
還有羅喉黃泉的攻受雖然不是我們掌握得了的但，傲嬌是好(受)屬性啊！

行在山稜，左望腐海，右見書崖，可歎！一失足成千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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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9.12 汝名，羅喉(黃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