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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7 這城市的風景 四十一,259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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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ulder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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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7 這城市的風景 四十一,259F
8
這城市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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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在夜色中奔馳,他往窗外望,從原本看不到什麼的荒涼,變成了燈火點點的暖光,他心頭的茫然與不安又更濃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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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強迫症似的,他把又舊又破的小本子從口袋掏出來,翻到那一頁。久遠以前藍色原子筆寫的字跡有些已經褪色到看不見了,他還曾經以為,原子筆寫的東西可以留存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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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是還好,上面抄的地址只有最後的樓層看不見,其餘部份都還在清晰可辨識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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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他已經翻開很多遍,那個地址他幾乎都會背了,本來就快散掉的本子開始掉頁,他不得不一次次把脫開的幾頁垜回去。地址上面的那個手機號碼他用公共電話嘗試撥過,但是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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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本子闔上,把散開而變得無法對準其他頁數的那幾張紙輕輕推一下,稍微弄得整齊一些,然後把本子小心收進外套口袋,直推到最深處,免得不小心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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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望向車廂最前方上面的LED跑馬燈,知道目的地已經快要到了。他站起來,從行李架上拿下他很輕的背包,抱在手裡,這是他僅有的、全部的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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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進站,他跟著人群下車,對於完全不同於家鄉那邊的都市車站感到惶然無措,正在改建中的車站到處掛了很多很多的指示牌,畫出很複雜的各種路徑。語音廣播指引旅客該從哪個出口離開,可是他有聽沒有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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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請問……」他問一位看起來挺和善的小姐:「我想搭公車的話,要從哪邊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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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小姐告訴了他,於是他循著得到的資訊,一路摸索著從地下車站來到了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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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多,都市火車站一帶正熱鬧,很多差不多這時間下班下課的人們匆匆忙忙來來去去,從這個地方趕往另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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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問了一個人,找到了公車站牌聚集的地方,他讀著公車站牌上停靠站的表列,不知道該怎麼搭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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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好再度問人,第一位先生不想理他,讓他原本就慌亂的心情更加沮喪,可是他沒有因為挫折而在此放棄的權利,他已經沒有退路了。他打起精神,又找了個歐巴桑問,歐巴桑很熱心,但是也搞不太清楚,於是陪著他又找了一位看起來是上班族的小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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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離這裡很遠哦,搭捷運會比較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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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他身上只有那麼一點點錢,他說:「……沒關係,我搭公車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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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小姐告訴他可以搭哪幾班車,又說:「上了車你再問一下司機,看要在哪一站下比較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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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謝謝,謝謝。」他誠心誠意道謝,心想,這城市的人們也不像聽說的那麼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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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巴桑跟他一起等車,問他從哪裡來的,發表了一些對於火車站改建的牢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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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車來了,我先走了。」歐巴桑匆匆趕去公車停靠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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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續等車,放空了腦袋,不讓自己去想如果他沒能找到要找的人該怎麼辦。他當然有些害怕,但在他這個年紀,總還是有幾分傻氣的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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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搭上了車,問了司機該在哪一站下,車上很擠,幾乎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他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個吊環,他在鄉下從來沒這種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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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車在城市的馬路上東繞西拐地遊,很多很多亮晃晃的招牌,很多很多各式各樣的車子,很多很多穿著似乎是不同季節服裝的人們,成排的行道樹,沒隔多遠就有一支造型獨特的街燈,有些路段是黃色的光,有些路段是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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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車一站一站停,下的人多,上的人少,車上的乘客漸漸疏散。當車上已經沒有人是站著的時候,他找了一個單人的座椅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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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的播音系統報出先前司機告訴他的站牌名,他趕快站起來。要下車的時候,司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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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一段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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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抱歉。」他連忙掏出零錢,揀出剛好的金額投入零錢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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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車,對於自己身在何處全無概念,他看到路口有家便利商店,於是走去問店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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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比他也大不了多少的店員看了看他拿出的地址,告訴他怎麼走。雖然他沒有消費,但店員並沒有因此給他什麼不好的臉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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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條街、每條巷子都有牌子,很好找,他沒再需要問人,就找到了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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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頭望著面前的建築,這是幢七層樓的老公寓,看起來很舊,但是也很扎實。外牆因為經年累月的風吹雨淋,顯得很滄桑,但原本的造型相當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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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向緊閉的大門,又看看旁邊的信箱陣列,算算這裡一共有十二戶,每個信箱都掛了一塊門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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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飄雨,他走到門口屋簷下,牆邊有整棟公寓的電鈴,可是他該按哪個?每個門牌號碼都有二到六樓,是要從二樓開始一個一個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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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猶豫時,一個好像是剛剛去買東西回來的中年婦女用袋子遮著頭奔過來要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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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他連忙開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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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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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不是住了一個留著長長灰髮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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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頭髮,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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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他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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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我是從南部來的,以前是他鄰居,想說來找他,可是我抄的地址有點不太完整,能不能告訴我是哪個電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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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婦女伸長手臂,指了指13號五樓的電鈴:「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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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疑惑,他記得地址上是15號,也就是另一排才對。他把本子拿出來看,確實是寫15號,也許抄錯了吧!他想,伸手按了13號五樓的電鈴,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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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名婦女已經進門搭電梯上去了,不過可能想說他很快就會進去,所以沒把大門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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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了三次電鈴,都沒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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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愈下愈大,就算站在門口也會被淋到,他猶豫了一會兒,決定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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捨棄了電梯,他徒步爬上樓去,樓梯與樓梯間總體來說很乾淨,就算放了鞋子、鞋櫃什麼的也都整理得很好,尤其四樓的住戶還養了很多植物,又擺了些裝飾物,弄得很像一些具有悠閒風情的茶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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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爬到五樓,13號門前非常空,什麼都沒有,不像對面的15號門前放了棕櫚編織的腳踏墊,旁邊又擺了個大鞋櫃,鞋櫃上掛了兩把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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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了幾次門鈴,確定裡面沒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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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了個呵欠,覺得好睏。外面雨下得好大,他也沒地方好去,唯一的選項就是坐下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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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他是坐在樓梯,可是背後沒得靠,想休息一下也很不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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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換了位置,席地坐在13號門口,背靠著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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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金屬的門板很冰涼,冷冷的溫度透過他薄薄的外套傳遞到他的脊背,但漸漸也被他靠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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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著雨,公寓裡很安靜,偶爾聽到大門開門關門的聲音、電梯運作的聲音,但都沒有停在五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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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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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一隻手搖醒,迷迷糊糊睜開眼,首先映入視野中的是長長灰髮的末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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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興高采烈的叫喚倏然中止,因為他發現長髮的主人並不是他習慣稱為「二哥」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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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個人呆住,腦袋一片空白,慌慌張張爬起來站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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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確實也有一頭灰白色的長髮,很高,跟很多人說是俊美的「二哥」不同類型,但長得也很帥,看樣子年紀應該比「二哥」大了幾歲。這人穿得一身黑,這點跟「二哥」也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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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嗎?」這人淡淡問,聲音低沉,帶著點不慌不忙的調調,手裡撥弄著一串鑰匙,亮銀鑰匙圈繫著塊黑色皮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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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問得他更加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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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記得我有欠過什麼債需要別人找上門來的。」這人慢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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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脹紅了臉,正想說什麼,忽然鼻子一癢,打了個超大的噴嚏,鼻水都流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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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微微皺了皺眉,二話不說,掏了包面紙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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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謝謝。」他連忙接過,抽出面紙擤鼻涕、擦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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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七手八腳一團忙亂時,這人拿起手裡的鑰匙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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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住在這棟的還有沒有另一個留長頭髮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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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你可能要問其他住戶。」回應的語氣很平淡、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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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借一下洗手間?」他硬著頭皮問,實在很想上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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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色長髮的男人推開門,瞥他一眼,淡淡說:「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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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打開,暖黃色的燈光揭開了屋裡的樣貌。他學著男人在深色木製鞋櫃隔出來的玄關脫掉鞋子,蹲下去在一旁擺好,看到自己腳上破了兩個洞的襪子。除了玄關是石英磚地,室內其他地方都鋪了深色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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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把鑰匙隨手扔進鞋櫃上的黑色陶製淺盆裡,往一個方向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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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意過來那是指點他洗手間的方向,他連忙道謝,快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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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不算大,但是鋪了灰黑色仿岩石磁磚的牆壁與地面顯得很有設計感,象牙色的馬桶非常乾淨,垃圾桶其實是個小小的金屬桶,蓋子似乎是個鍋蓋。洗手台很特別,沒有採用尋常的設備,而是用了一個黑色鑄鐵架子上面放一個鑽了孔接了出水管的黑色大陶盆當作水槽,水龍頭是老式的旋轉十字型,端部膨膨的很古拙,一旁的黑色小陶盤上擺了塊茶籽皂。鏡子不在洗手台正前方,而是掛在旁邊牆上,有黑色鑄鐵邊,看起來像古董。浴室裡的浴缸不是一般固定在牆邊的那種,而是有幾隻腳撐起來的古典坐式浴缸,與馬桶同是象牙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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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漂亮的浴室,他洗手的時候,一面打量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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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浴室,那男人已經脫了外套,一手拿著冒熱氣的黑色馬克杯站在大尺寸平面電視前,另手握著遙控器轉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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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他剛開口道謝,肚子發出胃空的巨大抗議聲音,響得讓人不聽見都不可能,他沒吃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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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上轟然燒起來,不知道該講什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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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關掉電視,看了看他,倒沒有笑,淡淡說:「我要煮泡麵,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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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給了他一個米色的馬克杯,要他自己裝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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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鏽鋼水壺裡是冷的,黑的保溫壺裡是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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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走到裝設了整套黑色廚具的開放式廚房,拿了個長柄不鏽鋼鍋放到爐子上,電壺裡的水開始滾,那人拎起電壺,把裡面的熱水倒在鍋裡開火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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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水的水壺都放在流理台一角,很久沒喝水的他實在很渴,於是安靜走過去,倒了杯冷水喝,看那人在滾開的水裡放了三包泡麵,又打了兩個蛋下去。泡麵的袋子扔在腳踏式掀蓋的金屬垃圾桶,蛋殼扔在水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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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麵好香,他的肚子持續咕咕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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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他囁嚅著說,他真的不是有意要發出這種聲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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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回頭瞥了他一眼,低低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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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櫃子,打開,拿兩個大碗、兩個盤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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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連忙放下杯子,依言拿出碗盤來,發現食器幾乎都是黑色的,而且質感都不錯。這個人對顏色很堅持,也很有個人的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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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那人沒有問,但他覺得似乎有義務稍微解釋一下自己為什麼會坐在人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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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我是來找我以前認識的人的,那時抄的地址有點糊掉了,所以只知道是這一棟,不知道是住幾樓。我認識的那個人也是留長髮,而且也是灰白色的,我來的時候在樓下碰到一位太太,她說是這一間,所以……真的很抱歉,我等會兒再一間一間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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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沒有回頭,用筷子稍微攪動一下泡麵,淡淡說:「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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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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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一點了。」那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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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愣住,脫口說:「那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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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陌生的大都市裡,他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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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子,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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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盤子跟大碗遞過去,心想難道他要大半夜的一間一間去按門鈴嗎?會被罵死的吧……萬一沒找到「二哥」又要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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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把碗放在盤子上,泡麵分在兩個碗裡,然後把空的鍋子擱在水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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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碗給你。」那人指指麵比較多的那碗,一面拉開抽屜拿筷子湯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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飢餓感壓過了其他思緒,頭昏眼花的也思考不了什麼事。他連聲道謝,隨那人把泡麵端到厚重的深色木頭餐桌上,在重量很足的木頭凳子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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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很燙,但他還是吃得很快,因為他實在有夠餓。相對之下,那人比他悠慢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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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那個人姓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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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這裡的住戶沒什麼往來,你問我沒用。」那人打斷他的話,平淡地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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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低聲說:「真的很感謝,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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