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 【双桥】在劫难逃（完结）琅琊文庫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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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anmengli

2011-12-02 20:40

阅前提示，生子情节过敏者慎入~

引、
夏天的午夜，风吹着还是很凉的。
卧龙行战战兢兢站在写字楼顶层的天台上，呼吸都开始时急时缓——
不远处的栏杆上，坐着一个白裙子的女孩子，更确切的说，白裙子的少妇。
她的脚下，是无尽的恐惧和黑暗。
“今晚是七七啊，”少妇抚摸了一下随风飘动的长发，“我妈的七七。”
“小烟你听我说，阿姨已经走了，后事我也帮着你操办了，咱们该做的都做了，你别再……你千万别想不开啊……”卧龙行捧着手一边劝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想要往前走。
“你敢过来我就下去。”少妇冰冷的眼神吓住了他。
“小烟你别想不开……你千万……你还年轻……”卧龙行已经语无伦次，“机会还多，前程还好，我也会帮你……”
“我的一切都被你给毁了，我妈妈也是你给弄死的……”少妇的神情相当平静，缓缓冲着那个满头白发的男人吐出一口气，“你不就是想要那个盘吗？我就是不给你。”
“你！”卧龙行怒，“那东西你留着也没用，政府根本不会信！你……”
“他们怎么可能信？我只是你卧龙行大经理的一个小二奶啊……”少妇吃吃的笑起来，“你每年还交那么多税，他们欢喜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办你……不过我就是要留着，留到你再也拿不出钱来给他们的时候，就有用了……”
“你……”
“反正你也可以去找，不过等你找到的时候你也就完了。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是怎么得来的，也别忘了玲珑是怎么死的……”
“把东西给我！”卧龙行奔上去要抓她的手。
少妇的身子像羽毛一样滑入了夜空，迅速融化进密不透风的黑暗里，空气中只漂浮着淡淡的花香。
“卧龙行，你，好……”
一、
“你这什么破自行车啊，吱吱乱响不说还东摇西晃？”
“你就知足吧，四十块钱想买什么好车？”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寒风瑟瑟，下了班的尹秋君骑着他那辆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破驴”，晃晃悠悠的带着同事沙罗曼送她回家。街上已经少有行人，远处横架在河上的彩虹桥上依旧霓虹灯闪耀。
菋城是个坐落在中国某地的小城市，一条菋河从中穿过把它一分为二。菋北由于市政府机关所在而相对菋南整洁发达些，近些年政府招商引资的倒也是高楼大厦平地起。在外跑了多年的尹秋君两个月前重新回到长大的小城，应聘进了一家“龙行天下”地产公司，工资一般，每天的工作朝八晚七还时不时加班，日子平淡如水，不过尹秋君倒是没有怎么不习惯。
他本就是个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人，这次回来也根本没有什么雄心大志，在菋南靠近河堤的一个小区随便租了个小屋也就凑合着过了。但公司是在菋北闹市的一栋写字楼里，尹秋君便天天骑着破自行车穿越彩虹桥来来往往。
“尹秋儿啊，你知道咱们公司那楼上曾经死过人啊……”沙罗曼穿着件紫色的羽绒服，靠在尹秋君背上，还搂着他的腰。
“这时候别讲你那八卦。”尹秋君回应，“快到了啊，小心晚上睡不着觉。”
沙罗曼哼哼的笑起来：“我看是你睡不着吧……”
尹秋君没吱声，脚下加力蹬的快了些，只想赶紧把她送回去得了。自从他进公司，这个做电脑技术的女人就好像开始“盯”上他了，三五不时送棵“秋天的菠菜”，天天粘着也不嫌烦。
沙罗曼其实长得不难看，小鼻子小脸一双杏核眼，皮肤也白，身上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加上脾气好说话甜，公司里有意无意跟他搭讪的小伙子少说也得一车皮。不过尹秋君不喜欢她，虽也说不上讨厌，可就是没什么感觉。
仔细想起来，尹秋君冷笑，他好像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谁，别管男的女的，甚至几乎连感觉都没有——
除了一个人，那个大学时的同学，那个混到区法院又和自己因为一件文物案子闹翻的人。
多少年没联系了，尹秋君啐了一口，谁理他那个混蛋，昭穆尊！
沙罗曼看起来是真的有意思了，尹秋君也没有明确表示拒绝，于是也就胡里胡涂的天天在一起，引得公司里不少人眼红。沙罗曼的父母都在农村，她一个人租住在菋北柳江小区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晚上下班自己回家不放心，便闹着尹秋君去送她。
虽然自己的家和沙罗曼的家几乎是一个城的对角，尹秋君也没拒绝——本来嘛，他一般很少在乎和自己不相干的事儿。
他是个懒人，他自己说的。
“怎么没听说过？”尹秋君的声音在夜风里还是懒洋洋的，“不就是俩丫头从顶楼跳下去了吗，我还听说都是给卧龙行玩儿过的。”
卧龙行是他们公司的老总，生意大人有钱，自然女人也不少。
“嗯，有一个叫小烟的我还认识。”沙罗曼手里搂的紧了一些，“那时候你还没来，卧龙行的老婆来闹过好几次，大庭广众又打又骂的，卧龙行也缩头不管，让她们怎么做人？”
“就这样就跳楼了？”尹秋君还是冷笑，“为了钱把身子给这样的男人，还为他跳楼，真是不值……”
沙罗曼哆嗦一下：“尹秋儿你这话真没良心，你就不想想别人怎么说，说她们是婊子不要脸，可是背地里，对卧龙行可是羡的很呢。”
“嗯，你知道现在都是这样，有钱就是大爷，”尹秋君一副不在乎的口气，“谁还管别的，不过要是不往里参合不什么事都了了……”
“小烟是卧龙行逼的。”沙罗曼说，“小烟她妈妈看病要钱，卧龙行说……说只要跟他他就给她钱，要不就开除她……尹秋儿你说，现在找工作这么难，她敢不听他的？”
尹秋君摇摇头，这是真的，连他一个男人进这个公司还是费了点周折才弄了个合同工，别说一个女人了，“这都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沙罗曼你倒看的挺清的……”
“我妈从小就说人没脸树没皮百法难治。现在我好歹还能养活自己，以后谁知道……”沙罗曼把手伸进尹秋君的外衣里面去取暖，“我妈老催着我赶紧找个物件好结婚，可我能找谁……”
“你现在不找着了？”尹秋君忽然想要开她的玩笑，“你倒真是……天天粘着我还好意思说找对象……”
“尹秋儿你还真认了咱俩的这关系啊？”
“怎么了？不是你先黏我的？”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沙罗曼一下子坐正了，口气也严厉起来，“你敢要我，敢跟卧龙行说你要我？！”
尹秋君捏着车闸停下了，靠着马路沿子头也不回的问：“这又跟卧龙行牵什么关系？”他虽然不喜欢沙罗曼，但他更讨厌卧龙行这样没脸没皮的膈应东西。再说，刚刚沙罗曼话里透出来的坚定有主见倒也真的让他对她有点改观，作为朋友他还要关心一下的。
“你就回头看看。”沙罗曼声音冰冷，“都上班俩月了，你这个笨蛋这么久都不知道！”
他回过头，就着路灯影影绰绰看见一辆莲花，他想起来了，卧龙行的车就是莲花的。
“也看见那辆车了？”沙罗曼问，“卧龙行的车，你没来的时候他天天晚上跟着我！我吓得天天揣着把水果刀打出租。”
“嗯，坐稳赶紧走。”尹秋君扶着车把，有点回过味儿来，“那你就黏我要我送，当挡箭牌儿？”
沙罗曼不吭声，忽然抱着尹秋君开始哭，“我承认我黏你是为了躲卧龙行，可尹秋儿我也真的有点喜欢你……”
“别说了，我先想想办法……”尹秋君把车子蹬的飞快，柳江小区的西门已经近在眼前，“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虽说是沙罗曼有点利用的意思，可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个清白姑娘被卧龙行糟蹋了。进了小区的大门，尹秋君一直把沙罗曼送到家里才离开。
“晚上记住把门都锁好了，谁叫也别开……你听见没有？”尹秋君嘱咐。
“那要是你来我开不开？”这女人居然还有心思说笑。
“傻子才来你这儿！”看着沙罗曼还哭得红红的眼皮，尹秋君咣的从外面把门关上了，又说，“快点反锁上……”

这么一折腾都十一点多了，尹秋君倒是一点睡意也没了，也懒得回家了，于是就骑着车子晃悠悠的往家赶，顺便想想怎么帮沙罗曼——
他愿意帮她，可这不代表他会真把她当女朋友好好照顾她，尹秋君也是个自私的人，才懒得管其他闲事。
或者让她把工作辞了，自己再帮他找一份？尹秋君还在琢磨。
可是那辆莲花居然阴魂不散的还跟着他，就在他那叮咣乱响吱吱扭扭的破自行车后面，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
“离那个女人远一点……”卧龙行直接打到尹秋君的手机上，电话里声音森森的冒凉气。
妈的，卧龙行你个混蛋，准备找我了，尹秋君暗骂一句，车子骑得飞快准备找个不关门的什么店进去躲一躲，前面好像就有家网吧，打夜市去。
于是他就看见了网吧旁边还亮着灯的那个冷饮店：六极天桥。
名字咋还这么熟悉呢？尹秋君琢磨着。他以前学法律曾干过律师，现在虽然不和法律沾边儿也常常去司法论坛掐架，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么个网名……
“咣”没等他反应过来，车子已经结结实实撞上了马路牙子，前轮子的钢圈都撞瓢了。尹秋君干脆从车上跳下来，拎着车圈咚咚乱响的自行车扔在冷饮店门口的一棵树下，也懒得去锁，直接推门就进去了。
“老板，你这儿有刨冰没有来一碗……”尹秋君心里一肚子火，也不管现在的天气，但待看清了正那个玩电脑的老板，他板着脸转身又推门出去了，可是走到门口又迈不动步——莲花在那儿停着。
一头金发的老板啪的拍着柜台：“尹秋君你给我走一个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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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02 20:40

二、
柜台上靠墙摆着老大一个金灿灿的招财猫，笑眯眯的上下摇动一只爪子。尹秋君看看猫再看看人，忽然噗的笑了出来。
“我就走你怎么着？”口气装的挺硬，尹秋君还是随便在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了，“我给钱，快点弄刨冰啊……”
昭穆尊从柜台里出来，脸上沾着点笑，口气也软了：“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这么冷还吃什么刨冰啊……再说现在店里也没有多少……”
“那你开什么冷饮店。”尽管隔了多年没见，但还是像是往常一样，尹秋君张口就呵斥，“没刨冰其他的也行，就雪花酪吧。”
“这么冷的天就吃点别的吧，别冻着了。你看我这店虽说卖冷饮，可冬天还兼卖馄饨米线呢。”昭穆尊虽是一表人才，可也是四十的人了，眼角带着点皱纹，连连的赔笑，“你看你回来也不说一声，我……”
“我回来还用给你说？”
“是……是……”昭穆尊赶紧给尹秋君倒水，对着尹秋君的态度和上学时那种丫鬟伺候少奶奶的样子没区别，“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这样吧，我刚擀了点面叶儿，下点当宵夜怎么样？”
“那也好。”尹秋君愣了一下，“你不是在法院吗？咋开店去了，人家给踢了？”
昭穆尊“瞎”了一声，面叶儿也不下了便坐下说：“哪儿啊，我报病退了。要不是在法院的那几年，天天原告请了被告请，我能给人请的上吐下泻住院开刀？”
“哈哈……”昭穆尊对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尹秋君怒目而视，“不说我开刀截了一段肠子，那胃溃疡疼的我想去撞墙，你还有心情在这儿笑！”
尹秋君依旧笑得没心没肺：“天生没那个享福的命！我就不信你小子因为这就退了，当年因为那个什么文物帽子你看看你那个样儿，啧啧，装的挺像，一副‘人民’审判员的架势……”
“要说这也是，我当时啊，”昭穆尊开始回忆往事，又看着尹秋君嘴角的讥讽笑容，便简略说了说，“反正是都混到执行庭的副庭长了，后来庭长的位置争得太厉害，我想想就算了……”
尹秋君毫不客气的说：“什么算了，我看是你小子不干净，怕人家咬你才对。不过就你六分钱一斤的这榆木脑袋，退了也好，省得弄的跟白雪飘他表姐夫似的，我可不给你送饭。”
昭穆尊支着头笑了笑，在区法院这染缸里混了这么多年，他也确实不是很干净，枉法虽然不至于，但贪赃吗，半推半就的也干了不少。
钱差不多捞够了，又给自己在市区和省城各买了一套跃层。如今庭长的位置竞争激烈，有来头有背景的人太多，昭穆尊怕人咬是真的——白雪飘他表姐夫就是，好容易竞争上交通局的局长了，被一个有背景副局长咬出来曾经收了十万块钱的贿赂，立马就抓起来判了好几年。
“再加上后来赭杉军的事儿也让我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我想想就算了吧，花了点钱报了个退养。”昭穆尊说，“这个店是去年才开，门脸儿也是隔壁网吧的。我这儿每月单位也发不少钱，冷饮店再挣些，够我花就行了。我从网吧接了条线，天天上上网整个论坛，也挺美的。”
铺面的二楼有个小格子间，昭穆尊于是就吃住在店里了。尹秋君捧着开水杯，谔谔的看着当年那个满脑子想着怎么在区法院混得叱咤风云、而今和他一样就是个普通市民的的昭穆尊，忽然觉得这家伙也没这么讨厌了。
“我说你那招牌怎么那么熟悉，”尹秋君反应过来，“原来你就是那个‘公法庭’司法坛子的管理员。”
“是啊，我还招了几个分版主，注册的会员基本上也几千了”昭穆尊接着讲，有些飘飘然，“反正是一片欣欣向荣啊……”
“吹死你得了。”尹秋君笑笑，装着生气拍桌子，“还不赶紧下面叶儿去！想用开水撑死我啊……”
“哎哎，你等着啊……”昭穆尊又给尹秋君倒了杯开水，起身就往厨房走。
“哎对了，”尹秋君叫住他，还想揭昭穆尊的老底，“按说现在弄退养可不好申请啊，你年龄又不到，那胃病也过关了？”
“我报的是精神分裂症啊——”昭穆尊的声音远远传来，尹秋君吓得杯子都倒了。

把水倒进锅里放在气灶上，昭穆尊出来接着和尹秋君聊天。
连呛了几口水，尹秋君问：“精，精神病？这理由你都想得出，谁信啊？”
“这多正常啊。”昭穆尊扯扯高领的棕色毛衣，喝口水，“像赭杉军他们局里，提前报病退的九成都是假的，里面大部分还都是报的精神病——好检查呗，装装就过。所以他们局里在省里都是有名的，精神病多嘛。”
尹秋君奇怪的看着他，忽而笑起来：“你怎么通过检查的，装一个给我看看。”
昭穆尊摸着鼻子凑过来：“就是你这样的……”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想起来了，你刚才说赭杉军的事儿，他能有什么事儿啊。”尹秋君说，“这么久也没联系，难不成和墨尘音闹翻了？”
“你就会想，人家好的蜜里调油……”昭穆尊带着有点羡慕的表情，开始说那件让他感觉自己很埋汰的事儿，“说穿了甚至根本算不上事，可就是让我愧的很。”
赭杉军和墨尘音是昭穆尊尹秋君他们上学时的同学，一个学水利一个学医。从小就青梅竹马，毕业以后两个人就都进了水利局，赭杉军成了技术员天天下工地，如今也升了工程师，墨尘音则在水利局下属的医院里当放射科医生。
“也就是去年开春他们局长的小舅子领着一群建材商跟人打官司，是什么债务纠纷吧，”昭穆尊说，“反正是也没少托人往法院送礼，虽说是人家欠了他的钱，可你知道债户是谁？”
“谁？”
“就那个龙行天下公司老总卧龙行，他欠人几百万的材料费。尹秋儿你离开这么多年不知道，现在不老城老总识能龙一死，市里也算是龙行天下和长生殿地产公司规模最大了，现在他们投资的一个森林公园也建成开张了，市里税收一多半就靠人家呢。”
“我知道。”尹秋君说，“我就在那龙行天下上班呢。不过识能龙怎么死了？”
“烧死的。”昭穆尊随口一说，忽然楞住了：“你怎么跑那儿去了，卧龙行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他公司死过人你知道不知道，他们那公司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法院要是好地方你怎么不待了？”尹秋君抬手把人撵走，“赶紧看着锅！别让水沸了。”

其实水根本没有沸，因为昭穆尊刚刚忘记开火了。
“反正是你小心些别跟他们沾上边儿就行。”昭穆尊把火拧开，又取出一口菜锅来往里倒油，一边切着羊肉一边站在厨房里汇报，“市里领导那意思，就是随便判一下做个表面文章就行了……”
“猜着就这样，那局长小舅子肯定是赢了官司没拿着钱。”尹秋君冷冷的说，“我干过律师，我知道。这又跟赭杉军牵上什么联系？”
“我不是执行庭的吗，”昭穆尊娴熟的爆炒着孜然羊肉，“他那局长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硬要赭杉从我这儿通路子把钱弄回来……”
“他那脑袋还不如你呢。”尹秋君笑，干脆去把那个招财猫搬来摆在自己面前，悠闲的一边拍着一边看昭穆尊忙活，“俩木头凑到一块儿可要办得成事儿呢……”
“就你没个正经。”昭穆尊把面叶儿倒进开水锅里，还加了自己调制的酱汁，咚咚的切着葱花韭黄，“那时候赭杉军还在九峦峰的工地上当总工呢，大夏天累死累活两头来回跑。我跟他忙了快两个月钱只要回来二十多万，结果他们局长……”昭穆尊没有接着说下去，专心搅拌锅里翻滚的面叶儿，又把炒好的羊肉加进去，兑了粉芡汁浇上。
“他们局长怎么了？又碍着你什么事了……”尹秋君一迭声的问。
“哎呀你等会儿。”昭穆尊看看面叶已经熟了，便关了火，把切好的菜蔬撒在上面，又淋上香油，顿时热烫烫的香味充满了整个小店。
用抹布垫着手昭穆尊把锅端出去，尹秋君随手扯了张报纸铺在桌上。看着尹秋君顾不得烧嘴烫牙抄起筷子就咝咝的吃，昭穆尊笑一下又摸摸鼻子，转身进了厨房从冰箱里翻出一包水晶肘花来，切切拌拌给尹秋君端了出去。
“我手艺见长吧？”昭穆尊得意洋洋。
“别在那儿美的不知自己是老几……接着又怎么了，要不回钱也不是你们的错，毕竟卧龙行势力大，呼呼……”尹秋君吹着锅里的面，夹着肘花吃的不亦乐乎，“赭杉军他们局长又怎么了？”
“嘿，这我就真是没脸见人家。”昭穆尊捧着脸坐在对面干看着，“当时就八月末吧，九峦峰的试验段工程完了，赭杉军刚从工地回来就被他们局长找茬儿说什么，好像是以前建管局主任轩辕不败的什么事儿吧，又牵扯到这一次说他不帮忙了，反正吵到最后那老头子大笔一挥把赭杉军扔到工会当妇女主任去了……”
“噗……”一口热水一滴没漏，尹秋君全喷到昭穆尊脸上去了。

“我要是墨尘音先把你拆了再说，一个执行庭的副庭长连这点事也摆不平。”看着急急奔去洗脸的昭穆尊，尹秋君慢条斯理的说，“不过赭杉军也肯定是别的什么地方得罪他们局长了，你这事儿不过是个导火线罢了。这种单位还待他干什么，赭杉军有技术有本事的，哪儿不能吃饭？”
“那好歹也是我没帮上忙啊，再说因为这本来说好分赭杉军的一套房子也没了。”昭穆尊回来又端着一盘青椒炒鸡蛋，“当时赭杉军就把工作辞了，在省城一家监理公司找了个职位，拉拉杂杂把该办的事情办了就准备走，可……”
“可怎么了？你就不会一次把话说完啊……”尹秋君拿筷子敲敲锅。
“就是，哎呀就是墨尘音怀上了呗……”昭穆尊的脸竟然忽地一下红了，半抬着眼看着尹秋君，“墨尘音身体不好，这么多年都流产两次了，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一个，赭杉军还走的了？”
“那是……”尹秋君很有感慨的说，“就赭杉军那红木脑子，除了他那建筑图纸也就只装得下墨尘音了……哎昭穆尊，墨尘音怀上了你脸红什么？”
“我……我……你要醋不要？”昭穆尊猛地站起来指着尹秋君已经吃了一多半的面叶，“要醋我给你拿去……”

tianmengli

2011-12-02 20:41

三、
尹秋君先是噗噗的笑，后来若是有觉悟的说：“喝什么醋啊，你坐下吧。”看着昭穆尊红着脸头上冒汗，尹秋君也摇摇头，“我都忘了问了这么多年你也没结婚？”
“尹秋儿---”昭穆尊敲敲桌子，“你不也光棍儿吗？我……•”
气氛其实一时很尴尬，尹秋君便咳嗽了一下，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墨尘音这次有了，你也没去看看？”
“尹秋儿你说的，出了那档子事儿我还哪有脸上人家家门啊。这些都还是我那次在仙灵街的集口买菜遇到小翠，听小翠说的。”昭穆尊咬着嘴唇笑笑，“我当时慌得买了一堆排骨鸡蛋奶粉的，就腆着脸去了。不过还好，赭杉军和墨尘音都很客气，谁也没说什么……”
“墨尘音不是小心眼的人，至于赭杉军啊，哪有功夫管你……”尹秋君扒着面叶，“这都是你自己多心，当哥们儿的心意到了不就完了……•”
“嗯，我嘛……”昭穆尊开始觉得很不好意思，又觉得那种羡慕的几乎要嫉妒的感觉翻上来，他很仔细的看着尹秋君，“预产期是今年六月份，赭杉军也不让墨尘音再去医院上班儿了，天天在家寸步不离的守着，真是我看着都眼红……”
尹秋君虽然面上还是笑得很欢，可心里已经沉下来了。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好友已经幸福美满夫贤夫惠的，他还这么不上不下的悬着。沙罗曼是不错，可他不喜欢，也不想耽误人家；至于昭穆尊，嗯——当年的激情早没了，现在总觉得有什么在中间堵着。
可……忘不了就是了。
他站起来慢慢问了句：“小翠和苍也成了吧，他们剧团怎么样？”
“搁你操心，那黄花菜都凉了。”昭穆尊端起有些冷的面条去厨房热了热，“人家儿子都两岁半了。至于剧团是早垮了，小翠弄了个琵琶声乐补习班教学生考艺校，苍在金穗广场那儿倒腾皮包呢，哪天领你去照顾一下人家生意……”
门口那辆该死的莲花不知什么时候开走了，尹秋君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什么滋味的回去把剩下的饭菜一扫而光，支吾起来：“那，那啥，那昭穆尊我先走了……”
“尹秋儿——”昭穆尊愣愣的站住，和尹秋君大眼瞪小眼，“晚了，夜里冷……”
“我留下？”尹秋君恢复了不正经的笑容，一脚飞过去，“占我便宜呢你！”
“谁占谁的便宜？”昭穆尊不愧是混过法院的人，双手插腰一跺脚真有副庭长的架势，“尹秋君我的宵夜全被你吃干抹净，你说怎么办？该承担什么责任？”
“我，吃就吃了，你能怎么样？”尹秋君抓起扔在桌上的手套就走，“自己再下一碗去！”
“哎呀好不容易回来你就留下吧……”昭穆尊动作娴熟的一把攥了尹秋君就奔上了楼上的小格子间，超级流氓的来了一句，“我可想死你了……•”

昭穆尊还是很有死缠烂打的本事的，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把相好给等回来，一夜风流便迅速成长为志得意满的张君瑞。躺在床上看着还枕着他胳膊睡着的尹秋君，想想昨晚他在自己身子下宛转呻吟，昭穆尊美的满脸飞红——虽然尹秋君把他拧的背上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
“你昭庭长算盘打得真精啊……”一只手冷不防飞来揪住了昭穆尊的耳朵。
“哎哎……尹秋儿你轻点……”昭穆尊身子缩成一团，连连求饶，“我打什么算盘了，我这不是……不是……”
“你这不是什么？”尹秋君蓝紫色的大波浪长发睡得乱糟糟的，偏生还避着一只眼歪着嘴笑，看起来很滑稽很好玩，“吃你一顿宵夜就要付‘这样’的责任啊……”
“哎呀你怎么这么想……谁要你一走这么多年我这还不是想你想的……”
“你就不是个好东西，谁知道这些年你背着我都干了什么好事？”
“我……唉……”昭穆尊无奈的看着尹秋君，“我说不过你也搞不清你到底想什么，不过尹秋儿……”
话还没说出来，尹秋君的手机激情万丈的响着。
“喂，沙罗曼啊。这么早打什么电话？”尹秋君抓着手机扒拉头发，“早上吃饭了没有？”
“你还记着我没吃饭啊？”沙罗曼在电话那边娇笑，“都快七点半了还说早，你想让七巧神驼那个老头子记你旷工呢……”
“沙罗曼是谁啊……”昭穆尊凑过去问，被一巴掌推开：“别多事儿！还不赶紧做饭去。”
沙罗曼估计听到了，口气有些不善的问：“那边那个问话的是谁啊尹秋儿？听着声音怎么男不男女不女的，从实招来。”
昭穆尊郁闷无比：“你那朋友怎么这样……”
“昨天晚上被卧龙行撵的懒得回家，就住一个朋友那儿了。”尹秋君爬起来拥着被子，顺手把昭穆尊推下去，“他以前唱过戏别管他，哎我说沙罗曼你赶紧去上班啊，我一会儿就到，要卧龙行还缠你你告诉我……”
电话没讲完就被昭穆尊一把扔到一边去：“行啊尹秋君，我这么多年打光棍这么多年掏心掏肺一心一意的对你你在那儿给我脚踩两只船……”昭穆尊已经炸了，蓬着头发掀开被子就压在了尹秋君身上，真的像是个流氓一样恶狠狠的说，“那娘们儿长得不错吧，卧龙行还掺和进去……我告诉你尹秋儿，你我要定了……”
“滚！你吃什么飞醋！”尹秋君扯着昭穆尊的耳朵，“她是我朋友，我有关心朋友不被骚扰的责任！”
“呸！你是我老婆，我有防止老婆红杏出墙的义务！”
“我什么时候说是你老婆？”
“睡都睡了还想赖账……嗯……•”
下面的反正是再也听不清了。
这天尹秋君上班迟到了，被七巧神驼狠狠记了一笔。沙罗曼见了面倒是没说什么，递给他一个馒头夹蛋红了脸笑笑。

此后昭穆尊再次施展一下水磨功夫，尹秋君也就从善如流的搬了来住进了冷饮店的小格子间。原来昭穆尊是想要重新收拾一下他在市区双龙小区的跃层来“金屋藏憨妻”的，但是被尹秋君一句话堵了回去：
“哪天等你出事儿进去了我再搬。”
说也奇怪，卧龙行此后安分了许多，他忙着收购火车站附近地皮的事情；连沙罗曼都不再要求尹秋君天天送他回家了，人也黏的少了。于是这两人的小日子也就欢欢快快奔向远方，昭穆尊经营着小冷饮店和司法论坛，每天跑菜市场老老实实在家做饭，尹秋君下班回来除了吃就是和昭穆尊抢电脑上网掐架。
转眼时间到了三月，一次在超市他们看到了正在挑电磁炉的某对“夫夫”。尹秋君费了很大劲才看出来，面前那个啃着菠萝白里透红的大肚子是谁。
“这养的真是富态。”尹秋君对昭穆尊说，“白胖可人像个肉包子。”
“这么多年不见，尹秋儿你还是瘦条的像块排骨。”墨尘音想了想，“赭杉，是大排还是小排？”
“我不知道。”赭杉军很老实，把墨尘音吃剩下的半块菠萝放进塑料袋，“我只是在想昭穆尊会不会嫌他硌的慌。”
…………所谓的夫唱夫随吧。

昭穆尊作为公法庭的管理员，一向是属于“白骨精”级万年潜水，每天晚上挂网去整理帖子。6号的时候，一个叫“华幔占星师”的会员在午夜把一篇文章发了上来。
把文章看完，昭穆尊觉得手脚冷了，因为这篇纪实不像纪实小说不像小说，甚至某些方面有点像诗歌的文章，说的正是多年前本市不老城建材公司老总识能龙之死的事情。
虽然里面的人物，都用了化名。
“我想想，快十年了，应该就是八年前，那时候你去上海了。中秋节的时候有人报案说识能龙家的别墅失火，赶过去的时候在卫生间发现识能龙一家三口的尸体。”昭穆尊把帖子设定了一下，使得一般的会员无法看到，对尹秋君说，“他，他老婆和他女儿识玲珑。后来公安局就结案了，说是别墅电路老化失火，三个人都烧死了。”
“那他女婿九章伏藏呢？”看着昭穆尊郑重其事的样子，尹秋君也想起来那天晚上二人闲聊时说起的本市新闻，看来这事背后还有内幕，“这么大的别墅能失火把人烧死在卫生间，说出去谁信啊？”
“不知道啊，出了事之后也没见他来料理后事，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昭穆尊拖着鼠标拉出一段文字，“后来有一次，和公安局的几个领导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也不知是谁说起识能龙，有个副局长喝高了把不住门，说当时调查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全是给人勒死了以后拖到卫生间烧了的！尹秋儿你看，这文章上面说的，和我后来又打听到的一点消息，简直就是一样。”
文章不长，却好像是作者当时就在命案现场。
歹徒怎么进了识家的别墅，怎么把正在一起吃团圆饭的一家三口逼到阳台，怎么把人勒死，又怎么拖到卫生间烧掉尸体，完了还怎么伪装成电路老化失火……
“有人想把这事儿翻起来？也不应该发到这里啊。”尹秋君想想，“你觉得会是谁？”
“谁有这么多事？”昭穆尊冷冷的说，“当时压下此事的市里领导调走了，公安局了解内幕的谁这么傻去倒腾，我一个法院的外人都懒得去管，更别提其他。以前你也知道的，识能龙、卧龙行和长生殿的那个彝什么，彝灿天，在市里商界三足鼎立。识能龙一死剩下的两个就算是一手遮天了，火车站对面的悦乐商务酒店他们各自管了一半，一年的进账就得上亿。赭杉军上次也说过，他们局里在翠环山和的很多工程也都私下转包给这两家公司了。”
“做房地产的去包水利工程？”尹秋君也觉得不可思议。
“大家都赚钱嘛。卧龙行老家毕竟是翠环山的，彝灿天还把着铁坪谷砂石料的生意，他们搞水利也得依仗当地势力。”
“看来到处都这样，大家都是互利共生的。”尹秋君笑，“不过咱们平头老百姓和他们这些大人物也拉不上关系。”
“那是。”昭穆尊点头，“人家赚人家的钱，咱们就是好好上班老老实实过日子，这些事管不了，管也没用。”
“尹秋儿，你在吗？”沙罗曼的短信忽然进来。
“你在哪里？”
“就是你那店的后头。”
尹秋君冲出去，小店的后面是某个单位的一片家属楼，盖的很没有格局。在小巷子的尽头，一盏路灯孤零零的照着，沙罗曼站在下面，橙黄色的风衣竟照得有些惨惨的凄凉。
“沙罗曼……这都快一点了，你怎么不回家？”尹秋君过去，昭穆尊也跟着：“那个，那个啥你就是沙罗曼吧，尹秋儿的朋友，要不过来坐坐吧。”
沙罗曼一个耳光抽过来，昭穆尊替尹秋君拦了一下，巴掌很清脆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哎你，你怎么打人……”
“没你事儿！一边儿去。”尹秋君推开昭穆尊，死死攥住沙罗曼的手，“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瞒你的……”
昭穆尊心里酸酸的：“尹秋君你……”
沙罗曼抽泣了一下抬起头，满脸的泪水纵横，双手一下一下的打在尹秋君的肩膀上：“你还真的就这么……那一天你要打情骂俏好歹把电话挂了呀……你……我不过是故意不黏你看看你什么反应，你这个混蛋还真的就……”打着打着沙罗曼就趴进了尹秋君怀里嚎啕大哭，双手仍旧搂着他的腰，“你要是不喜欢我你早说啊，我能死不要脸的缠你么？现在可好……•”
“沙罗曼！”昭穆尊实在憋得忍不住了，想要上去把这女人拉开，“注意点影响……”
“关你什么事。”沙罗曼横了他一眼，“昭穆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丑事，你贪污的事儿我还没捅出去呢……”
昭穆尊轰的一下满脸通红，开始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若真是捅出去，按照他贪污的那些数目，估计得弄个十几年的。
“我说了是我不对沙罗曼。”尹秋君使尽晃了一下有些失控的女人使她安静下来，“我，是的我真的不喜欢你，我只是想看看有个女人喜欢是什么滋味……沙罗曼你听我说，你是个好姑娘，别在我这样的人身上耽误……”
“我拿你挡卧龙行，你不生气？”
“你是我朋友，我该帮你挡卧龙行的。”尹秋君把还在发愣的昭穆尊拽过来，“我这……就是昭穆尊，他虽然贪污不是什么好人，可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我们都帮你。我不是什么有钱有权的，可也有些关系，你赶紧把工作辞了，我们帮你再找——哪怕去学校教个电脑也好的。”
“我已经陷进去了……”沙罗曼呆呆的说，“你让我再想想……•”
“我们送你回去吧。”尹秋君说，顺便拉上昭穆尊。
“跟你没关系。”沙罗曼裹紧了风衣走到巷子口，打出租离开了。
“她……”昭穆尊捂着还发烫的脸，心里还是很害怕那女人把他贪污的事儿弄出来的，“她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沙罗曼是搞电脑的，网络的事情她查查地址就知道了。”尹秋君面无表情，他的手下意识的插进口袋里，里面好像多出了什么东西。

以后的三天里沙罗曼没有来上班，打她的手机也关机。尹秋君开始觉得担心，他认识的沙罗曼是个坚强的女人，不应该为了失恋的事情搞自闭的。
好在第三天的晚饭时刻，他收到了沙罗曼一条奇怪的短信。
“什么？你说沙罗曼她死了？”半夜里公安局的电话，飓风一样横扫了尹秋君的神经。

tianmengli

2011-12-02 20:41

四、
沙罗曼的骨灰被她的父母和两个哥哥带回了老家，由于她没有结婚，他们实在不愿意让她一个人躺在“姑子坟”里，恰恰邻村一个后生被车撞死，于是两家又托了媒人说和便结了“阴亲”。
事情是办的比较热闹的，“彩礼嫁妆”一应俱全，彩纸扎好的“别墅电器”“家丁仆女”被烧的烟熏火燎，办事时按规矩也不能悲悲切切。尹秋君跟在卧龙行身后，看着两家的老人“笑着”被抹了满脸的鞋油，直到把“新人”的骨灰盒放进棺材要入土，他们才抽抽的哽咽起来。
“这样，就结束了。”卧龙行说，“可惜了，才这么年轻。”
尹秋君没有搭话，他的眼前闪过的，全是那天跑到现场时的情景。沙罗曼赤着脚挂在衣架上，嘴巴微微张开，眼睛还没有闭上。她的脸色还是白的，头发也并不是很乱，猛一看上去竟然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天真。
并不是很恐怖的。尹秋君习惯性的把手插进裤袋里，却听到卧龙行说：“公安局的说沙罗曼是因为被强暴自杀的。”
“沙罗曼不可能自杀，”尹秋君一口否定，“我才不相信她有那么脆弱。”
“你又不是女人。”卧龙行转头看着他，“再说她又是农村出来的，你怎么能知道她就一定能承受的住？而且还有一点你不知道吧尹秋君。”
“什么？”
“公安局做了检验报告，强奸她的人是个有艾滋病的惯犯。”卧龙行的话无异于重磅炸弹。
尹秋君的手紧紧攥在一起，这些情况公安局的人并没有告诉他。他现在很后悔那天晚上让沙罗曼一个人走了，自己应该坚持去送她，否则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也没把这事告诉她父母亲友，毕竟对她也不好。”卧龙行点燃了一根万宝路，静静的抽着，看着尹秋君的眼神很复杂，“再说你也知道，沙罗曼的家里门窗都是从里面锁上的。我知道你喜欢她，可是你也应该相信公安局的能力。”
他拍了拍尹秋君的肩膀，忽然尖刻起来：“可是我真想不到你恋着沙罗曼居然还和昭穆尊混在一起，尹秋君，你该想想你到底是不是个东西……”
说完他就去安慰沙罗曼的父母了，不可否认的是卧龙行把这件事处理的还是很周到的。他把沙罗曼自杀的责任归结于工作压力太大，一再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并很大方的签下一百五十万的支票给沙罗曼的父母兄弟，里子面子一起做足。
基本除去死去的女儿，其他的人都是皆大欢喜。

“最近听说你又搬家了，怎么和昭穆尊闹翻了？”规矩复杂纷乱的葬礼结束已经是很晚了，尹秋君坐在卧龙行的车子上回市里。车窗开了一线，混合着香烟的气味怪难闻的。
“去外地学习了，准备考律师东山再起呢…………”尹秋君很累的靠在车窗上，声音也有些懒洋洋的冷漠，“他本就不是甘于寂寞的人。怎么，我和他怎样你还关心？”
“哼，”卧龙行冷笑一声，“你可是牵进了命案，你知道公司里都会怎么说你么？”
“我不想管，嘴是长在人家身上的。”尹球君闭上眼睛窝在副驾驶座上，也顺手点燃了一根烟，“想开除我赶紧说，我立即走人。”
“火气不小……”卧龙行还是笑，或有所指的说，“我看是旧情难忘吧，都忘不掉……”
“那你呢？我怎么闻见醋味了。你真的是喜欢莎罗曼？还是只是为了玩弄她，或者她手里真的有什么你见不得人的东西？”
卧龙行猛地回头，尹秋君还是那种懒洋洋的样子靠着车窗，带着一丝讥诮的神情在昏黄的灯光下难以分辨，嘴角咬着一根燃到一半的香烟。
外面已经很黑了，而且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车窗紧闭，香烟的怪味道让卧龙行第一次感到异样的不舒服。
很……有点诱惑，的样子。
特别是额角一点若隐若现的伤疤。
卧龙行的手开始发抖，他开始觉得身体…………
车子里有点热啊，他想。
其实，他也不只是喜欢女人的。
…………

车速非常快，卧龙行颇是有些狼狈的转着方向盘，领带歪歪的挂在脖子上像根上吊绳似的，衬衣的扣子也没扣上。
西服胡乱的丢在车子的某个角落里。
他把所有的车窗都摇下来了，顾不得外面的冷风吹着雨打进来，透骨的寒。
可是车子里的那股味道还像是永远都散不掉。
卧龙行忽然感觉要呕吐。
刚刚尹秋君离去的时候，那个神秘的眼神，那个依旧懒散但是意味已经改变的笑容——都让他发抖。
他像个逃犯一样拼命的加速。
“看来莎罗曼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他冷笑着一边满头大汗的动，“你真不是东西。”
“这世上有几个是东西？”尹秋君在下面同样冷淡的笑，狠狠宰卧龙行背上拧了一把，“要么是相互利用，或者是一拍即合狼狈为奸。我和昭穆尊不过如此，你卧龙行董事长就是出淤泥而不染？”
两个人都笑起来，声音尖尖的低哑。
…………
后来卧龙行自己也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等他懵懵懂懂的醒过来，尹秋君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一旁抽烟，并顺手递给他一只点燃的。
他想也不想，抓过就猛抽起来。
并没有注意这次的烟有什么不同。
“你这叫什么？”
“你这叫什么？”尹秋君反过来问他，轻笑，一颗虎牙尖利利的闪光。
“这是你的套子。”卧龙行忽然说，“说，莎罗曼给了你什么？那个不要脸的婊子！”
尹秋君“嗤”的一声笑，“我说过她和我没关系，而且…………”他的眼光忽然狠起来，“你以为这样两句话就吓到我了？我的董事长？”
“你…………”
“你可别忘了这种事情总是不好的，当然是对你而言。”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记得有个部门经理要跳槽吧…………”

昭穆尊确实就忽然的不见了踪影。
尹秋君确实又找了新的房子搬了进去。
卧龙行趋势认可了这种互利共生的“优良关系”。
他看不出有什么，更何况最近的生意顺手的一塌糊涂。
他可以暂时忍一段时间，等忙完了和长生殿公司的项目再收拾残局；再说充分享受一下，也是一件快事。
真的，他一点都不怕，也一点都不担心。从来只有他卧龙行玩人家扔人家，没有人家耍他。
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都一样！卧龙行恶狠狠的把手里的文件砸下。
唯一让他闹心的是他老婆。
这女人是他当年下乡插队时认识的，个子小人麻利，泼得很辣得很。一直以来在家里两口子没少干仗，她戳着他的鼻子骂他没脸没皮，腥的臊的一股脑勾搭。
“你以为你是谁！”卧龙行火了，“这些年你在家吃白饭不都是老子养着你？”
“你有本事就离婚！老娘才不怕你。”那女人上去就是一巴掌。
卧龙行满头的无名火上来，一把撕了老婆的衣服。
婚内强奸？

不过为了那点脸面，他还是不能离婚——现在不都是这样，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也显得自己有本事。
天气一天天的热起来，卧龙行真的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他开始大把的掉头发大片的起疹子，那个地方也开始不舒服起来。

tianmengli

2011-12-02 20:42

五、
“最近是不是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从外地开会回来已经是午夜了，汽车里开着冷气，尹秋君坐在副驾驶座上。
“嗯？”卧龙行疑惑的看过来，“你乱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
“信口开河。”卧龙行转过脸去，根本不再看他。
“别多心，只是艾滋病而已。”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卧龙行猛地踩了刹车：“你说什么？！”
尹秋君一把扒掉自己头上蓝紫色的假发，指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哈哈的冷笑起来。
“还记得那时候莎罗曼给你发过什么短信么？”尹秋君的目光冷漠起来，“你会有报应，就是有报应的。你知道强暴了莎罗曼的那个人是谁派去么？是你老婆。”
“…………”卧龙行全身上下仿佛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那你怎么会……你什么时候？你和她做过了？那昭穆尊…………”
对方仍旧是冷笑：“这就和你没关系了，至于昭穆尊……你真的以为他是到外地学习了么？”
“他…………”
“别多想，只是和我一样而已。”尹秋君继续哈哈哈的笑，“董事长，剩下的事情，应该不用我说吧……•”
他的话没有说完，卧龙行疯狂的打开车门，几乎已经是彻底的丧失了理智一样的把尹秋君揪出来丢在公路旁的草丛里，嘴里不停的叫着：“疯了，疯了都疯了……•”
而后他连车门都没有关好，直接把车速开到最大消失在夜色里。
夏天已经到了，夜风如水。尹秋君扒出来手机，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莎罗曼最后留下的那条奇怪的短信。
“老实点爱惜点，好好过日子吧，别耍那么多花花肠子。”

这个U盘里面放着大量关于卧龙行公司不法行为的账目，还有个文件夹。
尹秋君已经连续打开了十个子文件夹，可是里面还继续弹出着新的子文件夹，就像是俄罗斯的彩色套装娃娃一样。
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放的如此隐秘。
一个星期前卧龙行家里出了命案，公安局调查得出结论说是卧龙行杀妻之后自杀，很快的也就准备结案了。
尹秋君当然没有得艾滋病。
他只是在每次完事后给卧龙行的烟里加了点东西，让他出现一些类似的症状而已。尹秋君自己念过药剂学，这些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更加理所当然的事情是，卧龙行的地产公司就要被长生殿的彝灿天收购了。
重复打开文件夹的工作让尹秋君有些瞌睡，搞到最后他也记不清到底开了多少的子文件夹，终于在最里面一层发现了一段录好的视频。
画质昏暗模糊，可是尹秋君还是可以看得出来，那里面那个女子和她身上的男人到底是谁。
莎罗曼和彝灿天。
尹秋君若有所思的觉得，他忽然明白了这整个的事情。
原来所有的东西加在一起，不过是一个无耻的商人玩的老把戏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原来莎罗曼自始自终都周旋在他和卧龙行之间，她没有爱过他们谁，因为她的情人，是整个事件的“局外人”。
尹秋君冷冷的笑了，那种忙到最后发现被戏弄发现被利用的感觉并不好。
可是他忽然又觉得她可怜起来，他了解这个女人是个死心眼，一旦爱上了谁绝对不会改变。但是到了最后，她也同样成为了那个男人的利用品，甚至她是整个事件中损失最惨重的——
她为了那个男人付出了一切，可是最后失去的却是她最宝贵也最无辜的生命。
包括后来准备了一下这个有点肮脏的报复计划的他自己。
他们都是一场事先几乎没有任何准备的游戏的牺牲品，一群无聊的棋子罢了。
最后得利的，就是那个一直隐在幕后，连面都没有露，甚至是连声音都没有出的人。

最后尹秋君点下了“格式化”的命令。
莎罗曼已经自杀了（或者这么说也行），卧龙行已经死了。
这个公司马上就要被收购了。
一切是生活都要在一个浪潮过后恢复正常了。
那么这些东西也都不应该存在了。
尹秋君拔下已经空无一物的U盘，打开窗子丢了出去。而后他翻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纸箱，把办公室里自己那少的可怜的一点东西装进去。
他要离开了。

从写字楼里出来，外面已经飘着细细的小雨，闷热的空气也凉了不少。
昭穆尊正背靠在门框上打电话，左手里拎着鼓鼓囊囊一个大塑料袋，腋下还夹着把伞。
看着犹自飘动的棕黄色长发，尹秋君蓦然有了种温暖的感觉。
是的，无论怎么样，他始终不是一个人，他还有昭穆尊。
过去的那件事情他，以及无条件支持自己的昭穆尊，虽然都不知觉的成了事件中的棋子，但是——
他们之间的那种关系还是真的，还是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
这样，也就够了。
“昭穆尊！”他叫了一声。
讲电话的人回过头笑了笑：“赶紧去医院吧，我们当干爸了…………”

关于后记
开始有冲动写这个文只是想要尝试一下写双桥，而且一开始也不是这样构思的，只想写双桥和卧龙行自己的一点冲突罢了。
可是后来生活中遇到许多麻烦事，把这文坑了。等回过头来再准备平坑时，当时的想法早不知道去哪里了。满脑子全是忘不掉的那场一拖再拖的话剧。
我们辛辛苦苦排练的话剧，曾经被寄托了很多的话剧，像是民工队一样奔波搞出来的话剧就那样被学校里一群混蛋们用着各种理由从去年拖到今年，现在居然是换届了以后还要继续撂下去。
真的是有种被耍被玩的感觉，我们所有的努力根本抵不过一个权力的词语。
绝望了……•舍不得去收拾赭墨，就干脆去摆弄双桥吧。最后的那个结尾草草而就，也懒得管了，反正是只要还有人可以相依，就是对于我自己的一个虚幻的安慰。
最近听了很多遍《有你相依》，那种感觉真的很好——毕竟有种幻想与梦曾经存在过，也曾经和袁洱一起相依过。
这样就够了。

degwzj	2016-10-19 21:12
那么好的文章竟然没有人回复 hj+iB,8 很棒的双桥现代文，很悬疑抓人眼球 `x:8m?q05 太太别的文也都是很有深度，跟别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amwfghyagef	2016-11-10 12:58
顶， c5- 56Q 难得的双桥文啊 F!qt=)V@w 感觉是风雨飘摇里，淡淡守护的灯

dgrey	2022-11-27 11:18
啊，这篇双桥很有韵味耶，难得看到有丰富主线的现代双桥文耶，结尾有点点可惜，不过还是感谢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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