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2 十個太陽（131F更新二十，全文完）【日月／南北】琅琊文庫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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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2015-07-25 15:47

引用
引用第49樓12345678于2015-07-20 10:37發表的 : s{" 2L{,$
这章告白了告白了，不过银票就这样好了吗？不会再复发吗（感觉好快啊，还以为要动点手术什么的） 03(4 x'z
:aQt;C6Z>
总之这两人之间感觉就是关心则乱这四个字，等小芳病好了去领证吧 K@#L)VT!

銀票就是暫時先這樣，其餘就交給素還真煩惱去～～
領證的話，按銀票說法應該是隨時都可以領了，不過小芳可能又有三千個糾結什麼的．．．

引用
引用第50樓快雪時晴于2015-07-21 11:48發表的 : {V-v-f
原豹子實在太可愛,你家後媽（？）有在補償你了啦！你看看真相都大白了,相信離幸福快樂的日子也不遠了 N36_C;K-z
趁著這個週末把您之前的文章看完了,讓人欲罷不能,實在太精采好看 "T"h)L<
只是好奇：您是從事相關行業嗎？能把神經學這麼複雜困難的東西寫的如此條理清楚,融合在故事裡一點都不會枯燥,真是太強了 FE{FGMq

文章裡出現的神經學／精神科學只有基礎學理是真實的，素還真一脫拉庫的神奇設計似乎還不是目前科學能夠到達的地方～（汗）
在目前的神經／精神學術研究上很大一部分的困境是：我們能知道這是神奇的大腦，它與生俱來很多神奇的連結與功能，但科學卻無法確實掌握這些連結。

要說是不是相關行業，這嘛，是有相關沒錯啦（汗）不過後來我的重點就不是這個了，所以這九年來我在神經／精神科學的知識都沒有進展XD這次要寫還要翻翻書什麼的......

原豹子很可愛吧！！雖然我明明是偏心小芳的，但是原豹子寫來就是這麼地可愛！！

懷秋霽月

2015-07-25 15:58

十

──────

醫院裡的八卦總是真實故事中帶點虛假，加以誇大渲染，然後被當成茶餘飯後的話題。

原無鄉站在住院醫師休息室的玻璃門外，聽著裡面幾個住院醫師大聲嚷嚷著那些他這個當事人聽都沒聽過的故事──

「吼，我聽到的是當家的去跟那個達文西廠商、那個長很艷那個什麼青啊，大家都叫她黑后的那個，對對對，逸冬青嘛，當家的跟她有一腿啊！」
「屁啦，我老闆才不會看上那個老妖婆咧！」
「浪浪，你不想承認也不行啊，當家的還在餐廳跟黑后求婚咧！大家都知道！」
「馬的，不要叫我浪浪！我叫莫尋蹤！老闆求婚那是個誤會！誤會！」
「哪有，我聽到的是當家的拋棄芳老大去跟黑后在一起，芳老大苦守寒窯四個月等他回心轉意，結果當家的還是跟黑后求婚，芳老大傷心過度才會腦出血的！」
「還有還有，聽說央央主任就是抓到當家的跟黑后上床，為芳老大訓了當家的一頓，所以才會被當家的推下樓！」
「靠盃！根本就不是這樣！這是造謠！」
「對了，另外還有人說當家的跟山龍學長的老婆也有一腿！」
「屁啦屁啦屁啦屁啦！我老闆只愛芳老大啦！」
「浪浪你不要不敢面對現實，要不是當家的跟山龍學長的老婆有什麼，他們兩個幹嘛在加護病房外面大打出手？打到兩個人都送急診還要隔開治療咧！」
「說‧過‧了，不要叫我浪浪！」

原無鄉並不討厭八卦，八卦就是七分真實帶著兩分誇張、兼有一分耐人尋味。

但這不是八卦，這是謠言。

除了莫尋蹤的發言之外，大概只有他跟山龍打架的事情是真，其他都不知哪來的。是說這群住院醫師也未免太閒了，有時間不去練綁線不唸書，還在休息室大小聲；他多懷念以前倦收天坐在裡面吃下午茶的時候，整個休息室根本沒人敢講話。

央千澈坐在輪椅上，看著原無鄉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忍不住莞爾。「無鄉，孩子們的話不要認真，他們這是青春啊。」

「央央學長，那你想進去開導他們一下嗎？」原無鄉嚴正思考起到底該不該推門進去好好『教育』這群小子，再怎麼說他現在也是住院醫師負責人，教導這些孩子正確概念是很重要的。

至於怎麼教就看他心情了。

「我是無所謂，但是他們看到你可能會哭，尋蹤是撒嬌哭，另外幾個是嚇哭。」

搖了搖頭，央千澈從來沒想過原無鄉平時這麼隨和好相處的人，在住院醫師的教學上竟是特別地嚴格──嗯，應該可以說是苛刻──不過他也不能怪原無鄉，再怎麼說，原無鄉到底是一路苦練過來的人，對於這些手腳靈活卻不太認真的孩子要求高點也是合理的。

「不了，我現在一點都不無聊，完全不想自找麻煩。」

「那就回去吧，你別讓他等久了。」

央千澈此話出口，兩人都是一陣沉默，他們當然很清楚『他』是誰。

倦收天昏迷一個月了。

那日清晨原無鄉急急忙忙把倦收天送進開刀房交給山龍隱秀，然後趕著去探視剛醒的央千澈，再來就是被警察帶走，偵訊了十二小時。

十二小時之後他回到醫院，山龍隱秀才剛開完倦收天的腦瘤，正巧在加護病房外相遇，兩個人幾乎累到說不出話來，但心底都想做一件事，就是打架。

所以他們就那麼做了。

兩個人打到鼻青臉腫不說，他的肋骨被山龍隱秀揍斷了兩根，他打斷了山龍隱秀的左手尺骨，打到驚天動地、欲罷不能，誰來勸都沒有辦法；直到莫尋蹤跳過來大吼『芳老大沒心跳啦、芳老大CPR啦』（註一），兩個人才如夢初醒，一前一後衝進加護病房去。

莫尋蹤的話要是能信，葛老的為人都能很好了；想當然爾，芳老大如何如何都是騙鬼的，只是為了讓他們兩個住手。

整個外科的人都在加護病房對著他們兩人指指點點，然後他們兩個只能望著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發呆，猛一抬頭看到對方青青紫紫的臉，竟都笑出了聲。

『小山，原無鄉！』

聞訊趕來的醫天子只看到兩個傷兵互相指著對方拼命笑，他差點以為山龍跟原無鄉都發瘋了。『怎麼打成這樣！快去急診！』

『還不都原無鄉性格扭曲，事情才會搞成這樣！』山龍隱秀想到就有氣，本來倦收天的腦瘤就長在難開的位置，但至少結構完整；結果一拖再拖，破第一次不打緊，原無鄉竟然還去刺激倦收天讓腦瘤再破第二次，手術中那些被血塊壓迫的重要腦組織簡直慘不忍睹，他越開就越怕──

萬一，萬一倦收天不能活……

但山龍隱秀有氣，原無鄉更有生氣的理由。他根本不知道倦收天有腦瘤，山龍隱秀沒告訴他、莫尋蹤沒告訴他、連倦收天自己都沒告訴他！就到了要昏迷前也還是死撐不講！他不生氣還算是男人嗎？『你早知倦收天有腦瘤你還拖拉！就你的錯！』

『那是因為你，倦收天才不肯治療！』

『藉口！你大可以告訴我，讓我想辦法勸他！』

『誰想跟你講話！你像魔鬼一樣你照不照鏡子你！』

看原無鄉臉色一變，知道是山龍隱秀說得過了，醫天子一把將人拉開；歸根究柢這些紛擾都跟自己脫不了干係，他不能袖手旁觀。『好了，是我的錯，你們兩個快去急診。』

山龍隱秀跟原無鄉終歸是冷靜下來了，但是倦收天卻沒有醒，一直沒有醒。

原無鄉跟加護病房求了半天，讓倦收天挪到一張有靠外窗戶、看得見太陽的加護病床，他想這樣也許倦收天會比較高興。

但是那人一直沒有醒。

當初醫天子植入的晶片來自素還真的實驗室，為了避免再開一次刀取出晶片會傷及原無鄉已經過度激化的腦，素還真與屈世途僅僅把晶片功能利用遠紅外線掃描取消；晶片仍在腦裡，但已經失效。

然而在照顧倦收天的時候，原無鄉發現自己偶爾還是會生氣，莫名地想把人從床上拉起來一頓痛揍；他問過素還真，素還真說這是他腦裡的神經傳導已有自動記憶與回饋，需要靠談無慾開些藥物來控制，過些時候也許會好一些。

但原無鄉覺得也許他是真的在生倦收天的氣，不是什麼晶片、什麼神經傳導跟回饋，他就是氣這人總愛騙他。

晶片失效，原無鄉並不覺得可惜，雖然沒有一雙靈動的手，但已經足夠他進行達文西機器人手臂的手術；而且他的阿倦，並不是因為他的手而嫌棄他。

嗯，那阿倦到底是因為什麼才嫌棄他呢？到底是有什麼心理障礙一定要把病情瞞著他、寧可死在他懷裡也不講呢？他會好好等著跟這人算總帳的那天。

「讓他等久一點也好，我跟他保持距離我才不會生氣。」

「心口不一，哈。」央千澈看原無鄉嘴硬的樣子就想笑，明明這孩子每天都巴不得不要開刀、不要看門診、能待在倦收天的加護病房裡一整日。

然後低沉帶些不滿的嗓音在他們身後響起，兩人都是一愣。「原無鄉，一人一個，你幹嘛搶我的？」

是式洞機，老頭子這麼忙竟然跑來找他們了。

見央千澈看到式洞機便斂起了臉上笑意，原無鄉裝腔作勢地推起央千澈的輪椅，假作忙不迭要逃。「誰讓副院長這麼忙呢，天天有開不完的會，我小當家閒閒沒事，央央學長只好交給我了。」

然後輪椅毫不意外地被瞬間奪走，式洞機還不忘揮開原無鄉的手。「去去去去，我才沒事！你滾回去照顧你該顧的人！再跟山龍打架我就扣你薪水！」

看式洞機的氣勢，原無鄉就算有本事也不想把輪椅搶回來，至於央央學長願不願意接受他嘛……那就個人造業個人擔啦；只是式洞機都活到這把年紀、意氣風發當到副院長，一個溫柔如水的央千澈追不到實在落漆啊。

但這樣想來自己也沒好到哪去就是了。

央千澈能接受偵訊之後堅稱是他自己失足被矮凳絆倒，會墜樓應該檢討的是醫院落地玻璃窗強度不夠，和原無鄉的爭執與此事無關；雖然幾乎沒什麼人相信這種說法，但央千澈是人證也是物證，在他堅持之下這事竟就這麼了結了。

原無鄉本以為自己會被關個十年八載，歸來時也許會看到倦收天跟哪個人成家、還生一窩金色的胖寶寶，結果卻是他一個人在這裡等。

「阿倦。」

一如既往地拉來摺疊椅，原無鄉坐在病床邊牽著倦收天的手，山龍隱秀走進來時他也只是點個頭算打招呼。

他與山龍隱秀雖然大打了一場，不過並沒有留下心結；也許人就是這樣，自以為體貼的隱忍久而久之成心魔，快意恩仇反而輕鬆自在，更何況他們其實並無仇怨，只有無法排解的苦悶。

不過倦收天沒有醒，兩人都有遺憾。

「談無慾說，你今天該去回診沒去，所以他跟素還真一起來了，順便看一下你的狀況。」山龍隱秀指了指外頭，談無慾跟素還真就站在門邊。

「我今天推央央學長去散步，所以錯過了回診。」

在原無鄉手裡塞了藥袋，談無慾雖然向來都討厭不乖的病人，但對原無鄉他倒是沒能怎麼生氣；晶片是他與素還真一起設計的，要是兩年前他沒有離開日光神經實驗室，他肯定不會讓素還真把晶片賣給其他研究員。

恐怕素還真此次找上他之前就已經猜到是他們的晶片在搞鬼，他一路都是按著素還真設計好的圈子在跳；又或者，素還真把晶片賣給其他研究員就是為了等到拐他入局的這一天？

他的工作本與外科醫師並無太大交集，但是把一對感情甚篤的小情侶折磨成這樣，心底多少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的。「沒關係，我知道你很忙。」

「原無鄉，我這次來是想跟你提件事。」素還真往前站上一步，這事他在來之前已與談無慾達成共識，今日就是為此而來。「你那塊失效的晶片，願意給我們機會做調整嗎？」

「為什麼還要調整？」

原無鄉轉了轉自己的左手，依舊是無法隨心所欲；他搖搖頭，為了這個動作而讓央千澈與倦收天差點死亡，代價太大了。

「因為你的海馬迴、杏仁核、還有那兩對運動神經元都有受損，那兩對運動神經元週邊更有很多脆弱新生血管，這對你而言是很危險的。」

素還真說了一半，目光瞥向談無慾，示意讓他講另一半；談無慾翻了翻白眼，這種相聲式的對話向來是素還真莫名的惡趣味。

但談無慾自己確實也希望能夠為原無鄉做些什麼，否則、、、「原無鄉，海馬迴跟杏仁核的受損有可能造成你提早癡呆，你不會希望發生這種事，這兩個神經結構體也需要被保護。」

目前談無慾開給原無鄉的藥物裡面，就有一大部分是在減緩他腦組織的老化，其餘的只是些穩定情緒的治療罷了。

「提早癡呆，聽起來有點像是威脅。」而且還是很有效的威脅，原無鄉想。

如果是倦收天癡呆的話他還可以給人餵食個燒餅什麼的，大概會有點像海生館的企鵝吧，胖點的，想來也是頗可愛；原無鄉試圖模擬自己癡呆的樣子，癡肥的兔子？真是不忍卒睹，他手不靈活已經夠慘了還要癡呆啊？

「那我換溫情一點的說法吧。」素還真一直都自認是個好心的人，被人說威脅真不好聽。「倦收天有拜託我，如果可以的話，請我們幫你解決手的問題。」

「我不覺得手是個問題，而且我也不想再當實驗白老鼠。」

原無鄉承認自己有點心動，但心動之外更多的是憂慮；他覺得現在這樣也不算太差，至少他不希望有天倦收天醒來，看到的又是個歪七扭八、不可理喻的原無鄉。

想想他就算變癡呆一定也還是會阿倦阿倦地叫！如果記憶衰退了、只剩過往記憶的話，那也還是會小芳小芳地叫！其實聽起來也蠻浪漫的。

心念一定，原無鄉抬起頭就要送客，結果被談無慾搶先一步。

「原無鄉，倦收天拜託我們的時候，他說的話是──」

我希望有朝一日他能知道我在夜裡勾住他的手指；
我希望有朝一日他能知道我都在他手上寫了什麼字；
我希望有朝一日我握住他的手，他能摸到我掌心的紋路、能感受我左手食指指節與右手食指指尖上的薄繭。（註二）

言者無心，談無慾心無雜念，講起這番話坦坦蕩蕩；但聽者有意，一向率性不囉嗦、甚至有些厚臉皮的原無鄉竟紅了臉，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光想著他的阿倦竟然有趁他熟睡時勾過他手指、在他手上寫過字──但是他都無法感受──就已經令他無比扼腕，想到倦收天竟然跟他有一樣的念想、都希望有天他能摸得到那人手中的紋路與薄繭，又讓他覺得無比幸福。

但再一細思，阿倦把這些話都跟別人說、從不跟他講，他便不開心了。

「這種說法真是太奸詐了，我家阿倦的嘴巴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談無慾，這是你編的吧？」

「我是精神科醫師，病人會把他的心事告訴我，這就是我的專業。」不過倦收天是特別難搞沒有錯，想聽到這些話需要下點藥，這也是專業範圍；談無慾想，他應該不算誆騙原無鄉吧？

原無鄉轉向病床邊，伸手在倦收天頭上摸了摸；上次手術時已剃光了那頭漂亮的金髮，現在過了一個月，新長出來的金色短髮理論上摸起來會有些微刺。

然而他感受不到，再努力也像是戴了厚手套，沒有辦法感受那些細膩的事物。

他從以前就想摸摸他家阿倦的睫毛，他想那一定跟那人的心一樣柔軟。

但是如果再失敗一次……

「再失敗就趁著倦收天還沒醒，我們把你打昏了取出晶片。」看出原無鄉心底的猶豫，素還真拍拍胸脯算是做個保證。

「聽起來都是我吃虧。」

「難道倦收天不值得你吃一次虧？」

抓住了倦收天被醫院空調吹得冰冷的手，原無鄉靜默了些時候；怎麼會不值得呢？為了這人就算吃十次虧、百次虧，怎麼說都是值得的。

可是他原無鄉該討的一定會討回來，這輩子倦收天都別想離開他了，就算真的愛上別人也不准走；不，這樣似乎太強制了，那不然真要走也得帶上他、他一輩子賴定這人了。

「他已經讓我吃虧太多次了，這帳我得拿帳本記下來，我一定要跟他一筆一筆算。」

──────

倦收天醒來的那天早上，外面下著大雨，淅瀝淅瀝地，一點陽光都沒有。

近幾天加護病房的主護先是發現他手腳有幾次自主活動，直到今日按往例到他耳邊叫他點頭搖頭，發現他竟有幾次能照做，這才真覺得他似乎要醒了。

但睜眼這動作只做了一次，之後任憑護理師怎麼叫，他也不做了。

這事一傳開，又是整間醫院的人都來踏過倦收天的加護病房；等到式洞機扶著拄拐杖的央千澈慢慢走進來時已經過了大半日，倦收天也差不多完全清醒，除了還插著氣管內管不能講話之外，幾乎問什麼話都能點頭搖頭示意，甚至還能拿小白板粗略寫幾個字表達心情。

就是不肯睜眼。

「原無鄉那臭小子跑哪去？怎麼不見人影？」在加護病房裡待了一陣，東看看西看看就是沒看到原無鄉，式洞機倒是意外了；這兩個半月原無鄉根本把這間加護病房當成他家臥室、只差沒堅持要跟倦收天一起躺在病床上，怎到了今天反而整日都沒出現？

山龍隱秀拉了張椅子讓央千澈坐下來休息，他知道原無鄉今天有事，不過這也去得久了，都已經傍晚了還不回來。「他今天跟逸冬青有約。」

「又約逸冬青？」雖然知道山龍隱秀刻意壓低聲音就是不想讓倦收天聽見，但式洞機聽到那三個字就忍不住了，現在是什麼時間點，原無鄉約逸冬青是腦子有病啊！這小子的特色難道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何時不該做事就硬要何時做嗎？

山龍隱秀覺得自己的腦袋抽了風，他從來不知道式洞機嗓門能這麼大，別說倦收天聽到了，有沒看到外頭那幾個小住院醫師的耳朵又豎起來了？待會整間醫院又要傳『當家的負心拋棄重病芳老大、不顧一切追求百億身價的黑后』。

不過那也沒關係，反正原無鄉不很在意其他人的說法，他實在也不用為原無鄉擔憂。「上回求婚那件事還沒完，逸冬青什麼人物，哪是能隨意唬弄，總是要給人家個交待。」

這邊眾人還談論著，那邊病床上的人卻有了反應，倦收天挪了下自己身體、摸索著本放在床欄邊的小白板，山龍隱秀見了便將小白板與筆都塞進他手上。

躺了兩個半月的人沒有多少氣力，手上插滿點滴、動脈血壓監測器與血氧監測器，要執筆也不方便；倦收天費了好些時間，才在小白板上寫出歪歪斜斜的兩個字。

＂自首＂

見倦收天躊躇半天就寫這麼兩字，式洞機倒是明白人，用膝蓋想也知道他在乎的是什麼人。「沒，你家央主任心軟，放過他了。」

＂謝謝＂

「他小子都不說謝，你替他說什麼，他可是趁你躺在這，又去找逸冬青了！」

式洞機此話一出，山龍隱秀與央千澈都是臉上三條線，說好的『別讓倦收天知道』呢？就算他剛剛已經聽到了，你也不能當他面再說一次啊。

見倦收天愣著不知道該在小白板上寫什麼回應，央千澈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算是安慰，然後回頭瞪著式洞機。「式副院長能不能少說點話刺激病人。」

「我這是激勵他！早點起來揍扁原小子！」

「沒看過這種激勵法的。」央千澈看著倦收天始終緊閉的眼簾，有點憂慮浮上心頭，卻沒勇氣問出口，只能試著安撫倦收天。「倦收天，你別胡思亂想，原無鄉在你身邊守了兩個半月，幾乎沒離開過。」

＂我沒事＂

又逞強了。

央千澈想想自己實在拿倦收天沒有辦法，只能再給式洞機一枚白眼表達不滿；說到底就是他們沒人搞得定倦收天，但原無鄉什麼時候回來啊？

由於倦收天始終不肯睜眼，護理師除了叫他點頭搖頭之外，根本無從分辨他究竟是醒了、是睡著還是又昏迷了；開腦的病人術後就是該每小時追蹤意識狀態，但每小時叫醒病患一次來確定意識的方式大概跟凌虐沒有兩樣，加上倦收天整天都在應付醫院同仁叫他點頭搖頭的場景，到了夜晚總是累了，誰來叫都不理。

加護病房的主護於是給山龍隱秀打了一百通電話──

「倦醫師又不動了，倦醫師又昏迷了！」
「倦醫師又動了，但是倦醫師還是不理我們！」
「山龍醫師你要不要來看看倦醫師，他現在這樣到底是醒著睡著還是昏迷了？」
「山龍醫師你覺得要不要再排個腦部電腦斷層，倦醫師現在又不動了！」
「等等，山龍醫師，倦醫師現在又動了，那電腦斷層到底要不要排？」

電話那頭攬著醫天子的山龍隱秀終於忍無可忍，對著手機使勁大吼。「到明天早上八點之前都不要再測他的意識狀態了，拜託妳們！讓他睡覺也讓我睡覺好嗎？！」

三分鐘一通電話，再這樣下去不管倦收天有沒有昏迷，他跟醫天子肯定先要發瘋了！

「可是……」護理師猶豫著，醫囑明明開每小時監測意識啊，醫囑這樣開，她們護理師就要這樣執行，這是規定啊。「還是山龍醫師，你要來醫院幫我改醫囑，寫說到明天早上八點之前都不要管倦醫師的意識狀態？」

「叫值班醫師幫忙開，簽我名字我明天補蓋章！」山龍隱秀幾乎是咬著牙在說話，半夜三點了他還在接電話，根本沒得闔眼；連帶吵得醫天子也不能睡，他透過小夜燈就能看到醫天子的黑眼圈。

原無鄉這是跑哪去了！平時有他老實待在倦收天床邊，什麼半夜的醫囑都讓他解決；今天倦收天要醒，他就偏要找逸冬青，半夜三點還不回來到底是去哪了！讓病患躺在加護病房等他是哪招！如果到明天還不回來，大夥兒還拿什麼話跟倦收天解釋啊？

山龍隱秀決定了，他下次見到原無鄉的時候，一定要扁他！

在整間醫院都在問原無鄉去哪的時候，他一個人在家裡敷臉──正確的說法是，冰敷。

反正他確實是給人求婚又烙跑，就算逸冬青根本沒把這件事當真過，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要反悔、被刁難一頓是免不了的。

然後就是他一個人跟逸冬青那十九個兒子都打了一場，那便罷了，沒想最後還有安可場，逸冬青她妹說她也要來一場。

『妳個小姑娘湊什麼熱鬧？』從白天打到黑夜，打完十九場，原無鄉的頭都有些暈了，要不是素還真跟談無慾已經把他的手治好、讓他閉著眼睛也能打，按以前狀況他還真難撐過十九場。

逸冬青的小妹與姊姊不同，長得細緻清秀，平時也安靜待在姊姊身邊鮮少說話，但此番一開口便是驚人之語。『我喜歡那個倦收天，你跟我打一場，輸了把他讓給我！』

原無鄉聽了差點以為自己被打出幻覺來了，這小姑娘也不過是求婚那日在餐廳見過倦收天一面，竟然就說喜歡了；喜歡也不打緊，竟然還這麼直接地要人了，現在的姑娘都是這樣直白坦率的嗎？他可要叫他家阿倦好好學學。

但這怎麼成，他來這裡跟人打了十九場架就是為了阿倦，怎麼可能在第二十場把人輸掉。

『小姑娘，我看這樣吧。』原無鄉看了看自己的手，實在沒把握第二十場還能贏，他的體力都在第十九場對上玄臏的時候用光了；而且無論他能不能打，他家阿倦都不能是賭注。『我讓妳打，倦收天是我的，不能讓給妳。』

然後小姑娘就毫不客氣地在他臉上揍了三拳。

原無鄉雖然也很想回醫院看一下倦收天的狀況，但時間已經太晚了，而且他實在不想帶著一身血汙嚇壞加護病房裡的護理師，乾脆就回家清理一番，兼以冰敷他臉上那幾塊青紫。

不意外地，他隔天上班又因為太疲憊而睡過頭了，搞得快到中午才趕去加護病房。

幸虧原無鄉臉上的瘀青夠嚴重，早已在加護病房裡摩拳擦掌的山龍隱秀見到他時只「噗──」地一聲大笑開來，根本就忘了要扁他一頓這事。

圍觀的人群見沒有好戲可看，對著原無鄉的臉品頭論足一番之後也紛紛散去。

原無鄉倒是受寵若驚了。他這兩個半月死賴在加護病房不走，山龍隱秀也沒多搭理他，外科的同事們更是習以為常，甚至加護病房護理師還會嫌他睡在病床邊礙手礙腳，怎麼他才一天沒來，大家都在這裡等他？

嘖嘖，想不到他也有明星般的待遇，真可惜他今天鼻青臉腫，一點也不帥。「怎麼這麼多人來？山龍你也在這等我？難道我不過一天沒出現，就值得讓大夥兒這麼大驚小怪嗎？」

「等了你一天一夜的人不是我。」手指朝後指向病床，山龍隱秀聳了聳肩。「他昨天早上醒了。」

「醒了？！」

瞪大眼睛，原無鄉推開山龍隱秀就要衝進去，卻被山龍隱秀一手攔住。「他一天一夜都沒睡，一直在等你；我剛偷給他打了點藥讓他睡會，你陪他就好，先別打擾他，他睡一陣就會醒了。」

原無鄉一如以往坐在病床邊握著倦收天的手，這一次卻無比緊張。

他的阿倦就要醒過來了，過往等得再長也不過眨眼，現在每一秒都是煎熬；但想想阿倦昨日也等了他一天，現在他等個幾小時又算什麼呢？

時鐘走得越來越慢、越來越慢，原無鄉覺得腦袋有些昏沉，他把手肘靠在病床上撐著右臉，眼睛微微瞇起。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試探似地摸摸他的臉跟髮際，然後扳開他的左手，在他的掌心寫字。

＂無鄉，我餓了，要吃燒餅。＂

愛人醒來的第一句話是討燒餅吃，原無鄉想想自己汲汲營營一生比不上一塊燒餅、還不如一頭撞死；他決定繼續裝睡，反正按往例他本不該知道倦收天都在他掌心寫什麼字。

＂對不起，我們分手好嗎？＂

第一句話是要燒餅，第二句話是要分手！原無鄉聽得見自己心底的尖叫聲，他勉強說服自己繼續等倦收天寫下去，但他現在真的想一頭撞死！

＂無鄉，我愛你。＂

愛我幹嘛要分手！質疑的話幾乎要出口，原無鄉忍住想抓住倦收天手指的衝動，他知道這人平時不會跟他實話實說，只有在這時候、只有在這個倦收天以為寫了什麼都不會有人知道的時候，他才能窺得這人的真心。

如果倦收天的真心就只是要吃燒餅跟要分手根本令人痛哭流涕，但至少還有一句我愛你可以讓原無鄉稍感慰藉；此刻倦收天停下寫字的動作、似是猶豫著什麼，原無鄉又等了一陣，卻等來了令他傷感的七個字。

＂可是，我看不見了。＂

──────

註一：CPR，心肺復甦術，在病人沒有心跳呼吸的時候施行的急救，包括人工呼吸以及壓胸。
註二：在一個長期使用雙手正手結的外科醫師手上，綁線時最常使力、最常與線摩擦的位置是在他的左手食指指節與右手食指指尖上，所以薄繭會長在這兩個地方，當然如果他常用的是其他打結法就又不同了。

原豹子：我的小芳～～我的阿倦～～我的小鳳凰～～
（已經還你了別再吶喊了）
原豹子：為什麼我整集都在被揍．．．
（為了小芳被揍一下又怎樣）
原豹子：我被揍了我很可憐，我很可憐你還要讓我分手！！你沒有良心！你是後媽！！
（你的結論每次都是這個．．．）

12345678	2015-07-25 22:57
我原来一直以为银豹会以第二人格出现呢 %*wJODtB\| ({zt=}r, 看样子暂时不会有波折了就等小芳痊愈了

levixeren	2015-07-26 06:10
生一窩金色的胖寶寶嗎，好像也不錯，小小芳肯定超可愛哈哈（被揍扁 odMjxWY V@&zn8? 以為當家不知道他在他手上寫字才寫出真心話的小芳真是太可愛了QAQ但是為什麼要分手啊嗚嗚嗚 Q6@}t&k4C FY)vrM*yh 最後一句話虐哭我了QAQ小芳真的看不見了嗎，求治好啊大大！說好的糖呢！

qingyue

2015-07-26 18:41

呃，爲了看文也是拼了，居然把記不住的36雨賬號和密碼都翻出來了，天知道這個賬號注冊成功後就幾乎沒用過，因爲翻牆總是失敗啊。。。這次居然成功了！是我人品太好，RP爆發了嗎？
過來跟貼，一是要表達對這篇文的喜愛，二是想厚顔問下LZ大人，這篇能否申請轉載？轉載的地址是新浪微博和百度貼吧。是爲了讓更多道友看到這篇好文，因爲大多數無法翻牆成功，即使翻成功了36雨注冊的驗證碼也是個大難題。
另，早前就聽說了《月上杜鵑窩》、《到處是杜鵑》、《三月杜鵑花》系統，做爲日月推崇者自是不會錯過，只是過于專業的醫學名詞，剛開始閱讀時弄得我暈頭轉向，到處去查醫學名詞解釋。好在我的適應能力蠻強的，居然能理解。
這篇主CP是南北，順帶看素大教授拐帶談醫師，整體文風很哈皮，雖然雙秀也有冒苦水。其實最喜歡每篇章節末尾原豹子的心理獨白，可見LZ也是活潑、幽默的人。
最後還是想抱怨下，爲何每次爬36雨都是這麽苦命？求問各位前輩、道友，你們都是通過什麽方法翻牆成功的？（這篇的還是海外的朋友直接把地址發給我的，我一個一個找在線代理試，總算有一個能龜速功能打開，也算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呐！QAQ~）

懷秋霽月

2015-07-29 16:30

引用
引用第53樓12345678于2015-07-25 22:57發表的 : ^]o]'
我原来一直以为银豹会以第二人格出现呢 EL$l . v
o7<pI8\
看样子暂时不会有波折了就等小芳痊愈了 (|L 0s)

不能再第二人格了，之前那幾個系列寫了那麼多第二第三第四人格，累死XD
其實寫到這我已經心滿意足了，隨時都可以來個全文完，但又覺得該讓他們倆再膩一下，寫雙秀就是該甜一些嘛。

引用
引用第54樓levixeren于2015-07-26 06:10發表的 : ?ORG<11a
生一窩金色的胖寶寶嗎，好像也不錯，小小芳肯定超可愛哈哈（被揍扁 T<Y^V
yM>:,TS
以為當家不知道他在他手上寫字才寫出真心話的小芳真是太可愛了QAQ但是為什麼要分手啊嗚嗚嗚 XcB!9AIO
'MH WNPG0
最後一句話虐哭我了QAQ小芳真的看不見了嗎，求治好啊大大！說好的糖呢！ u^T)4~(

生一窩是很好啦，問題是要誰生XD
小芳看不見還是能很甜啊，原豹子要的糖我從來沒少過的XD

引用
引用第55樓qingyue于2015-07-26 18:41發表的 : },G6IuH%
呃，爲了看文也是拼了，居然把記不住的36雨賬號和密碼都翻出來了，天知道這個賬號注冊成功後就幾乎沒用過，因爲翻牆總是失敗啊。。。這次居然成功了！是我人品太好，RP爆發了嗎？ ?4v&TB@
過來跟貼，一是要表達對這篇文的喜愛，二是想厚顔問下LZ大人，這篇能否申請轉載？轉載的地址是新浪微博和百度貼吧。是爲了讓更多道友看到這篇好文，因爲大多數無法翻牆成功，即使翻成功了36雨注冊的驗證碼也是個大難題。 a[d6@!
另，早前就聽說了《月上杜鵑窩》、《到處是杜鵑》、《三月杜鵑花》系統，做爲日月推崇者自是不會錯過，只是過于專業的醫學名詞，剛開始閱讀時弄得我暈頭轉向，到處去查醫學名詞解釋。好在我的適應能力蠻強的，居然能理解。 ^x(BZolkm
這篇主CP是南北，順帶看素大教授拐帶談醫師，整體文風很哈皮，雖然雙秀也有冒苦水。其實最喜歡每篇章節末尾原豹子的心理獨白，可見LZ也是活潑、幽默的人。 I?c "\Fe
最後還是想抱怨下，爲何每次爬36雨都是這麽苦命？求問各位前輩、道友，你們都是通過什麽方法翻牆成功的？（這篇的還是海外的朋友直接把地址發給我的，我一個一個找在線代理試，總算有一個能龜速功能打開，也算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呐！QAQ~） tmEF7e`(o

轉載應該是可以，只要附上出處跟作者名就好了。
是說我過往一直都很執著想讓大家理解我在寫什麼，現在倒是不執著了，覺得大家如果只看灑糖也不錯XD

雙秀很幸福啊，苦水一點點而已啦，我有努力滿足原豹子的要求，只是他老兄總是不滿足嘛。

懷秋霽月

2015-07-29 16:44

認真地說，其實我覺得這一章似乎任何橋段之後都能附上一句＂全文完＂XD

十一

──────

原無鄉抓住在自己掌心游移的那隻手，睜眼望向那手的主人；倦收天也睜著眼，手輕輕地掙了下，一下沒掙開他便作罷，乖順地任由他拉在手裡。

「阿倦，你剛在我手裡畫什麼？」

原無鄉自然是明知故問，但倦收天並不知他的心思，僅是搖搖頭裝作從沒這事發生過。

「倦～學～長～」把倦收天微涼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幾處瘀青當作冰敷，原無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來有那麼點可憐。「跟我說嘛，跟我說嘛～原無鄉小學弟很可憐的，快跟我說嘛～」

雖然他的嘴角翹得都快飛起來了。

倦收天又搖了搖頭繼續裝傻，但被原無鄉鬧得實在沒有辦法，只得摸來小白板在上面寫字。

＂你平安就好。＂

看著那歪歪斜斜的五個字，原無鄉有種鼻酸的衝動，他記得他還有很多帳要跟倦收天算，但是現在他一點都不想算帳了。

他從頸上拉下那個在家裡翻箱倒櫃才找到的兔子銀環，放在倦收天左手；又從皮夾裡摸出另一個銀飾，放到了倦收天的右手。

那是隻懶洋洋趴在太陽上曬月光的兔子。至於為什麼趴在太陽上能曬月光，這要問倦收天。

這圖是他在倦收天的小畫本裡找到的，小兔子明明全身都黏在太陽上、還硬是挪出了一隻前腳放了個月亮造型風箏；他初看時差點沒笑岔了氣，但一想到那隻懶兔子是自己在倦收天心底的形象，又覺得真該跟倦收天好好鬧一番。

倦收天對左手上那兔子銀環已經很熟悉了，他摸了摸那右手上那枚新的銀飾，原本略顯蒼白的臉霎時紅了起來；這個圖案……這個圖案他本沒打算要給原無鄉看的。

「倦學長～一人一個，很公平吧？」

沒等倦收天搖頭，原無鄉逕自把那隻趴在太陽上的兔子掛上了倦收天的頸項；哼哼，他才不信這麼明顯的註記還會有人看不懂，以後誰都別想拐帶他的阿倦！

後來的原無鄉常常想，也許他上輩子燒過好香，這輩子才能得倦收天一人相伴。

他度過了人生最忙碌卻最美好的一段時光，而且見識到他家阿倦為什麼被叫做高冷男神。

高冷男神的定義，大概就是別人說什麼都不聽……吧？

作為一個病人，倦收天唯一的本錢是年輕，躺兩個半月還能一次拔管成功；可他十四歲時脾臟就被拿掉了，平時無事，但躺在病床上時的免疫力就比常人差一些，拔完管之後斷斷續續染了三次肺炎，讓原無鄉不得不翹班守在他身邊照顧。

「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你去上班沒關係的，我不要拍痰，我自己會咳。」

原無鄉臉色陰鬱地望向護理師手上的顳溫槍，看到那個39.5度，配上倦收天一臉燒紅還要裝出『我很好』的表情，就讓他想揍人。

倦收天躺得太久，人瘦了兩圈、肌肉都不見了，咳痰力氣不夠；之前在加護病房還能有護理師幫忙拍痰，轉上病房護理人力沒辦法做到此事，倦收天的體力也還不到能下床活動，加上少了脾臟，肺炎便一次又一次地來了。

話又說回來，就算在加護病房裡，倦收天大部分時間也是不肯乖乖讓人拍痰的，總是要僵持到原無鄉板起臉來、才會勉為其難讓人拍幾下。

按照常規，不能自行活動的病人應該要兩小時拍一次痰，但倦收天這種不配合的態度，再怎麼勸也只願意兩天讓人拍一次。

一次又一次的肺炎都是在摧折還沒康復的身體，年輕有本錢也不是這樣玩的；原無鄉既著急又覺得丟臉，他一個外科醫師顧個年輕男性顧出三次肺炎，外科的同事們都在問他是不是一個人顧不來、是不是需要請看護。

媽啦，你覺得倦收天會接受給外人洗澡換衣服拍痰餵飯把屎把尿嗎？！他連我都要拒絕！請看護是要他去死嗎？！

原無鄉想到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倦收天，你如果再不讓我兩小時幫你拍一次痰，信不信我去請個看護來給你，我會找那個看護團隊裡的辮子姑娘來，她肯定不會理你的拒絕。」

辮子姑娘並不真的是個姑娘，她是個歐巴桑。

醫院裡有個合作良好的看護公司，裡面的看護受過專業訓練，絕對不會因為病人鬧脾氣而放鬆了該做的照護；其中有個長得粗壯的歐巴桑留了一頭及腰長髮，天天綁著雙辮子，她不僅抓病人的動作略嫌粗魯，而且嗓門特大，每次看到醫生一定要用整個護理站都聽得見的聲音大吼『醫師好！醫師好帥！』，以致於很多醫師遠遠看到她就要繞道而行。

如果純看髮型，再加上她的心智年齡，也是當得起『辮子姑娘』這稱號，可惜她確實是個粗手粗腳、雄壯威武的歐巴桑。

倦收天就是屬於那種看到辮子姑娘一定會繞道的醫師，而且查房時如果發現自己的病人請了辮子姑娘當看護，他都需要花點時間心理建設才能走進那間病房──

『倦醫師好！阿嬤，帥氣倦醫師來看你了！厲害的幫你開刀的好帥倦醫師！倦醫師我都有幫阿嬤拍痰還有扶她起來走路！阿嬤你快點跟帥氣倦醫師打招呼！倦醫師好年輕捏，又年輕又帥氣！謝謝倦醫師來看阿嬤！謝謝帥氣倦醫師！』

顯見辮子姑娘大概是整間醫院最強大的人物了，因為沒有第二個人敢這樣跟北大芳秀說話的，就算是原無鄉也不敢。

想到辮子姑娘，原本還想拒絕原無鄉拍痰的倦收天全身僵硬了三秒，早準備好要繼續拒絕的說詞全都吞回了肚子去，就怕原無鄉一氣之下真的去請辮子姑娘來照顧他──

如果真要讓辮子姑娘給他洗澡換衣服拍痰餵飯把屎把尿，他應該會咬舌自盡吧。

眼前那人因發燒而略紅的雙頰搭上抿起的雙唇，看起來很是委屈；原無鄉在心底警告自己絕對不可心軟，倦收天這招用很多次了，他每次心軟順著這人的結果就是隔天看到胸部X光上有一整片的肺炎，然後獲得山龍隱秀的三千枚白眼──

『沒有看過哪個外科醫師像你這麼沒用，連叫病人配合拍痰都辦不到的，有誰這麼順他的嗎？要不要乾脆換個人顧？』

為了倦收天的身體、也為了他原大當家的面子，這次，絕對不會再心軟了！

「翻過去，我要幫你拍背，你發燒了，你不會希望我請護理師幫你用抽的吧？」

倦收天掙扎了一陣，見原無鄉不僅不像以往般哄他、還恐嚇了他要抽痰，只好乖乖地翻過身去，讓原無鄉在背上拍上重重幾下。

氣管內的痰被拍得晃動起來，激得倦收天咳了半晌，但力氣還是不足夠、甚麼都沒咳出來；原無鄉一看臉色又更黑了，從病床尾取來吃飯用的餐架、架上兩側床欄，上頭再放個枕頭。

「趴餐架上，肺底的地方還要加強拍，痰都沒出來。」

彷彿沒聽見原無鄉的話，倦收天縮在棉被裡動也不動，原無鄉只能無奈地把人抓出被窩、讓他趴到餐架的枕頭上，在他雙側肺下半部用力拍了數十下；這才見那人猛烈地咳上好一陣，終於咳出幾口黃黃綠綠的痰來。

原無鄉才剛要感動到謝天謝地，發現倦收天就不理他了，趴著死賴不動，整張臉都陷入了柔軟的枕頭裡，這樣看來大概不被痰噎死也要被自己悶死。

這麼任性到底是怎麼回事，說好的堅忍不拔北芳秀呢？難道他現在是養到貓了嗎？原無鄉無奈地搖搖頭，湊到倦收天耳邊好聲好氣哄人。

「阿倦。」沒反應。

「好阿倦。」還是沒反應。

「倦學長～」

萬年就靠這麼一招，還好倦收天多少還是有點身為學長的自尊，這麼被叫終於有些反應，但還是趴著不肯起來，聲音悶悶地從枕頭裡傳了出來。「我要吃燒餅。」

又是燒餅。

原無鄉扶了扶額，他真的很後悔當初用燒餅去換掉蜜糖波堤，他應該要找正餐才對！燒餅說穿了也沒什麼太多營養，就只是糖分比蜜糖波堤少了點；但倦收天現在該吃的東西應該要能充滿蛋白質跟維生素，這樣才有助於組織的修復、更重要的是這樣才能長點肉！

燒餅既沒有蛋白質也沒有維生素，就算能吃一堆也沒用；更何況倦收天上回吃的時候太過心急便噎著了，然後掉了一塊燒餅屑進氣管，那就是第二次肺炎的成因，山龍隱秀聽到作怪的是燒餅，差點跟原無鄉翻桌──

『好好個病人被你顧到燒餅屑掉氣管是哪招！誰說生這麼大病的人能吃燒餅？誰知道燒餅上有什麼細菌？抗生素要用什麼你說說看！你說說看！難道要把燒餅拿去做細菌培養嗎？！』

想到被山龍隱秀數落到耳朵長繭的過往，原無鄉雖然很想哄人，但還是狠下了心；無論如何，燒餅對目前的倦收天而言是有害無益，絕對不能再吃。「山龍說我如果再讓你吃燒餅，他就要揍扁我。」

倦收天一聽，臉埋得更深了。「那我不要拍痰。」

「高冷男神怕拍痰，怕到得三次肺炎；你不怕人家笑你，我小當家可是覺得很丟臉，竟然顧不好你。」原無鄉真正想說的是，吃燒餅跟拍痰到底有啥關係？但既然燒餅跟拍痰都不能妥協，只好來個哀兵政策。

「我不要拍痰。」

「北大芳秀，拍痰到底甚麼好怕啦！」不就是拍痰嗎？拍一拍把痰咳出來不是比較好嗎？

倦收天在枕頭裡轉了下角度，刻意背對原無鄉，考慮好些時間才終於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

「……痛。」

子彈穿過都不吭一聲的人竟然會說痛。

原無鄉心底一驚，忙把倦收天整個人拉起來，掀開他的病人服；這才發現剛剛拍過的地方早就是大片紅痕，還有幾處跟肋骨的交界已經泛起了青紫。抬頭一望，那人的眼角全是紅的、枕頭上濕了一大片，顯然剛剛趴著不動是不想讓他看見淚水，討著要吃燒餅恐怕也只是想支開他的藉口。

……事情大大不妙。

他把人攬在懷裡，想幫倦收天揉一揉被打傷的地方，看那人眉間緊蹙又不敢碰傷處了，猶豫半天也不知自己的手該放哪裡好，最後只能幫人順幾下睫毛與眼角、沿著臉頰輕輕貼著。

「對不起，我打太大力了，阿倦，還痛嗎？」

「嗯。」

倦收天大病未癒，身上沒多少肉，拍痰要力道，自然會痛；加上他下手又重了點，竟然沒幾下就把人打傷。

原無鄉覺得自己整顆心都揪在一起了。

他錯了，他忘了倦收天有多執拗，竟以為這人只是在撒嬌；天曉得如果倦收天的字典裡有『撒嬌』二字，那央千澈的字典裡都能有『凶狠』了。

毫不意外地，隔日山龍隱秀看到胸部X光之後，又給了原無鄉三千枚白眼──

「挖靠，你是拍痰還是打他啊？你把他肋骨打斷了三根耶！還有血胸耶！會不會還有肺挫傷啊，我需不需要給他排個電腦斷層什麼的？你跟他有仇也不是這樣吧！我上次跟你打架也才揍斷你兩根啊！你有什麼不滿衝我來好嗎？不要這樣虐待我的病人嘛！」

由於拍一次痰就造成病人強烈的傷害，原大當家接下來的日子便手軟都不敢拍痰了，醫院裡也沒有其餘人等有勇氣去拍那個沒事就會斷肋骨的北大芳秀，於是到出院前、倦收天總共感染了七次肺炎，讓醫院裡的常見細菌都光顧了他肺部一回。

差點忘了說，後來北大芳秀三餐兼消夜還都一定要吃燒餅，原大當家給他準備的那些牛肉粥啊、挑過刺的魚肉拌碎切蔬菜糊啊，都是偶爾心情好才勉為其難吃個兩口，原大當家也不敢不順他的意，就怕他一個不好再斷個幾根肋骨來著。

以上就是高冷男神生病的故事。

再次證實高冷男神的定義，就是別人說什麼都不聽，如果有人不理高冷男神的拒絕、想硬上的話，結果就會讓他後悔莫及。

畢竟男神不是叫假的，有個神字就是比較神。

隨著倦收天終於長了些肉回來、體力漸佳、出院時間將近，兩人所承受的壓力也就越來越大。

既然能下床活動，眼睛看不見的事情就瞞不了了，眼科與神經內科醫師都來看過，說腦瘤開完能活下來要謝天謝地了，眼睛的事情不能強求；倦收天對此沒什麼反應，像是意料中的事。

但倦收天的話確實是少了，比他得七次肺炎的時候都少，大部分時間總是沉默地坐在病床邊發呆。

原無鄉也沒特別說什麼，他用自己的積蓄付了頭期款、再跟銀行申請了二十年的房貸，在醫院隔街買了層剛蓋好的電梯大樓，方便他隨時回家照看倦收天。

房屋是三房兩廳，還有一間多功能室可以當作書房，坪數不算小，格局勉強可以算得上是半個豪宅，價格更是有豪宅的水準；他又砸了一大筆錢把裡面全改裝成無障礙空間，什麼階梯啦門檻啦通通都被打掉，地板瓷磚也都換成了不會滑的木紋地板，上頭還鋪了地毯，就怕倦收天會跌傷。

原無鄉對倦收天的消沉有些心疼，他偶爾會懷念那個病得無法假裝堅強的阿倦，但事實是他愛的阿倦就是這麼個倔強的傢伙；而醫院的底薪不多，他一個人賺錢，得多開點刀、多值點班、多領點績效獎金才有辦法繳出那些房貸，實在無法時時刻刻陪在那人身邊。

住院住了快五個月，待到出院那天，原無鄉付了一票不算便宜的單人病房費、自費品項費用與健保部份負擔，對著幾乎見底的戶頭嘆了口氣，然後告個假、牽著倦收天回到他們的新家。

「這不是我們家。」

倦收天很久沒回家，打從原無鄉趕他出門之後，他一直是睡在醫院裡、不然就是寄住在月上杜鵑窩；他現在是看不見了，但還是能知道這個地點不對、電梯爬升的樓層也不對。

「新家，北大芳秀你少操點心，安份住著便是了。」

原無鄉隨便打了個哈哈，拉著倦收天的手走進剛佈置好的家裡，他就怕多講幾句，這人便要問他房子哪來、花了多少錢，再下一步就是要拿出存摺與印章給他了。

雖然倦收天從來不提，但原無鄉也知道這人以往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要不是如此，當年哪能有那麼多人想綁架小芳，這人又怎麼能年少便離家、孤身一人一邊完成學業、一邊找他。

他知道倦收天戶頭裡還有不少錢，可倦收天的錢就是倦收天的，這人眼睛不便，未來若是自己有什麼閃失、沒能陪倦收天走完一輩子，那些錢還要留著給這人過下半輩子；這間房子是他心甘情願為這人買的，他不能要倦收天出半毛錢。

原無鄉這冗長而婉轉的心思到底不是倦收天能透徹，他默默地被拉著走，腦中閃過幾次念頭想要原無鄉拿自己的錢去買房，但話到了嘴邊又被心底一直存在的疑慮卡了回去。

所謂金屋藏嬌的生活，對原無鄉而言真是比什麼都美好。

雖然這個『嬌』有很大部份是『傲嬌』，這個金屋也讓他每天為了掙錢從早工作到晚，但每日回家能看見倦收天為他點的柔黃色燈盞，能看見那人拎著燒餅坐在客廳裡，一邊等他、一邊『聽』電視，他就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怕倦收天在家裡待久了會悶，原無鄉偶爾會撒個『手不太靈活、結打不順，求倦學長指導』的謊，鬧倦收天握著他的手教他綁線。

有時他回來晚了，倦收天還會提前叫些他愛吃的外賣，雖然他始終沒弄明白倦收天眼睛看不見、是怎麼查到外賣電話的。

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很反對倦收天獨自叫外賣的行為，天曉得送外賣的服務生會不會見倦收天眼睛不便就趁機對人怎麼樣！萬一他哪天回家發現倦收天被劫財劫色怎麼辦？

知道勸了倦收天也不會聽，為此原無鄉特別在門房警衛那寄放了一筆錢，只要有倦收天叫的外賣，一律把送貨的擋在門房外繳清錢，再請門房把食物送到倦收天手上。

於是有段時間倦收天總是很困惑，每次叫來的外賣都是門房送上來，而且都說已結清不用再付帳；時間久了他也明白是原無鄉動手腳，說不清什麼感覺，便是有些生氣、又有些感動，但少不得半認真地跟原無鄉嘔口氣。

「好好，是我不對，倦學長別跟原小學弟計較，今晚帶你上館子吃飯好嗎？」

倦收天認真起來說有多嚇人就有多嚇人，原無鄉換了一千個方法哄不住，只得答允帶人出門吃飯。

老實說，他不喜歡把倦收天帶出門。這人皮相生得太好，偏生不愛搭理人、臉上表情又太肅穆，以往看得見的時候還能偶爾對人來點禮貌性頷首，現在看不見了，對出現在眼前的任何生人都毫無反應，被歸類為『無禮驕傲』一直是每回出門的困擾。

就是有人那麼無聊，倦收天好端端地站在那裡沒招惹他，他偏要自我腦補倦收天面無表情、不打招呼就是沒禮貌、就是看不起他，硬是要來找碴。

原無鄉帶著倦收天出門就不想惹事，但每回都要跳出來誠懇解釋也挺苦逼，特別是講到『我朋友眼睛看不見』這句，對方總是冷哼一聲『原來是瞎子，長得好也沒屁用』然後掉頭就走。

真不知是誰比較沒禮貌。

於是乎，每次出門的結局都是原無鄉安撫著被『瞎子』二字搞得幾乎炸毛的倦收天，說好的吃館子也常臨時變成外帶回家，實在不算是美好的經驗。

但原無鄉不愛帶倦收天出門，不代表倦收天不愛出門。他總覺得他不過就是眼睛不便，腦袋跟四肢都活動如常，有原無鄉帶著，出門哪算是個問題；特別有些店家得要在餐館裡吃才特別美味，外帶回家菜都涼了。

「去吃飲茶，我今天要請客。」聽到能上館子，倦收天很自然便忘了自己原本還有些生氣，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不准拒絕。」

原無鄉哭笑不得，那分明是他在醫院裡照顧倦收天時常用的台詞啊。

這日吃飲茶倒是沒有遇到什麼白目鬼來找晦氣，因為港式飲茶可以不用等廚房上菜，原無鄉一入座就要了個大碗給倦收天，然後把服務生推來港式小點車上的點心全掃了一輪，每盤都往倦收天眼前的大碗裡送，讓那人從頭到尾把臉埋在碗裡吃，根本沒其他人能看到他的臉長什麼樣子。

沒遇到白目，倒是遇到了朋友……算朋友吧？

「唷，這豈不是原大當家？」

聽到逸冬青的聲音，原無鄉背脊一陣惡寒，他在轉頭前認真地評估了下，帶著倦收天他大概沒辦法跟人打十九場架，萬一逸冬青又要帶她十九個兒子來打架，他只能拎著倦收天跑路去。

心念一定，原無鄉回過頭，眼前只有逸冬青跟她的小妹，這讓他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臉上似乎隱隱作痛。

「倦收天！」

小姑娘哪肯放過這機會，逕自搬了張椅子就坐到倦收天身邊嘰咕嘰咕地講話，也不管倦收天理不理她；原無鄉看來是阻止不了了，便任由她去，自己站起身去與逸冬青寒暄──

至於為什麼要站起來，因為如果不這麼做，待會很有可能變成四人同桌，這絕對不會是他想看到的結果。

「原大當家看起來氣色很好啊，但好像瘦了點是不？可不要忙著照顧別人，就忘了照顧自己。」逸冬青以往在醫院可從來沒見過倦收天理睬誰，雖然對這兩人的狀況是一直有耳聞，但今日一見才真覺得開了眼界。

「承蒙關心，我好得很。」

小姑娘不停地說話，倦收天不停地吃；逸冬青覺得有趣，她過去可不知道倦收天是這麼個吃貨。說來原無鄉與倦收天也算是郎才郎貌了，但就是有些可惜。「你打算這樣跟他卡一輩子嗎？」

「挺好的不是嗎？」

「真這麼好，要不辦一辦？我給你贊助。」

「很想啊，能結婚的話我立刻辦。」

說到底無論法律允或不允都能辦一辦的，就是原無鄉覺得目前不是個適當的時機，倦收天的情緒還不很穩，他是不怕被打槍，卻怕倦收天胡思亂想。

「你要有為難，我小妹跟他倒是能湊合著過。」刻意曲解原無鄉的話，逸冬青向來是個有仇報仇的悍女子，原無鄉與她雖是朋友、卻也招惹過她，就算事情算是落幕，但她逮著機會就少不了要消遣一番。

話又說回來，小妹看起來對倦收天那木頭頗有興趣，要真喜歡她也能幫上一把；不過就是找人解決原無鄉，把瞎子倦收天搶回家跟小妹送作堆嘛，這對她黑后來說能造成什麼困難嗎？

「聽這話意思，是要我跟妳湊合、他跟妳妹湊合？」

「不也挺好嗎？」

原無鄉擺了擺手，逸冬青是商人，商人什麼不缺就是謊話最多、笑話最瘋，他都聽得多了，跟她當真才真是自己傻了。「人生在世，日子無多，湊合著過多浪費。」

「原大當家倒是灑脫，但他眼睛不便，你養他要燒不少錢吧？你們醫院薪水也沒多少錢，但我聽說你買了間貴死人的、」

「噓。」見逸冬青講錢的事音量也不壓低些，原無鄉連忙制止，他可不希望倦收天聽到房子的價格。「那點小事不勞費心。」

「原無鄉別客氣，基於過去的交情，我還是能幫你的。」騰出一手拉住鎩羽而歸的小姑娘，逸冬青看看自家垂頭喪氣的小妹，對著原無鄉朝倦收天的方向指了指。「當然，如果能更有點關係就順理成章了。」

原無鄉轉頭看了倦收天一眼，見他剛把兩個蟹黃燒賣往嘴裡送，兩頰被燒賣塞得鼓鼓的；這人根本不知他在碗裡都放了些什麼東西、連有沒有骨頭都搞不清楚，還敢一次吃這麼大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他拉開嘴角的弧度，回頭雙手對著逸冬青大大地比了個『叉』，然後那名女子大笑兩聲便牽著她小妹離去了。

那晚歸家的時候原無鄉覺得倦收天的心情特好，好得有些不可思議；大概是終於順順當當地吃了一次他倆都愛的館子，還遂了倦收天的願能請客，總之那人臉上難得地有些笑容。

連洗澡換衣都乖，要左手給左手、要右手給右手，沒有像以往一樣發脾氣說他可以自己來，原無鄉感動得都要流淚了。

倦收天的頭髮已經長回來了、甚至比原本更長些，是需要花點時間擦乾，但即使是這樣原無鄉也沒打算讓他去髮廊修剪；那人在醫院裡滿頭金髮全被剃光、散落一地的樣子他還深切記得，他可不想在髮廊地板上又看見滿地的金髮、引動他不想回憶的夢魘。

其實倦收天頭皮上的傷口早就已經癒合了，被金髮蓋住根本看不見，但原無鄉拿著軟綿綿的毛巾揉著溼答答的頭髮，一點力道都沒放，就怕會傷了他。

「這樣會癢。」倦收天扭扭脖子，用頭髮主動蹭了蹭毛巾。「我不會痛，用力沒關係的。」

……簡直像隻蹭毛巾的黃金獵犬。

原無鄉又擦了幾下，把髮尾的水滴都擰了一輪，放下毛巾時看見倦收天泛著淡紅的臉頰，想到這裡面塞滿蟹黃燒賣的樣子，忍不住湊過臉去親了一口。

倦收天順著他的動作仰起臉來，讓他順著右頰一路親到唇上，左手還勾上了他的後頸，這大概是從古至今少有的主動，機率跟中樂透一樣少。

原無鄉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把人壓在床上撫弄了，才剛穿好的睡衣睡褲都都被扯開扔在一邊；他很久沒有好好抱過倦收天，平時尚有理智可以說服自己不對病患下手，但一遇到對方主動回應就沒有辦法了。

「阿倦……」

他原本還想問問倦收天的意思，但話到嘴邊又不敢問了，想要這人的念頭太強烈，就算被拒絕，他沒把握還能收手。

「我沒事。」經過長久的相處，即使看不見也能準確判斷眼前那人的位置，倦收天摸了摸原無鄉的額，伸手將他垂下的髮絲攏到耳後去，然後攬著那人脖頸、半坐起身把自己送進原無鄉懷裡。「你繼續。」

到這一步還能忍的簡直不是男人。

原無鄉把人壓回床裡接吻，右手小心翼翼地托著倦收天開過刀的後腦勺，另一手則在這人身上作亂。

有那麼一瞬他注意到倦收天極細微的蹙眉，但很快就消散於無形，原無鄉甚至憶不起那是做到哪一段時發生的事；他對那人的主動太過開心，身心都充滿喜悅，他想他二十年來的單相思與反覆失落終於可以終結。

隔日晨間，原無鄉要出門前先在餐桌與冰箱裡備好了四頓餐的份量，然後靠在倦收天耳邊說話。

「阿倦，我今晚值急診，午餐晚餐跟宵夜給你做好放在冰箱裡了，一餐一餐吃，別貪吃當一頓吃光，我明早下急診就回來幫你做早飯。」

理論上原無鄉已經是個外科主治醫師，並不需要去又忙又亂的急診值班，特別是這種需要通宵的急診夜班，對他這個白天也要上班的醫師而言根本就是累死人的差事；但一文錢逼死一條好漢，急診再怎麼忙、值班費到底比其他單位漂亮，為了多賺些錢，他也接了幾個急診班來值。

倦收天翻了個身，似乎對原無鄉為這小事吵醒他很是不滿，索性將自己蒙頭縮進棉被裡去，還順道扔了個兔子抱枕到原無鄉臉上。

……真準。

抓下直擊臉部的兔子抱枕，原無鄉覺得他家阿倦在這點上還真不像個眼睛看不見的人；想了想又掀開棉被，在那還賴床的人臉上啄了一口，這才心滿意足地去上班。

原無鄉隔天清晨下急診回到家的時候還早，見餐桌已經收拾乾淨，他想著做完早飯再叫醒倦收天不遲；打開冰箱，原無鄉正想把剛買的蔬菜水果冰進去，卻發現他給倦收天備在冰箱裡的幾頓餐食都還在，一口也沒動過。

他一陣暈眩，衝進房裡只看見疊好的棉被安靜地躺在空蕩蕩的床鋪上。

幾乎把整個家都翻了過來也沒找到人，但衣櫃裡倦收天的衣服一件也沒少，除了那個趴著太陽曬月亮的兔子銀飾以外，倦收天其他的個人用品都還在；原無鄉打起精神安慰自己，至少倦收天不是死了、至少他是自個兒走出去的，也許他只是想出去走走、又或者是嘴饞想吃些小吃，晚些就會回來了。

就在原無鄉幾乎要說服自己的時候，他看見了被放在床頭櫃上的東西。

那是原無鄉自己的存摺，他原本都藏在衣櫃最裡面的西裝內袋，不知道倦收天怎麼知道翻出這東西；存摺下面還有個紅紙袋，裡面厚厚的一疊鈔票、幾乎要撐破那個紅紙袋。

原無鄉自然沒有心思去算那些鈔票，他顫抖著手翻開那本存摺，裡面的數字比他原本所剩無幾的存款多了兩個零，與他印象中倦收天戶頭裡的錢幾乎相去不遠，足夠讓他一次付完房貸還有剩。

那個紅紙袋上還寫了字，字體有些歪斜、卻是極其深重的筆觸，他深吸口氣，勉強告訴自己這是倦收天留給他的話，他必須讀完──

【無鄉醫師
　冬青小姐

　結婚慶誌

　　　　　　　　　　　　　　心臟外科　倦收天　賀】

「啪！」

像是那個紅紙袋會咬他似地，原無鄉用力摔掉了手上的紙袋，裡面的鈔票四散一地。

他突然想到他從來沒跟倦收天解釋過逸冬青的事，那些過往香水的事、求婚的事、倦收天醒來那日他徹夜未歸的事；倦收天從來不過問逸冬青半句、就連那天在餐館遇見也半點沒提，他以為倦收天不在意、他以為倦收天從沒放在心上。

但就算是這樣也該給他機會解釋。
就算是這樣也該對他有一點信心。
就算是這樣也不該啥都不說就走。

就算是這樣，就算是這樣！

原無鄉頹然坐倒在地。

他不知道他到底該恨誰多一些，是倦收天、還是他自己。

──────

原豹子：你為什麼可以這樣待我，說好的糖呢！（流淚）
（其實有九成五都是甜死人的糖沒錯，我都蛀牙了，只是最後那百分之五會苦。）
原豹子：我生氣了！（亮爪）
（其實我本來可以在前面那九成五的任何一段打上＂全文完＂，可是又覺得這樣似乎便宜你了）
原豹子：便宜你媽！你全家都便宜！（憤恨抓）
（你有需要這樣嗎你明明什麼都得到了。。。＊光速逃＊）

野狐禪

2015-07-29 20:46

不只原豹子生氣，作為讀者的我也快爆血管了！！！
原無鄉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疼老婆這麼體帖著麼溫柔的隱瞞啊！！！（整隻抓起來搖晃）
倦收天你能不能不要這麼隱忍這麼理智離開的這麼瀟灑啊！！！（也抓起來搖晃）
難得胖倦在床上這麼主動，原來是把這次當成分手炮了
沒想到原之前的體貼疼惜，忍著沒對養病的倦出手，反而因逸冬青的出現被曲解成別的意思，尤其是離開飲茶餐廳後，倦刻意表現出來的輕快，大概他當時已經打算離開了吧
這麼想來倦真的很可恨呢，心裡越是痛苦表面越是堅強，愛得越深離開時越是瀟灑
也許倦對原的感情說不上不信任不確定不安，但之前發生的事肯定對他造成了影響，希望下次原找到倦之後能夠強硬一點，拿出婚戒和證書先把人套牢了再慢慢解釋

另外在下要跟作者您致歉，看了很久的霸王文，雖偶有感觸想要告知您但最後還是無疾而終（懶癌末期），直到這次原倦再度分離才忍不住冒出水面來。我覺得您的筆力了得，性格鮮活不走型，情結也是高潮迭起，總是有辦法讓讀者一邊笑裂了嘴一邊止不住心痛。
另外您為讀者解釋醫學專業名詞在下一點都不排斥反而很喜歡，讓故事背景更貼近現實，並且讓人物對話節奏更加流暢，我覺得很棒。知道這個故事即將結束有一點不捨有一點欣慰（媽媽我終於看到一篇南北中長篇同人沒走型沒斷頭的了），謝謝您勤奮不懈的堅持下去，雖然您沒有出本的打算，還是希望能再看到您的新作。

覺有情

2015-07-29 21:20

啊～～拜託秋大千萬別放上全文完!
在下瞧著明明還有很多沒交待，眼睛啦，請那個神醫出來神ㄧ下就好，不是說有神就是不ㄧ樣嗎？什麼神都可以接受的。（抱腿～）
實在是欣賞這一篇的設定，醫院的"作息"相當的"貼切"，除了金銀（還是要說南北？）以外
其他角色特質也都很突出不突兀,尤其看到式部長說一人一個⋯去去去，真可愛！
看到小當家裝睡汲汲營營比不上一塊燒餅⋯聽得見自己心底的尖叫聲，這段場景真是讓在下嘖嘖讚嘆（我也聽的見我自己看文看的很爽快的心花開的"聲音" 哈像煙花一樣的碰⋯帕嚓，然後落下點點點）
不知道小芳還能自己去那裡？回去繼承家業嗎？
可能被照顧的生活讓他自己覺得很沒用吧⋯⋯基於男性的自尊心，在下就是請秋大讓王子跟公主倆人都可以健健康康沒有缺陷的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吧!
對了！請那個逸小姐一家連那妹妹都搬到另一個星球吧！吃飯這麼重要又快樂的時候,不想再遇到⋯⋯⋯

levixeren

2015-07-30 06:30

土豪金果然很有錢XD是說小芳的家庭背景是怎麼樣的好好奇，家裡都是醫師的話會這麼有錢嗎。為了找小原從小離家又是堅強又是讓人心疼。
因為看不見就甘心被人照顧的話就不是小芳的性格了XD小芳真的是很倔強啊。
瞎了之後就不能開刀做手術繼續自己的事業了，求北斗指引導盲啊～～
最後離開家讓人又覺得虐又感覺是情理之中，雖然原豹子金屋藏嬌的願望很美好，但對象是小芳的話估計無法實現了。
拍痰拍到肋骨都斷了，感覺好痛_(:з」∠)_
吃貨芳真的好可愛，塞得臉都鼓起來了XDD
看到肉渣覺得甜的要命之後果然就開虐了（捂心口
私心不希望這篇完結呀，希望可以一直繼續這個故事下去，如果哪一天完結了真的會讓人很失落TAT

12345678	2015-07-30 13:01
虽然怀秋一直号称在撒糖……我还是觉得这文骨子里面虐的味道很重，就是说不出来的沉重感，有些事情每每看来就差一步便能圆满，其实也许实际上一开始就有了偏差，难以形容。 u]jvXPE6 \|rwx;+ 另外，如果没有出本的打算，希望怀秋能授权让我自己印一本来纪念吧

怡顏	2015-07-30 23:09
更好多～～～看的超級滿足 4d;.p1ro 但是這一把刀一把糖的 vG#,J&aW 又甜又虐好心塞＞＿＜ xa$4P [ #?klVK&e/ 然後看到小芳主動時，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w'zSV1 果然．．．．． _l{_n2D- 樓主快回來把糖灑一灑啊 cs0rz= ZdH 這兩個老是在誤會，旁人看的好心焦丌＿丌 iKA}??5e 感覺甜蜜的時光總是如此的短暫ＱＱ

qingyue

2015-08-01 20:04

謝謝霁月的回複。

小芳撒嬌說要吃燒餅，拍痰怕疼，都是怕當家知道肋骨斷，甯可自己痛也要轉移注意力。這段看的好心疼。

外號是北芳秀，也是心髒外科當仁不讓的菁英，出院入住新家，請吃飯，還頭想想都是釋放告別的訊號？不負恩義，現在仍記得原劇裏這句台詞，小芳是想不欠。在就餐時他是聽到逸冬青的話，只是臨時裝作不知曉罷了，他不想拖累當家，想當家有更好的生活。可是，兩心相映，只你過的好，當家也才能好，兩位一體。

從看開篇以來，我一直想忽略虐的過程，其實這是不能回避的。我不想猜小芳去哪裏了，我相信霁月不、是、後、媽（這是你多次自述的）。灑糖與否不是至關重要，吸引我的是文筆和劇情走向，但還是請給個HE吧（你這不是廢言！揍扁！某清：QAQ）

懷秋霽月

2015-08-04 22:21

引用
引用第58樓野狐禪于2015-07-29 20:46發表的 : 3M5wF6nY[[
不只原豹子生氣，作為讀者的我也快爆血管了！！！ `_!R;f
原無鄉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疼老婆這麼體帖著麼溫柔的隱瞞啊！！！（整隻抓起來搖晃） uA~?z:~=
倦收天你能不能不要這麼隱忍這麼理智離開的這麼瀟灑啊！！！（也抓起來搖晃） R <;;Ph
難得胖倦在床上這麼主動，原來是把這次當成分手炮了 Zw_'u=r >
沒想到原之前的體貼疼惜，忍著沒對養病的倦出手，反而因逸冬青的出現被曲解成別的意思，尤其是離開飲茶餐廳後，倦刻意表現出來的輕快，大概他當時已經打算離開了吧 B!((N{4H+
....... /&W~:F

（驚）道友冷靜！沒事的沒事的！不要爆血管，爆了還要請倦醫師補血管。。。
小芳就是想得很多但都不講，等到他自己終於串出個故事，多方比較又很合理之後就會推測出（錯誤的）結論，這是其一。
當然失去了視力對他來說打擊還是很大，他不是那種可以安然被圈養的金絲雀，也沒辦法忍耐自己拖累別人，這是其二。

謝謝你願意看這篇落落長的故事，出本實在是浩大工程啊，對我這老人家來說真的距離好遠。

引用
引用第59樓覺有情于2015-07-29 21:20發表的 : {_UOS8j7
啊～～拜託秋大千萬別放上全文完! 8/R9YiY5*
在下瞧著明明還有很多沒交待，眼睛啦，請那個神醫出來神ㄧ下就好，不是說有神就是不ㄧ樣嗎？什麼神都可以接受的。（抱腿～） OJD!Ar8Q
實在是欣賞這一篇的設定，醫院的"作息"相當的"貼切"，除了金銀（還是要說南北？）以外 :M8y 2fh
其他角色特質也都很突出不突兀,尤其看到式部長說一人一個⋯去去去，真可愛！ :D~J(Y2
看到小當家裝睡汲汲營營比不上一塊燒餅⋯聽得見自己心底的尖叫聲，這段場景真是讓在下嘖嘖讚嘆（我也聽的見我自己看文看的很爽快的心花開的"聲音" 哈像煙花一樣的碰⋯帕嚓，然後落下點點點） ;cGY
....... 2YK2t<EO

全文完終究有天要放的，寫不完的東西會自動斷頭，很可怕的。
這篇是南北，哈哈（汗），作者是南北派的，但是金銀或是雙秀無差我都OK啦，只是偏南北多一些。
小芳就去流浪了，但總會找到地方停下來生長。
確實以他的性格要讓他安分被照顧是有困難的。

引用
引用第60樓levixeren于2015-07-30 06:30發表的 : Z=oGyA
土豪金果然很有錢XD是說小芳的家庭背景是怎麼樣的好好奇，家裡都是醫師的話會這麼有錢嗎。為了找小原從小離家又是堅強又是讓人心疼。 3sp-0tUE
因為看不見就甘心被人照顧的話就不是小芳的性格了XD小芳真的是很倔強啊。 L;v.X'f
瞎了之後就不能開刀做手術繼續自己的事業了，求北斗指引導盲啊～～ bu{dT8g'U
最後離開家讓人又覺得虐又感覺是情理之中，雖然原豹子金屋藏嬌的願望很美好，但對象是小芳的話估計無法實現了。 xqfIm%9i}
拍痰拍到肋骨都斷了，感覺好痛_(:з」∠)_ +G)a+r'0Q
....... gBOF#"-

如果是國外的醫師家族是挺有錢的，不過在台灣就不是這麼回事了（汗）
小芳從來都沒有說過他不喜歡被關在家，所以原豹子還以為他很安分，一個不慎就把人搞丟了。
拍痰很大力的話肋骨真的會斷喔，很可怕XD

然後故事一定要有完結的一天啦，拖久沒好事的。

引用
引用第61樓12345678于2015-07-30 13:01發表的 : +.Xi7x+#O
虽然怀秋一直号称在撒糖……我还是觉得这文骨子里面虐的味道很重，就是说不出来的沉重感，有些事情每每看来就差一步便能圆满，其实也许实际上一开始就有了偏差，难以形容。 !t}yoN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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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如果没有出本的打算，希望怀秋能授权让我自己印一本来纪念吧 qae|?z

噢，有點虐我承認，有些埋好的伏筆總是要浮出來咬人才能算數，但我是老人家，我喜歡好結局，真的。

至於授權這個。。。嗯，如果你要自己印一本的話應該不用授權啦，我裝作不知道就好了（汗）

引用
引用第62樓怡顏于2015-07-30 23:09發表的 : lQEsa45
更好多～～～看的超級滿足 _EJPI
但是這一把刀一把糖的 Dt{WRe\#
又甜又虐好心塞＞＿＜ uP(t+}dQ+3
Io[NN aF|
然後看到小芳主動時，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H8g%h}6h
....... #Ge_3^'

等等，我明明甜了幾乎一整集，不短啊XD
作者就是屬於那種灑糖會不小心丟出刀子的人沒錯（喂）
但是雙秀放閃肯定是之前所有配對裡面最閃的，因為我很不會寫放閃。
請與過了n個題目還在原地打轉的日月相比，就知道雙秀已經超級甜了。

引用
引用第63樓qingyue于2015-08-01 20:04發表的 : =,h'}(z_
謝謝霁月的回複。 l1KgPRmEP
1U/RMN3`
小芳撒嬌說要吃燒餅，拍痰怕疼，都是怕當家知道肋骨斷，甯可自己痛也要轉移注意力。這段看的好心疼。 9 M%Gnz
GM?s8yZ<
外號是北芳秀，也是心髒外科當仁不讓的菁英，出院入住新家，請吃飯，還頭想想都是釋放告別的訊號？不負恩義，現在仍記得原劇裏這句台詞，小芳是想不欠。在就餐時他是聽到逸冬青的話，只是臨時裝作不知曉罷了，他不想拖累當家，想當家有更好的生活。可是，兩心相映，只你過的好，當家也才能好，兩位一體。 UoKVl-
....... EmR82^_:

我當然不是後媽XD

小芳在原劇就是被人情恩義壓得扁扁的（好吧，還是很圓潤其實）（被毆打）
在這裡只有欠原無鄉，但還是被壓扁了（喂）
大概這孩子最大的困難就是他一直在逃避自己對原無鄉的重要性，所以剩下的事情加一加才會促成這個走向。
HE，當然！我好像從11年前開始就沒有寫過BE了，老了，心臟負荷不起BE啊，就算自己寫的也不行XD

懷秋霽月

2015-08-04 22:31

十二

──────

倦收天拿著新辦好的手機摸了好一陣，這個位置、那個位置，他特地買了跟自己之前使用的手機一模一樣的型號，想要憑藉記憶中的方式撥通電話，但總是失敗；最後在失敗數十次之後終於成功開啟視訊通話，撥了他已經很久沒有打過的那個電話號碼。

『喂？』

熟悉而久遠的溫婉女聲從那一頭傳來，他拿著手機，不太確定視訊的攝像頭是不是有正對著自己。

『是小芳嗎？換手機了？』那一頭見他沒有反應，立刻猜出他的身分，開啟了視訊，果然看見自家孩子面無表情地站在馬路邊，隨即便笑了出來。『真是小芳啊，我這邊剛剛視訊沒有開。』

「嗯。」

『怎麼了嗎？錢不夠嗎？』做母親的總是心思細些，這孩子離家二十年，打電話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最後一次大概已經是五年前了，要沒有大事是不會打來的，可見現在就是有事。

「眼睛。」

『眼睛怎麼了？』自視訊中端詳了半晌，這才看出倦收天的眼睛沒有正對著視訊畫面，而是微微向上偏移。『哎，出意外看不見了嗎？』

「嗯。」長顆腦瘤確實是有點意外的事，倦收天想，說是出意外也沒錯。

然後電話那頭換了男聲，低沉而帶著不滿。『既然眼睛看不見，你幹嘛一個人站在街頭？你老婆呢？』

「不是老婆。」

竟然不是老婆！你這小子怎麼這麼沒用……中年男人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有句話怎麼說的，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公也好、老婆也好，自家兒子能過得好就好了。『好吧，你老公呢？』

「……」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只能從視訊中看見自家兒子毫無反應的臉，中年男人恨不得能透過視訊去將人拎起來問話。

養出倦收天這樣的孩子真的不是他們夫婦倆的問題，這小子從兩歲就是這樣了，願意的事就說『嗯』，不願意的事就不回答，越長大就越發嚴重；要不是那年在遊輪上遇見那個什麼原的小鬼，這小子一輩子大概就靠『嗯』一個字走天下了。

分明生給這小子可以參加即席演講的資質，被搞得跟啞巴沒兩樣；早知道弄丟兒子一次可以矯正性格，他就該早一點弄丟！十四歲才弄丟真是太晚了！

話說回來，那個什麼原的小鬼咧？上回兒子打電話回來不是說找到了嗎？『他拋棄你？不可能，你這種人竟然會換手機號碼，你拋棄他？』

「嗯。」

中年男子恍然大悟，原來他兒子是拋棄那個什麼原的了，難怪又回到以往那個死樣子；他可不可以問一下那個什麼原的住哪，他願意親自把兒子五花大綁送回那個人身邊、跪求人家吃回頭草、要賠錢倒貼都可以，誰讓那個什麼原的特別神通廣大，能讓他兒子看起來像個正常人。『你也太無情了吧，拋棄人家有沒好好解釋？』

「……」

又是一陣沉默。

中年男子覺得自己血壓有飆高的趨勢。兒子，這是始亂終棄、始亂終棄！這不是好男兒該做的事！『沒解釋，真不像話。有沒有給人家贍養費？』

「嗯。」

『有幫他物色新對象嗎？』

「嗯。」

他只是隨口問問，還真的有咧，算他兒子夠狠。『那你還不回來？』

「……」

只要電話那頭不回話，中年男子就覺得自己的火氣一整個氾濫，打通越洋電話這麼貴，通通都只有『嗯』跟不講話到底有啥意思啊。『所以只是打回來要錢？當初給你錢是讓你討老婆跟成就事業用的，結果你把自己搞瞎了，老婆沒討到就算了，連老公都搞丟了，怎麼這麼不像話。』

『你別對孩子這麼兇。』一陣窸窣又換回了原本的女聲，婉婉轉轉地勸他──

『小芳，你老公應該還是當年那個孩子吧？當初離家的時候不是說想找到他、用一生陪伴他嗎？你怎麼就拋棄人家了呢？不過就是眼睛看不見，那孩子那麼喜歡你，他怎麼可能覺得你拖累他呢？說穿了，你有問過人家嫌不嫌你嗎？如果人家根本不嫌你，你拋棄人家這樣好嗎？一個人跑出去，他肯定擔心你吧？』

小芳，小芳；阿倦，阿倦。

母親的聲音柔緩而不急切，如細流般涓滴綿長，與原無鄉哄他開心時竟是一般相似；於是，倦收天無預警地切斷了通話。

當年離家的時候，他決心要找到阿原，把自己的一切都與這人分享；那時他年紀太小了，以為自己擁有的那麼多、以為這些東西都會永遠屬於自己，與另一個人共享不算什麼。

但一路行至此，他孓然一身，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給原無鄉了。

他看不見，這十數年為了成為外科醫師的努力等於白費；但如果不能做個外科醫師，他想不出自己還能做什麼事。

但原無鄉不同。

原無鄉是外科裡亮眼的新星，達文西機器人手臂開得比多少優秀前輩都好；與逸冬青也算得上門當戶對、郎才女貌，而且黑海集團有龐大資金，加以原無鄉的能為，根本不該為錢煩惱。

原無鄉不在家的時候，他曾經扶著牆一步一步走過家裡的每一塊地、摸過每一方擺設。大部分地方都鋪上了柔軟的地毯，是那種一歲娃兒學走路跌倒也不會受傷的軟毯；家裡有三房兩廳，其中有間閒置的房間擺滿了動物玩偶，有些像狗、有些應該是兔子，倦收天摸著那些玩偶，光用想的就覺得可愛，若是再有一個娃坐在其中咿咿呀呀、也許就更適切了。

他本想跟原無鄉說把自己戶頭那些錢拿去付房貸，再想原無鄉買這房子大抵是為了與逸冬青婚後住的，他提出要付房貸恐怕有些自作多情；轉念又思及這房子該是屬於逸冬青的，卻被他鳩佔鵲巢了，還讓原無鄉為了養他與付房貸而疲於奔命。

那日在餐館，小姑娘在他耳邊嘰嘰咕咕地講些什麼『你跟我在一起、姊姊跟原姊夫在一起，生幾窩金銀寶寶打打鬧鬧過日子，那不是很好麼？』，他聽了煩，悶頭進碗裡繼續吃，原無鄉與逸冬青的對話模模糊糊地聽不真切，就聽得那麼幾句『結婚』、『養他燒不少錢』、『更有點關係』，還有逸冬青爽朗的笑聲。

他想他猜得沒錯，原無鄉是為了照顧他，與逸冬青的婚事才會一拖再拖。

分明他就是個耀眼得如天邊金芒的人，帶給原無鄉的卻是負擔；或許就如同二十年前一樣，他最不希望的事就是拖累原無鄉，但他總是走上這條路。

原本他還能說服自己，原無鄉還有手的問題沒有解決，那是他虧欠原無鄉的，所以他必須留在那人身邊；但素還真早已治好了原無鄉的手，原無鄉卻始終瞞著他、還鬧他教綁線，若不是那日在床上他發現原無鄉的習慣與過往不同，恐怕他還要被瞞到天荒地老──

既然連最後這點藉口都沒有了。

他是倦收天，他不能明知自己在拖垮另一個人的人生、還要裝作無辜地這樣傻傻過下去，特別那個人還是原無鄉、是他心底最柔軟的那方天地。

要離開的時候，他留下了自己能給原無鄉的一切，只帶走那個兔子銀飾、與一件原無鄉的襯衫；在他印象中，原無鄉有一整櫃款式雷同的水藍色襯衫，他肯定自己拿走一件、那人不會發現。

一路行至此，他孓然一身；原無鄉三字，於他一生、悲喜傾城。

──────

醫院裡的外科小住院醫師們日子過得更苦了。

本來日子忙歸忙，還能講點八卦苦中作樂，現在一點樂子都沒有了；芳老大離開醫院已經讓大家忙得不可開交，現在芳老大竟然又離開了當家的，讓本來就對大家很嚴格的當家又更苛刻了──

「喂喂，這你說的、我沒說喔，被當家的抓到我們又在講他會死的！」
「怕啥，是事實啊，就說是浪浪告訴我們的，浪浪你說對吧？」

被點名的莫尋蹤此刻正站在加護病房的病床邊，惡狠狠地扭著病人的心臟節律器，沒空理他兩個八卦的同事；該死！這機器是啥鬼東西，明明有開機，為何都不運作？病人心跳只有三十、血壓直直落，它老兄還不肯動是啥意思！葛老真的有把導線縫在心臟上嗎？！

「浪浪、浪浪！」

同事還在用他最討厭的外號叫他，莫尋蹤實在氣不過，摔下心臟節律器衝出去各推了兩人一把。「浪你媽啦！靠盃你們吵屁啊！沒看到我在忙嗎？！」

「莫尋蹤，」原無鄉剛走進加護病房就看見他徒弟兇惡的模樣，還滿嘴的粗話，叫人忍不住想巴這小子的頭。「你怎麼回事？有話不能好好講，誰教你的？」

「誰叫他們用芳、、、」驚覺說錯話，莫尋蹤看著原無鄉臉上一瞬閃過的怒氣，直想把自己舌頭咬掉，還好他機智能想到繞彎的話！「用方塊遊戲騷擾我！我都被心臟節律器搞得煩死了誰能理他們！」

畢竟是自己的好徒弟，原無鄉選擇忽略莫尋蹤方才不小心講出的字，把注意力放到那台被摔在病人身邊的心臟節律器。「心臟節律器怎麼了？你不會？」

「我不會啊，以前都是芳、、、放心交給心臟外科醫師調整的，我們顧加護病房遇到心臟外科的病人就是有任何問題都直接call他們處理嘛。」特別是芳老大，隨call隨到，他過往從來不用煩惱心臟外科病人的照顧啊；莫尋蹤想到此處就覺得有點委屈，老闆你自己沒把人顧好，芳老大才會跑了的嘛，你看看我們大家沒了芳老大有多辛苦，你還這麼兇……

「懶小子，有別人會，你就不用學嗎？你以為永遠都會有別人在你身邊？」說這話還刻意強調了『別人』二字。原無鄉逕自走到病人床邊，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個心臟節律器，上頭的數字看起來都已經設定完畢，沒看到明顯問題，莫尋蹤顯然還是有努力過的。「你的困難是什麼？」

「這個機器面板我都設定好了，接到病人身上卻沒有節律效果。」

原無鄉拉起節律器，對病人說了聲不好意思，然後輕輕翻開病人的衣服，看著兩條導線從病人胸口分兩邊出來，一左、一右。「莫尋蹤，這兩條從心臟縫出來的導線，是兩條都縫在心臟上，還是一條在心臟、一條縫在旁邊肌肉上？」

「呃，我不知道。」

莫尋蹤面露尷尬，老實說他不知道有這差異耶，兩條都縫在心臟上跟其中一條縫在旁邊肌肉上，有差嗎？差別是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搞？而且老闆不是只走了一年心臟外科嗎？對這些東西怎麼這麼清楚啊？

「手術紀錄會寫，去看。」讓莫尋蹤去翻病歷，原無鄉想他記得的大概沒錯，葛老的習慣是一條縫在心臟、一條縫在旁邊肌肉上，跟另外兩個人的習慣不同──

『倦學長，為什麼你的習慣跟葛老不一樣？要兩條都縫在心臟上？』
『如果像葛老那樣縫，導線接反就沒有功能，顧加護病房的孩子們有些還不那麼懂，萬一接錯邊又沒發現癥結，肯定會很驚慌。』
『但兩條都縫在心臟上，會有功能嗎？』
『只要兩條導線相隔一公分以上、別讓它們打架就行了。』

原無鄉微微抬了下嘴角，他對這一切、這麼細微的一切，都記得這麼清楚，那傢伙怎麼可以、、、

「老闆，是左邊那條縫在心臟上，右邊那條在肌肉上。」莫尋蹤抓著病歷，遞給原無鄉看的正是手術紀錄，上面清楚畫著示意圖。

「那你就接反了。」原無鄉拎起左邊的那條導線，指著它連接的正極。「縫在心臟上的導線要接負極，在肌肉上的要接正極，除非兩條導線都縫在心臟上，那就無所謂。」

蛤？還有這等差異？莫尋蹤轉頭看了他的兩個小同事，另外兩位也是張大了嘴，顯然都是第一次聽過。

「為什麼、為什麼？」眼見原無鄉講完就要走，莫尋蹤急匆匆抓住人，他還沒問完呢！「老闆老闆，為什麼心臟上的要接負極？接正極不行？」

「因為……」

『倦學長，那導線一條縫心臟、一條縫肌肉的時候，為什麼心臟那條要接負極才能運作？』
『因為負極才是導電的啟動極，當然用心臟上的那條導線驅動，用旁邊的肌肉做為驅動極自然是不行的。』

原無鄉不想覆述倦收天說過的話，他知道倦收天只對他說這麼多，對其他人說的都是『回去唸書』；他失去的太多、擁有的已經夠少，這些僅存的都屬於他一個人，不能與其他人分享。

他冷冷地回了話，隨即提步往加護病房外走。「因為心臟外科的人，都是負、心、漢。」

「……」

莫尋蹤被這句話噎了一下，一時怔愣就讓原無鄉走得連影子都看不見了，旁邊的同事推推他肩膀，把他從恍惚中拉回現實。

「浪浪，我剛剛好像看到當家的咬牙了。」
「浪浪，我本來以為當家的是在講冷笑話，但看起來他很認真耶。」

莫尋蹤拉起導線，他理論上是該聽老闆的話把導線換邊接，但是那個回答又讓他覺得也許老闆只是在鬧脾氣。「所以我到底要不要相信他？真的要改成把心臟這條接負極嗎？」

「不接白不接，病人快死了浪浪你快換邊接！」

再繼續拖就要急救了，莫尋蹤抓抓頭，死馬當活馬醫也只好這樣辦；他把導線換了邊，果然看見心臟節律器正常運作，病人的心跳回到八十下，血壓也逐步上升。

兩個小同事見效果卓著，不禁在一旁歡欣鼓舞。

「哇，心臟接負極果然效果很好耶，當家的不愧是心臟外科的半子。」
「噓，你沒聽他說了，心臟外科都是負、心、漢。」

莫尋蹤想著原無鄉方才說那句話時的表情，一點沒有跟著起鬨的興致；老闆竟然會這麼說芳老大，一定是很傷心、很傷心吧。

確實，原無鄉非常傷心。

人生不怕得不到，就怕得而復失。

如果這是結局，他這二十年所走過的每條路、都愧對自己的靈魂。

他根本不想做外科醫師，是小芳想；
他其實沒特別愛心臟外科，是阿倦愛；
他對達文西機器人手臂的興趣也不高，是倦收天希望他學。

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到一個可以與這人並肩的理由，然後一輩子守在這人身邊，做什麼、去哪裡，都不是最重要的事。

他分明已經完成了所有能夠努力的事，但那人轉身就走，他終究徒勞無功。

讓他幾乎找不到再繼續往前進的理由。

他不是沒有找過。倦收天突然消失那幾日，他去了一切他想得到的地方；包括素還真的日光神經實驗室，還有談無慾的月上杜鵑窩，最後在雲渡精神研究中心停了下來，素還真、談無慾與一頁書都在裡面。

『素還真，倦收天在哪裡？』在場都是醫界前輩，但原無鄉已經沒辦法保持多少冷靜，倦收天已經消失了兩天兩夜，他整顆心都像火焚般焦躁。

一頁書挑了下眉，這年輕人生得好端端的，怎一副急怒攻心、像是跑了老婆的樣子？莫非又是自家兒子造的孽？『素還真，倦收天是誰？是你的第十四個人格嗎？你又用新人格新名字招惹年輕人？』

沒想到素還真還會取出這種名字，真是頗為霸氣，做父親的是不是應該感到與有榮焉？

素還真也嚇了一跳，他又不是倦收天的管家，怎會知道人去哪裡；而且倦收天打從開完刀就被原無鄉當寶貝捧在掌心、保護得滴水不漏，都已經半年多了，現在來找他要人多奇怪啊。

話雖如此，他還是要認真回答老爸的問題。『不是第十四個人格，老爸，倦收天是我第十三個人格招惹的人。』

『那這位是？』

『是原無鄉，他是倦收天的、好朋友。』

看原無鄉這模樣想也知道是人跑了，素還真蠻想同情他的，但又覺得事出必有因；一個眼睛看不見的人拼死命也要跑掉，一定是原無鄉對人家怎麼了……難道又是夜夜笙歌惹的禍嗎？

『噢，原來如此，你的第十三個人格搶了人家家眷就是了。』

聽到這裡，一頁書已經非常理解這個故事了，過往也有很多類似的案例；這回大抵就是他兒子的第十三個人格搶了原無鄉的好朋友、並且讓原無鄉找不到人，這確實是不應該。『素還真，你有談醫師了，快點把搶人家的還人家。』

『還沒有！』
『我沒搶！』

談無慾與素還真同時開口的默契極佳，一頁書又挑了一次眉，他怎麼看都覺得這兩小子挺好的，幹嘛這兩只就喜歡裝不好？要是安安分分在一起，現在孩子（論文）都一整層了吧。

『無慾你讓我先講。』素還真從椅子上跳起來，他有種預感，覺得他老爸可能會認真地逼迫他交出人，問題是他手上真沒人啊。『我沒有搶走倦收天，他沒有來我這裡！』

比起被拋棄，原無鄉更多的情緒是擔心與焦慮，就算倦收天想躲他也不是不行，但總要是在安全的地方；他原本希望倦收天能聰明點來躲在素還真這裡，別的不說、至少安全，但現在若真沒有……『他眼睛看不見，在這個城市裡沒有其他朋友，如果沒來找你，他能去哪裡？』

『素還真，別欺負年輕人，快把他的朋友還給他。』

一頁書又說了一次，素還真這次真跳腳了。

『老爸！我沒有！』素還真有些後悔，早知會有這一日，當初就不要用鷇音子糾纏倦收天，這下怎麼解釋老爸都不信，大概是過往紀錄太差的關係。

『原無鄉，這兩日我們都在雲渡精神研究中心，確實沒有見到倦收天。』談無慾慢悠悠地開了口，他這兩天陪著素還真在跟一頁書坦承那個晶片被賣出去、引發一連串風波的事情；才講幾句，兩個人就被一頁書用寒氣冷凍了一整天、到第二天才能好好把故事講全。

要是一頁書知道眼前這個原無鄉就是晶片受害者，肯定會要素還真就算用變的也要把倦收天變回來還給人家；談無慾看了素還真一眼，兩人心照不宣地決定暫時不把這件事說出來。

原無鄉知道談無慾沒有騙他，可他想不出來倦收天能去哪裡；他試圖藉手機追蹤，但一無所獲，依倦收天的個性，要走就會把訊息切得一乾二淨，恐怕原本的手機被扔了都有可能。

這傢伙到底有沒有想過，眼睛看不見、好好地在馬路上走路都有困難，還想去哪裡、還能去哪裡！

他幾乎陷入矛盾，時時希望有人能打電話告訴他找到人了，又時時擔心有人打電話告訴他找到一個不明身份的重傷患者、又或者是一具屍體。

原無鄉就這樣反覆了一整個月，倦收天一點消息也沒有；他被憤怒、疼痛、擔憂、傷感、失落、愛恨、還有那些無論如何都無法說清的情緒包圍著，整個人委靡了下去，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逼得式洞機在大外科晨會當著眾人的面給他放重話──

『為一點小事搞成這樣，你就是這麼靠不起，倦收天才會離開你！』

原無鄉知道整個外科大大小小醫師都在看他，他握緊了拳，想著全天底下大概只有式洞機心夠狠、能夠將這種話說得義正詞嚴；又想也許倦收天比式洞機還狠心，式洞機只是說、倦收天卻將它實行了。

忙碌可以忘記疼痛，原無鄉牙一咬索性給自己排了做不完的工作、開不完的刀、看不完的病人，每天讓自己開刀開到半夜，回家倒在沙發就能睡、甚至可以不用回家，他再不用面對那張擁有他與倦收天共同回憶的床鋪。

原無鄉的瘋狂工作絕非紙上談兵，因為倦收天離開的第一年，醫院的業績成長量是前一年的百分之百，進而影響全國的健保點值下降、其他醫院跟著收入降低，這全都只因他一個人發瘋似的工作量。

第二年，醫院業績又比前一年成長了五成；健保署忍無可忍，特別給醫院來函，請原無鄉收斂點，否則要放大核刪醫院所有的健保申報。

於是式洞機拿著那張健保署來函，滿心的欲哭無淚──原無鄉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適可而止啊？！你就不能剛好就好嗎？！

「就說叫你別激他。」央千澈在一旁不關己事地喝茶，他早就阻止過式洞機放狠話了，但式洞機就是覺得原無鄉應該要好好罵一罵才會振作。「那時候他那麼傷心，你明知道倦收天就是他逆鱗，還當那麼多人面前說他。」

「怪我囉，他當時那個樣子能看嗎？」斬草除根，式洞機想著晚點乾脆來砍幾個原無鄉的門診與開刀時段，又瞥了央千澈一眼。「說來說去，還不都心臟外科害的。」

「我們科又怎麼著？」

「套句原無鄉的話，心臟外科都是負心漢啊。」

央千澈放下茶杯，他可不記得自己有做過什麼負心的事，打從墜樓撿條命回來之後他想想人生苦短、就接受了式洞機。要說有什麼對不起的，也不過就是讓式洞機苦追十多年，這也不算什麼；想想還有個更苦情的原無鄉排在前面，要超越真不容易呢。「我也是心臟外科，式副院長有興趣的話，我也可以讓你看看什麼是負心漢。」

「等等，我沒有把千澈你算在心臟外科裡面，你可是外科部部長。」開什麼玩笑，他式洞機耗費多少年才把人追到身邊，要是讓人跑了他還有什麼顏面見人啊。「話又說回來，你真沒倦收天的消息？」

「有的話我會瞞原無鄉嗎？」

央千澈幾乎把原無鄉與倦收天當自己孩子看，倦收天這麼久沒消息、原無鄉又是那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叫他看了就難過，也不知從何安慰起；但他認識倦收天這麼多年，兩個人共度過無數個漫漫長夜的急診刀，他知道這是個有千萬個心思但是沒有半張嘴的孩子，他能理解倦收天為什麼離開。

不離開就不是倦收天，但原無鄉難道不值得倦收天為他破例嗎？足足兩年，央千澈幾乎天天在想這個問題。

「千澈，你知道我上回聽到原無鄉那小子發什麼誓嗎？」

「發誓？發什麼誓？」

「就上次我把他拉去散心，剛好路過個什麼觀音許願池的，他把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硬幣都丟了進去，發誓他如果此生再見倦收天，第一件事是要把人痛扁一頓。」式洞機第一次看到有人丟那麼多硬幣進許願池的，要不是他阻止，原無鄉還想把千元大鈔也丟進去，旁邊其他遊客都嚇呆了。

央千澈想想原無鄉痛扁倦收天的樣子，覺得實在接受不能，這樣許願會實現嗎？「呃，然後呢？」

「第二件事是把人抓回家再痛扁一頓。」

「聽起來有點糟，還有第三件事嗎？」

「第三件事是把人關在家裡每天痛扁一頓。」說來可能很沒同情心，但式洞機講到此處就笑了；老實說，他在當場聽到原無鄉咬牙切齒地講出這三個願望時，他也是很不客氣地在一旁大笑，然後獲得原無鄉的三千枚白眼。

這三個願望實在太傻氣，惹得央千澈跟著笑了幾聲，但想到原無鄉的心情，他又覺得自己多笑兩聲都顯得沒有良心；如果倦收天一直都沒有消息，也許他應該找機會幫原無鄉介紹對象。

說到做到，央千澈開始替原無鄉約了院內幾個優秀的醫師，男的女的都有，原無鄉每回也確實乖乖赴約，只是當交朋友、從來沒有上心過。

原無鄉這個人看似和氣好相處，但他想忽悠你、想跟你打哈哈的時候，你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經過十次失敗後，央千澈想，也許院內的醫師對原無鄉來說都太普通了，若是他請些年輕有為的外賓來、做點現場演示什麼的，說不定就能吸引原無鄉的注意。

天賜良機，隔年的心臟外科年會，正巧輪到他們醫院舉辦。

「為什麼我也在籌備名單之內？我又不是心臟外科的人。」原無鄉皺眉看著流程表，就情感層面而言他不想拒絕央千澈，但他跟心臟外科根本沒什麼關係，要他準備手術前置作業與接待外賓也未免太超過了。

早料到原無鄉會有不滿，央千澈刻意做出了苦惱的表情，後面這段話他已經練習了幾十次，要他倒背都行。「無鄉，你也知道我們科沒什麼人，我身體不好，葛老又叫不太動，辦這年會這麼耗費人力，是需要整個大外科同仁的協助；你出國訓練過那麼久，接待外賓對你而言應該不難。」

十足十的動之以情。

原無鄉放棄反駁，他光想到央千澈的身體是因為什麼事而不好，氣勢就矮了半截。「那為什麼還要我準備手術前置作業？」

「因為這次請到的外賓要演示兩場手術，兩場都是二尖瓣膜修補，第一場用微創器械、第二場用達文西機器人手臂。」雙手輕輕地握住原無鄉的手腕，央千澈盡量讓自己的眼神充滿誠懇──事實上他真的很誠懇──「一天趕兩台刀、時間緊湊，總是需要有人先去準備達文西那邊的前置作業，我想你是最適合了。」

十足十的說之以理。

「……」還真是一點都沒得拒絕。

原無鄉嘆了口氣，他不是不知道央千澈打什麼主意，這回的外賓肯定又是個年輕有為的帥哥或美女吧──

他翻開外賓履歷，上頭一片空白，讓他望向央千澈的眼光多了些懷疑。

「這回的外賓是臨時拜託世界最大的心臟瓣膜公司請的，時程上有點趕，履歷還沒寄過來。」央千澈聳了聳肩，他要忙的事情太多，要不是心心念念著給原無鄉物色新對象，他可能會連外賓都忘記請。

下個月就要辦年會，這麼大的事，到現在還沒有外賓履歷？原無鄉突然覺得有些頭疼，他記得倦收天拿到專科那年也辦過一次心臟外科年會，什麼外賓招待、現場演示、會議內容、資金來源，都是倦收天一個人打點得有條不紊，他還以為每個人都會這樣處理事情。

好吧，看來心臟外科真的很缺人手。

原無鄉想想自己真的傻，明明就是個被心臟外科拋棄的人──而且是被這個科拋棄一次、再被這個科的人拋棄第二次──結果看到人家有困難，他還是這麼不爭氣地答應幫忙。

他攤了攤手，算是接受了央千澈的請託。「好歹有個名字，總不能讓外科部花大錢請個阿貓阿狗，還叫我接待他、給他作前置準備吧？」

「倒不是什麼阿貓阿狗，是鳥吧……」

央千澈低頭滑了一下自己的iphone，從裡面翻出廠商寄來的訊息。「廠商寫給我的message說，外賓的名字叫燎宇鳳。」

──────

＊關於心臟節律器那個接法是真的，不是胡扯。

原豹子：終～於～來～了！！！！（吶喊飛撲中）
（吼，從起頭到現在寫了快十萬字，小鳳凰終於出現了名字……＊淚＊）
原豹子：快點快點，你快點寫，我要抱走小鳳凰！（抓）
（你說抱走就抱走，有這麼簡單嗎？）
原豹子：你說過要對我好的！你說要灑糖的！不准拒絕！不准食言！（出爪）
（我不記得我有說要對你好啊。。。有嗎有嗎？）
原豹子：你說話不算話！你後媽！你後媽！你全家都後媽！（抓抓抓）
（冷靜～你冷靜～～～）

wei358

2015-08-05 01:53

聽到兒子變成人家“媳婦”，還瞎了！竟然完全不驚訝慌張
(原無鄉都比他們慌張100倍！)
沒看到“老公”在旁邊照顧，竟然還分手了！不但不衝過去把原無鄉五馬分屍，
甚至還責備兒子不應該“始亂終棄”，希望原無鄉“快吃回頭草”
倦收天不答應回去，爸爸還問“有沒有給贍養費”、“有沒有找新人交替”！
！！！！！！！！！！！！！！！！！！！！！！！！！！！！！！！！！！！！！！
倦收天不只你是奇葩！你們全家都是奇葩！！！！！！！！！！！！！！！！！！

levixeren	2015-08-05 03:13
哈哈哈哈看到樓上的回覆我簡直笑噴了XDDDDD ;NeN2\|I] 負心漢233真是好冷的冷笑話XDDDD 4w-P%-4 小芳果然把眼睛治好回來了吧！大大你果然是親媽！

末楓

2015-08-05 15:52

66樓大大的回覆太正點了，倦倦全家都是奇葩。
他爸是想把兒子推銷出去想瘋了吧！

其實我不反對……和小鳳凰見到面後，馬上把人拖上床揍一頓，當家的實在是等太久了。

央央學長轉行當媒人，還不忘欺負一下盤盤，是說，只要某人回來，一切就光明了(不論是外科還是當家)

至於要怎麼算帳嘛～～
就是那兩隻的事了，
有時候榆木腦袋就是要敲敲才會通的 (='?'=)

覺有情

2015-08-05 21:43

回文讓在下感覺秋大就是類小芳的性格
還回頭認真看了每一篇的最後的OS    都是原豹子跟“某秋”的虛空對話
哈   秋大您真是相當疼愛當家的～
是啊    每件美好的事物都有有效期限    類小芳的性格理應是不會讓斷頭棄坑發生的吧
在下只是私心的小小期盼這南北文可以寫多一點點    因為看雙秀文是下班後的舒壓小確幸
一點點就好了~~~
其實，只要秋大您寫上全文完的那天，在下都會認定您有多寫一點點而心存感激的 T T

看到悲喜傾城心裡微微的悶呢  小芳如果悲喜傾城   那當家應該說悲喜交集嗎
中國字很有層次，先經歷了悲，然後才會感受喜，悲極跟狂喜往往一念之間
講負心漢時很傷心，其實自己也是把對方負載在心裡的負心漢
負心漢對負心漢，心甘情願，不想相欠卻就相欠了  （在說什麼呢？？？）

一切都是過程，如果心心念念的朝對方走去    一時累了停下休息沒有關係
因為，抬頭遠遠就可以看到對方也努力的朝自己走過來

應是廬山煙雨浙江潮。。。廬山煙雨浙江潮    縱有風雨總當晴

qingyue

2015-08-06 20:10

始亂終棄？贍養費！特色新對象！老丈人，你實在是太、太…… 算了，還是丈母娘靠譜，知道喊小芳回家。小芳，我算是明了爲啥你除了“嗯”就是“……”，我是徹底明白了。

“心髒外科的人都是負心漢。”唉，這話也不算錯吧，心髒本就是長在胸腔左側位置的，所以人都是偏心的。

霁月對心髒節律器兩極接法這段寫的好專業，但都能看懂。當家在回憶小芳的話時，是又甜蜜又心酸吧，不然也不會說負心漢呀。

最後，嚴重懷疑央央主任是曉得小鳳凰就是小芳的身份，不然怎麽喊當家去接待。央央主任，快老實交待！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式副院長：你居然敢對我家千澈大呼小叫，嗯？某清：道磐好恐怖的氣場！QAQ】

還有，書大那段也必須說下，可憐的素大教授，在書大強大的壓迫之下不得不出言辯駁。談醫師，你明明就是……算了，你們就各種秀恩愛吧，我的眼睛……

怡顏

2015-08-08 15:50

小芳家庭好......標新立異XDDD
反應就是跟其他人特不一樣
也難怪會養出沉默寡言的小芳XD

下集雙方就要碰面了嗎？？
特心疼著這兩隻，希望誤會能早早解開＞＿＜
想著這幾年沒有對方在身邊互相扶持著，總覺得是種心疼
任何難關有對方在身邊，都能迎刃而解的

樓主寫的特好看ＱＱ
和原豹子一起魯著樓主，要糖要糖

懷秋霽月

2015-08-09 02:42

引用
引用第66樓wei358于2015-08-05 01:53發表的 : M=Y}w?
聽到兒子變成人家“媳婦”，還瞎了！竟然完全不驚訝慌張 DYS|"tSk
(原無鄉都比他們慌張100倍！) zKycd*X
沒看到“老公”在旁邊照顧，竟然還分手了！不但不衝過去把原無鄉五馬分屍， 7,.Hj&'B
甚至還責備兒子不應該“始亂終棄”，希望原無鄉“快吃回頭草” 9>y6zFTV
倦收天不答應回去，爸爸還問“有沒有給贍養費”、“有沒有找新人交替”！ q8U*
....... F`W8\u'db

呃，確實是挺奇葩的．．．
一開始設定就是這樣，就是因為倦爸丟掉兒子也不急，才會讓小芳在遊輪上遇到阿原～

引用
引用第67樓levixeren于2015-08-05 03:13發表的 : =yn|.%b
哈哈哈哈看到樓上的回覆我簡直笑噴了XDDDDD C]22 [v4
負心漢233真是好冷的冷笑話XDDDD EeW%5/;
小芳果然把眼睛治好回來了吧！大大你果然是親媽！ GEr]zMYG[A

我能懂大家看到倦爸的崩潰XD
至於小芳的眼睛，其實並沒有治好呢（苦惱）
我還在苦思要怎麼讓他治好．．．

引用
引用第68樓末楓于2015-08-05 15:52發表的 : /IDfGAE
66樓大大的回覆太正點了，倦倦全家都是奇葩。 <mE)&7C
他爸是想把兒子推銷出去想瘋了吧！ ?:bW@x
a8K"Z-LlQ
其實我不反對……和小鳳凰見到面後，馬上把人拖上床揍一頓，當家的實在是等太久了。 a0y7a/@c
Do3;-yp>`
....... Xne{:!btw

胖倦這個樣子很難遇到知心人，倦爸看到阿原當然覺得一定要好好把握～～
揍是一定要揍的，原無鄉再不揍都不像個男人了．．．

引用
引用第69樓覺有情于2015-08-05 21:43發表的  : o,a3J:j]
回文讓在下感覺秋大就是類小芳的性格 9o7E/wP
還回頭認真看了每一篇的最後的OS    都是原豹子跟“某秋”的虛空對話 cES3<`[K
哈   秋大您真是相當疼愛當家的～ #`P4s>IL1
是啊    每件美好的事物都有有效期限    類小芳的性格理應是不會讓斷頭棄坑發生的吧 uVJ;1H!
在下只是私心的小小期盼這南北文可以寫多一點點    因為看雙秀文是下班後的舒壓小確幸 \D8d!gr
....... "T4Z#t

我大概只有心軟的部分有類小芳吧XD其餘不管是能力或高冷都差得多了XD
這篇都寫到快完結了，大概也沒有棄坑的理由～～
我真的已經很努力拖它了，老實說我本來覺得我十集能完的，是自己也有點捨不得這兩只～
（其實是捨不得放棄欺負原豹子的機會．．．＊被末日之狂打死＊）
認真地說，我也很希望每天有看不完的雙秀文．．．

引用
引用第70樓qingyue于2015-08-06 20:10發表的 : 7_>No*[
始亂終棄？贍養費！特色新對象！老丈人，你實在是太、太…… 算了，還是丈母娘靠譜，知道喊小芳回家。小芳，我算是明了爲啥你除了“嗯”就是“……”，我是徹底明白了。 3QSP](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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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髒外科的人都是負心漢。”唉，這話也不算錯吧，心髒本就是長在胸腔左側位置的，所以人都是偏心的。 j["b*X`8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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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月對心髒節律器兩極接法這段寫的好專業，但都能看懂。當家在回憶小芳的話時，是又甜蜜又心酸吧，不然也不會說負心漢呀。 /5 :C$ik
....... h%MjVuLn

感謝大家終於明白小芳的苦楚了，這麼小就離家出走找阿原是有他的道理的（喂）
負心跟偏心還是有點差啊（嘆氣），認真地說心臟確實是中央偏左，不過不真的是左邊，我覺得它還是應該算中間，所以偏心只能偏一點點（我在說啥啊我）。
其實央央不知道小鳳凰就是小芳，不然他就能再做得漂亮點了．．．

引用
引用第71樓怡顏于2015-08-08 15:50發表的 : zJNiAc
小芳家庭好......標新立異XDDD ]MJyBz+k
反應就是跟其他人特不一樣 *Q= ER
也難怪會養出沉默寡言的小芳XD :eqDEmr>
lNuZg9h
下集雙方就要碰面了嗎？？ p$^}g:
....... t?H.M

這樣的家庭養出小芳是挺合理的（喂）
見面一定要的！
誤會解開要稍等，這兩只的誤會好像多到有點複雜．．．
（原豹子：還不是你害的！）

懷秋霽月

2015-08-09 03:00

十三

──────

「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麼不讓麒麟星把晶片放到腦袋裡去。」

一萬公尺的高空上，冷別賦看著旁邊慢悠悠摸索餐具的同事，不解地搖了搖頭。「晶片測試效果良好，麒麟星也說了，放進體內就用頸動脈搏做為能量來源，無需體外充電，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能看得見，你幹嘛寧願當個瞎子？」

「不好意思，麻煩你陪我。」一頭金髮的青年一手摸到湯匙，又繼續往前摸叉子，他不太確定這麼多個盤子裡的食物到底都是什麼，簡直像是猜猜樂；要不是飛行時間太長，他實在不想吃飛機餐──即使是商務艙的飛機餐。

唯一能讓他看得見東西的晶片，裝在他那只頭燈、眼鏡、放大鏡三位一體的工作眼鏡上，他並不想戴著那個東西到處嚇人，於是公司幫他找了助手兼導盲──

說冷別賦是助手太委屈他了，他其實是個優秀的心臟外科醫師，但並不願跟公司簽長期約，只偶爾接單項演講或手術、論案計酬；後來公司意外發現他們兩人在同一台手術上配合得頗好，從此特別喜歡安排他們搭檔出任務。

冷別賦為人不錯，每次搭檔還會自帶導盲功能，而且免費。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拐彎。」冷別賦的飛機餐早就吃完了，金髮青年的叉子還在一堆盤子裡面到處尋找落腳之地，他有點想乾脆餵他同事吃一吃，又覺得兩個大男人實在不太適合做這種動作，最後還是決定作罷。

「你選擇讓麒麟星幫你把晶片裝在工作眼鏡上，晶片除了原本的功能就吃電之外，還得靠遠紅外線把視網膜上的訊息抓出來、經晶片再將訊息傳入大腦視覺區，這一進一出的步驟超級耗電；就算充飽電，你工作眼鏡上的晶片只能支撐十二小時，頭燈電池也無法支援晶片能量，你不覺得這時間太短了嗎？」

叉子終於碰到一塊像是牛肉的東西，金髮青年把食物塞進嘴裡，已然冷涼的溫度讓他蹙了下眉。「十二小時不短，我可以開兩到三台心臟。」

「我知道你開刀速度很快，但其他時候呢？就算不想把晶片放在腦裡，也可以請麒麟星多給你一塊晶片裝在一般眼鏡裡，這樣就能二十四小時都看得見東西，難道你都沒有想看的事物嗎？」

「我想看的事物，以前都看遍了。」金髮青年又撈到了一塊紅蘿蔔，一樣是涼的；紅蘿蔔讓他想起他藏在上衣裡的那塊銀飾、想起一個人，他比了比自己胸口。「他們都留在這裡。」

冷別賦無法想像，如果是他自己失去視力，有機會復原當然要選擇隨時看得見；世界這麼大，為什麼要放棄呢？「如果你心底有美好的事物，難道都不會想再看一次？」

「如果能有機會再看一次，我想自己看，從視網膜到晶片再到大腦視覺區的東西，像是幻影一樣。」

「算了，當我沒問過。」

冷別賦的聲音聽起來有莫名的厭棄，金髮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如果自己不是那麼堅持要把晶片裝在工作眼鏡上，也許冷別賦就不用兼職導盲工作。「抱歉，真的麻煩你了。」

「我是搞不懂你，也搞不懂麒麟星，他明知道你的工作眼鏡只能維持十二小時，偏偏幫你接了兩台刀的現場演示，然後還安排術後演講，這很危險。」最終還是講出心底的憂慮，冷別賦不得不說，他對這次的工作內容特別沒有信心；雖然說不上什麼原因，但總有種隱約的不安，讓他下意識覺得危險。

「十二小時，兩台刀開得完；術後演講我本就沒打算戴眼鏡，戴著配備放大鏡跟頭燈的工作眼鏡去演講，一定會被懷疑。」而且還會被認為是神經病，肯定的。

「所以我才擔心，你看不見卻要上台演講，萬一被發現怎麼辦？」

「反正也沒人規定我要看得見，真被發現，麒麟星會解決的。」

金髮青年一臉無壓力，手下還在忙著撈紅蘿蔔，冷別賦見他一盤紅酒燉牛肉從熱的吃到冰的，還吃得下去也是奇葩；那不是重點，重點是麒麟星看起來明明像個神棍，這傢伙怎麼會這麼信任麒麟星啊！「……燎宇鳳，你不愧是能在兩分鐘內跟麒麟星簽五十年約的人，簡直沒神經，麒麟星說什麼你信什麼。」

從現在算起五十年，根本等於是一輩子了，只有年少無知的少女才會把一輩子賣給神棍好嗎。

「反正我一個人過，麒麟星安排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不花腦袋就能過日子也挺好的。」燎宇鳳好不容易撈完紅蘿蔔，拿起湯匙戳了戳另一個盤子，硬度感覺起來像是布丁──結果吃起來是提拉米蘇，這個落差有點大。

再強調一次，他不愛吃猜猜樂飛機餐。

「我不明白，你都沒有自己想做的事、喜歡的人嗎？寧願這樣被他綁一輩子。」一個人一輩子也沒多少年，為什麼燎宇鳳能這麼坦然地把五十年賣給神棍；冷別賦想了就覺得難過，五十年這麼久，你怎麼知道你不會遇到更吸引你的人事物？還是索性讓眼睛繼續看不見，就能安於這個現實？

「燎宇鳳，麒麟星只給你一個大學醫院的兼職醫師缺，你簽給公司的卻是一輩子的約；這輩子他要你往東你就不能往西，他要你去天涯海角開刀你就得聽他的，他還常常不讓你知道目的地在哪裡，你竟然連這個約都能簽。」

燎宇鳳自己不知道、冷別賦也礙於與麒麟星的合約內容所以不能說，其實燎宇鳳的演講與手術演示根本是近兩年來整個心臟外科學界爭相邀請的重點，多少大型醫院跟廠商是抱了鈔票來給麒麟星，請他把人出租給學會幾天、做為賣點。

像這次也是，全球最大間的瓣膜公司來跟麒麟星交涉請人給醫院辦年會的事，麒麟星早就不知道從中賺了多少錢，而這些錢肯定沒有進到燎宇鳳手上。

如果這不是神棍，什麼才是神棍呢？

燎宇鳳不知道冷別賦在想什麼，他覺得麒麟星好得不得了。

他本來的腦瘤只有壓迫到一部分的視覺神經，但那顆腦瘤破了兩次，血塊蔓延壓迫到大腦的視覺區，造成視覺區嚴重的損傷，所以就看不見了。

他不想拖累別人，但也不知能去哪裡；後來在街頭茫然行走的時候遭到號稱『魔吞黑道團』的人綁架，這個黑道團還有經營一個檯面上的高階人資公司，集團裡面的主事就叫作麒麟星。

被綁架的時候他想，也許他能解脫了；又隱約有些焦慮，擔心有人利用他去勒索別人，但事實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看在你是個人才，簽個五十年的約，改名叫燎宇鳳，從今天起為我工作吧。』麒麟星這麼說。

『我的眼睛看不見。』他會做的事情太少了，沒有視力，他幾乎無法擁有工作能力。

『小事，給你腦袋裝個晶片你就看得見。』

『晶片？』聽起來非常熟悉，裝在腦部的晶片、有外流的只有一家。『你也是在網路上跟卜相機關買的？』

『……』麒麟星沉默三秒，再開口似乎有點生氣。『被綁架的人不要問那麼多，有沒有一點被綁架的自覺！』

『既然只是要我工作，晶片裝工作眼鏡上就好了。』

眼前的『肉票』四平八穩地坐在椅子上用秋風掃落葉的速度吃光那鍋咖哩飯，然後以一種上門配眼鏡的姿態跟他講話；麒麟星懊惱地抓頭，又想了一遍，這傢伙為什麼都沒有被綁架的自覺！

燎宇鳳不知道麒麟星的本業是什麼，總之一週後他竟變出了一副植好晶片的工作眼鏡，還附上了開心臟要用的頭燈與放大鏡，只是燎宇鳳戴上眼鏡依舊什麼都看不見。

『呃……真看不見？』麒麟星扶了扶額，覺得自己有點落漆。『我想你的大腦視覺區壞得太厲害，晶片只有傳遞訊息的能力，這樣沒用。』

如果以發電機做為比喻的話，視覺神經受損只是負責傳遞的電線受損，但大腦視覺區損傷，就等於是把電線一路接到了壞掉的發電機；機器本體壞了，就算修復整條電線，也別妄想發電機能發出個鳥蛋來。

『很抱歉，我不能為你工作了。』燎宇鳳不太確定自己是失望或是鬆了口氣，他不能工作，但麒麟星已經包他吃住一整週，這下欠得又更多了。

『沒關係，我可以想辦法，只要讓你的大腦視覺區修復一小塊，我就能利用晶片連過去。』

這口吻聽起來也很熟悉，燎宇鳳一邊吃著海鮮焗烤通心粉，一邊思索他好像聽過類似的話。『你說話的口氣跟素還真很像。』

『……』麒麟星又沉默了三秒，突然意識到他可能遇到了對手，頓時有點後悔綁這傢伙回來。『搞神經的人都這樣講話，你一個被綁架的人不要問那麼多！』

麒麟星花了點時間平復心情，然後利用另一塊晶片，從聽神經接收到的刺激裡轉化一部份改去刺激大腦視覺區，寄望大腦原本所具有的刺激回饋機轉能讓視覺區修復。

修復腦組織需要時間，於是燎宇鳳又白吃白喝白住了三個月；他向來是個喜歡安靜的人，但為了增加聽神經的刺激總量、藉以轉化足夠的能量去刺激大腦視覺區，麒麟星只好每天逼迫他聽不一樣的音樂，重低音、Hip-hop、歌劇、京劇……兩個人都有點痛苦──

早知道，選味覺神經或消化神經來轉化刺激也許會輕鬆得多。

三個月後，燎宇鳳的大腦視覺區終於有一小塊修復了部份功能，雖然平時還是目不識物，但戴上麒麟星給他做的晶片眼鏡時，他終於又能看見世界。

晶片眼鏡一次只能維持十二小時很好，表示他無法連續工作超過這個時間，簡直是良心企業；結論，麒麟星肯定是個好人。

「他給了我晶片讓我有機會恢復視力開刀、而且同意讓我自己選擇晶片的使用方式，還送我去訓練微創技術與達文西機器人手臂，給的薪水很好，包吃包住，沒任務的時候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我沒什麼能不滿。」

冷別賦翻了白眼，燎宇鳳根本能算得上是麒麟星的粉絲了。「為什麼你平時話那麼少，講到麒麟星就能反駁這麼多，你喜歡他？」

燎宇鳳嗆了一口水，咳個驚天動地。

冷別賦一直到下機都還想不透他同事幹嘛反應這麼大，就是喜歡老闆也不用這麼激動吧。

但很快冷別賦就發現這個世界上的人都很激動，像是來接機的那個小伙子，看到他們走進入境大廳之後，就把整罐可樂噴進了氣管，然後倒在地上咳到差點被他們急救。

「你還好嗎，你叫什麼名字？」冷別賦扶起黃衣小伙子，順利地從他掉落的皮夾上看到識別證；噢，容易激動的小伙子叫莫尋蹤，是一般外科總醫師呢。

「咳咳咳咳咳……」莫尋蹤指著燎宇鳳的臉，繼續咳個沒完。「你你、他他他，咳咳咳咳咳……」

「他是燎宇鳳，你們醫院請的外賓，我是他助手冷別賦。」見莫尋蹤能講話了，冷別賦站起身，把離得稍遠的燎宇鳳往自己身邊拉過幾步，就怕機場人來人往會撞到他。

「燎、宇、鳳？」莫尋蹤咳到聲音都沙啞了，他配著燎宇鳳的臉勉強唸出那個名字，再看冷別賦親暱地拉著燎宇鳳的手臂，頓時覺得自己的胃扭了兩下，然後把混著胃酸的一部分可樂再次嗆進氣管裡，繼續咳得驚天地泣鬼神──

今天早上老闆臨時有刀不能來，他就自告奮勇來了，但他現在非常後悔！

現在到底該怎麼辦？他是該打電話跟老闆說這個外賓就是那個負心漢、而且現在還勾搭了新的人，還是該徹頭徹尾瞞著老闆、裝作不知道──裝個逼啊，再怎麼裝也有迎賓晚宴跟外賓演講，到時怎麼可能瞞得過啊？！

不管哪一種，他都覺得他會被老闆的怒火挫骨揚灰。

還有另個重點，芳老大對他一點反應也沒有，顯然還是瞎的吧！怎麼會請個瞎的外賓來做現場演示啊？那啥世界最大瓣膜公司搞毛嗎？

實在拿不定主意該怎麼辦，莫尋蹤決定乾脆都不要辦，反正他只是接機，負責把人帶著坐上保母車、送進下榻飯店，其他的事情有瓣膜廠商會派人處理，他都不用管！至於老闆……誰說他接機一定要看到外賓的臉長怎樣，誰說的！

冷別賦打開飯店房間的時候鬆了口氣，世界最大的瓣膜公司還是挺靠譜，至少訂這房間是兩張單人床。

廠商邀請外賓的慣例總是訂一張大雙人床的房間、讓外賓一人睡得舒服，他們有兩個人就該訂兩間；但過去讓燎宇鳳一個人住在不熟悉環境的結果，就是他老兄把電器接到錯誤的電壓插座、造成房間跳電，偏偏他本人看不見、對跳電全然沒有知覺；再不然就是用完熨斗卻把旁邊的地燈電線當熨斗電線拔掉，以致當冷別賦路過隔壁房間聞到焦味、偕飯店人員衝進黑漆漆的房間時，熨衣板已經融了大半，然後肇事者還一臉困惑地從浴室探出頭──

『冷別賦嗎？你能不能來幫我找找哪裡有東西燒焦？我在浴室裡都找不到。』

──找你個頭！瞎子聞到燒焦味第一件事情應該要逃、不是要找！那電線那麼大條你都會拔錯，你找得到才有鬼啊！

當然，優雅冷靜如冷別賦，是不可能說出這種話的；於是他拍了拍一旁嚇到連話都說不出來的飯店人員，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一如以往地正常。『噢，沒什麼，只是熨衣板燒化了，小事。』

……其他就族繁不及備載，冷別賦並不想一直回憶這種要命的事；總之後來只要他們一起出門工作，他一定會請廠商訂『一間』有『兩張單人床』的房間。

不過人生並非事事順利，他偶爾推開門就會看到房間裡只有一張雙人床……算了，反正今天有兩張單人床就好了。

有了熨斗的經驗，冷別賦下榻飯店的第一件事通常是檢查房裡有沒有熨斗與熨衣板；如果有的話，他就會趁著燎宇鳳去洗澡的時候把這人拿出來放在床頭的衣服──通常那是隔天要穿的服裝──送給飯店去整燙，以免這傢伙堅持他要自己燙衣服。

按照往例，冷別賦今日又把燎宇鳳床頭的衣服送去整燙，順手還送了另一件放在行李箱上面、看起來皺褶得厲害的水藍色襯衫；冷別賦認得這件衣服，每次出門燎宇鳳都會帶這件襯衫，雖然從沒看他穿過。

冷別賦熱心助人的結果，就是燎宇鳳從浴室出來之後在房間裡到處摸，摸到醫院與廠商在飯店裡為他們舉辦的迎賓晚宴已經開始，他還不肯移動；冷別賦催了幾次，燎宇鳳心一煩，索性悶聲說了不去。

不去？冷別賦看了外頭急得像熱鍋上螞蟻的廠商大叔一眼，要是今天沒辦法把人帶下樓參加晚宴，這可怎麼對得起人家特別設宴款待他們。

「你到底在找什麼？晚宴不去很失禮。」

「說我累了，不去。」把整個行李箱的東西都倒出來，燎宇鳳一件一件衣服細細地摸，怎樣也沒摸著那件襯衫，心底空洞得發慌。

「燎宇鳳，你哪根筋不對勁？」

「不去。」

「人家整個外科都、」

燎宇鳳根本沒搭理他，只是把灑了滿地的衣服整理回行李箱，然後又嘩啦一聲把所有的東西再倒出來重新摸一次，冷別賦想這人大概是在鑽牛角尖、再講也沒有用，於是逕自走出房間，扯了廠商大叔的手就走。

「我們去跟人家外科部部長道歉吧，不用管他。」反正過去帶燎宇鳳參加晚宴的經驗也都挺糟的，不如不帶。

冷別賦在晚宴上沒見著早上接機的莫尋蹤，倒是見到了莫尋蹤的老闆，聽他說莫尋蹤把可樂嗆進肺裡有些不舒服，晚宴就不能來了。

莫尋蹤的老闆叫原無鄉，冷別賦總覺得這名字自己好像在哪聽過，然後看著他西裝裡的襯衫也眼熟，想了半晌才想到那跟方才自己從燎宇鳳行李箱上面送去整燙的襯衫是一模一樣的──

唔，讓燎宇鳳悶著頭找了半天的，該不會就是那件水藍色襯衫吧。

果不其然，三小時後冷別賦回到房間，正好看到飯店洗衣坊的人給燎宇鳳送回那疊整燙好的衣服，燎宇鳳摸到那件襯衫、也許因為剛燙過、他又多摸了兩次作確認，然後臉上的晦暗就消失了。

「你在找這件襯衫，幹嘛不說？我正巧看它皺了就送燙了。」

「別動這件襯衫。」

只丟了一句話就不再理他，燎宇鳳抱著衣服走回床邊，一如以往地將水藍色襯衫放在床頭，然後把脖子上的銀飾拿下來放在襯衫上，才躺上床熄燈。

這人就是這樣，偶爾會像是吃到炸彈，冷別賦聳聳肩，他挺習慣被這麼對待；反正他的合約有加一條但書，要是對燎宇鳳有什麼不滿，都能跟麒麟星要求加酬勞，今天先要求加此次酬勞的百分之二十好了。

仔細想想，燎宇鳳簽五十年約還是有好處的嘛。

大抵是多少有點被燎宇鳳的態度惹毛，隔日早上當冷別賦看到燎宇鳳──大概是因為衣服都燙得筆挺就搞錯──穿了那件水藍色襯衫上身的時候，他決定保持沉默。

──────

「莫尋蹤到底怎麼了，接個機要他的命嗎？」

小秘書送來莫尋蹤的假卡，原無鄉真不能理解，昨天早上人明明活力十足，怎麼晚宴缺席、今天的年會也不能來，什麼被可樂嗆到所以身體不舒服這種事，聽都沒聽過；那個外賓……好啦，他是沒見到那個耍大牌耍自閉的燎宇鳳，但冷別賦看起來很正常，不像是什麼會帶給莫尋蹤陰影的人啊。

要是沒有莫尋蹤，他一個人準備達文西機器人手臂的前置作業也是有點費時。

現場演示的轉播螢幕到現在還有問題，第一台手術都已經在消毒了、工作人員還沒把現場影像連到會場來，原無鄉見央千澈一個人在會場裡忙得團團轉，台下各醫院的大老已經等得不耐煩、開始竊竊私語；他搖搖頭，決定先進開刀房裡去慢慢準備，聽冷別賦說燎宇鳳開刀挺快的，也許他準備完達文西機器人手臂，第一台刀就開得差不多了。

時間很充裕，原無鄉慢吞吞地走進達文西專用開刀房，病人還在麻醉；他沒打算要打擾麻醉科醫師，自己走到旁邊的圓凳想坐下來，卻被外頭幾個開刀房資深護理師吱吱喳喳的驚叫聲引去了注意力──

「妳剛剛有看到嗎，外賓動作好快！」
「不是吧，才下刀二十分鐘，已經接好體外循環了！學姐這麼熟心臟刀，遞器械都有點來不及呢！」
「感覺好像回到芳老大時代……欸欸，妳們誰跟過芳老大刀，這外賓跟芳老大誰快一點？」
「芳老大也很快……不，也許外賓更快一點。」
「是不是因為芳老大沒有專屬助手？我看這個外賓的助手蠻強的。」
「大概吧，不過經妳這麼一說，我覺得外賓的動作跟芳老大也挺像。」

是嗎？

原無鄉挑起眉，走到開刀房內的轉播室，裡頭已經坐了幾個不想去會場、又不想錯過現場演示的住院醫師，也是對著螢幕讚嘆連連──

「欸，學長，我從來不知道心臟還能這樣開。」
「那是你太小了，沒見過芳老大英明神武。」
「你跟過芳老大開刀啊？我羨慕我嫉妒。」
「這個外賓的動作真的好快，也許比芳老大全盛時期更快，動作很乾淨。」

原無鄉望向螢幕，螢幕上頭只有二尖瓣的放大影像，還能聽見冷別賦為大眾作的清晰講解；燎宇鳳已經剪掉了二尖瓣膜斷裂的腱索，並且用人工線材為病人做了新的腱索，然後縫上二尖瓣膜環；十二條雙針線、共二十四針，一整圈只縫了六分鐘。

這正好是倦收天開得最純熟那時的速度，比葛老快了五倍；冷別賦當助手的動作也很俐落，在原無鄉印象中，只有倦收天與央千澈對開才能有這種氣場。

原無鄉一陣恍惚，好像螢幕裡面那雙縫著心臟的手就是倦收天的，他幾乎想衝去那間開刀房，把那個外賓拉下台、扯開口罩跟眼鏡，看看到底是不是他心裡想了那麼久的人。

但他當然沒有這麼做。

倦收天離開之後，他花了非常久的時間，說服自己倦收天那樣高傲的鳳凰應該在天上飛，就算是看不見，也不會甘願像金絲雀般乖乖地待在籠子裡；是他忽略了倦收天的心情，所以那人才會轉身離去。

但如果倦收天有一天能看見了，第一件事應該是回來找他，無論任何理由、任何緣故，他不接受倦收天有其他種選擇，會選別種的都不是倦收天。

沒辦法再讓自己看著螢幕、讓自己被莫名的情感支配，原無鄉回到達文西開刀房裡，開始他的前置工作，直到準備告個段落就離開，沒有繼續待在那裡。

央千澈卻在開刀房門外等他。

「我知道你看到外賓的動作，就會想回家了。」

央千澈臉上的神情有些複雜，原無鄉見他這般模樣卻是心頭一鬆，大家想到的人都一樣，他不是一個人。「那你還來？」

「不想待在開刀房裡，至少陪我去會場吧？待會外賓要用你的達文西做第二台二尖瓣膜修補，難道你不想看嗎？」

原無鄉沒答話，只有微揚的嘴角透露他的心情；央千澈見狀知道他是同意了，隨即打蛇隨棍上，由不得他不答應。

「無鄉，尋蹤今天不在，如果達文西手臂臨時有問題，我們還是要靠你。」

他們走進會場的時候，第二台手術已經開始了，會場裡幾個大老的眼睛閃閃發著光，見到央千澈、忙問到底去哪找來這外賓、花了多少錢。

央千澈神祕地笑了笑，一干大老紛紛抱怨他不肯透露，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花多少錢，反正式洞機說不管多少錢、院方都會強力配合嘛。

「這個外賓的二尖瓣膜修的真的好，要不是現場演示不能給太困難的病人，我還真想看他修更嚴重的病灶。」央千澈半托著臉，看螢幕上那人把一大塊脫垂的二尖瓣膜後葉修剪成合適的大小，再把整個二尖瓣膜外環內縮，測試時修好的二尖瓣一滴水也不逆流。

「後悔了吧，看他這模樣，再難也難不倒他。」

原無鄉也是滿心驚嘆，他做了這麼久的達文西機器人手臂才能有現在這種技術，這個外賓既會開一般的微創、開達文西也這麼順手；心臟外科醫師大部分不是花俏的人，通常只會在一般微創與達文西之間選一種特別訓練，這人兩種都會也太犯規了，果然有耍大牌耍自閉的本錢。

螢幕上進行到外賓將左心房做第一層縫合，讓心臟排氣，要縫第二層的時候卻倏然停了下來，整個會場裡的人彼此互看、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央千澈皺著眉，拿起手機打進開刀房。

開刀房裡，冷別賦一陣心驚，他知道燎宇鳳停下手術表示什麼意思，他避開麥克風收音，把臉靠到燎宇鳳耳邊說話。

「你的眼鏡？」

「沒電了。」

燎宇鳳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很冷靜，但這話讓冷別賦欲哭無淚，他終於知道自己心底一直不安的預感是什麼事了。

「你昨晚沒充電？」現在距離燎宇鳳戴上眼鏡的時間才六小時耶，難怪今天開刀速度特快，他本還想問燎宇鳳到底在趕什麼，原來是眼鏡根本沒充電！

冷別賦想起他昨晚送了那件襯衫去整燙，結果燎宇鳳整個晚上都在糾結一件襯衫，什麼準備工作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不由得一陣後悔。

早知道就不要那麼熱心了。

「忘了。」燎宇鳳的口吻平靜得像是在講今天外頭太陽有點大，然後他說出了冷別賦一點都不想聽到的話。「換手。」

「燎宇鳳，我沒主刀過達文西，而且你又幫不了我。」達文西根本就不是他的長項，他從來沒有實際坐在那台機器前面為病人開刀過，要他接著縫下去怎麼辦得到？燎宇鳳看不到也不能幫他。

是啦，燎宇鳳都把重點開完了，他只要縫第二層左心房，再讓病人脫離體外循環就好，但是這是現場演示，他不想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獻出第一次……

「換手。」

燎宇鳳又說了一次，然後離開了達文西的操控螢幕，逼得冷別賦不得不走過來，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上那個位置，就聽得燎宇鳳刻意壓低的聲音。「冷別賦，用你左手邊那個搖桿跟左腳下那個踏板，我教你。」

這一段過程，會場內也是看得明白，只是聽不見他們說話，搞不清楚為什麼要換手。

「開刀房裡說不知道為什麼，只曉得他們要換手。」央千澈講完手機，對著原無鄉無奈攤手。「我記得昨晚冷別賦有說他並不會開達文西，怎麼會挑在這個時間換手。」

「會不會是燎宇鳳身體不舒服？」方才在螢幕上看見冷別賦湊在燎宇鳳耳邊說了幾句，燎宇鳳就讓出了位置；偏生這人戴著口罩又戴了有配備頭燈與放大鏡的工作眼鏡，整張臉被擋住了九成，根本看不見臉上表情，原無鄉只能猜測。

「開刀房裡的人說看起來也不像。」

「難道是燎宇鳳覺得無聊，突然想讓冷別賦玩玩看？這也未免太不尊重我們了吧？」原無鄉盯著螢幕，畫面又跳回了只看得見心臟的鏡頭，手術者的速度明顯地慢了下來、或者該說更像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雖然他聽不見聲音，但顯然可以推測是燎宇鳳在旁邊技術指導。

央千澈對著螢幕沉吟半晌，也跟著點頭。「看起來好像真的是。」

「這傢伙未免太大牌了，待會他演講完你先弄走冷別賦，我要揍他。」原無鄉摩拳擦掌，想著醫院花這麼多錢請這外賓來現場演示，結果這傢伙不只是一直在裝逼，現在還把病人交到不會開達文西的冷別賦手上，他要沒揍這傢伙一頓他就不叫原無鄉。「我記得我們這間講堂的後台挺大，有空間讓我揍他吧？我也不好讓他在全國大老面前難看。」

「無鄉，別這樣，這樣我對人家不好意思。」

「你是心臟外科的，我可不是，我沒有包袱；人家要是問起、你就說你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大概是路過想揍他吧。」原無鄉說到做到，他為此還去後台晃了一圈，肯定裡面空間夠大，還有隔音夠好的排演區，揍人肯定沒問題。

還好這台刀已經幾近結束，大老們對這段換手不滿歸不滿，倒是沒有大肆抱怨，只是大夥都趁這時間去上廁所、喝咖啡吃點心了。

原無鄉千算萬算、只錯算一件事，他高估了自己心臟的強度。

「我真的會被你害死。」

冷別賦按著自己胸口，他被今天這一場嚇得不小，他本來就討厭達文西機器人手臂，沒想到竟然會在這種場合被逼下海。

「你開得很好。」燎宇鳳倒是對這結果挺滿意的，雖然他根本沒看到冷別賦開得怎麼樣，不過手術順利結束就表示冷別賦沒問題。

好你個頭！

冷別賦還想再講，但眼見演講會場已經在眼前，不能再跟燎宇鳳好好算帳；他咬咬牙，用氣音在燎宇鳳耳邊恨恨地說道。「待會我就跟麒麟星說，我要跟你拆夥！」

「麒麟星不喜歡拆夥這兩個字。」想到冷別賦去跟麒麟星說要拆夥可能會受到的磨難，燎宇鳳輕笑兩聲，在工作人員引導之下快步走上講台。

那個時間點他的心情太過輕鬆，以致沒有注意會場裡此起彼落的驚呼聲。

待得燎宇鳳把演講檔案打開，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麥克風時，會場的騷動已經停了下來，一片寂靜；這是他習以為常的事，演講檔案也已經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的內容。

按慣例，邀請外賓的人應該要上台為外賓做學經歷簡介，但燎宇鳳在台上等了一分鐘也沒聽到聲音，他想大概是這間醫院的人沒拿到他的簡歷，於是便自行開始了。

事實並不是沒拿到簡歷，是央千澈不敢上台去、他不敢離開原無鄉半步。

「無鄉，冷靜點。」按住原無鄉撐在扶手上的拳頭，央千澈有點後悔他沒有先搞清楚外賓的來歷，才會讓場面變成這樣。

「我很冷靜。」這句百分百是謊話，原無鄉覺得自己的眼前都模糊了，一片天旋地轉；打從看到燎宇鳳穿著那件顯然是他丟掉的水藍色襯衫走進會場、他就開始頭暈，再看冷別賦拉著燎宇鳳咬耳朵、燎宇鳳笑起來、、、

他一把火從心口燒往全身，要不是央千澈一直安撫他，他不可能讓燎宇鳳還能上台演講。

原無鄉現在知道為什麼莫尋蹤會被可樂嗆到請病假了，可憐的孩子，肯定是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說吧。

這傢伙既然都能開刀，肯定是看得見了，那麼看到尋蹤也一定知道是哪間醫院邀外賓，難怪晚宴說什麼都不來；但既然今日敢穿著這件襯衫踏進這裡，難道還想矇混過關嗎？走過他與央千澈身邊一點反應也沒有，以為這樣裝不認識、大家就真的不認識嗎？

「無鄉，有話好好說。」

「沒什麼好說。」原無鄉好半天才從暈眩感中稍稍緩解些，他現在不太在意什麼面子的問題了，就是要他在講台中央痛扁這個外賓他也辦得到的。「央央學長，你待會幫我支開那個冷別賦。」

連央央學長這稱呼都搬出來了，可見原無鄉的決心；央千澈嘆口氣，他知道現在原無鄉還能勉強自己坐在台下已經是太有修養，但他記憶裡的倦收天不像是會做種事的人……算了，眼見為憑，他還能說什麼。

央千澈挪動座位到冷別賦身邊，問他對新式的牛心生物瓣膜有沒有什麼看法。

一個小時突然變得非常漫長，燎宇鳳結束演說的那一刻，央千澈正好拐到了冷別賦一起到會場外牛心瓣膜廠商的攤位看看實品。

在台下忍了一小時的人，無法再等在場眾人發問，隨即衝上台給了燎宇鳳上腹一記肘擊，再趁人不及反應，一手勒住脖頸將人往後台拖。

燎宇鳳也不是好欺負的人，他雖是失了先機、被人扼住咽喉，但掙扎未果他便往那人膝蓋踹去，孰料那人悶哼一聲，手下竟沒半點鬆懈。

沒鬆手，倒也沒勒得更緊，只是把他拉往另個地點；燎宇鳳正困惑著，下一道拳竟往他斷過肋骨的地方招呼，一道強烈的疼痛從背後傳來，他想他的肋骨大概又給揍斷了，看來也不需再跟此人客氣，手中拳頭便朝眼前人後腦砸去，還不忘喊人來援。

「冷別賦、冷別賦！」

原無鄉後腦開過三次刀的地方被砸了重重一拳、痛到憤恨值爆表，眼前這傢伙喊的竟又是別人，絲毫沒把他放在眼底；他氣得把人掐在地上，扯掉領帶與襯衫的前兩顆鈕扣，看到那塊銀飾更是怒火中燒，拳頭如雨點落般往那人胸口飛。

燎宇鳳閃開前頭幾道拳、又擋了幾記攻擊，心底實不明所以，怎麼會在受邀的醫院裡受到攻擊？這間醫院有問題嗎？冷別賦是不是也受到攻擊了？否則怎麼會都沒回應？

「冷別賦！」

那三個字刺耳得要命，原無鄉簡直不能再忍，他滿身的怒火燒成了一團，混著他的家、他的心、他的一千零一個日子，全都燒在一起。

「倦收天，你在我面前再喊一次他名字試試看！」

聽到那個聲音，燎宇鳳倏然鬆開原本想抵擋的手，原無鄉的攻擊沒了屏障，重重一拳砸在左胸。

原無鄉的理智終於在聽見那聲骨頭裂開的清脆之後回歸了些，他喘著氣，鬆開箝制在那人頸上的手，反正這傢伙現在不抵抗了，他揍這麼久也有點累。

「原、無鄉？」

燎宇鳳──或者說是倦收天──勉強壓下胸口的疼痛，深呼吸幾次讓自己順過氣，然後不可置信地唸出心底浮現的名字；他記得他跟麒麟星要求過不要去他過往待過的那間醫院，麒麟星此次也跟他提過這次要去的醫院，雖是同一個國度，但分明與以前那間醫院相差了幾百公里……

難道，麒麟星騙他嗎？

「感謝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原無鄉坐在地上，垂著頭像隻打輸的小狗，他不想承認自己聽到倦收天叫他名字的時候就心軟了，軟得他沒辦法再繼續生氣。

明明這人做了這麼多不能原諒的事。

「好久不見。」聽得出原無鄉聲音裡的頹喪，倦收天坐起身，忍著想上前去擁抱原無鄉的衝動，指了指自己左胸還在隱隱作痛的位置，刻意讓自己看起來有點重逢的喜悅。「你這見面禮也太特別了。」

「比不上你。」再怎麼特別，也比不上你北大芳秀改個中二到不行的名字、穿著我的襯衫、帶個新歡來見我、還在全國大老當前跟新歡作現場演示──原無鄉心底確實是這樣吐槽的，但嘴上卻說不出口，他還想保有一點自尊。

「我怎麼了？」

原無鄉對著一臉困惑的倦收天實在發不起脾氣，但心底又有另個聲音提醒他：這傢伙在兩年多前毫不猶豫地拋棄了你、這期間只有你一個傷心難過，現在這傢伙跟別人手拉手出現在你面前、像是這些日子什麼都沒發生過，你絕對不能輕易放過這人。

「跟我回家。」那時候原無鄉想，如果倦收天答應跟他回家，他就什麼都可以不計較；那些痛苦、失落、擔憂、嫉妒，他通通可以拋在腦後、他什麼都能忘記。

但倦收天終究是倦收天。

「不行、」倦收天話才剛出口，雙手就被原無鄉扭到身後、用六吋紗繃緊緊地綑上幾圈，無論如何努力都掙不開；倦收天過往在開刀房裡也常用到紗繃，紗繃單層雖然看起來薄弱，連著幾層之後卻相當有力，他對紗繃的強度自然是清楚的。「原無鄉！」

「我不是在徵求你的同意。」從西裝口袋翻出一大綑棉捲，原無鄉捶上倦收天左胸傷處，趁他吃痛低呼時把棉捲塞進倦收天嘴裡。「你放心，我並沒有在這些年養成玩SM的興趣，我只是要你乖乖跟我回家。」

他跟觀音菩薩許過願、發過誓，此生如果能再見倦收天，就一定要把人綁回家痛扁一頓。

──────

原豹子：哇塞！我超霸氣的！狂霸酷跩！（興奮）
（你確定嗎？為什麼我覺得是綠光閃閃啊？）
原豹子：閉嘴，就算是事實也不准說！（亮爪）
（好好，我不說我不說，那個冷別賦……）
原豹子：就叫你不准說！我要用加三包糖的奶茶淹死你！（磨爪）
（你淹死你家胖倦就好了不要淹死我，我還沒全文完呢。）

葉雪城

2015-08-09 10:54

昨夜裡看這篇文章看到兩點鐘，沒想到三點有更新，早知道再熬一會兒就能看到了

接下來會不會原無鄉也會去麒麟星手下呢，末日之狂這個名字比起燎宇鳳可是更加中二啊，笑~
穿著當家衣服的小芳，看到心愛的人穿著自己的衣服，難怪當家會激動……但他真的穿得下嗎……

另外作者君好專業，感覺被科普到了很多手術的知識（雖然外行人還是看不懂）

huosi

2015-08-09 11:16

這一章超好看！！看到冷壕出場簡直要尖叫，日月真是最佳閨蜜組，還咬耳朵輕笑，難怪小當家要誤會吃醋XDDD
最後綁起來真的太霸氣了，真的真的不是養成了SM的趣味嗎（咦
小莫真是太可愛了，誰會認為接待外賓不用看到臉啊23333333
燎宇鳳這個名字的確很中二，小芳動物般的直覺太可怕了，麒麟星這個中二的馬甲很快就被扒了呀XDDD

甘藍

2015-08-09 12:19

向作者告白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誤會的方式簡直太棒！！看到小芳走上台演講，下邊一片熟人哇啊啊震驚，當家氣的發抖，小芳卻一臉茫然，我的惡趣味得到了極大滿足！！！
看到當家把小芳綁回去激動得滾來滾去！快當家！支持你再打一架！在床上打！打狠點XDD
分手肉好贊！從當家的角度看一次再從倦倦的角度看一次好贊！虐得好爽！以及倦爹啊不要這麼放養小孩啊！！你看小孩剛分手呢，就被黃世仁拐跑了吧！！（不）
素素和書爹的對話簡直！！素素你說你第十三個人格沒拐倦倦，可你第十四個人格拐了啊！還拐了人家下半輩子！！！書爹快打他！XDDDDD
素素，要找你算賬的人好像不少啊素素你要撐住XDD
論兩情相悅小情侶為何會有如此多的誤會遠目～不過看得好爽呀！好爽呀！！（被原豹子打）原豹子你想想，要沒有這些誤會這些虐，你怎麼把小芳倦倦小鳳凰一手包了嘛XDDDDD（再次被打）
再次向作者告白～迫不及待等下文

怡顏

2015-08-09 14:01

好想看下一章啊～～（撓牆）
一整章看下來又滿足又開心又心疼的～＞＿＜
麒麟星是素素分裂新人格嗎？矮油怎麼不讓小倆口早點聚聚呢？/////
看到冷叔出場好激動
小芳把自己賣了，估計解開誤會，當家愛相隨也跟著中二了，銀豹＝//////////＝
（被爪子抓～～）
看到倆人見面雖然開心，但是又怕誤會一直不解開，有一咪咪的心疼＞＿＜
當家捆綁小芳做的好，不管怎麼樣先綁回家再說，一次把話說清楚．．．
好期待新文喔～～
繼續和原豹子一起再嚕嚕樓主，糖糖糖

末楓

2015-08-10 21:19

期待當家帶著談談和書大去踢館
大概魔吞明天就從地平線消失了……-.-
是說『拆夥』這詞威力真大，馬上又刺激出一個人格來

阿素你誰不抓，何必抓隻小鳳凰，還把人給賣了，估計被全面通緝是遲早的事 (書：大梵聖掌)

豹子乖乖，該要的教訓還是要有的
但是誤會趕快解開吧！
兩人這樣兜兜轉轉的頗令人心疼(*>.<*)

PS：冷叔有配對麼？？？

helenjones

2015-08-14 03:53

昨天才发现作者大人这篇文。写得真棒！专业背景作为一个外行读起来完全没有不适感……故事情节也很满足我的喜好呢XD 一波三折的感情有趣味……
忘记充电这个，阿倦真的太不上心了> <……万一病人出事情怎么办呢
阿原也是迟钝，莫寻踪一眼就看出来对方没有恢复，他都打了一场还发现不了！不过拎回家大概就会发现了……
老素是个大大大好人XD

chuer

2015-08-15 01:36

好，好棒，好棒，好棒好棒好棒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恨不得穿越未来看全文
原无乡总说倦收天应该高傲地飞翔，但倦收天的世界实在太小了，而他自己也从未想过要去拓展
只愿意使用十二小时的眼睛，离开原无乡之后倦收天也不再对世界存有期待和好奇了
总算能说开误会了，也是够安慰
至于肋骨又打断什么的……还是揍回去吧XD

懷秋霽月

2015-08-15 02:59

引用
引用第74樓葉雪城于2015-08-09 10:54發表的 : *YWk .
昨夜裡看這篇文章看到兩點鐘，沒想到三點有更新，早知道再熬一會兒就能看到了 *"j3x} U<
{y|j**NZ
接下來會不會原無鄉也會去麒麟星手下呢，末日之狂這個名字比起燎宇鳳可是更加中二啊，笑~ Ce_l\J8G
穿著當家衣服的小芳，看到心愛的人穿著自己的衣服，難怪當家會激動……但他真的穿得下嗎…… 3Oe\l[?$;
U_5\FM
....... /XwwB

熬夜不好啦（雖然我沒資格說別人XD＜－老了還是很愛熬夜的作者）
當家肯定會想去找麒麟星的，但是末日之狂這名字實在太中二了，我可能沒這臉寫出來（掩面）
是說那個男性襯衫都是看頸圍跟肩寬嘛......小芳穿起來大概是會有點緊，不過他常常吃太飽就會穿衣有點緊，所以可能習慣了啦～（被九陽燎宇XD）
科普通通可以跳過XD科普絕對不影響情節的，只是我是個解說狂．．．

引用
引用第75樓huosi于2015-08-09 11:16發表的 : `6y\.6j
這一章超好看！！看到冷壕出場簡直要尖叫，日月真是最佳閨蜜組，還咬耳朵輕笑，難怪小當家要誤會吃醋XDDD >w|2 ~oK
最後綁起來真的太霸氣了，真的真的不是養成了SM的趣味嗎（咦 "$|ne[b2
小莫真是太可愛了，誰會認為接待外賓不用看到臉啊23333333 IJofbuzw:
燎宇鳳這個名字的確很中二，小芳動物般的直覺太可怕了，麒麟星這個中二的馬甲很快就被扒了呀XDDD aTPmW]w6

雖然小芳跟冷別賦是真的也能算日月．．．但是這篇的日月應該是老素跟小談啊XD太沒有存在感連頭銜都被搶了XD
其實綁起來多少代表情緒失控，雖然我完全不想把當家寫成S，但是怎麼看都有一點．．．（掩面）
你看小莫就稱病跑去躲起來了，他才是最了解他老闆的人，知道他老闆會大爆炸．．．

引用
引用第76樓甘藍于2015-08-09 12:19發表的 : <^wqN! /
向作者告白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Ss#UX_DT_
誤會的方式簡直太棒！！看到小芳走上台演講，下邊一片熟人哇啊啊震驚，當家氣的發抖，小芳卻一臉茫然，我的惡趣味得到了極大滿足！！！ Y(P<9m:
看到當家把小芳綁回去激動得滾來滾去！快當家！支持你再打一架！在床上打！打狠點XDD /&G )IY]g
分手肉好贊！從當家的角度看一次再從倦倦的角度看一次好贊！虐得好爽！以及倦爹啊不要這麼放養小孩啊！！你看小孩剛分手呢，就被黃世仁拐跑了吧！！（不） 1U~yu&
素素和書爹的對話簡直！！素素你說你第十三個人格沒拐倦倦，可你第十四個人格拐了啊！還拐了人家下半輩子！！！書爹快打他！XDDDDD Z1M{5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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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看到道友你的回文，讓我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邪惡了．．．（汗）
當家確實是又把小芳揍了一頓沒錯（遠目）
埋誤會埋太多的缺點就是收梗收不乾淨，我一邊想要全文完一邊加梗真想剁手．．．

老素：那個，書拔問我的時候，我的第十四個人格還沒出來，是後來才出來的，我無辜！小談可以作證！

引用
引用第77樓怡顏于2015-08-09 14:01發表的 : "=\@ a=
好想看下一章啊～～（撓牆） e&J_uG
一整章看下來又滿足又開心又心疼的～＞＿＜ 'or8CGr^p
麒麟星是素素分裂新人格嗎？矮油怎麼不讓小倆口早點聚聚呢？///// DB;Nr3x
看到冷叔出場好激動 {Qr0pjE7R
小芳把自己賣了，估計解開誤會，當家愛相隨也跟著中二了，銀豹＝//////////＝ /yS/*ET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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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如果不用自己寫的話，我也想看下一章～～（被打死）
麒麟星不給小倆口早點聚聚也是應該的，這兩只好日子不過都喜歡分手，乾脆讓他們禁止過度私交他們就會想黏在一起（完全不對）
話說為什麼我每次想猛力灑糖都會失敗呢（歪頭）

引用
引用第78樓末楓于2015-08-10 21:19發表的 : y:3d`E4Xw
期待當家帶著談談和書大去踢館 [#-!&>
大概魔吞明天就從地平線消失了……-.- ~ GW8|tw
是說『拆夥』這詞威力真大，馬上又刺激出一個人格來 8x9$6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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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素你誰不抓，何必抓隻小鳳凰，還把人給賣了，估計被全面通緝是遲早的事 (書：大梵聖掌) C#A\Rf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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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談跟書拔最偏心老素了，肯定捨不得動老素的．．．
當家要靠自己啊～～～

冷叔目前還沒打算寫他呢，看緣份吧～～

引用
引用第79樓helenjones于2015-08-14 03:53發表的 : }_{QsPx9
昨天才发现作者大人这篇文。写得真棒！专业背景作为一个外行读起来完全没有不适感……故事情节也很满足我的喜好呢XD 一波三折的感情有趣味…… a|v}L,
忘记充电这个，阿倦真的太不上心了> <……万一病人出事情怎么办呢 hIr $^%
阿原也是迟钝，莫寻踪一眼就看出来对方没有恢复，他都打了一场还发现不了！不过拎回家大概就会发现了…… Iu -CXc
老素是个大大大好人XD r4D6I,

阿倦帶個冷別賦在身邊，他真的沒在怕的，而且他一直在找當家的襯衫，什麼都忘了。
阿原真的很遲鈍，他帶回家又打了一頓都沒發現，還是阿倦告訴他的。

引用
引用第80樓chuer于2015-08-15 01:36發表的 : IHg)xZ
好，好棒，好棒，好棒好棒好棒 s\`Vr;R:|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VhAZncw
恨不得穿越未来看全文 `37GVo4
原无乡总说倦收天应该高傲地飞翔，但倦收天的世界实在太小了，而他自己也从未想过要去拓展 YW}1iT/H
只愿意使用十二小时的眼睛，离开原无乡之后倦收天也不再对世界存有期待和好奇了 Y"uFlH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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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道友你穿越未來看到全文的時候寄一份給我好嗎XD拍照也可以，我也好想看後面怎麼寫（喂）（＜－顯然瘋了的作者）
誤會應該能說開了，不過小芳完全是被揍的份．．．

順說，雖然我蠢無法寫出有意義心得，不過曙光艦長跟斜陽艦長好可愛啊～～～（滾來滾去）

懷秋霽月

2015-08-15 03:13

十四（已經十四了！我想要十五結束的野望到底會不會成功！）

──────

央千澈是個溫柔的人，說話的時候嘴角總帶著淺淺的笑意，知識很廣泛、對新方法也很有見解；冷別賦不知不覺跟著他逛過一個又一個廠商攤位、討論不同醫院送出來的論文壁報，待得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年會當日的活動已經結束了。

「抱歉，我得去帶燎宇鳳。」冷別賦看了看錶，暗叫不妙，距離燎宇鳳演講結束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小時，他肯定等得不耐煩了。

「這麼快啊？」央千澈仍是帶著微笑，向前一步、擋住了冷別賦的去路。「我還想與你討論些議題呢。」

「不行，身為助手，我得把他帶好。」

「是嗎？」見冷別賦又要往會場的方向走，央千澈伸出手、按住了冷別賦的肩膀。「冷醫師，會議早就結束了。燎宇鳳那麼大個人、有手有腳，該去哪就會去哪，冷醫師何必擔心呢？」

「央部長？」再遲鈍也能感覺得到央千澈的刻意，更何況冷別賦向來是個敏銳的人。「你是在拖我的時間？」

「不，我是節省你的時間，現在會場早已人去樓空了。」

冷別賦看得到會場區，演講廳的大門已經關了，外面根本沒有燎宇鳳的身影；一個眼睛看不見的人，若是沒有人帶、能走到哪去？「你們要對他做什麼？」

「不是『我們』。」央千澈看了看錶，他為原無鄉拖延的時間已經很充足，這個時間點，原無鄉肯定把人帶回家了。「是原無鄉，你昨晚也見過的。」

「原無鄉。」冷別賦反覆唸了幾次這名字，他對央千澈這招調虎離山是有不滿，不過如果想找燎宇鳳，他還是得從央千澈這裡得到答案；再不、他下一步就要報警了。「我昨晚確實覺得這名字耳熟，後來想到似乎燎宇鳳偶爾說夢話的時候會唸到這三個字，他們熟？」

你聽得見他說夢話？你跟他睡一起？

央千澈臉上的笑容僵住半秒，忙輕咳兩聲以掩飾自己的震驚；如果式洞機現在在場，肯定會把上頭那句話說出口，再加句憤怒的『倦收天這臭小子！他欺騙原無鄉感情！』。

「看來你跟燎宇鳳的關係不錯，介意說給我聽嗎？」

「當然介意，你們把人綁走了還想套什麼話。」

冷別賦掏出手機，撥了通訊錄第一欄那個標示為神棍老闆的電話。「麒麟星，燎宇鳳不見了。」

然後他聽見麒麟星豪邁爽朗的笑聲，旁邊似乎還有其他人也在笑，只是他聽不出來那是誰。『噢，燎宇鳳在那間醫院不見是應該的，你不用擔心，我還覺得你太晚打電話來了呢。』

麒麟星聽起來很輕鬆，但冷別賦並不覺得愉快，如果原無鄉對燎宇鳳沒有惡意，何須將他調開？「麒麟星，你把燎宇鳳賣掉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危險？」

『燎宇鳳在那間醫院什麼都可能有，就是不會有危險，放輕鬆。』

再講下去也不會有結論，冷別賦按掉手機通話鍵，麒麟星的說詞無法讓他放心；他與燎宇鳳的回程班機是隔日中午，就算麒麟星覺得安全，他為了把人帶回去，無論如何都必須報警。

「央部長知道他人在哪裡嗎？」

「大概知道吧。」央千澈倒是挺欣賞冷別賦，明知被拐還能這麼沉穩，作為心臟外科醫師也是優秀的人才；只是人有因緣、事有先後，倦收天莫名其妙拋棄原無鄉、去跟冷別賦在一起，這是不可以的。「你放心，原無鄉不會傷害他，晚點就會帶他回來了。」

央千澈嘴上說得肯定，心底卻有些虛浮。

說實在話，對於原無鄉會不會傷害倦收天，央千澈並沒有太大把握；雖然他答應幫忙引開冷別賦，不代表他就完全信任原無鄉能把事情處理好，畢竟他是唯一看過原無鄉失去理智出手傷人的目擊者，當時是受到晶片影響，原無鄉的本性應不至此……吧？

無論如何，從以前到現在，牽涉到倦收天的事情總讓原無鄉感情用事，若是一直沒有消息，或許他該去原無鄉家裡看看。

冷別賦自然不知央千澈的猶疑，央千澈與麒麟星的答案讓他稍稍放鬆了戒心，他決定暫時等待。「央部長，我只能再等三小時，如果燎宇鳳沒有出現，我會報警；在這段時間，你不介意告訴我原無鄉與燎宇鳳的事吧？」

──────

倦收天活了這麼多年，也不是沒被綁架過，但他從來沒想過他有朝一日真會被雙手反綁、還在嘴裡塞這麼大塊的棉捲──其實被原無鄉綁走，他根本不會大聲呼救，為什麼原無鄉要這麼做，難道是不想聽他講話？

但原無鄉明明問他這麼多問題。

「阿倦，這些年你到哪去了？」
「都遇到了哪些人？他們對你好嗎？誰做飯給你吃？」
「你有想過我嗎？夢過我嗎？」
「你的眼睛後來怎麼治好的？治好了，你怎麼不回來找我？」
「那個冷別賦，他對你好嗎？比我對你好嗎？」
「阿倦，你知道我這些日子都是怎麼過的嗎？」
「阿倦，阿倦，你為什麼不回來……」

倦收天靜靜地躺在轎車後座，原無鄉怕壓到他的手，刻意把他擺成了側臥，但紗繃偏偏又綑得這樣緊，讓他雙手指尖都慢慢覺得有些麻刺。

原無鄉的聲音有時飄忽、有時哽咽，不管是哪一種，聽起來都藏了極大的哀傷；倦收天失去了視力、失去了聲音、失去雙手活動的自由，幾乎沒有方法能提供安慰，只能盡量放柔臉上的表情，他想若是原無鄉回頭看看他，就算是不能說話，他也能或多或少給予一些溫暖。

那是一樣的家，一樣的房間，倦收天踩上綿軟地毯的瞬間就知道他又回到這個地方、他在兩年多前決心離開的地方。

「阿倦。」

原無鄉把他平放在床上，一部份的床墊凹陷下去，倦收天皺了下眉，他的手被壓在身下、開始覺得疼痛，不能吞嚥口水的感覺也讓他相當不舒服；然後他嘴裡的棉捲被扯了出來，留下一些散掉的棉絮還在唇邊，他急著想說話，雙頰的痠疼感卻讓他不得不緩下幾秒。

原無鄉的唇覆了上來。

也許這一輩子，倦收天都會答應原無鄉任何要求，但不是現在。

他撇過頭，用膝蓋撞開壓在身上的原無鄉，讓自己半側過身以緩解雙手的疼痛，他現在更需要的是把事情弄清楚。「無鄉，冷別賦去哪裡了？」

為什麼他會回到這間醫院、為什麼會再遇到原無鄉，為什麼他自頭至尾都不知道這些事情？就算這些都得不到答案，至少他也該知道冷別賦是否平安。

這是他與原無鄉的事情，他不想牽連別人。

「阿倦，我說過我不要聽到他的名字。」

原無鄉拉下倦收天頸間的那塊銀飾，輕輕地將它按在倦收天的嘴唇上，然後摁住那人下巴、把銀飾塞了進去；沒讓對方來得及掙扎，他強悍地吻上倦收天，兩人的牙齒與銀飾撞擊在一起時、他也感覺不到疼痛。

他全身上下的細胞全叫囂著憤恨，倦收天每一次的抵抗與反擊都是在挑戰他精神上的極限，兩個人在床上毫不浪漫也不帶情趣地扭打，那件水藍色襯衫被他撕扯開來、嘴裡殘留著倦收天唇上的棉絮與淡淡的血腥味。

眼睛看不見又沒有手可用的人，在打架上自然是一開始就落了下風，倦收天開了一整天的刀、在講堂後台與原無鄉打了第一架，現下雙手被反綁又擠壓著、疼痛難抑，掙扎的動作不得不緩下來；他可以感受得到原無鄉暴風般的情緒，但他連伸手去觸碰那人都辦不到。

原無鄉在他不再抗拒之後、已經往下啃吻他的鎖骨，他只要一扭動就會引發那人更強烈的壓制，他嘗試挪移自己被紗繃緊纏的手腕，一陣刺痛從腕間傳上。

他想跟原無鄉說話。

倦收天咬著那塊銀飾，緩慢而艱難地用舌尖把它往外推，努力好些時候終於讓那塊銀飾掉在臉頰邊。「無鄉、」

「阿倦，你要想清楚你要講的話。」

原無鄉停下了動作，半托起倦收天的身體；說真格的，他想聽這人講話、但或許又不想聽。他好不容易恢復些微的理智，倦收天如果再講出任何不該說的話，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被壓在身後的雙手得到喘息，倦收天覺得痛覺稍稍紓解了些，然而十根手指幾乎沒有知覺。「無鄉，你過得不好。你妻子……逸冬青，她對你不好？」

原無鄉聽見自己腦中一聲脆響，那最後一條絃繃斷的餘音──

「阿倦，全天底下對我最不好的人，就是你了。」

倦收天被壓回了床鋪裡，原無鄉沒讓他再有機會說話，他被迫與原無鄉的唇齒糾纏著，雙手劇烈地傳來刺痛感，但即使是用指尖使力地按著床墊依舊無法稍減不適；他的一部份注意力放在手上、另一部份憂慮著原無鄉的情緒，無暇再顧及這人接下來要對他做的事。

他看不見、對於時間的流逝無從量化，雙手除了疼痛之外沒有其他知覺，沒有多餘的氣力能再掙扎；就連原無鄉最終放過了他的雙唇、轉移重心到其他目標繼續肆虐，他也已精疲力竭，沒再能吐出句有意義的話來。

原無鄉回過神是兩小時之後的事，那時他身下的倦收天已經被折騰得昏昏沉沉、安靜到不能再乖巧，身體被擺弄成扭曲的姿勢，眼簾半闔著，既無力打開、也無能閉上；原無鄉撐起身、輕輕地喚了句阿倦，那人只是眼睫微動了一下。

他打開室內的大燈，把床上的滿片狼藉連著軟毯扯到床下去，將被他綑了近四小時的人翻過身來，打算鬆綁之際卻發現倦收天雙腕上的深痕因過度掙扎而摩擦破皮，更嚴重的是雙手已經冰冷蒼白、還泛著些許紫色的出血點。

原無鄉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當時把人綑得太緊了，血流能到達手上的太少，而被壓在身下、無數次掙扎又讓手腕的軟組織更腫，血流更過不去；最終所有的血流都沒有到手上，是個急性缺血的情況，再繼續拖下去，手部的肌肉就會壞死。

按此狀況，倦收天恐怕早就痛一段時間了，為什麼能說話的時候都要講那些不重要的人名、不告訴他手痛呢？他並沒打算一直把人綁著，如果阿倦能跟他說的話……

原無鄉急急將紗繃剪開，將人拉起來靠在自己身上，雙手將倦收天的冰涼的手包住，輕緩地在那人腕上揉捏，但雙手的顏色與溫度改善極為有限。「阿倦，阿倦，你的手、」

終於能擺脫雙臂被扭在身後的姿勢，倦收天從昏沉中勉強醒轉，稍移了下肩膀，痠麻感從肩膀一路傳到手腕，最遠端的雙手除了麻痛與冷、其他什麼感覺也沒有。

他是心臟血管外科醫師，沒人比他更懂這個情況了。「無鄉，動脈塞住太久了，揉沒用的。」

「阿倦，我帶你去醫院！」

「不急，肢體缺血的治療黃金期是六小時，而且上肢的側枝循環比下肢好，能撐更久一些。」雖然倦收天不知道實際到底過了多久時間，但他想六小時應該還早；比起自己的手，他更想知道原無鄉怎麼了，怎會如此失控。

當初不告而別、沒有勇氣說再見是他的錯，但他以為原無鄉有逸冬青陪伴，應該也過得不錯才是，但似乎並非如此。「無鄉，我想聽你的真心話。」

「我的真心話？」一心專注在倦收天的手上，原無鄉被這問題堵愣幾秒，反應過來的時候也帶了幾分火氣。

「這句話該是我說，是我想聽你的真心話。倦收天，你怎麼能這樣待我？你看看我、睜開眼睛看看我，看看這個家，為什麼你能留我一個人、又為什麼眼睛好了也不回來找我？你為什麼、為什麼能拋下我跟別人在一起！」

這些話他本來為那點面子問不出口，但他已經失控到把倦收天的手搞砸了、倦收天還一臉茫然問他真心話，能有什麼比這更丟臉。

「無鄉……」倦收天想抬起手摸摸原無鄉的臉，但疼痛讓他幾乎無法舉起手來，十指對觸碰也沒有任何感覺；他湊上前去，用臉頰輕碰著原無鄉的鼻尖，再用雙唇滑過原無鄉的側臉與耳際。「對不起，我看不見，但你瘦了。」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看過原無鄉的模樣，記憶裡最後一次用眼睛看到的這人，是那個一邊對逸冬青求婚、一邊對他怒吼的原無鄉，相見爭如不見。

「你看不見？」

倦收天的眼睛是半閉著的，原無鄉用手撥開那人的眼皮，那雙眼珠確實沒有對著他；仔細想想，若倦收天能看見他，就不會直到他們第一次扭打的時候才對他的聲音有反應，他竟然氣到連這麼明顯的事情都沒有發現。

他的心涼了下來，說不上該是難過多一些，還是懊惱多一些。「看不見怎麼做現場演示？」

「那是戴上工作眼鏡的效果，我不戴眼鏡的時候看不見，所以才需要有人一直陪我。」

「所以你就跟冷別賦、」

「他是稱職的助手，也是個好朋友，每次出門都多虧他照料。」倦收天罕見地打斷了原無鄉的話，他最想澄清的就是這個了。他與原無鄉自少年時期就相識，有很多事情，彼此不講也能心底明白；但也有很多時候，對方不說的話，彼此便一意孤行地不明白。

多少有些許的意氣與不確定，促成這樣的相處模式。

他聽不見自己心底的不安，卻聽得見原無鄉的；原無鄉從以前就在意他身邊的朋友，在意鷇音子、在意冷別賦，在意其他人與他的關係比自己更牢固。「無鄉，我跟冷別賦沒有其他的關係。」

「就算是這樣，你還是可以回來找我。」冷別賦能做的事情，原無鄉沒什麼不能；他甚至願意為倦收天再接受一次心臟外科的訓練──如果倦收天真的需要一個稱職的助手，他沒什麼事辦不到。

「那逸冬青怎麼辦？」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原無鄉激動地抓住倦收天的手，與他十指緊扣；那雙手的冰冷毫無改善，他知道自己應該立刻送倦收天到醫院去、不該浪費時間在這裡，但這次若沒把話講完，大約沒有下一次了。

「阿倦，你不要再用你的自以為是挑戰我的底限。」倦收天認為逸冬青跟他有關係大概是一種治不好的病，原無鄉打從心底感到後悔，他應該早點發現這件事。「你給我聽好，從頭到尾，我跟逸冬青，一點關係都沒有！」

「但是香水……」

「她拿著往我身上噴，說這樣你會吃醋，但你一點也不吃！」最不智的就是這個開端，原無鄉想，當時倦收天一點表現也沒有，他以為倦收天遲鈍得沒有發現，不想那人竟是牢記心中、成為他們之間無法消除的隔閡。

這根本不是不吃醋，是綿遠地吃在了他的軟肋、多年無解，讓他痛得時時刻刻都在後悔。

只要原無鄉願意說，任何的解釋倦收天都會信；雖然聽來有點牽強，但已經過了這麼久的事情，他現在跟原無鄉也分手了，原無鄉不需要騙他。他想了想，又問。「求婚？」

「醫天子裝晶片的時間不算數！」

「我上次在餐廳聽到她說結婚的事。」

「那是談我跟你結婚的事，不是她跟我！」這樣也能誤解！原無鄉發誓，他以後跟別人講話一定要錄音！

「家裡明明鋪了適合小孩學走路的軟地毯。」

「那是我擔心你眼睛看不見，怕你摔倒會痛！」

「還有間小孩房，裡面很多絨毛娃娃。」倦收天不死心，這間房子分明就該住個美滿幸福的家庭，有個賢慧手巧的女主人與一整窩吵鬧的兔寶寶，他一直認為那是原無鄉想要的；原無鄉善良體貼、聰明能幹，一路走來卻遭遇這麼多磨難，得到幸福是該有的結局。

「那不是小孩房，是怕你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太孤單，才買了那堆玩偶！」原無鄉懊惱地想著，在倦收天離開後那些漫長的日子裡，成堆玩偶陪伴的卻是他自己。

如果沒聽倦收天親口說，他不會知道這人能有這麼多心思，分明就是個對情感遲鈍的人，琢磨起他卻能自我合理化一切的故事；想到此處，原無鄉便覺得遺憾，若他能早些透徹倦收天，是不是就不會磋跎這麼多光陰、終究走到這懸崖邊來？

「阿倦，你想得這麼多，卻都瞞著我。」

「你手治好了也瞞著我。」

這話聽起來竟有些責備意味，原無鄉真想給倦收天一個州官的稱號；不過就是瞞了你這事，你需要一聲不吭就走？也不想想自己多少事不說。

「瞞著你，是因為怕你會覺得我不再需要你；事實證明，你真的會！」

被說中了心思，倦收天沒再反駁，靜靜地靠在原無鄉肩上，瞇起眼睛──就像過去在開刀房裡、他讓原無鄉靠在自己肩上打盹一樣。

一整天下來他是真有些累了，所有的精神都在與原無鄉的打鬥與情事中被耗盡，此時便像漂在水裡、想攀住最後一根浮木，又覺得放手沉下或許更輕鬆；原無鄉的氣息貼在他耳邊，但聲音忽遠忽近，隨著他的意識一同模糊下墜。

「阿倦，你想像中以為我該跟逸冬青結婚、生一窩兔小孩，這就只是你自以為是的想像而已，我完全不想；我想要的，就只有你。」

原無鄉想講的是，回到我身邊；但他還猶豫著，便看見倦收天微微搖頭。

原無鄉明白人生有些事情無法再回頭，一如他無法忘記在遊輪上看見的小少年，無法改變他讓醫天子在腦裡裝入晶片的過往，無法拉住墜樓的央千澈，也無法追回離開他一千零一個日子的情人。

「阿倦，我可以祝福你一個人過得好、或是跟別人一起過得好，也許你過得好、我就會覺得自己也過得不錯。」

但他還是會傷心，傷心自己沒把握住這段緣份最美好的時刻。

「但是阿倦，我愛你，這件事無論如何不會改變，你一天沒有回到這裡，我就會一直在這裡等你。」

原無鄉扶著倦收天走到醫院急診室外的時候，冷別賦與央千澈正往外走，冷別賦手上的電話還按了警局號碼，只差沒撥出。

「無鄉？」央千澈一開始看見他們還挺高興，轉頭對著冷別賦眨了下眼；但當他靠近兩人、看見倦收天昏昏欲睡的模樣時，他立刻發現了不對勁。「倦收天怎麼回事？」

收起手機的冷別賦眼尖手快，一把拉起倦收天的手腕，臉上的五官登時扭在一起。「全是瘀傷，而且是冷的！原無鄉，你對他做了什麼！」

冷別賦抓得並不牢，倦收天輕輕一掙就縮回自己的手，趕在原無鄉之前回答。「沒事，不嚴重。」

「這是急性缺血，怎麼會不嚴重！」冷別賦瞪著原無鄉，但後者看也不看他，讓他不得不回身對央千澈抱怨。「央部長，燎宇鳳是你請來的外賓，就算原無鄉與他再怎麼熟，難道就能這樣待他嗎？他是外科醫師，手是最重要的，你確定原無鄉不是故意折磨他？」

央千澈走上前去，輕觸倦收天的指尖、手腕與手肘，然後嘆了口氣，他的預感都只有不好的會發生。「無鄉，把人交給我。」

「我也、」

「你坐外面冷靜一下。」拒絕原無鄉想跟著治療倦收天的要求，央千澈指了指冷別賦。「我想，你與冷醫師會有話聊。」

是啊，怎麼可能沒有話聊，但這時間點、又怎麼可能聊得起來呢？

原無鄉坐在急診區外面的硬背椅上，與冷別賦的視線毫無相交；冷別賦一直低頭在傳訊息，按在智慧型手機上的觸控幾乎是用敲的，可以讓旁邊的人都感受到他的憤怒。

夜晚的急診向來就跟白日的菜市場沒有兩樣，一波又一波的病人湧入，急診醫師一如以往地左支右絀、應接不暇；檢傷區的護理師拿著一疊檢傷單，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發呆的原無鄉，有幾分責備他身為院內醫師、坐看大家忙碌卻不幫忙的意味。

「我只是來當病患家屬，你別看我。」若是平素，原無鄉肯定會幫忙；但他現在滿心只想著倦收天，整個腦袋亂哄哄的，就算幫忙看病人，恐怕也無法專注。

檢傷護理師又瞪了原無鄉一眼，正想說些什麼，外頭救護隊急急推著一個中年婦女衝進急診──

「五十五歲女性，昏倒在浴室，家人發現叫不醒！救護車上量到血壓74/40！脈搏45下！意識不清，昏迷指數六分！」（註一）

嘴巴才剛說是來當家屬，原無鄉此時已經站在病人身邊查看病人狀況。「病人有沒有什麼過去病史，倒在浴室有外傷嗎？家人有目擊昏倒嗎？血抽三管加心肌酵素，血糖現在驗，做一張心電圖，叫移動式X光來照，點滴每小時給120c.c.，現在立刻再量一次血壓。」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口嫌體正直？檢傷護理師翹了下唇角，把檢傷單塞進原無鄉手裡，示意救護隊繼續講。「病人過去病史有高血壓與糖尿病，家屬說病人有規則服藥，但今晚晚餐幾乎沒有吃！」

「他家屬在哪？」原無鄉抬起頭，一個皮膚黝黑、臉上已有幾道歲月風霜的中年男人一臉心焦地在病床邊踱步，他想這肯定就是家屬了。「先生，請問你是病人的什麼人？」

中年男人聞言，看向被護理師團團包圍的病人，又拍了拍自己胸口。「哇洗伊欸查埔郎！」

渾然便是老一輩純樸而直白的霸氣宣言，若是用年輕人的話來說、這就是放閃；原無鄉一時愕然，便聽得護理師叫聲。「原醫師，血糖36！」

血糖的正常值，飯前該在70到100間，飯後該在80到140之間，糖尿病的病人會比正常人更高一點；但無論在任何人身上，血糖36都是隨時會致命的數據。

原無鄉想，如果這個病人的問題只是低血糖，那就好辦了。「50%糖水補三支！」

隨著糖水滴進病人血管，病人的意識狀態也逐漸醒轉，補完糖水後過了五分鐘，心跳血壓與意識都回到正常；見妻子醒轉，中年男人黏在病床邊拼命叫病人的名字，卻換得病人一記白眼──

「你神經病送我來醫院幹嘛？」

坐回原本的座位，原無鄉看著方才分明豪氣干雲、現在半句都不敢反駁妻子的中年男人，忍不住莞爾；這真是太可愛的老夫老妻了，人生就是應該有個人願意與自己這樣攜手相伴，才不枉走這一遭不是嗎？

原無鄉兀自出神，坐在旁邊、從頭到尾沒理過他的冷別賦突然遞了包面紙到他手上。「眼淚擦一擦，這麼大男人，哭成這樣有夠醜。」

「我哪有哭。」亂糊了兩張面紙到臉上，原無鄉絕對不會承認他竟然因為被老夫老妻放閃就哭得一蹋糊塗。

「沒哭你幹嘛把我的面紙放你臉上。」

冷別賦原本不想搭理原無鄉，想到這傢伙對燎宇鳳做的事就氣；但看到原無鄉明明是來當病人家屬，還願意幫忙治療其他病人、處置也算專業，而且被人家中年夫妻小小放個閃就哭成這樣，根本是個性情中人。

再想想今天聽央千澈講他們兩人的過往，冷別賦多少是有點同情原無鄉；依照他對燎宇鳳那根木頭的認識，愛上燎宇鳳顯然不會是太輕鬆的事。

原無鄉揉了下鼻子，看不遠處那對中年夫妻已經手牽手準備要去辦出院，又是一陣眼熱；他偏過頭，刻意避開冷別賦的眼光，在這人面前哭真的讓他覺得很丟臉，偏偏他又停不下來。「你給我了就是我的，我想放哪裡都可以。」

「幼稚。」冷別賦看著原無鄉不停蹂躪那包面紙，突然有點後悔遞面紙給他。「燎宇鳳那麼認真嚴肅的個性，怎麼會喜歡你這種人。」

「他跟你提過我？」

「當然沒有，他是說夢話會叫你名字。」燎宇鳳是什麼人，要讓他說句關於自己的事簡直比登天還難；冷別賦認識燎宇鳳這麼久，對他的了解一直僅只限於名字，連他到底喜歡吃哪種食物都沒問出來過。

原無鄉在意的重點自然跟冷別賦完全不一樣，他顧不得擦臉上那道還在滑落的淚水，近乎震驚地盯著冷別賦看。「你聽得見他說夢話？你們睡一起？」

被原無鄉略顯激動的提問嚇了一跳，冷別賦突然想到傍晚央千澈聽到說夢話這件事似乎也是有些驚愕，這些人在意的點真奇怪。

「睡一起很奇怪嗎？」如果可以忘掉的話，冷別賦真的不想再回憶那幾間幾乎被毀掉的飯店套房。「你知道燎宇鳳這個堅持什麼都要自己來的瞎子，住飯店時自己住一間房有多可怕嗎？你希望全世界的飯店都被他燒掉嗎？」

「……」原無鄉想像了一下倦收天一個人住飯店可能會做的事，勉為其難地接受了冷別賦與倦收天同房這件事，但是、、、「你們睡同一張床？」

「原無鄉，你真的很幼稚，我昨晚明明覺得你很睿智很有見識。」昨晚在晚宴上那個談吐謙沖、知識淵博的原無鄉到底去哪了，這個簡直像被掉包；冷別賦想，戀愛使人盲目、戀愛使人愚蠢，果然都是真的。「雖說關心則亂，但在你身上、這落差也未免太大了。」

「所以到底是不是同一張床？」

「……不是！」

這傢伙根本是個醋缸！

冷別賦握了握拳，他現在覺得燎宇鳳只有傷到手實在萬幸，按原無鄉這個思考模式，完全有可能把兩年多前不告而別的燎宇鳳掐死啊！「你簡直腦袋被狗啃，央部長講你們的故事我還感動得亂七八糟，早知你的腦袋有問題，我根本不該浪費時間聽故事。」

「關心則亂，你剛剛不也說了。」終於確認了不是同一張床，原無鄉冷靜下來；那對閃瞎人的夫婦已經離開了，他現在也不想哭了，倒是覺得自己這樣失態、實在可笑。

不知道阿倦狀況怎麼樣，這麼久了，央千澈怎麼都沒有出來跟他們講狀況。

「你把燎宇鳳的手弄成這樣，也是關心則亂？」

「是我過份了。」

原無鄉沉默幾秒，雖然從冷別賦的答案中確認了這人沒有跟倦收天在一起，但並沒有解決他的疑惑。他想不透倦收天這幾年明明恢復了工作能力、為什麼不回到他身邊，連他剛剛近乎哀求的情話也沒有打動倦收天；明明以前那人就不忍心拒絕他，任何事情都會答應的。

如果沒有愛上別人、如果還願意愛他，為什麼不回來呢？

「……冷別賦，你知道他為什麼不願意回來嗎？」

「他沒告訴你嗎？」雖然知道燎宇鳳就是喜歡把事情放心裡不講，冷別賦依舊有些驚訝，這麼重要的事沒講，那燎宇鳳跟著原無鄉回家這麼久都幹什麼去了？

「他把自己賣給麒麟星五十年，等於是一輩子；這輩子他都要聽麒麟星的安排，麒麟星要他去哪、他就得去哪，他當然不會回來。」

五十年？

原無鄉認為自己大概是在作夢，倦收天果然是個讓他永遠料想不到的人。他覺得他可以去出一本書，叫做【情人沒告訴你的三千件事】，其中竟然還包括把自己賣給莫名其妙的人五十年──

如果倦收天這麼容易能把自己的五十年賣掉，為什麼不賣給他？

「他沒告訴我，這種事他永遠不會告訴我。」原無鄉反覆咀嚼著冷別賦的話，他對所有的陌生名字都有敵意，想到阿倦隨便就賣給那個麒麟星，心中不由得警鈴大作。「麒麟星是誰，他是什麼人物？」

「麒麟星什麼人物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他本業是個神棍。」冷別賦掏出手機，調出通訊錄第一欄的電話號碼──

「你需要麒麟星的電話嗎？」

──────

註一：血壓74/40過低，脈搏45下過慢。
　　　昏迷指數由三個部分的分數加總，包括眼睛是否能睜開（依照狀況評1~4分），是否能發出聲音（依照狀況評1~5分），與是否能動作（依照狀況評1~6分），滿分是15，最低是3分（絕對沒有低於3分的昏迷指數，只要有人說昏迷指數0分／1分／2分，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寫錯了）。
　　　在這裡這個昏迷指數6分的病人，是眼睛對痛覺刺激沒睜開（1分），對痛覺也沒有發出聲音（1分），身體對痛覺刺激會避開（4分），加總是6分。

原豹子：竟然讓我在情敵面前哭得這麼醜．．．（遮臉）
（怎樣怎樣，你這麼兇，讓你哭一下沒什麼的～還有你不要再自己腦補情敵了！）
原豹子：為什麼我手裡的小鳳凰都會跑掉！
（只是跑一下而已，治好就會還你了～～而且你都吃到了還有什麼好抱怨。）
原豹子：每次吃到的下一步就是跑掉，這是逼我不要吃嗎？（流淚）
（你如果願意終生禁慾的話，我立刻成全你～～＊被末日之狂打死again＊）

wei358

2015-08-15 08:48

在情敵面前哭算什麼！我可是在車站幾百個人面前眼淚鼻涕齊流，嚇傻一堆乘客咧！（以後絕對要看清楚地方才能點閱）

不管劇情多曲折，票票轉折多大，我總是感覺他心理好壓抑，委屈忍耐一切，卻還是失去一切，一想到這點就忍不住又心酸了！！

恭喜神棍麒麟星，下一集大概就可以順利收集到金銀小天使兩位！！！票票為了要和阿倦在一起，絕對會毫不猶豫也把自己賣了五十年！價格大概就是和燎宇鳳永遠不分開吧！

woaizhongguo	2015-08-15 12:59
来默默的占个位置

怡顏

2015-08-15 22:50

目測，應該會是十六、十七才能結XDD
然後因為大家殷殷期盼，再加上原豹子想要吃．．呃，吃糖XDDD
好事成雙，二十會更好XDDDD

小芳果然想得多，和當家只有分開沒有分手啦＞０＜
我怎麼覺得，式部長多少也有加入出主意．．．
雙秀禁止過度私交，出一口早前的悶氣．．．

誤會說開了，下章開始甜甜甜，從頭甜到尾嗎？？_(:з」∠)_
看著當家有點患得患失的，超級心疼＞＿＜
當當家說出祝福的話，心疼到一抽一抽的．．ＱＱ
流淚啥的，是真心流露，內心盼望ＱＡＱ
有糖有虐，心情交雜．．．＞０＜

覺得一窩毛絨絨的玩偶，小芳在其中．．．．畫面好萌o(*////▽////*)o
原豹子再接再厲，努力拗很多糖～～^0^/

helenjones

2015-08-17 08:46

”为什么不卖给他“ 哈哈哈，小当家重点太对！（。
上一次为了解开初恋情人的误会，小芳生了一场大病，这一次又被折腾到受伤> < 除了手，之前肋骨也受伤了呢，还有床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幸好误会都解开了，接下来就是甜甜蜜蜜在一起的日子了吧XD 记得前面小当家说过就算小芳跑了他也会跟着跑掉之类，所以两个人都到麒麟星那里去根本没什么问题嘛~~只是这样又有点舍不得央千澈学长> < 自己一手带大的两个孩子就这么跑掉的话，觉得央学长会有点孤单呢~~
冷爸很萌，不知道燕歌行有没有机会出来打个酱油www
好期待看到结局，但是这么好看的文又舍不得看它结束> <作者大人我们打个商量，至少写到十六七再结束，写完了再来两个番外好不好（你够

快雪時晴

2015-08-18 00:19

看到『負心漢』一整個笑到翻掉,
（我們這邊心律調節器是心內裝的說,不過這個一點都不重要）
您真的很厲害,很專業的東西讓您寫來有趣易懂,以前神經解剖學對我來說,就是神才能了解的東西,所以叫『神解』,可是您寫來卻非常的親切明白,就算是臨床上相當專業的東西,你也都說明的很詳細,這真的不容易

我覺得這篇裡的原豹子好可愛又好可憐,遇上這樣一個鑽牛角尖胡思亂想還會到處亂跑的寶貝蛋,外加惟恐天下不亂的神經科學家,祝福原豹子能早日把小鳳凰拎回家

懷秋霽月

2015-08-20 12:36

引用
引用第83樓wei358于2015-08-15 08:48發表的 : PtOnj)Q
在情敵面前哭算什麼！我可是在車站幾百個人面前眼淚鼻涕齊流，嚇傻一堆乘客咧！（以後絕對要看清楚地方才能點閱） mK4|=Q
VAt9JE;#
不管劇情多曲折，票票轉折多大，我總是感覺他心理好壓抑，委屈忍耐一切，卻還是失去一切，一想到這點就忍不住又心酸了！！ 1U7HS2
LL [>Uu?Y
恭喜神棍麒麟星，下一集大概就可以順利收集到金銀小天使兩位！！！票票為了要和阿倦在一起，絕對會毫不猶豫也把自己賣了五十年！價格大概就是和燎宇鳳永遠不分開吧！ f|0QN#$

確實是有點對不起票票，讓他受委屈了～～
他是很想賣自己沒錯，不過麒麟星表示他要考慮一下。。。

引用
引用第84樓woaizhongguo于2015-08-15 12:59發表的 : ,&G M\FTeb
来默默的占个位置 %'z3es0

感謝賞文！

引用
引用第84樓怡顏于2015-08-15 22:50發表的 : [^~9wFNtd
目測，應該會是十六、十七才能結XDD wP"|$HN
然後因為大家殷殷期盼，再加上原豹子想要吃．．呃，吃糖XDDD _9r{W65s
好事成雙，二十會更好XDDDD KW^aARJ)
3~rc=e
小芳果然想得多，和當家只有分開沒有分手啦＞０＜ cyg>hX{U
....... ':4pH#E

為什麼我會漏回怡顏的留言！
小芳一直自以為他偷寫字就是有講過要分手，而且分開兩三年應該就是分手了，但是當家並不承認有這回事～～
差不多應該要甜一點了，為什麼一直都不甜呢ＸＤ我真的有努力啊。。。
但是寫到二十是一定沒辦法，根本不知道要寫什麼......

引用
引用第86樓helenjones于2015-08-17 08:46發表的 : [S+ -ovl
”为什么不卖给他“ 哈哈哈，小当家重点太对！（。 l}c2l'
上一次为了解开初恋情人的误会，小芳生了一场大病，这一次又被折腾到受伤> < 除了手，之前肋骨也受伤了呢，还有床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幸好误会都解开了，接下来就是甜甜蜜蜜在一起的日子了吧XD 记得前面小当家说过就算小芳跑了他也会跟着跑掉之类，所以两个人都到麒麟星那里去根本没什么问题嘛~~只是这样又有点舍不得央千澈学长> < 自己一手带大的两个孩子就这么跑掉的话，觉得央学长会有点孤单呢~~ REBDr;tv
冷爸很萌，不知道燕歌行有没有机会出来打个酱油www !5t 3Y
好期待看到结局，但是这么好看的文又舍不得看它结束> <作者大人我们打个商量，至少写到十六七再结束，写完了再来两个番外好不好（你够 DNBpIC5&6

床上當然就是發生床上該發生的事XD本篇輔導級我們力求看懂就好～作者燉肉不行，所以請大家自行腦補。
央央學長辛苦這麼久好不容易帶出一個小芳，真跑了他好可憐的。。。
燕歌行，目前還沒想出來他應該要在哪出現，可能不會吧XD
這篇已經太長啦，我天天都在夢想全文完耶！

引用
引用第87樓快雪時晴于2015-08-18 00:19發表的 : g@VndAp
看到『負心漢』一整個笑到翻掉, 5?0gC&WfN
（我們這邊心律調節器是心內裝的說,不過這個一點都不重要） g_c)Ts(
您真的很厲害,很專業的東西讓您寫來有趣易懂,以前神經解剖學對我來說,就是神才能了解的東西,所以叫『神解』,可是您寫來卻非常的親切明白,就算是臨床上相當專業的東西,你也都說明的很詳細,這真的不容易 Al=? j#J6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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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篇裡的原豹子好可愛又好可憐,遇上這樣一個鑽牛角尖胡思亂想還會到處亂跑的寶貝蛋,外加惟恐天下不亂的神經科學家,祝福原豹子能早日把小鳳凰拎回家 m>dcb 6B+g

我們的永久性心律調節器當然也是心內裝的，全世界九成五左右的永久性心律調節器都是心內裝的。
心臟外科會裝心律調節器的情況只有兩種，一種是血管有問題導致心內無法裝永久性節律器的病人，需要心外直接開胸裝在心臟上；
另一種則是心臟外科自己開心臟的病人，術中依病人需求在心臟上縫上暫時性心臟節律器，也就是故事裡的這一種，這種節律器是暫時的，大概術後二到四週就會失效，也只有這種暫時性的節律器在接電時才會有正負極差異。

其實神解對我來說也是神才能理解（淚），神經的部份有好多人類不能理解的東西啊。。。

原豹子真的很可愛，寫到我都心軟了（喂）他最後一定會拎回小鳳凰的。

懷秋霽月

2015-08-20 12:54

七夕情人節！今天大發慈悲不要欺負原小豹子好了！（被末日之狂打飛）

十五

──────

「冷別賦說，原無鄉把燎宇鳳的手搞成急性缺血，弄不好可能要截肢。」

按往例在實驗室裡工作到深夜的素還真滑了下手機，把冷別賦的訊息遞給送宵夜來的談無慾看；那則訊息看起來幾乎冒著火氣，能讓向來淡然的冷別賦這麼憤慨，顯然燎宇鳳的傷不會太輕易。「無慾，今天宵夜吃什麼？」

「薏仁蓮子湯，龍宿閒著無事出資讓人經營的副業。」

把宵夜放在素還真面前，談無慾皺著眉讀訊息，原無鄉確實有好一陣子沒有回來拿藥，但他記得原無鄉的情緒應該是比倦收天剛離開那時候穩定多了才是。

在倦收天不告而別之後，上門討人的原無鄉就是晶片外流受害者的事，被屈世途一個不慎在一頁書面前說溜嘴；於是素還真受到一頁書強大的壓力，要他務必解決此事。

『素還真，你怎麼可以把那麼危險的東西從網路賣出去？談醫師，你為什麼放任他呢？而且明明知道影響的就是身邊的醫師，你們為什麼沒有好好處置？』

雖然不知道一頁書腦袋裡面的那個故事演到哪裡去了──可能有什麼原無鄉受到晶片影響性情大變、所以倦收天傷心離去之類的橋段（其實這也不能算錯）──但這種時候最好不要想頂嘴，否則大概會死得更慘。

談無慾讓自己的視線保持正面朝下四十五度，既不用看到生氣的一頁書，也不用看到可憐兮兮的素還真。倦收天會跑掉，對他而言實在不意外；光是每次原無鄉跟他提起倦收天在家裡的生活，他就覺得這人會繼續乖乖讓原無鄉金屋藏嬌下去才奇怪。

素還真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該頂嘴，但他已經半年沒見過倦收天，他跟談無慾也早就搞定原無鄉腦袋裡的晶片，怎麼說都是仁至義盡；倦收天離家出走這件事、算他頭上太不合理了，怎麼不說是原無鄉對倦收天不好啊？誰知道這半年時間都發生了多少事情。『老爸，我已經有、』

『不用解釋，把那個年輕醫師的朋友找出來，還給他。』一頁書氣勢浩蕩地放下茶杯，杯底撞在桌上的悶響彰顯了主人的心情。

糟糕，老爸看起來非常不爽，不能再解釋了。

莫名其妙得到尋人任務的素還真無比懊惱，早知道屈世途會說溜嘴，他應該先cosplay四智武童再來見老爸。

幸而倦收天並不難尋，但要讓把倦收天再塞回原無鄉家裡去當金絲雀卻也不是治本的方式，素還真更是認真地覺得這兩個年輕人好端端地放在一起都會出事、害他被老爸罵，他肯定要討點什麼回來。

麒麟星於焉而生，這名字被談無慾毫不客氣地恥笑太過中二，於是麒麟星決定幫倦收天取一個更中二的名字。

燎宇鳳面對麒麟星提出五十年的合約，沒有半分猶豫，能讓他重復光明的晶片也僅只被裝在工作眼鏡裡。

為什麼不猶豫呢？為什麼放棄恢復視力的機會呢？

談無慾起初想不明白的，隨著時日過去便越來越清晰；也許眼前一片黑暗的時候，反而是倦收天能看見心底最思念那人的時刻。

約簽五十年，但他們當然不能等到倦收天八十歲才把人還給原無鄉；話說回來，外科醫師壽命偏短，倦收天與原無鄉又都開過腦，能不能活到八十歲都是個問題。

幸而有心臟外科年會這個機會，拐騙燎宇鳳重新踏進這間醫院順理成章。

素還真與談無慾打了個賭。素還真賭燎宇鳳守信重諾的死腦筋、定然介意五十年的合約，不會乖乖回到原無鄉身邊；而談無慾賭原無鄉已然穩定的精神狀況，不會逼迫燎宇鳳。

談無慾對著冷別賦的訊息嘆口氣，看來是他輸了。

「我記得龍宿的蓮子湯常常會沒有蓮子……」素還真像是對這宵夜有點不滿意，一邊用湯匙打撈湯裡的料，一邊碎念。

「我確認過了，今天有蓮子，你快吃，順便想看看要怎麼處理這件事。」原無鄉與倦收天對談無慾而言都可以算得上是朋友，虛耗這麼多光陰並非他所樂見。

人的慣性便是待在自己生活的舒適圈裡，日子越久越無法脫離；非到強烈不愉快、不會積極改變。讓兩人分別久了，也許他們也就安於這樣各自平淡過上一生。

不是不好，只是可惜。

倦收天說，只有原無鄉，他不能放棄；而原無鄉從來沒有放棄過任何可能。

談無慾對大團圓結局並無偏好，但如果這兩個人的故事最後是分別一生，他想他會感到遺憾。

兩情相悅，無人阻撓，無第三者，有情有義，有緣，便該有份。

「怎麼處理，當然是不理他們啊，我仁至義盡好不好。」

「你明明也賺了不少燎宇鳳的仲介費，他在你旗下工作，錢都進你口袋，他根本沒拿到多少酬勞。」想到這談無慾就不得不佩服倦收天的家庭教育、幾乎等於是沒有教育，這人少年離家還能平安長大真是奇蹟；燎宇鳳接了這麼多工作，對該賺多少錢完全沒有概念，麒麟星只要供吃住就能讓他非常滿意。

就這觀點看來，麒麟星簡直是神棍啊。

素還真塞了一嘴的蓮子，說話有些糊在一起。「無慾，你這種說法真的很像我仲介燎宇鳳去做什麼色情行業，還壓榨他不給薪水似地。」

「不是嗎？你這次不就收醫院一大筆錢，讓他被原無鄉綁回家了？」這不是色情仲介是什麼？

「嘖嘖，說得好像真有那麼回事。」

得到新稱號色情仲介的素還真聳聳肩，他覺得麒麟星真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身分，這麼努力結果都是被人叫神棍啦、色情仲介啦，想了就悲苦。「原無鄉都把人綁回家，而且什麼該做不該做的應該也做了，如果燎宇鳳還是不願回到原無鄉身邊，那就跟我沒關係了。」

「你不是就認為他不會回到原無鄉身邊嗎？」

「無慾，你不也認為原無鄉不會逼他嗎？」

從剛剛就不想提打賭的事，但現在被提醒了，談無慾不得不面對事實。「是我錯估了原無鄉，我以為過了這麼久，他對這件事已經能平心以待了。」

「無慾，這是錯誤的將心比心法。」解決最後一口薏仁蓮子湯，素還真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既然你輸了，那就按照打賭內容，以後出門跟我手牽手吧。」

談無慾還想不出什麼話回應，素還真的桌上的麒麟星專用手機就響了起來，上面毫不意外地閃著一串他們都不陌生的電話號碼，是原無鄉。

──────

急診室裡，央千澈把電腦斷層的片子捲上又捲下、捲下又捲上，無可奈何地嘆了三千口氣。

「千澈，有需要這麼煩惱嗎？」聞訊趕來的式洞機實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先責備原無鄉、先痛罵倦收天、還是先安慰央千澈好；才見面幾小時啊，這兩小子就能把事情搞成這樣！害千澈這麼煩惱，你說是不是早應該禁止他們過度私交！

當年他沒阻止這兩只在一起簡直大錯特錯，早知道一開始就硬把他們分科，然後把他們的宿舍拆開，再禁止過度私交、禁止燒餅、禁止原無鄉在宿舍裡用電鍋就能給倦收天作飯，這後面的一切一切都不會有！

「塞得太遠端了，開刀沒有幫助，抗凝血劑的效果又慢。」央千澈反覆地捲著電腦斷層片，動脈被血塊塞住的地方是從手腕以下才開始，這裡的動脈已經變得細小，去開刀取出血塊不見得會有幫助，反而可能傷及動脈而造成更大傷害；而再往更遠端的手掌與手指動脈更小，在電腦斷層上都看不見血流了。「越想為他選擇最好的方式，就越無從選擇。」

「欸，抗凝血劑效果慢一點有什麼關係？」隔行如隔山，雖然一樣是外科醫師，式洞機全然不能理解央千澈的煩惱；就他看來，倦收天的手不過就是冷了點。「你們心臟外科醫師不是常說手的側枝循環比較好嗎？」

如果用道路來做比喻，主要血管是高速公路與省道，那側枝循環就是鄉道與產業道路，大條通暢的高速公路與省道阻塞，如果鄉道與產業道路夠多，便能疏通部分車流；血管也是一樣，主要血管塞住了，若是側枝循環夠多，還是能提供組織一部分的血液，讓組織繼續活下去。

手便是屬於側枝循環相當發達的組織，就算主要血管塞住，病人的症狀也常屬輕微──前提是塞的位置不能離手掌太近。

「唉。」每到這時候，央千澈就會覺得自己挑錯了情人，如果也選個心臟外科醫師的話，對方肯定能懂他在苦惱什麼；這麼煩的時候還要擔任解說役，真的有點辛苦。「式副院長，你看倦收天的手都是白的，皮膚按下去幾乎不會回彈，也沒有半點微血管回血的樣子，若是側枝循環在他身上有效，會這樣嗎？」

「那為什麼他沒有側枝循環？」

「他不是沒有，是一開始塞的地方就太遠端，側枝循環在這麼肢端的地方發揮不了作用。」央千澈不知道是不是該怪原無鄉綁的位置太遠，但似乎也不該希望原無鄉當初把紗繃綁在手肘……等等，應該是希望他沒把人綁起來才對！

「式洞機，這裡的動脈太小，切開取出血塊很可能反而造成動脈損傷；但我如果把所有的機會賭在等抗凝血劑生效，倦收天的手有可能會因為太晚得到血流而壞死，不論是全部或部分……我不敢想像這件事。」

大概是聽懂了一些，式洞機跟著開始思考，他竟也覺得有些煩惱。「那那，你們科不是有那種什麼很厲害的藥，可以溶血栓的？」

你這半外行都想得到的，以為我沒有想過嗎？央千澈扶著額頭，他真心想要有個心臟外科醫師陪他一起想辦法，能不能把這個一般外科的傢伙拉走！「要能用我早用了，壞就壞在倦收天有過兩次腦出血，是溶血栓藥物使用的絕對禁忌症啊。」

溶血栓藥物可不是蓋的，見鬼殺鬼、見神殺神，一打進血管就立刻奏效，身體裡有再多的血塊都能溶、能讓全身上下半點血塊都結不出來；所以腦出血之後的病人終其一生都是不能用的，就怕腦裡的血塊也給溶了會造成大片出血。

「其實還是能用的。」

倦收天的聲音在兩人背後無預警響起，讓式洞機驚得整個人從椅子上跳起來。「你這渾小子，病人不好好躺著，摸壁鬼啊！我還沒跟你算拋棄原無鄉的帳！」

「報告式副院長，我有提早半年告訴他要分手，他沒有拒絕，所以不算拋棄。」

拋下一句話話把式洞機唬得一愣一愣，倦收天其實覺得自己的手已經稍有改善，央千澈一進醫院就給他打了抗凝血劑，雖然改善不多、他也看不見自己的電腦斷層，但他知道除了開刀與藥物治療之外，還有其他方法。

「央部長，可以從手肘肱動脈往遠端放治療導管，直接到阻塞處打溶血栓藥物。」倦收天雖然比較喜歡開心臟，但對血管問題的治療也是頗有興趣，這近幾年血管內治療如同雨後春筍般興盛，在動脈塞住的附近直接打溶血栓藥物早已不是新發明。

「那一樣是把溶血栓藥物打進你身體裡，一樣是有風險，萬一又造成腦出血……」央千澈確實在論文上看過倦收天提的這個方式，但並未親自做過，對效果存疑，也對安全性不放心。

重點是，原無鄉聽到這風險，肯定不會答應的。

「不會有事的，直接溶血栓所需的藥物劑量比較小、安全一些；冷別賦剛好很會做這個，只要幫他借一間血管攝影室他就辦得到。」

「好吧，我去拜託他。」想像了一下要去跟原無鄉跟冷別賦講這狀況，央千澈覺得頭疼，不知道原無鄉又要怎麼鬧彆扭。

令央千澈意外的，他去拜託冷別賦給倦收天做血管內治療的時候，原無鄉只是睜著一雙紅通通的眼睛看他們講話，什麼反對意見都沒有說。

他拋給冷別賦一個詢問的眼神，冷別賦只是聳了聳肩。「燎宇鳳跟神棍簽了五十年合約，他想換回那份合約，但神棍為難他。」

什麼五十年？什麼神棍？

央千澈很想再問下去，但現在不是時候，他急急將倦收天與冷別賦送進血管攝影室，忙到能停下來喘口氣的時候已經近午夜了。

式洞機感到無比不滿，央千澈最近忙年會的事情都沒好好休息，今天撐著這個身體辦完年會、現在被這兩小子搞到深夜還不能離開醫院；他不停地對著原無鄉碎念，這是他目前唯一能發脾氣的人，不唸原無鄉也不知還能唸誰，只是原無鄉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讓他的碎念都打進了棉花裡。「原無鄉，你啞巴了？找到倦收天，你還是這個死樣子，怎麼回事？」

「他不接受我，卻把自己賣給了別人。」麒麟星給他一個機會，只要燎宇鳳願意主動毀約，魔吞集團就願意改變合約內容；這看似容易，實則卻很困難。

光是想到要叫倦收天失信於他人，對原無鄉而言就是不可能的任務，更別說這件事情是出於他自己的私心。

「賣啥，賣身啊？」

花了點時間搞清楚原無鄉在講什麼，式洞機聽完之後重重地在原無鄉額上敲了一下。「那是工作啊！倦收天又不是要跟他老闆談戀愛，你在意這麼多做什麼？」

如果要比等的時間長短、比耐心、比纏功，誰比得上他式洞機？央千澈可是比倦收天難搞上千千萬萬倍，原無鄉就是太年輕了，才會為此氣折。

來來來，小無鄉，你來你來，式老師為你開班授課，式老師可不只是會教你一般外科的技術而已哦。

「他不願意回我身邊。」苦苦等待兩年九個月，好不容易終於見上一面，卻不是他要的結果；原無鄉覺得自己被磨得心灰意冷，信心全失，唯一支撐他還未放棄的，只剩下倦收天開腦前一晚對他說的話──

『無鄉，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並不是做什麼天才外科醫師，而是能夠再次遇到你。』
『無鄉，不管你信或不信，也許我做得不夠好，但我一直真心喜歡你。』

但那也已經是三年多前的事了，一直拿這麼久之前的情話安慰自己、讓原無鄉覺得自己真是沒出息。

「噢，他說他有跟你提過要分手，是你沒拒絕。」式洞機突然想到倦收天講的話，理論上倦收天不會扯謊，但他若有提、原無鄉不可能沒拒絕。

「……」

被式洞機的話噎了半晌，原無鄉認真地回憶了非常、非常久，他很肯定分手二字從未從倦收天嘴裡說過──如果有說，自己絕對印象深刻──但如果不是用說的，而是用寫的，那就是在加護病房裡那次。

你可以接受你的情人趁你睡覺在你掌心寫分手？還理直氣壯地告訴別人說他已經講過了？原無鄉忍不住翻了白眼。「最好是趁人睡覺在手心寫字也能算數。」

「那你就裝死賴皮到底！我肯定他拿你沒輒！」

「可是、」

式洞機拍拍原無鄉肩膀，以他過來人的經驗看來，這兩小子根本沒問題，不過就是倦收天腦袋死一點，敲打幾下就會好了。「對自己有點信心，只有你對他來說是不同的，你是他臭小子全身上下唯一的弱點。」

幾乎是同一時間，冷別賦在血管攝影室裡幾乎要噴火。

「你們現在是在整我還是在整他？」他已經把雙手動脈的治療導管都放好了，血管攝影室現在才告訴他沒有Urokinase？「你們醫院有心臟內科也有心臟外科，這種藥怎麼可能會沒有？」

溶血栓藥物的種類並不多，心臟外科醫師喜歡選用的是Urokinase，內科醫師愛用的則是rt-PA；其實藥無好壞，但看如何使用，偏偏冷別賦習慣使用的Urokinase，這間醫院沒有。

叫醫生臨場選用不熟悉的藥物、並且告訴他『這兩種都一樣啦』；感覺大概就跟你平時都用右手寫字，大考當天突然叫你改左手，並且跟你說『你腦袋知識都一樣，所以左手寫、右手寫都一樣啦』差不多。

一樣你媽！

「本來也是有的啦，」血管攝影室技術員抓抓頭，他剛剛打過電話給藥局，藥局就說沒有，他怎麼也生不出藥來啊。「但是後來，健保價砍得太低了，醫院議價又叫廠商再打個折，廠商就不想賣了，所以……」

「所以病人就放水流嗎？」氣到不行，冷別賦看著技術員幫他準備好的rt-PA，心底充滿了不舒服，但他實在也沒什麼其他選擇。

躺在治療床上的人發了聲，燎宇鳳其實也很少使用rt-PA，不過就所有的文獻資料來看，rt-PA跟Urokinase並無功效或安全性上的差異。「沒關係，rt-PA效果也很好，而且比Urokinase更快速，療程時間很短，未必不是好決定。」

「你可不可以不要連對待自己都這麼冷靜。」無可奈何地算好劑量，冷別賦把rt-PA從治療導管打進動脈裡，等了一會兒見雙手逐漸恢復血色，再照一組血管攝影。「橈動脈跟尺動脈都已經有點顯影了，等到九十分鐘療程藥物全部打完，rt-PA效果完全出來也許會手再好一點。」

原本的飛機是隔日中午，rt-PA療程只要九十分鐘，燎宇鳳暗忖自己應該還來得及跟冷別賦一起回去──前提是如果他真的想。

「冷別賦，明天，我暫時不能跟你回去。」

「為了原無鄉？」

「他情緒不穩定，」當年，是因為知道原無鄉在值班回不來，他才有勇氣悄悄離去；現在原無鄉就在他身邊，而且肯定會一路陪他到再次分別的時刻，他根本提不起步伐邁開。

在後台，他聽見那個無論是醒著或夢裡都會不停響起的嗓音時，就註定了他的動搖；而過去那些說服自己不要回頭的藉口，已經通通被原無鄉否決，如果不是有契約在身，還有什麼能讓他再一次狠心轉身。「……我陪他幾天。」

「幾天之後呢？」冷別賦看了治療床上的人一眼，見他露出困惑表情，不覺有些惱意湧上。「幾天之後你就打算丟著原無鄉不管？你沒神經嗎？」

「冷別賦？」

「我之前還在想你這人腦袋有什麼毛病，要這麼對待自己；看到原無鄉之後，我肯定你真的有毛病！」眼前一臉正經的燎宇鳳，對照哭得唏哩嘩啦的原無鄉，冷別賦覺得燎宇鳳實在沒良心。「那麼可愛的人你好意思離開他，然後自己繼續說夢話叫他的名字？你都不會心痛嗎？」

怎麼可能不會心痛。

一千個日子，他早已把那件襯衫前前後後、裡裡外外都摸了透徹；每個不用工作的晝夜，他便在黑暗中抓著襯衫衣角，耳邊原無鄉的聲音從來沒停過，彷彿他從來沒有離開過那個鋪滿柔軟地毯、有著一室絨毛玩偶的家。

阿倦，轉過來讓我看看你。
阿倦，快回來，我給你做了燒餅。
阿倦，你為什麼要騙我。

他十四歲就許諾過阿原，再見面的時候，阿原可以有一個要求，而他一定會答應。

而今，原無鄉說：阿倦，我想要的，就只有你。

「……那麼，我就不回去了。」

縱然他對於五十年的契約如何解決、依舊毫無頭緒，但他此刻聽見自己的聲音這麼說，嘴裡的、與心底的，終於合而為一。

醫院裡的病房都滿了，央千澈正煩惱該怎麼為倦收天生出一張病床，原無鄉與冷別賦倒是很一致地否決──

「回我家。」
「回飯店。」

像是怕人被冷別賦搶走似地，原無鄉又多加了一句。「等他九十分鐘療程結束，我就帶他回去，我家離醫院近，有問題隨時可以衝來醫院。」

冷別賦瞥了原無鄉一眼，繼而聳聳肩表示無所謂；雖然他也能說他才是心臟血管外科專業、照顧病人比原無鄉適合，但此時此刻他可不想棒打鴛鴦被雷劈，反正他也很想一個人安靜地住飯店，至少不會有人在他旁邊堅持要燙衣服。

平心而論，央千澈認為剛把打完血栓溶解劑的病人送回家有些不妥，特別這病人還是腦出血過的倦收天；但式洞機已經偷拉了他的袖子十數次，讓他不答應也不成，只能交待原無鄉特別注意。

「無鄉，倦收天今天打了rt-PA，但他有過兩次腦出血病史，今晚他的意識狀態還請你注意。」

有關於注意意識狀態這事，說起來非常容易，執行起來極度困難。

所有的教科書都說，密集監測意識狀態的作法是一個小時喚醒病人一次，但這在一般人身上根本無法達成；在過往，要不是負責注意的人自己睡死，就是被監測意識狀態的人因為睡眠不停被打斷而爆氣。

但在原無鄉與倦收天身上的問題又是另一種。

「阿倦。」
「我在。」
「阿倦。」
「我在。」
「阿倦。」
「……」
「阿倦、阿倦、阿倦！！！」

原無鄉的叫喚方式像是他已經昏迷了，倦收天輕輕嘆口氣。「無鄉，我記得監測意識狀態的標準是一小時一次，不是一分鐘一次、更不是五秒一次。」

重點是，他明明剛與原無鄉肩並肩走入家門。

「我知道。」原無鄉抓抓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僅只安靜了五秒他又忍不住開口。「阿倦。」

倦收天啞然失笑，原無鄉這反應看來不是監測意識了，根本是怕他會溜走；是他讓原無鄉感到不安，是他的錯。

「無鄉，我想洗澡。」

忙亂一整天，又跟原無鄉糾纏了那麼久時間，秋天的氣候雖不炎熱，但倦收天還是渾身不舒服，直想沖個澡。

過往雖然看不見，自己洗澡這事倦收天還能辦得到；但今日他的雙手剛經歷了一場急性缺血、又被打了血栓溶解劑而緊急回血，現在兩隻手都腫得跟麵餅一樣，活動受限、觸覺也不靈敏，洗澡怕是需要人幫忙了。

雖然早就什麼都看過也做過了，倦收天溫溫順順讓原無鄉剝個乾淨帶進浴室倒是少見的事；即使是剛開完腦瘤的那幾個月，倦收天也常執拗地堅持凡事自己來，現下如此溫馴說要洗澡、還明確地要求幫忙，真是讓原無鄉受寵若驚。

原無鄉把倦收天身上的衣服卸去的時候，幾乎被眼前所見震懾得說不出話來；倦收天身上那些他稍早打過的傷、留下的情事痕跡，原本不過是一條紅痕、或是一道淡紫，現在通通變成了大片大片的瘀青，甚至在左胸上還能摸得到明顯的血腫。

「阿倦？！」

頓了幾秒才想到原無鄉的驚呼是為何事，倦收天把自己腫得像小叮噹手的掌心覆上原無鄉摩娑在他左胸的指腹，示意他寬心。

「沒事，是打血栓溶解劑的副作用，全身受傷的地方都會出血，不是你的錯。」

「那、那……」原無鄉囁嚅半晌實在問不出口，索性伸手去扯倦收天的長褲。「阿倦，我看看你後面、」

「不不，那沒事！」雖然洗澡本來就是需要脫長褲，但想到原無鄉打算要檢查的地方，倦收天忙用前臂擋住原無鄉的手。

身為心臟外科醫師，他相當清楚血栓溶解劑無一不溶的能耐，rt-PA的效果又比Urokinase更快，他自然知道他全身上下受傷的地方都在滲血，連僅是被原無鄉輕咬過的嘴唇內側也一直冒出含著淡淡鐵鏽味的液體；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說了，若真讓原無鄉檢查了、這人必然會懊惱自責，他不想讓氣氛走到那麼尷尬的一步。

早知道原無鄉會想到那裡去，他就不說想洗澡了。

「上半身都瘀青成這樣了怎麼可能會沒事，讓我看一下！」就算過去不太清楚血栓溶解劑到底有多強悍，原無鄉現在看著倦收天的胸前血腫也能明白；倦收天不給他看的東西就表示有鬼、說沒事的地方就表示很有事，他不可能輕易放過。

「無鄉，我沒事！」以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擋不住原無鄉的動作，倦收天只能往後退，靠在牆上，試圖以毫無可信度的說法勸服原無鄉。「真的沒事，你不要擔心，我很好，這只是小事。」

『小事』，這兩個字如此簡單，這麼多年來卻一直是原無鄉的地雷。

三年前的那個晚上，要不是他相信了倦收天說眼睛看不見是小事，那顆腦瘤不可能有機會再破第二次，也許倦收天就不會瞎掉、也許倦收天就不會離開他、也許他們不會失去彼此人生中的一千個日子。

在反覆的憤怒與悔恨中，原無鄉最恨就是這個小事，聽到院內有人講這兩個字、就會勾起他無比的怒火；當然，這兩個字現在從倦收天嘴裡說出來，對他的殺傷力比任何人都大。

酸楚與刺痛在胸中鑽動，如千蟻噬心。

他走上前去，一手撐在倦收天身後那片牆，另一手輕輕撥過那人的金色睫毛，然後趁倦收天閉眼時湊過唇去，蜻蜓點水般在那人眼簾上細細親吻，燕子般在耳邊呢喃。

「阿倦，我不能讓你再騙我、再瞞著我，你不准再偷偷生病、不准再偷偷受傷、不准再偷偷走掉，你不准、不准拒絕我……」

到了最末不只是哽咽，簡直帶著哭腔；倦收天一陣恍惚，彷彿回到了住院醫師時與原無鄉一起住在醫護宿舍裡的日子，回到原無鄉坐在座位上對著空氣叫小芳、在他懷裡哭上整晚的日子。

恍若攀住懸崖枝條上的最後一次鬆手。

「無鄉、」

再也沒有任何理智能阻止他，倦收天伸出雙臂，緊緊地擁住了身前那道近乎哭泣的身影。

那些傷人傷己的武裝，那些自欺欺人的理由，那些自卑自傲的心結，在這一刻都敵不過原無鄉就在他身邊守護、在他心裡紮根的事實，紛紛丟盔棄甲、俯首稱臣。

洗完澡，倦收天已近昏沉，原無鄉看了看主臥室那張床單跟薄毯都被扔在地上的床，決定把倦收天安置在那間有滿床絨毛玩偶的房間。

這一間房本來就是特別為倦收天設計，地毯特別綿軟厚實，就算在裡面跌個四腳朝天也不會受傷；為免他從床上下來會踩空，床的高度做得特別低、床墊特別軟，床的四周堆滿絨毛娃娃也是為提醒他別摔下床。

倦收天卻認為那是原無鄉為小孩房做出的設計，始料未及。

話又說回來，就某些觀點而言，說倦收天是個小孩也不為過。

「阿倦。」

「……唔？」

倦收天的眼底滿是迷離，昏昏欲睡；原無鄉笑著掩上他眼簾，起身打算去旁邊的沙發坐著打盹，那隻胖鼓鼓的小叮噹手卻抓住了他。

「阿倦，我怕壓到你，你現在很容易受傷。」分別千日，原無鄉何嘗不想抱著這人入眠，但血栓溶解劑的效果他已見識過，實在應該避免可能傷害到倦收天的任何機會。

但那隻小叮噹手並沒有放開原無鄉，倦收天反而用另一隻小叮噹手從旁邊摸了一隻兔子玩偶、按在左胸那塊血腫上。「這樣就不會壓到了。無鄉，陪我。」

那是倦收天不告而別後的第一千零一個夜晚，原無鄉柔緩地撫著懷裡已然睡去的情人，聽著那道細微而規律的呼吸；在阿拉伯故事集中，國王終於在聽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後，決定相信愛情、與他的王后白頭偕老。

而他在等待了一千零一夜之後，終於等到他的幸福回頭。

──────

血栓溶解劑見神殺神、見鬼殺鬼，完全不是蓋的；有腦出血病史真的不能用，請勿學習倦小鳳的勇氣。

原豹子：終於有一集對我好一點了，我的小芳～～（默默拭淚）
（因為今天是情人節，不好意思欺負你。）
原豹子：感謝牛郎織女製造情人節！第一次覺得你不是後媽！
（其實我真的是後媽，下集你就知道。＊喂＊）
原豹子：你想幹嘛？！（亮爪again）加三包糖的奶茶呢？？
（我當然是想全文完，超想的～三包糖的奶茶我給你錢你自己去飲料店買吧～）

wei358	2015-08-20 13:45
大家情人節快樂！ g`8 mh&u% 8^"\|-~#< XOU-8;d 牛郎織女的故事已經太多淚水和分別，可以別讓小芳和阿原也步上後塵嗎？ D>x'3WYR 如小談談所想，兩情相悅，無人阻礙，無第三者，有緣，為何無份？ "KTnX#<0 果真如此，那就真比牛郎織女更令人遺憾了！！！

覺有情

2015-08-20 21:24

是誰覺得這篇有很甜啊！根本就很驚悚好嗎？！！！
一下截肢、一下腦出血、沒有熟悉的藥可以用、還看到大片大片的瘀青、小叮噹手晃來晃去！
秋大您您真是太冷靜了⋯吃10公斤朱古力都覺得苦苦的⋯⋯
只剩眼睛看得到人的一點安心充當收驚的藥了
失去是永遠都不想有的感覺
悶悶的情人節（那個什麼加了三包糖的給我喝吧！）

chuer

2015-08-20 23:42

大大有看我的文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手舞足蹈满地打滚
谢谢大大的表扬我会继续让他们可爱下去的【捂脸羞

七夕甜甜哒真好~~
倦倦说出让原无乡陪他真是太意外了……不也不能说意外，就是没想到，然后发现可以放心了
因为之前感觉大大还会继续虐虐嘤
虽然全身都惨兮兮的，但应该是最后一次这么惨兮兮了吧

helenjones

2015-08-20 23:44

七夕更文好开心！感谢作者大人！
可是，下、下一章后妈……捂住了心口！我已经看到不止一个旗标立在那里了，就是不知道作者您的打算如何啊……幸好知道结局会是好的……
麒麟星明明在欺负小豹子，QAQ 虽然我猜他是不想用外力而是要这两个人自己解开芥蒂，可是看着当家眼睛红红的好可怜> <……倦倦说他就不回去了，所以到底会不会同意解约 > <
这段的式院长和央部长的互动真萌www 式院长在旁边出外行（。）主意的样子想想就可爱……还偷偷拉袖子www你们是站得多近啦（够

ringforever

2015-08-21 00:20

等,等一下~~~~~!!!!
等一下啊啊啊~~~先不要完結!!先讓我回一下文啊啊!!!(慌亂)
本來想找個空檔時間好好慢慢回,但是一忙又一拖居然已經到了要完結的時候了(大驚)
所以好像不太適合再一章一章份的回了,請原諒我糊成一團(?)的回!!

基本上雖然標定配對逆了可是我還是被十個太陽這麼有趣的標題引進來了(嗯咳)
看到熄滅的太陽忍不住笑出來了...原來這就是十個太陽的說法XDD
不應該說九個太陽的由來太有趣了~~用蜜糖波堤取代燒餅這個現代化設定我超喜歡的
完全符合原著的架空設定啊!!(心)
(啊..雖然最後還是回歸正統去烙燒餅了...嗯咳XD)
而且扣掉某些特定橋段感覺好像也沒有被逆的雷到,感覺不明顯(當然也有可能我的心理自動迴避了XD)
還是很開心的繼續追著劇情發展跑

然後越看越有意思所以我還跑回首頁去點了月上杜鵑窩,真是個超乎想像龐大的架構~~
然後看到某軍師和一頁高僧時我實在難以形容那種驚喜感...雖然實際上是很久以前的文了
但是現在看到的我莫名的好感動好想念...
心理學和神經學的部份也都好有意思
不自覺地一直往後翻下一章時忽然抬起頭看到了部落格右上的一排小字.................
.......................!?
!!!!!!!!!!!!!!!!!!!!!!!!!!??????????????????????????

!!!!!!!!!!!!!!!!!!!!!!✧◝(⁰▿⁰)◜✧❤!!!!!!!!!!!!!!!!!!!!!!!!!!!!!!!!!!!!!!!!!!!!!! (是的我是喜出望外的分隔線!)

~~~天啊是涼秋啊啊啊啊~~~~!!!
是當年創線閉站我二大遺憾之一的涼秋啊啊啊~~!!!
又驚又疑又期待的點下去後我都快哭了~~嗚嗚好感動!!
被突襲了可是好開心~~~(灑小花)
想不到時隔多年我還能再看到當年我以為再也無緣得見的阿花與小藍雞啊~~
還有一直都超可靠的小經~~(你冷靜點)
....嗯?難道這篇開頭說的另一個設定是指阿勃勒醫學中心系列嗎XDDD
實在很不好意思說到了跟這篇不相關的東西,請容許我在這裡小小開個花(咳咳)
(結果當天我很瘋狂的看到了凌晨四點多把後面的涼秋通通翻完了....大人我可以跪求涼秋也有後續嗎~~~~)

好吧再回到十個太陽
老葛你在這裡怎麼感覺好像比原劇裡更欠人揍啊.....(思)
你這莫名其妙的針對性到底是打哪跑出來啊你到底是哪裡有問題...(好想揍怎麼辦...)
不過明擺著護短護得很光明正大浩氣自生的呆芳看得好痛快!!!礙於旁邊有人我在心裡幫他熱烈鼓掌很久
感覺完全擺脫掉原劇裡那不得不背又背得好像不是很物有所值的人情恩義!!(雖然胖倦壓不扁永遠很圓潤XDD)
這麼堂堂正正的護短卻又會說『少一包半糖你看如何？』的北大芳秀太可愛了~~
(不過就是這麼愛吃才總是很圓潤....XD)
愛哭的小當家頗意外但是好可愛~

能看到道魁和道磐好好活著又很疼愛這二個後輩覺得好溫馨
每次看都忍不住要跟著喊央央學長~~~這麼好的學長我也要~~~XDD
然後邊灑糖邊半搞笑,邊笑邊捅刀,一邊丟刀子又一邊散出溫柔動人的氛圍真的是霽月大一向的風格啊...
每次看著看著常覺得三溫暖一次泡足了~(笑)

這裡的冷叔變得超有幽默感的,講話無比直接又好生活化(咦) (大笑)
尤其他對麒麟星的神棍註解一秒解開我第一眼看到這個人格(?)的困惑感XDDD
而且貌似他是這金銀二隻的紅娘啊~~(雖然完全被所有人誤會了XD)
很自然的說出"快把搶人家的還人家"的書爹寶刀未老完全不遜當年啊~~不知道他跟他的四無總裁過得如何了XDD

是說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被自家人一直揍的....情侶...(咳)
而且大概是病痛最多的一對...從小到大大病小傷大災小難一點不少耶...都要超過其他所有人的總和了(咳咳)
然後真難想像會在手心寫字又會用臉去try觸感的呆芳....呆芳那麼呆怎麼可能這麼浪漫~~~!!!???(我不相信~~)

好的再寫下去我就回不完了,總之呆芳忽然好像開竅了的一瞬間又有一種濃濃的溫馨感襲來啊~
冷叔說話變得好直接真的,但好可愛我好欣賞這篇裡的他~~(笑)
然後小叮噹手太犯規了,我看一次就笑一次啦~~~(笑滾)

ps.我超喜歡科普的部份啊~感覺月大都一邊科普一邊非常俏皮的進行劇情,不但不出戲還結合得超好的
請繼續自由地盡量科普吧~~(心)
又,每回最後的兔子豹子小劇場也超可愛~~兔爪抓完豹爪抓時超逗的XDD

以上!!

12345678	2015-08-21 21:31
这是快要完结了吗有点不舍得呢其实有个问题我也还很好奇呢书大和他的四物小鸡怎样了呢……总觉得怀秋对南北这对有点不同，其他CP连牵手都没有，这对已经滚了好几次床单了，豹子刚见到凤凰马上就吃到了吗吗吗从这点来说怀秋对他真好

怡顏

2015-08-23 01:06

樓主～～（抱住大腿
沒想到樓主七夕發糖，感動的要大哭了ＱＱ
心情放一半的好在這篇還沒完結＞＿＜
文看完後簡直快要哭鼻子了

小芳會忍受著黑暗是因為要記得更清楚當家身影
當家也一直記著小芳的情話，忍受著寂寞
這兩隻都好傻啊～～ＱＡＱ
傻得我心糾結，又心疼的
尤其看到小芳腦筋不再往死裡繞
就覺得有種看見曙光大道了～嗚ＱＱ

分別一千零一夜後的相擁而眠
簡直是美好的灑花
希望兩人有個美好、睡得香甜的夜晚
幸福感來的不易＞＿＜

和原豹子一起開心^________^

---

咳！在翻前文時正好看到＞//////////＜
我們要愛護稀有原豹子，要應原豹子要求嘛～XDDD

二十有機會啊
譬如說，雙秀聯手坑麒麟星（某摳伶！
解決小芳的賣身契，或者當家一起加入一起夫唱夫隨
不然小芳手慢慢好（原豹子痛毆～
咳咳，互相傾訴這一千零一夜裡倆人的生活（怎麼感覺又是虐又是疼ＱＱ
漸入佳境、快要苦盡甘來的兩人
總是希望看更多＞＿＜
主要還是樓主寫得開心，我們也啃的開心^______^

秋梧鳳兮	2015-08-27 13:38
我……我趁着网好爬上来表白一下 ,t2Mur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捂脸 k <SFl 就……就表白一下 >UlAae44 然后……然后大大你写的真好【捂脸逃……

懷秋霽月

2015-08-27 17:20

引用
引用第89樓wei358于2015-08-20 13:45發表的 : =k0qj_
大家情人節快樂！ 0D.qc8/V4.
aePLP
]IQ`.:g=9
牛郎織女的故事已經太多淚水和分別，可以別讓小芳和阿原也步上後塵嗎？ I[g;p8jr
如小談談所想，兩情相悅，無人阻礙，無第三者，有緣，為何無份？ NW%u#MZ[h
....... 4Rv.m*^B

應該不會再分了～～快結束了快結束了～～～

引用
引用第90樓覺有情于2015-08-20 21:24發表的 : kuI%0)iZn
是誰覺得這篇有很甜啊！根本就很驚悚好嗎？！！！ kaG@T,pH(
一下截肢、一下腦出血、沒有熟悉的藥可以用、還看到大片大片的瘀青、小叮噹手晃來晃去！ EG;y@\]
秋大您您真是太冷靜了⋯吃10公斤朱古力都覺得苦苦的⋯⋯ xC}9W6
只剩眼睛看得到人的一點安心充當收驚的藥了 9o<5Z=
失去是永遠都不想有的感覺 u301xc,N<z
....... yZc_PC`

沒有真的截肢啊，而且只是瘀青而已，大家都有瘀青過嘛～～小叮噹手很可愛的。。。
加三包糖的奶茶超級甜的，請斟酌取用就好～

引用
引用第91樓chuer于2015-08-20 23:42發表的 : appWq}db
大大有看我的文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手舞足蹈满地打滚 @en*JxIM
谢谢大大的表扬我会继续让他们可爱下去的【捂脸羞 L,7+26XV"B
JC#M,j2
七夕甜甜哒真好~~ f:u3fL
倦倦说出让原无乡陪他真是太意外了……不也不能说意外，就是没想到，然后发现可以放心了 FzM<0FJRX
....... UVz}"TRq.

是啊，雖然我一直都是個感想苦手，但是曙光艦一直都有認真追的！

倦倦沒有逃避感情，他的問題是以為這樣對原無鄉好，發現不是之後就會直球了。
再虐下去都快沒梗了，所以不能再虐了（喂）
不會再慘兮兮了啦～～

引用
引用第92樓helenjones于2015-08-20 23:44發表的 : pr.+r?la]
七夕更文好开心！感谢作者大人！ a,`f`;\7N%
可是，下、下一章后妈……捂住了心口！我已经看到不止一个旗标立在那里了，就是不知道作者您的打算如何啊……幸好知道结局会是好的…… 0/TP`3$X#"
麒麟星明明在欺负小豹子，QAQ 虽然我猜他是不想用外力而是要这两个人自己解开芥蒂，可是看着当家眼睛红红的好可怜> <……倦倦说他就不回去了，所以到底会不会同意解约 > < sp8P[W1a
这段的式院长和央部长的互动真萌www 式院长在旁边出外行（。）主意的样子想想就可爱……还偷偷拉袖子www你们是站得多近啦（够 \\9I:-j:p

噢其實我真的沒虐他們！肯定的！因為想快點寫完不能再虐！
文拖久會斷頭幾乎是定律啊。。。
麒麟星是神棍，神棍就是會想要拐騙一下小兔子小鳳凰什麼的，最終他也是會放手的啦。

有關於式央的部分，式副院長表示：我當然是跟我家央央黏在一起，才能一直拉袖子！！

引用
引用第93樓ringforever于2015-08-21 00:20發表的 : ~jD~_JGp
等,等一下~~~~~!!!! =HHtLW.|,
等一下啊啊啊~~~先不要完結!!先讓我回一下文啊啊!!!(慌亂) 1<D^+FC4b,
本來想找個空檔時間好好慢慢回,但是一忙又一拖居然已經到了要完結的時候了(大驚) moCr4*jDX,
所以好像不太適合再一章一章份的回了,請原諒我糊成一團(?)的回!! ]QSQr*
DDBf89$\
....... #&,~5

大人，請先受我一拜！（拜）這回覆字數可抵一篇短篇啊！

這個標定配對，是作者個人偏好啦，不過內文扣除某些地方應該不明顯（自以為）～
蜜糖波堤是這一篇開始寫的靈感來源，所以一定要讓它出場，但它實在太不健康了所以只好換回燒餅XD

然後，然後。。。我猜整個同人界應該只有我執著地認為步四／書四真有那麼回事（掩面），所以不管是杜鵑系列或是涼秋，都會有這個組合。
但是涼秋已經是那個系列的第四回合了，我開始寫那個系列的時候距離現在是十三年前（茶），涼秋最後斷掉的地方其實也快寫完了，那也是九年前的事情，現在回頭，有些東西根本就忘了自己當初在想什麼。（笑）
說老實話，我很想圓滿他們但是真的接不上啊。。。而且現在看到十幾年前的設定真的很想一頭撞死（再掩面）

本來想寫雙秀的另一個設定好像沒有公開貼過，不過就隨緣吧，因為那也是七年前的設定，不修改不能見人。

終於能回到這篇了，先來講葛仙川，這種人超多的啊！（握拳）明明沒惹他，他就是要找麻煩。。。
然後胖倦絕對不會扁的，人情恩義只有原無鄉能打擊到他，其他都不行！
小當家平常絕對不會哭的，哭的那三次都真的很傷心，之後應該不會再哭了啦～

老實說我也好想要有個央央學長（被打飛），我是不是把式洞機寫得太可愛了。。。為什麼他在劇裡偏偏是一色秋呢QQ

冷叔這三年一直在當導盲褓姆，應該早就想吐槽很久了，這一回只是把內心話都講出來而已XD
書爹跟四無總裁應該還在每天共度下午茶那個狀態（那不就是沒進展嗎？！）

然後那個受傷，噗～～因為好久沒寫長篇了所以順手把想得到的傷病都用一下（大誤）。
呆小芳並不是因為浪漫才在手心寫字的，他是想說反正原無鄉不會知道所以可以偷寫內心話；用臉去try觸感是因為真的沒手可用了（喂）
我也覺得小叮噹手很可愛！
然後原兔子跟原豹子也都好可愛～～～

再次膜拜大人的回文！！！

引用
引用第94樓12345678于2015-08-21 21:31發表的 : Atod&qH
这是快要完结了吗有点不舍得呢其实有个问题我也还很好奇呢书大和他的四物小鸡怎样了呢……总觉得怀秋对南北这对有点不同，其他CP连牵手都没有，这对已经滚了好几次床单了，豹子刚见到凤凰马上就吃到了吗吗吗从这点来说怀秋对他真好 \= Wrh3

書大跟四無還在下午茶，這個。。。這兩個人應該很難寫出滾床單（被打死）

豹子見到鳳凰，綁回家就吃了啊～不然都等了那麼久，小鳳凰又一直不聽話，一定要先吃一下。
我想其他對沒有牽手，這一對卻有滾床單，大概是因為這篇特長吧，要不然就是作者年紀長了九歲。。。（喂）
是說之前劍子龍宿也有滾啊，聖蹤小尋也有滾啊，多少都有啦。

引用
引用第95樓怡顏于2015-08-23 01:06發表的 : @ ^^,VgW[
樓主～～（抱住大腿 L%fJH_$_s
沒想到樓主七夕發糖，感動的要大哭了ＱＱ y-vQ4G5F|
心情放一半的好在這篇還沒完結＞＿＜ O],]\M{GL
文看完後簡直快要哭鼻子了 \O+Hmi^
|=#uzp7*
....... +tp@Tb

竟然還有人覺得我是在發糖！感謝怡顏的支持！XD樓上有道友覺得很虐啊XD
但我還是要說二十絕對不行！根本不知道要寫什麼XD再拖會斷頭再拖會斷頭再拖會斷頭～～現在這長度比我本來預計的已經多了不只一倍。。。
雙秀想搞定麒麟星可能要重新修鍊一千年（喂）
麒麟星只有素還真自己能搞定，小芳不會再跑掉啦，但是甜蜜蜜我也寫不了太多啊，總不可能發三集糖嘛～～

引用
引用第96樓秋梧鳳兮于2015-08-27 13:38發表的 : ,B$m8wlI|
我……我趁着网好爬上来表白一下 fz`\-"f]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捂脸 dS~#Lzm
就……就表白一下 Ap9 %5:]
然后……然后大大你写的真好【捂脸逃…… Ib0@,yS[

竟然是秋梧鳳兮大人！請直接受我一拜不要走！
身為雙秀南北粉，我要感謝你對大家的貢獻！（直接跪倒拜）

懷秋霽月

2015-08-27 17:33

十六

──────

就如同所有的自家密集監測意識狀態都會失敗，原無鄉當然也不能例外，他是被窗戶外透入的晨曦喚醒的，距離他上一次睡去已有四小時。

還好懷中那具溫熱的身軀並未消失，胸口依舊隨著固定的頻率微微起伏著，他想按照央千澈的交代將人叫醒，見人睡得沉又有些不忍；呼吸心跳都這麼穩定，如果有腦出血大概不可能這麼好吧。

他心心念念著倦收天的狀況，一夜下來rt-PA的半衰期早就過了不知幾十回，藥物應該代謝得差不多，原無鄉一方面擔心著藥物效果不好、倦收天手上的血管無法完全打通，一方面又擔心著藥物效果太好、倦收天身上的各處傷口都會繼續滲血。

藥物便是雙面刃，沒有傷敵不傷己，只能在兩造下尋求平衡。

他摸了摸倦收天的手，依舊是熱呼呼、胖腫腫的小叮噹手，手腕上的脈搏強而有力地跳動著，與昨晚他剛發現缺血的時候截然不同；在不動刀的情況下能恢復如斯，不得不說冷別賦確實有一套。

原無鄉又碰了下那人左胸的血腫，雖然沒有變小、但至少也沒有持續擴大，倒是倦收天身上的大片瘀青，經過一夜全變成了瘀紫色的出血點，看上去甚是嚇人。

他爬起身，用幾隻白兔玩偶在倦收天身邊繞上一整圈，身上再放一隻銀灰色小獵豹，床沿堆滿一整排黃金獵犬，確定這人真的不會翻兩次身就掉下床，這才放心去準備早餐。

七點半的時候電話先響了一次，問他為什麼沒來晨會；九點的時候又響了一次，問他為什麼沒來看門診，然後通通被原無鄉打了回票，順便把手機也關機了。

動作再慢、準備個早餐也拖不了多少時間，原無鄉卻不想把倦收天叫起床；他知道外賓的回程班機是中午，他現在若是叫倦收天起床，這人肯定要趕回去的，冷別賦應該也會想把人帶走，但他現在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他還沒有準備好再次失去倦收天。

原無鄉在房子裡隨著壁鐘滴答聲緩緩踱步，在放手或執著之間猶豫；他不想逼迫倦收天，但他也無法讓自己繼續等待。

這一次放手，或許就是永遠。

但他怎麼可能忍耐永遠呢？

確定拖過班機時間，原無鄉這才走進房間，坐到床邊對那個全身捲滿絨毛娃娃的金色小叮噹輕喚。「阿倦。」

床上的人只有手腕動了一下，原無鄉笑了笑，又湊到倦收天耳邊。「阿倦，起床，飛機都飛走了。」

然後原無鄉得到了一如以往熟悉的兔子玩偶飛砸正臉，讓他開始認真思考冷別賦都是怎麼叫倦收天起床的，難道冷別賦也是每天被砸臉嗎？

倦收天翻了個身，迷迷濛濛地眨了幾次眼，手伸向原無鄉臉上摸了兩下，咕噥一聲「是夢」，繼而又闔上眼，還不忘騰出一隻手拉住原無鄉的襯衫衣角不放。

……就算是作夢，夢到我也應該要抱抱什麼的吧？有人像你這樣夢到情人之後繼續睡的嗎？原無鄉表示自己受到了打擊。

「阿倦，你要不要起床吃燒餅？」

原無鄉才剛說完便發現拉住他衣角的手緊了緊，指甲陷了一半在肉裡，他急著想將那人的手拉開，卻不料倦收天握得又是更緊了；無可奈何，他只能把人直接從被窩裡撈起來。「阿倦、阿倦！」

被強制與床禁止過度私交的人最終再怎麼不情願也得醒，倦收天才剛有些意識，一陣暈眩隨即襲來。「……無鄉？」

「終於醒啦，阿倦你賴床賴到飛機都跑了。」

原無鄉的聲音聽來有那麼點心虛，倦收天則是被暈眩感環繞，一直覺得自己在旋轉，不太能仔細思考原無鄉的話意。「跑了就、再訂下一班就好。」

還要再訂下一班啊？原無鄉肯定自己的嘴角瞬間往下掉了四十五度。想想也是，十四歲的小芳對於坐錯船就豪邁表示過『買機票坐回去』，現在過了二十年，這種程度的小事怎麼可能讓這人回頭。

但好歹為他多留幾日？反正早訂晚訂都是訂，那就晚點訂吧，最好晚到讓麒麟星以為倦收天要毀約，那就皆大歡喜了。原無鄉主意一定，心情又輕鬆起來。「阿倦，你要不要起床吃早餐？」

「我有點暈，」倦收天扶著額際，吐出這句話之後便安靜了好一會兒，久到原無鄉以為他又睡著了，他才勉強擠出下一句。「能躺床嗎？」

現在不就躺床？原無鄉頓了半秒，忽然意會過來倦收天的意思，這人是在問他能不能躺床上吃早餐──

理論上當然是不行啊，床上全部都是絨毛玩偶，怎麼能在床上吃半熟的太陽蛋、會掉屑跟芝麻的燒餅、會滴油的用奶油與蛋汁煎過的法國吐司、還有加了兩大匙糖的綜合果汁！

但這人是倦收天，倦收天問能不能的事情哪有不能的道理，特別是那兩隻小叮噹手大概連叉子都握不住，大概也是需要人幫忙。「等我一下，我去弄來給你。」

原無鄉才剛走出房門，倦收天的手機就響了，從來電鈴聲就能知道是麒麟星打來的電話，他忍著暈頭轉向的感覺朝鈴聲響處摸索了幾下、終於抓到手機。「麒麟星？」

接起電話前他就預期過麒麟星的口氣不會太好，卻沒料得是這樣不友善。

『燎宇鳳，冷別賦說你不打算回來，而且你還真沒坐上飛機？現在是怎麼著，你這樣的人都能毀約啊？我還以為你老實正直呢。』

「抱歉，我希望這個約有點空間能談。」倦收天挪了個讓自己不那麼暈的姿勢，努力讓自己能應對麒麟星的質問；在過去，他與麒麟星對話從無壓力，因為無求於人、便無需低頭，但現在，他卻有了不想再錯過的人。「我能換定居地點嗎？」

『你說換就換，本來我給你弄到的兼任醫師缺你打算怎麼還？可別說什麼你要還我錢之類的話，你要知道，地位與名聲是並行的，要是你少了這個兼任醫師頭銜，誰還要邀你做演講、做現場演示？你這是擺明毀約，限你三天內回到原本的住所，我還能當作沒發生過。』

沒料到麒麟星意外強硬的態度，倦收天蹙緊了眉，那股頭暈的感覺越發深重。「麒麟星，我們之前有談過毀約的後果嗎？」

因為手不方便，倦收天必須用臉與手腕緊緊地將手機按在耳殼上，他的注意力一部份拿去抵禦暈眩、另一部分完全專注在電話上，根本無法注意到週遭的事物，自然也包括走進房的原無鄉。

『需要我提醒你，魔吞集團其實是個黑道組織，而你根本是個人質嗎？你的五十年約是為換你五十年後的自由、換你親人朋友安全，可不是什麼銀貨兩訖的生意。還是你覺得，以你沒有那副眼鏡就與盲人無異的情況、有把握保住你身邊的人？不要忘了，我有主電腦程式可以關掉你那副眼鏡的晶片功能，而你手中並無籌碼能談。』

又是威脅。

倦收天在一片黑暗中仍舊覺得自己在轉、房子在轉、床在轉、天地都在轉，麒麟星的話讓他想起了葛仙川，那一次又一次、如出一轍的威脅，與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妥協。

縱然在黑暗中的這些年，他從未想起葛仙川此人，但到了這一刻，那人的臉竟在腦中揮之不去。

「麒麟星，合約能有很多種走法，你真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讓我選擇嗎？」

『你只有兩條路，毀約、讓我決定如何整治你與你身邊的人，或者乖乖在三天內回到你該回去的地方。』

「知道了。」倦收天鬆開按在手機上的手，切斷了通話，這通電話沒有他想要的結果、已經失了意義。

「阿倦，」

原無鄉略顯陰鬱的嗓音突然在耳邊響起的時候，倦收天不得不承認自己嚇了一跳，不過也僅止是那麼一丁點，他早知道這些事都瞞不過原無鄉。「如果我沒有聽到這通電話，你是不是又要瞞著我、偷偷離開？」

「不會，要走的時候我一定讓你知道。」倦收天安慰似地拍了拍原無鄉的手，順勢將他手上的燒餅挪進自己嘴裡；他頭暈得緊，其實食慾也不高，但原無鄉親手做的燒餅一直是他這些年想望而不可得的記憶。

在異地幾乎找不到燒餅這種點心，倦收天也知道強求不來，便回到住院醫師前三年常吃的食物，每日啃甜甜圈──特別是那種一圈八個小太陽的蜜糖波堤──雖然他也知道甜甜圈油份高糖份高，雖然他也知道再貴再好的甜甜圈都比不上阿原用他名字贏來的那堆蜜糖波堤。

但總是咬著一顆又一顆的小太陽，便能聽到原無鄉叨唸著阿倦甜甜圈吃多不健康；總是咀嚼著那一顆顆裹著薄脆糖衣的油炸小太陽，就能聽到阿原的笑聲。

他知道那是幻聽。

這些年倦收天一個人在黑暗裡過日子，雖然寂寞、卻又一點都不寂寞，原無鄉的聲音常在夜裡、在他耳邊吱吱喳喳個沒完；大多時候他會覺得能聽到原無鄉的聲音真好，但偶爾他也會覺得這樣不行，便把談無慾當年開給他的鎮靜藥物拿出來吃，能換得難得的一夜好眠。

他記不得幻聽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但等他發現的時候，除了戴上眼鏡開刀的時間與他熟睡的時刻，原無鄉的聲音可以說是沒有真正停過，更可以說是愈發地頻繁。

有時吃藥也壓不住那些聲音，讓他又買了更多類似的鎮靜藥物，到了最後幾乎每天都需要吃藥；冷別賦也知道他藥吃得多、總以為他是習慣性失眠，但他並不是失眠，只是耳邊沒有停過的原無鄉聲音幾乎成了心魔。

冷別賦說他睡覺時會叫原無鄉的名字，他肯定那個時候他必然與他的幻聽在對話。

很想聽見，但是不該聽見；幻聽分明是病，但是那段流浪的日子裡他從來不想治療，就怕治好了、他便真正寂寞了。

倦收天原本以為幻聽是因為太過思念所致，但自昨日遇到原無鄉至今，他耳邊依舊能聽到兩種原無鄉的聲音──一種握在手上，一種飄在空中──他能明確地分辨出哪種是假的、哪種是真的。

雖然不是精神科專門，但他知道只有嚴重的精神病患才會有幻聽；他想，或許他真的有精神病，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這些年都是幻聽陪他一路走過來的，現在原無鄉就在身邊，他不知道該拿他的幻聽怎麼辦；那些聲音都還在，都是原無鄉的聲音，他記得課本上說幻聽常是負面的訊息，他從沒聽過有人的幻聽能這樣可親可愛──

『阿倦，燒餅怎麼只咬了一口？』
「阿倦，燒餅怎麼只咬了一口？」

倦收天用力抱住自己的頭，也許是他平時鎮靜藥物吃多了、昨晚沒有吃，頭才會這麼暈，也許他再睡一覺就能好了。

「無鄉，我頭很暈，我再躺一下吧。」

倦收天放下燒餅，重新往後躺去，原無鄉見他僅僅只咬了一口就不吃了，便能知道這人必然暈得厲害，那可不行。「阿倦別再睡了，我帶你去給素還真看看。」

──────

「嘖，素還真，你兇得像真有那回事似地。」

撈了幾匙液態氮，談無慾把冷凍庫裡泡存好的大鼠腦拿出來，扔進液態氮桶裡，悠閒地走到冷凍切片機前準備切片。

他本來並不喜歡鑽研神經科學，不過既然遇上了素還真，多少要會一點皮毛；在大大小小的動物實驗中他唯一不討厭的就是作冷凍切片，技術性質高，又不用整天追著毛絨絨的大白鼠跑。

長時間讓手在零下二十度的切片機裡工作，一整天下來常常手都凍得僵硬；但比起需要拎起一臉無辜的大白鼠、拿著麻醉針往牠肚子狠戳一針，等牠躺倒之後打開牠的腦袋或胸腹，對牠們這樣又那樣，最後把牠們扔進生物廢棄物垃圾桶，談無慾寧可做冷凍切片。

「無慾，我是用心良苦。」從掛上電話就反覆回味自己扮麒麟星耍狠的語氣，素還真覺得老爸要是有看到他這麼霸氣的樣子一定會非常讚許他！當然，前提是不能讓老爸知道他耍狠的對象是誰。

看看，他這次講得這麼逼真！倦收天當初就是怕他勒索原無鄉、才同意簽下這份賣身契，現在的燎宇鳳更不可能反悔了。

那日原無鄉打電話來，要求用任何方式替換燎宇鳳的五十年合約，就算是變更內容、更換對象都好；雖然原無鄉感覺也是很好對外販售（？），但是這人比燎宇鳳機伶太多了，到時肯定鑽漏洞跑人，想想就不划算。

不過他身為良善又照顧大眾的麒麟星，如果燎宇鳳認真地想跟他毀約，他也會勉強考慮原無鄉的提議，只是燎宇鳳未必有這個勇氣。

「你是怕你到手的勝利飛了吧。」談無慾冷哼一聲，手下又快速地切了幾片漂亮的腦，厚度僅只零點零零五公釐；這動作他做來輕鬆，但過往素還真請過的所有助理都切不出平整的切片，切片不平整，在顯微鏡下就看不出螢光染劑的真正分佈。

如果燎宇鳳真的毀約，那素還真與他的賭局就平手了，這意味著他便不需要在出門的時候跟素還真牽手；其實牽手事小、面子事大，素還真就是想保持贏面，這點談無慾倒也是能理解的。

只是這樣煞有其事地搞，真的好嗎？

「不不，我是為他們好，你看燎宇鳳如果真能不妥協，才叫患難見真情啊。」

「你都把話講成那樣了，倦收天怎麼可能不妥協。」

把一部分腦切片泡進固定液，殘餘的檢體丟進化學溶劑中準備做定量分析，談無慾認真地思考著素還真把一個精神科專科醫師拿來當實驗助理用，這到底是一個省錢的方式，還是一種暴殄天物的做法呢？「拿原無鄉的安危來威脅倦收天、拿倦收天的安危來威脅原無鄉，這招是犯規的，他們兩個已經夠喜歡兜圈子了，你還拉著他們繼續兜；還有，不要一直在我面前講燎宇鳳，這名字中二到受不了。」

「這可不一定，如果有人用你的人身安全來威脅我離開你，我就不會乖乖聽話。」

素還真已經開始校正螢光定量儀，他與談無慾都挺在乎這次的實驗，雖然彼此不明說，但這實驗就是為了倦收天的眼睛，他們想知道透過晶片回饋刺激的受創腦組織，到底能恢復上幾分。

既然不能把倦收天的腦拿出來看，就只能在大白鼠身上做實驗了。

一直把倦收天扣在五十年合約裡的理由有很多，素還真並不是只為了出一口氣、也不是為了整這對小情侶、當然更不是為了燎宇鳳賺進的大把鈔票。

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治療倦收天的眼睛；但這件事情需要倦收天積極正向地絕對配合，當年那個偷偷離開原無鄉、在大街上茫然失所的倦收天，根本不符合這個條件，甚至對於恢復視力這件事完全沒有興趣。

讓倦收天打起精神發揮長才，讓倦收天在適當的時機再遇到原無鄉，讓倦收天重燃希望、願意配合治療眼睛，這些都是素還真一開始就擬定的計畫；雖然原無鄉在重逢時的反應造成了一點意外，但總歸而言並沒有偏離計畫本身。

如果沒有這一筆五十年的合約，素還真沒有籌碼可以箝制倦收天的去向；萬一倦收天真的鐵了心要眼鏡就好、死也不讓他治療，那這些年的盤算就沒意義了。

當然啦，他也想要在治好倦收天之後跟談無慾一起發一篇高分論文，讓老爸再稱讚他一下，然後他可以有機會跟老爸解釋一下關於原無鄉與晶片的事情，也許老爸能夠了解他的苦心、然後他跟談無慾的關係也會更進一步……這才是他最在意的事嘛。

「這種事何必將心比心，你一肚子的鬼主意，倦收天又不是你；話說回來，一直拖下去，要是一頁書教授知道怎麼辦？」

化學溶劑在抽氣櫥內依舊散出些難聞氣味，談無慾算算時間覺得待會屈世途大概就會從動物室冒出來了，每次他跟素還真進行到化學溶劑這步驟的時候屈世途都會忍不住管家本性，衝出來指正他們這個動作不標準、那個動作不安全，然後最後通通抱過去自己做。

談無慾提到一頁書，就等於踩中素還真最大的弱點，後者無可奈何地舉起雙手做投降狀。「不是我要拖，我幫倦收天找的那個兼任主治醫師位置有合約上的問題，而且那個職缺是從老爸那裡透過關係要來的，現在走人真的會被老爸知道。」

「紙包不住火，我總覺得一直瞞下去會死得更慘、」

談無慾一句話還沒說完，屈世途就風風火火地跑進來，他原還以為管家大人是要來處理化學溶劑呢，結果屈世途劈頭一句──

「素還真，原無鄉帶倦收天來、說是要看腦，見不見？」

素還真與談無慾對看一眼，不由得要讚嘆原無鄉真是世上最快的男人了，麒麟星才掛斷電話不到半小時呢！

日光神經實驗室裡什麼腦部檢查的儀器都有，素還真努力讓自己裝作看起來完全不知道倦收天發生什麼事情的樣子，雖然他一直很習慣玩cosplay、過往也有非常多解離性人格疾患的經驗值，但是這種砍完人立刻幫治病的經驗倒是很少有過。

特別是倦收天，這人平時看起來不太靈光，但就是有種獵犬般的直覺能認出他，讓他覺得自己可能隨時會被拆穿；要是只有倦收天，他裝死到底也就罷了，偏偏還有一個精明到不行的原無鄉在旁邊，只要倦收天說一句『素還真，你說話的口氣跟麒麟星很像』，大概就什麼都瞞不住了。

左思右想，素還真決定不要跟倦收天打照面，他讓談無慾去跟倦收天會談，自己跟原無鄉研究倦收天的腦部檢查結果。

「腦部看起來沒有大問題，跟以前的核磁共振比起來還更好一些。」素還真煞有其事地比較了兩張片子，原本長腦瘤的位置在開完刀之後還有些殘餘血塊，現在都吸收得差不多了。

原無鄉認真地跟著看了幾眼，突然覺得不太對。「素還真，你怎麼有倦收天以前的核磁共振？他都是在我們醫院做的檢查。」

素還真「噢」了一聲，面不改色、甚至沒有半分停頓地回答。「當然是駭進你們醫院放射科的防火牆去抓啊。」

「你怎麼知道要抓他的片子，你知道我會帶他來？」

素還真又「噢」了第二次，依然從容不迫。「我當然不知道啊，是你剛剛帶他來，我趁他做核磁共振的那四十五分鐘去抓片子的。」

「你本業不是神經學家嗎？四十五分鐘就能駭進我們醫院放射科的防火牆啊？這讓我懷疑我們醫院真的有設防火牆嗎？」而且你老兄剛剛那四十五分鐘明明在跟我聊天……原無鄉決定不要吐槽這個，反正素還真有個萬能的屈世途，也許屈世途剛好是個網路駭客，都能化名在網路上賣晶片了。

「哎呀，我身為一個求知慾高的神經學家，偶爾駭進各大醫院放射科去看看有沒有新奇片子也是應該的，這個我常做啊，跟吃飯喝水一樣輕鬆。」完美地詮釋完這段挑不出錯的謊話，素還真又把話題拉回了核磁共振。「總之，我看不出會讓倦收天頭暈的問題，也許是睡眠不足？」

「他以前睡再少也不會這樣。」原無鄉想了想，又自嘲地笑了兩聲。「當然，分開快三年，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些習慣變了。」

素還真本來還想講些像是『是不是昨天太累』之類的話，猛地想起他壓根不該知道這兩人發生了什麼事，直讓他把所有想推測的診斷都吞了回去，只剩下毫無用處的廢話能講。「放寬心，沒有大礙的，待會讓談無慾開些止暈藥就能改善了。」

而在另一邊，談無慾幫倦收天打了幾劑止暈藥，又開了幾種口服劑型，卻覺得倦收天有那麼點欲言又止。

「倦收天，擔心什麼事你可以直說，我還是你的精神科醫師。」

倦收天原本還有些遲疑，在聽見『精神科醫師』時便不再掙扎，原無鄉不在身邊，這確實是他詢問幻聽的最好時機。「接下來的部份，請不要告訴原無鄉。」

「當然，我為我的病人保守秘密。」

「我……」即便是下了決心，要真正說出自己有精神病並不容易，倦收天仍是頓了一下才說出口。「我有幻聽。」

談無慾蹙起眉，他預想過倦收天可能會問他任何問題──就算倦收天問他素還真是不是就是麒麟星、他想他也不會驚訝──但從沒想過倦收天竟然會說出幻聽二字。

幻聽通常出現在精神分裂症或者重度躁鬱症患者，有幻聽便表示病人病情控制不佳，幻聽內容常充滿負面訊息，病人也往往對週遭人事呈現不自然的反應，包括敵視、惡意、囂狂、驚懼、木然；然而，這些症狀並沒有出現在倦收天身上。

重點是，幻聽的病人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幻聽，通常他們喻此為『神告訴我的事情，只有我聽得到，別人都聽不到，這都是真的』，但倦收天劈頭就說自己有幻聽。

倦收天這大抵不過是過度想念所衍生的自我想像，只要回到原無鄉身邊，這個情況就會立刻變好。

「倦收天，你精神狀況良好，並不像有幻聽的病人。」

倦收天何嘗不知道自己精神狀況良好，但原無鄉的聲音他又怎麼可能忽略。「談無慾，我這近三年來，天天都能聽見原無鄉的聲音。」

「不是因為過度想念嗎？」

「不是，因為我已經回到他身邊了，但我還是一直聽到那個聲音。」

談無慾略為震驚，竟然不是過度想念、自我催眠之下產生的想像，這跟他的推測大相逕庭；但若說真是幻聽，在他的行醫生涯中，卻又從來沒有聽聞這種幻聽。

「倦收天，你分辨得出原無鄉本人與你講話、以及幻聽中的原無鄉跟你講話的不同嗎？」談無慾腦中瞬間跑過很多種精神病診斷，每種都不符合；然而，如果真是幻聽，病人應該無法分辨虛實。

「我可以。」

倦收天的精神狀況如此穩定，讓談無慾不得不放棄任何的精神病可能；他回過頭，把倦收天才剛做完的核磁共振上下捲了兩回，又跟舊片比較了半天，再翻出腦波圖對照一次，腦裡突然閃過了一個可能性。

他握起拳，勉強按耐住自己不要衝出去揍素還真。「倦收天，你的眼睛能看見了嗎？」

雖有些不解談無慾為何在此時此刻問起眼睛的事，倦收天仍打從心底佩服談無慾的敏銳，正巧他今早有些進展。「不能，但今早開始，似乎有些感光的跡象。」

雖然只有一點點，但是倦收天已經滿足了，他失明超過三年，恢復的機會極為渺茫，今日突然能感光已經讓他覺得自己非常幸運；他想這或許是昨晚的血栓溶解劑也溶了腦裡的殘餘血塊，讓他能有點進步。

但也可能是因為這樣，他才會覺得暈眩不已。

「那就好，至少是個恢復的契機。」

談無慾嘴上是這麼說，心底卻困惑著倦收天的眼睛竟然只能感光；他把手上的拳捏得更緊，決定待會送走倦收天與原無鄉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拷問素還真！然後再打電話給一頁書、讓一頁書跟素還真好好談談！

「已經這麼久了，不可能再恢復的。」

「沒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對自己要有信心。」

倦收天感覺得到談無慾的語調明顯地上揚，而且是那種帶了怒意的上揚，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肯定與自己有關；他想自己恐怕快被送客了、卻還沒問清楚幻聽的事，於是又鼓起勇氣問了一次。

「那幻聽是不是需要吃藥治療？你是不是需要開給我……像是抗精神病之類的藥？」

「你覺得自己有病嗎？」

這句話根本不是談無慾平時的風格，但倦收天當年能忍耐性情大變的原無鄉四個月，這一點小小的火氣怎麼撼動得了他。「我不知道，但幻聽是事實。」

然後，談無慾突然就像顆吹得太脹的氣球般，炸了──

「倦收天，你要我不要告訴原無鄉，表示你覺得這是個精神病，而且你打算瞞著他、自己想辦法解決；如果我告訴你這不能解決，你仍要瞞著他嗎？還是又要躲到天涯海角去？到底是活生生的原無鄉重要，還是幻聽重要？如果你覺得你是幻聽，我以精神科醫師的專業角度告訴你，這不是！你也不是精神病！」

會談室裡大爆炸，會談室外打哈哈，幾番曲折之後，素還真與談無慾終於將兩人送走。

談無慾待得原無鄉將車發動，便立刻關起日光神經實驗室的大門，連外頭的鐵捲門也拉上了；屈世途一看情勢不妙，立馬鑽回動物室裡去與大白鼠作伴，素還真也知道談無慾在爆炸，卻是不明所以。

「無慾，這麼熱情我可吃不消啊。」

「你還有臉跟我說這個。」轉身面對還在電腦屏幕上的核磁共振，談無慾指著大腦枕葉的一個微小亮點；這亮點極小，除了他與素還真，幾乎不會有人注意。「晶片在這裡，素還真，你為什麼連我都瞞？」

「哎呀，無慾冤枉，我沒瞞你。」素還真本來還擔心是不是自己又不小心創造了什麼震撼世界的大發明，需要讓談無慾發這麼大脾氣，原來也不過就是個腦內晶片。「之前我跟你說過，為了修復倦收天一部份的大腦視覺區，我透過晶片讓聽神經轉化聲音刺激去刺激大腦視覺區啊。」

「那件事我確實知道。」談無慾一拳敲在桌上，雖然憤怒、手下卻不帶力道。「你沒有告訴我的是、你竟然沒有把晶片拿出來！」

「無慾，我從來沒有跟你說過我拿出來了啊。」

「狡辯，你說倦收天不要把晶片種在腦裡，所以你暫時放個晶片在腦裡做大腦視覺區的刺激，那達到效果之後不就該拿出來嗎？不然至少該用遠紅外線關掉它吧？」

談無慾肯定他現在如果打電話給一頁書說這件事，素還真九成九會被揍扁；早該在兩年半前就被取出的晶片竟然還在倦收天腦裡，這兩年半仍舊持續轉化聽神經的刺激去刺激大腦視覺區，而且這麼長時間都沒有追蹤大腦視覺區的恢復狀況，這怎麼會是充滿熱誠的瘋狂神經科學家該做的事！

「我從來沒有想拿出來啊，關掉功能也不必要啊。」素還真搖了搖頭，植入晶片很簡單，在想要的位置找個不傷腦組織的地方放進去即可；拿出來卻很困難，曾經被打開過的組織都會沾黏，晶片那麼小，想要找到根本大海撈針，硬翻又有傷害腦組織的風險，所以他大多都是用遠紅外線關掉晶片功能。

但倦收天的晶片功能並沒有被關掉，素還真不得不承認，當初他確實抱著幾分僥倖的心理，想說會不會留著晶片刺激、倦收天的大腦視覺區還能再恢復多一些；不過這些年下來，倦收天的視力毫無進展，想來他的推論大概是失敗了。

「還有，你沒告訴倦收天晶片還在他腦裡運作的事。」

「當然啊，因為簽了暫時晶片放置同意書的是倦收天，等到大腦視覺區的部份修復完成，他就變成燎宇鳳了；你懂的，病人隱私需要保密，我不能跟燎宇鳳討論倦收天腦袋裡的晶片要不要關嘛。」

「胡扯。」

談無慾真想知道素還真在一頁書面前是不是敢再把這段話原封不動說一遍，就算是cosplay四智武童、說不定也無法全身而退。

「無慾，就算是我錯好了，你也不用這麼生氣啊。」素還真想來想去他也沒做錯什麼，不過就是晶片功能沒有關嘛，他這幾年都有看著倦收天啊，倦收天除了眼睛看不見之外，根本沒有什麼問題。

「不只是這樣，你還把大部分的視神經訊息都經由晶片截到那只工作眼鏡上去了，這你也肯定沒跟倦收天說吧？」

「因為當時有修復的大腦視覺區太小，為了達到效果、只能增加視神經刺激量，反正他其餘部份的大腦視覺區都壞了嘛，不截走刺激也無法發揮功能，這也是為他好啊。」若是這事，素還真就更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了，以當時的情況，這麼做是必須的。

倦收天在簽下五十年合約之前所修復的大腦視覺區只有一小塊，晶片功能雖然強大，但能作用的大腦視覺區太小；當時素還真想過，若是只靠一部份的視神經訊息經晶片去刺激那麼小塊的大腦視覺區，恐怕無法讓倦收天看到完整的畫面。

為了確保眼鏡上的晶片能有作用，他把倦收天幾乎所有的視神經訊息都用晶片攔截，再經晶片傳到那唯一一小塊的大腦視覺區；也就是說，剩下那一大部分殘餘的、損壞的大腦視覺區，都可說是不會接收到視神經訊息的。

這理論說來困難，但用wifi來比喻的話，肯定人人都能懂；就像一間咖啡廳裡提供wifi，結果一位仁兄用強悍筆電佔用wifi的九成流量去打線上遊戲兼抓片還開視訊跟女友放閃，剩下的二十個顧客就算只想瀏覽網路新聞也是龜速、只能回家吃土。

倦收天工作眼鏡上的晶片，便是強悍筆電；那個當初僅僅修復的一小塊大腦視覺區，就是佔用了九成流量的仁兄；而剩下二十個吃土的顧客，便是剩餘的大腦視覺區。

「錯了，素還真，你這回真的錯了。」談無慾知道這結果會讓素還真覺得開心，但他還是覺得此舉不值得讚許──

「倦收天……他的大腦視覺區已經修好了。」

不管是臨床症狀、或是腦波圖，都能推出這樣的結論；然而倦收天還是看不見，關鍵就在此處。

放在腦裡的晶片持續刺激大腦視覺區將近三年，大腦視覺區恢復了，但從視神經而來的訊息卻大部份都被攔截，剩餘沒有被素還真截走的那一點視神經傳導，在大腦視覺區恢復後也只夠感光。

談無慾猜想是血栓溶解劑溶了一部分腦內微細血管的血栓，讓倦收天的大腦視覺區恢復了最後一步；但恢復並沒有用，因為根本沒有什麼視神經傳導過來這塊恢復的腦部。

現在跟這一塊大腦視覺區有大量連結的神經，是當初素還真藉著晶片轉接過來的聽神經。

一開始把聽神經刺激轉化到這一塊受損的大腦視覺區，就像搭建橋梁把他區物資送到戰後廢墟給倖存民眾，是單向性的傳遞；而大腦視覺區的修復，等同於這塊廢墟變成了繁盛多產的小村莊，橋樑上的物資傳遞自然會變成雙向。

但素還真早已截走了視神經，大腦視覺區傳出去的訊號沒有別條路可走，只能走聽神經回去──

那便是倦收天幻聽的來源。

談無慾知道，隨著大腦視覺區恢復得越來越好，倦收天的幻聽就會越來越嚴重，這幾乎是跟醫天子當年的錯誤如出一轍，而只有素還真自己能解決這件事。

「所以，素還真你不要再拖了，快解決！」

「無慾，我好厲害，無慾，我好厲害啊……」聽完談無慾的話，素還真完全陷入『我怎麼這麼厲害』的怔愣之中；他是個世人眼中的瘋狂神經科學家，做過很多驚動世界的研究，但幾乎每一項都是他汲汲營營而來，從來沒有無心插柳的結果。「無慾，我好厲害……」

「素還真，你有沒有別的詞能講？不要再自我陶醉，快想辦法解決，倦收天都覺得自己有病了。」

素還真坐在沙發裡，略為思索了一下他該怎麼跟倦收天解釋，然後覺得此事相當複雜，不適合在這個時刻行動；現在那個大鼠腦的實驗似乎也不需要太認真了，於是他決定繼續進行他一分鐘前正在做的事──

「啊，無慾，我真的好厲害啊。」

倦收天一整路上都沒說話，側身靠在車門上閉目養神，原無鄉繞到賣場打算買點東西做午餐，他停妥了車，伸手在倦收天額上碰了兩下。

不燙，不像發燒。「阿倦，頭還暈嗎？你是不是在擔心什麼？」

倦收天拉下原無鄉的手，輕輕地在掌心握了一下；他還在想談無慾的反應似乎哪裡不太對，怎麼會突然就生起氣來呢？是他問錯問題了嗎？「好多了，只是覺得談無慾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打擾到他們。」

「談無慾本來就不是那種很容易開心的人，素還真看到你似乎挺高興啊。」

「嗯。」想來大概也不會是太重要的事情，倦收天決定把焦慮拋到九霄雲外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麒麟星的威脅他還是記掛著的。「無鄉，待會回去我要訂機票，你幫我。」

原無鄉聞言，心底霎時涼了半截，他沒想到倦收天這麼快就想走；或許是接到麒麟星的電話，那個三天內回去的威脅太有強制性，又或許倦收天原本就不想多留幾日。

他努力了好一會兒，終於從喉嚨底擠出聲音，乾澀低啞、無比酸苦。「……好。」

那時初秋的近午陽光還帶著些刺人的豔色，從賣場停車場的樹蔭中滴滴點點地灑落，他看見倦收天雙頰微紅、半映著光的唇邊有些笑意；他聽見那人低聲補上了三個字，大概是原無鄉這近三年來聽過最美好的天籟。

雖然那三個字不是我愛你。

──「買兩張。」

──────

原豹子：啊，我好厲害啊～～（擦爪子）
（等等，這集跟你厲害有什麼關係嗎？請不要學素還真說話！）
倦小芳：阿原可厲害了，他會掃地洗衣煮飯、切菜洗碗鋪床，還有……
（等等等等，小芳你怎麼出現在這裡？）
原豹子：他想來對作者表示一下他一直在傷病的不滿，他希望能用九陽天訣解決這件事，放心好了，我們不會在此時開陣的。（續擦爪）
（對不起我突然想到還有點事，先走～～～＊溜＊）
倦小芳：（丟出名劍）來戰！
（你們兩個不能一邊閃我一邊攻擊，你們犯規！）

xxyy	2015-08-27 18:53
终于能回帖了，求央央学长和式式学长的罗曼史番外啊，大大请看到我期待的双眼。老素你打算怎么解决麒麟星身份问题，拿解离症混过去么；能让四无出场么“爱老爸”的老素表现一定很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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