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2 [好預兆][上司組][逆轉AU] illuminated 同人文學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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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煌

2020-02-02 21:35

ⅰ

加百列不想要這麼狼狽的出現在別西卜面前，偏偏他全身沾滿泥塵，總是潔淨的白袍染滿他自己與其他天使的血，嘴角的破口是因為挨了米迦勒一記重拳，他的臉頰還高高腫著，卻在注意別西卜投向自己的目光時，大大揚起一抹快樂的笑容。

「別西卜，你來了。」加百列以跪姿對別西卜張開雙臂，彷彿想要迎接這位高雅美麗的聖歌隊長棲息在他的懷抱裡，回應他的卻是別西卜凝重的臉色，他不發一語的站在加百列面前，臉上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

加百列的態度愉快的像是他只是清晨路過聖歌隊，正巧與別西卜打了聲招呼般，就在別西卜出現的那一刻，他就彷彿遺忘了自己戰敗的身份，忘記自己接下來可能面對什麼樣的嚴厲懲罰，他滿心滿眼，只裝得進別西卜的身影。

「別西卜。」加百列又再次呼喚一直不給回應的美麗天使，如玻璃般冰冷堅硬的聲音悄悄滲入一絲裂縫。

「你別說話。」別西卜瞪了他一眼，轉身離開時長袍一角掃過加百列膝前，他仰望端坐在雲層上的上帝。

「主啊，請原諒你珍愛的百合花吧，他從出生到現在，只做錯過這麼一件事。」

「你錯了，他此生犯過兩件大錯，一是妄圖叛變，另一件是——」

——他對你的執著遠超過對上帝的愛。

別西卜面色不變，他頂著因為他阻擋了行刑而騷動著的眾天使譴責的目光，再次轉身走向加百列，然後在他期盼的眼神注視下，彎腰抬手蓋住他的雙耳。

別西卜只讓加百列看見自己淺藍色如清澈湖面的眼睛、與某個他所不知道的對象劇烈爭辯的雙唇，但聽不見他說出的任何話，然後那兩片柔潤的唇終於閉合抿成了一條直線。

別西卜終於鬆開雙掌，他閃開加百列挽留的動作，隨即轉身不看一眾叛變的天使被打落地獄的畫面。

而加百列臉上一直是笑著的，他凝望的視線膠著在別西卜身上，直到他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為止，他終於遺憾的閉上眼睛。

ⅱ

「別西卜大人！請您幫我確認這份文件！」

「別西卜大人！請您指示下一個任務！」

「別西卜大人！這是上個月的業績報告！」

才踏進辦公大樓就被天使們團團包圍住的別西卜，就像一顆磁鐵經過四散的金屬一樣，迅速被包圍成一大團移動中的障礙物，好不容易下達各種命令擺脫了那群天使，別西卜眼看著另一群只單純想獻殷勤的新生天使又要靠過來，他連忙加快腳步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

「所以別西卜大人平常對你們好嗎？」正以辦公室主人的姿態端坐在旋轉椅上的加百列將一雙長腿翹在辦公桌上，光可鑑人的黑色皮鞋壓住了一大疊公文，他抽出一本文件看了看，又隨意將其拋回原處。

「別西卜大人對我們都很好啊。」本週輪值打掃別西卜辦公室的初階天使奇怪的看了這個一身黑西裝的紫眼天使一眼，「為什麼這麼問？難道你沒跟他相處過？」

聽見天使的反問，加百列帶笑的臉龐勾起更大的笑弧，「你這個問題可是問錯了，我認識他的時候，你們甚至連一抹光都不是。」

「才怪！那我怎麼可能沒在天堂裡見過你！」

「哎，你書架上有一塊灰塵沒擦乾淨。」加百列指著放在辦公室角落塞滿各種版本聖經的木架。

「別想轉移話題了，你是不是這幾年才出生的小天使啊，竟然連別西卜大人是個什麼樣的天使都不知道。」

「我是不是這幾年才出生的？不如由你來告訴他吧，大天使別西卜。」加百列幾乎是在門板被推開的瞬間便起身蹦到門邊，他微笑迎接辦公室的主人進門，態度悠閒自然的彷彿他本來就該待在天堂裡，日日與別西卜相見般。

「加百列。」別西卜抬頭看著堵在門邊的高大身影，「你擋住我了。」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加百列一臉遺憾的鬆開撐在門框上的手臂，讓別西卜側身經過自己。

「你出去吧。」別西卜坐進自己的位置，隨手指了指因為意識到「加百列」這個名字代表的意義而臉色慘白的天使，然後轉頭面對加百列，「坐下，我討厭抬頭跟人說話。」

加百列笑著快步走到別西卜桌邊，彈指用奇蹟為自己加了張椅子，他紫色的眼睛一瞬也不瞬，近似貪婪的眼神在別西卜周身來回掃視。

「我親愛的大天使，六千年不見，你的美貌更勝以往了，瞧這雙比天空更藍的美麗眼睛，又清澈的像湖泊一般，我願意溺死在你的雙眼裡，還有這嘴唇比鮮花更甜更柔潤，如果能擁有你，誰還願意分神去看那些沒有顏色的花朵？」

「你能不能閉嘴。」別西卜按著抽痛的額角，「找我什麼事？蒼蠅王加百列。」

被蒼蠅王這個封號提醒了自己的身份，加百列英俊的臉龐暗了下來，但微笑像貼合臉部的第二層肌膚般，不曾從他臉上褪去。

「我不能單純只是來看看你嗎？」加百列想伸手去握別西卜放在桌面上的手，但他很快用雙臂環在胸前的姿勢阻止自己的衝動。

「不惜忍受被天堂之門的聖光煎熬的劇痛，只為了見我一面？」別西卜斜睨了他一眼。

「是啊，我就是這麼喜歡你呢，別西卜。」加百列點點頭，臉上帶著驕傲，「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即使那意味著他必須背叛上帝。

「你別又把話題扯遠了，到底找我什麼事？」別西卜輕敲辦公桌喚回又想開啟吹捧模式的加百列的注意力。

「敵基督出生了。」加百列說這句話時冷淡的彷彿只是在簡單陳述一個天氣變化，而不是為了自己老闆喜獲麟兒而高興。

別西卜靜默了一瞬，然後淺淺吐出嘆息，「末世倒數終於要開始了嗎？」

「是的，我非常期待再度與天堂決勝負的那一天。」加百列英俊的臉上帶著甜蜜的笑意，他無意識的展開背上比夜色更污濁的巨大六翼，那濃黑的翅尖朝著別西卜瘦小的身影探去，以擁抱般的姿態將別西卜裹在由羽翼構成的牢籠裡，卻不碰觸到別西卜任何一寸肌膚甚至衣角。

「如果我贏了，你會跟我回靈薄獄嗎？我在那裡為你打造了一座華麗的宮殿，你一定會喜歡，更棒的是，那裡沒有其他造物，只有我們兩個……」

加百列一雙濃紫的眼睛漸漸從瞳孔中心滲出混濁的血紅色澤，他彎身像是要親吻別西卜，早已鬆開垂在身側的雙手探向別西卜總是擺著嚴肅模樣的臉，他的指尖與他的肌膚貼得極近，他幾乎能感覺到別西卜微涼的體溫，卻不曾真正碰觸到他。

然後他停止動作又緩緩退回原處，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般，坐在椅子上露出安閒的微笑。

「不繼續？」別西卜冷冷朝他一瞥。

「如果不是由你主動碰觸我，那又有什麼意義？」

別西卜翻了翻白眼，想回他「那你就慢慢等到世界末日那天吧」，轉念一想，世界末日也不過是十四年後的事，對擁有無盡年歲的超自然體來說，只是短短一瞬，於是別西卜率先起身指著大門，「你還不走？是要等著米迦勒聽到風聲過來補你幾刀嗎？」

「你是在擔心我嗎？」加百列因為別西卜驅趕他的動作而變得兇狠的眼神很快軟成溫熱的糖蜜，執著的糾纏在別西卜臉上。

「我是擔心你一直待在這裡妨礙我工作，會害我今天又要加班。」

加百列微笑起身乖巧的踏進由地獄火燃成的傳送門中，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為止，他都沒有讓自己的目光偏移別西卜的身影半寸。

「十四年後見了，到時候我一定會……」

未盡的話語被燃燒的火焰狠狠吞下，別西卜沉默看著最後一點餘燼消失在空氣中，隨即返回桌前開始漫長無趣的工作。

ⅲ

在這個混亂骯髒的世界裡，唯有別西卜是他潔淨美麗的寶物，只是他永遠失去他了。

墮落後，加百列每天做的事只有躺在靈薄獄的混沌空間中仰望著永遠昏暗混濁的天空，或者到處尋找乾淨的水源，試圖搓洗乾淨他焦黑的羽翼與深黑的短髮，但這一切不過是徒勞無功的行動，也為他引來了不少嘲笑的聲音。

但加百列一律不予理會，他知道墮落天使們分了好幾個派系，日日爭鬥不停，但他沒有興趣參與任何一場戰鬥，也不想加入任何一方陣營，即使贏了又能怎麼樣呢？

在地獄獲得的任何榮耀，都不及他的別西卜朝他投來的短暫一瞥。

然後路西法那個傢伙來了，劈頭就對他說：「你這樣整天洗手的樣子很像蒼蠅欸，就封你一個蒼蠅王的稱號如何？靈薄獄就歸你掌管了。」

加百列面無表情的望著即使墮落了，那頭燦爛的金髮依舊如豔陽閃耀的路西法，如果不是看在別西卜曾經跟他是關係非常好的朋友的份上，加百列肯定會跳起來往他臉上揍一拳。

「我不要。」加百列轉身背對路西法。

「是嗎？我看你整天待在這裡，還以為是因為你喜歡？」

「這裡清靜，尋常惡魔闖進來只會迷路，在打擾到我之前就會先被迷霧吞噬了。」

「你現在肯定是在想著，如果也把我吞了才好，對吧？」

加百列不言不語，只張握著自己的手掌，這雙手在墮天之前曾經離別西卜那麼近，近得僅差咫尺便能抓住別西卜的手，將他一同拖進這個無底深淵裡，但他最終還是離自己遠去，如今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大天使，而他已經是硫磺池裡滿身罪惡的魔鬼了。

雖然他們的身份有所區別了，但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他最愛看別西卜穿著白袍引吭高歌的模樣，如此聖潔優雅，難以言喻的美麗。

「別西卜那傢伙沒教過你，跟別人說話的時候要看著別人的眼睛嗎？」路西法蹲身戳戳加百列的肩膀，很快收穫了一記狠瞪，加百列起身脫下被路西法碰過的外袍用隨手可得的地獄火燒乾淨了，這才運用奇蹟為自己換上一套新衣服。

「雖然你是這樣不合群的傢伙，卻擁有各方勢力都想拉攏的強大力量，與其讓你被別的惡魔招攬過去對付我，不如現在跟我合作吧，我知道其他惡魔也都找你談過了，我可以保證我能開出比他們更好的條件。」

加百列不知道什麼其他惡魔，他只記得這些天的靈薄獄被擾動的很厲害，永遠處在飢餓狀態的混沌似乎還吞食了不少東西，加百列終於轉過臉看向路西法。

「說完了嗎？說完就快滾。」

「你難道不想擁有別西卜嗎？」

加百列起身離開的動作靜止在他起步的瞬間。

「跟我合作，我們統一地獄各方勢力，然後我們可以——」

「——再啟動一次大戰。」加百列低喃的聲音沒有逃過路西法耳朵，他得意的勾著嘴角正想拍加百列的肩膀，但想起剛才他嫌棄自己的反應，路西法又訕訕地將手收回去。

「我知道參加叛變不是你的本意，你只是想跟別西卜在一起，卻被上帝阻止了，所以你只是想為自己爭取一個機會，卻被上頭那位直接按上叛亂的罪名打入地獄。」

「……」

「考慮清楚了嗎？在這世界上，唯一能幫助你得到別西卜的，只有足以與上帝分庭抗禮的撒旦而已。」

「如果是要強迫別西卜才能得到他的愛，我寧願不要。」

「啊？在我們墮落的那天他明明就……對了，你沒聽見。」路西法露出一個惡意的淺笑，他看著一臉疑惑正想追問的加百列，「想知道他那天說了什麼？不告訴你，等我們重啟大戰的那天，你再親自去問吧。」

ⅳ

別西卜掌心傳來加百列微涼耳廓的起伏感，他不再看加百列帶著濃烈感情與對他滿懷信任的眼睛，只仰起臉對著躲在雲層中未曾露臉的上帝。

「主啊，如果你一定要藉由懲罰他來彰顯自己的權威的話，就先取走我的歌聲吧。」

「六翼請你也收回，我不需要任何身份地位。」

「如果你還不能消氣，那就把我也——」

『從現在開始，我要把別西卜升到大天使的位置，你們有別的意見嗎？』上帝打斷了別西卜未盡的話。

別西卜那雙美麗的藍眼睛黯淡了一瞬，嘴唇隨即抿成堅毅的線條，他最終鬆開手，不再回應加百列凝望自己的模樣。

他只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便會忍不住握住那雙總是撒嬌的拉著他衣擺的手，與他一同縱身躍下那無底深淵。

但是還不行，不能是現在。

他會等待重啟大戰的時機，最終一定要將被上帝放棄的他的百合花重新帶回天堂。

ⅴ 那個你想親吻他的瞬間

這是平凡無奇的一天，淋濕不了衣裳的細綿雨絲中夾雜著些許深秋的落葉，路上的人類來來往往，臉上帶著漠然的表情經過一直駐足在人行道上的加百列身邊，有些神色匆匆的人還會很不客氣的回頭瞪他幾眼，但加百列俊朗的臉龐一直掛著完美的笑容，對這些卑微人類他向來不屑一顧，這些無謂的挑釁在他看來也不過如同螻蟻在舞動著觸角般，細微的難以讓他多分出一份注意力。

這些傢伙不知道自己逃過了什麼大難，加百列搖搖頭。

今天本來應該是重建世界的第七天，如果七天前的世界末日有確實被啟動的話，但那個叫亞當的孩子打亂了他們一切完美的計畫。

現在沒有世界末日、也沒有大戰，他氣沖沖的回地獄去找路西法理論時，竟然只得到他雙手一攤說句「叛逆期的孩子我管教不動」這種不負責任的回應，氣得加百列差點當場拆了路西法的王座。

然後別西卜的來電免去了整間辦公室被憤怒的加百列拆掉的危機，加百列有些緊張的捏著話筒，通訊不良的雜音中他還是清晰的辨認出別西卜清冷的嗓音，淡淡地向他提出一個七天後碰面的邀約，加百列甚至還來不及開口接受，別西卜就已經掛掉電話了。

所以一向討厭人類的加百列現在才會出現在這裡，一座塞滿人類的城市的某條街上，他第十二次低頭確認自己身上的西裝是否熨燙的足夠平整？然後他的視線投向了對街的咖啡館。

狹小店面內只擺放了兩張桌子，吧台後頭的咖啡師正悠閒地挑選著想要播放的唱片，而坐在靠窗桌位的別西卜正低著頭，手上捧著一本厚重的精裝書。

燈光籠罩著別西卜周身，像為他披上了一層暖黃的輕紗，並且在他暗金及肩的髮上加上一頂小巧的皇冠。橘黃色的空間突兀存在在這灰撲撲的街道上，在秋天寒風肆虐中，別西卜的所在之處是唯一的溫暖明亮的地方，加百列知道自己很想到那裡去，到那個可供他取暖、抑或是可能狠狠傷害他的別西卜的身旁。

那股想把別西卜狠狠揉進自己血肉之中的衝動又浮現了，加百列深吸幾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這才終於通過窄窄的馬路，他抬手敲敲玻璃窗。

*

別西卜淺藍的眼睛從書頁轉移到窗外對他笑著揮手的加百列身上，他漂亮臉龐垮出一個極為不悅的表情，他警告的對他比劃了一下手指，加百列隨即繞過那堵玻璃牆走進咖啡廳內。

懸在門上的風鈴撞擊出清脆的聲響，從門邊走到別西卜面前也不過是咫尺的距離，對加百列來說，卻是橫越了漫長的六千年時光才終於能走到這裡。

「跟我有約還敢遲到，你好大的膽子。」別西卜掀起薄薄的眼皮，冷冷地看著還在恍神的加百列。

加百列沒有道歉，只指著桌面上早已被闔上的精裝書，「在看什麼？」

「色情文學，我從阿茲拉斐爾的書店拿的。」

用那麼嚴肅的表情看這種東西嗎？加百列禁不住想笑的念頭，「好看嗎？」

「看了就知道為什麼阿茲拉斐爾跟你們地獄那條蛇都廝混了六千年了，最後還是一事無成。」

別西卜彈指將書扔回阿茲拉斐爾的書店裡，招手讓店員替他換掉桌上冷掉的咖啡，「喝點什麼？」

「不了，你知道我不碰這些人類的食物。」

「對，因為你是有潔癖的蒼蠅王，不能接受任何可能從內部污染你的物質進入你的身體。」

儘管蒼蠅王這個封號已經跟隨了加百列六千年，他也以為自己早已習慣被如此稱呼，但看著那個他朝思暮想的大天使呼喚的是他的封號而不是他原來的名字，加百列緊貼著微笑的臉龐依舊扭曲了一瞬。

別西卜慢條斯理的用叉子尖端刮起鮮奶油最甜美的部分送進嘴裡，隨即棄置整片近乎完整的蛋糕再也不碰一口，而加百列凝視著他柔軟的雙唇，想要觸碰他的強烈慾望與自制力的碰撞下，終於讓他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

虛假的微笑像潮水般退去，露出加百列的臉龐蒼白而赤裸，帶著別西卜從前所熟知的小天使加百列的表情，那種會在他因為上帝指派的任務而暫時見不到別西卜時，出現在他臉上的茫然失措，當時的別西卜總是覺得很有趣，既然他們都身在天堂，又有什麼理由要去擔憂分離？

當時的別西卜也還不知道，加百列對他的慾望已經深重到不惜墮落也要擁有他的程度。

「沒有世界末日、也沒有大戰了，我怕我忍不了第二個六千年。」加百列嘴唇張闔了幾次，像在梭巡合適的話語，放在大腿上的手指幾乎要摳破那絲質的高級西裝褲，最後他只能用破碎的嗓音低低吐出一句，「我真的好想念你。」

然後加百列抬頭望著別西卜，眼神中帶著濃濃的絕望扭曲了他英俊的臉。

在那一瞬間，別西卜突然非常、非常想親吻他的小天使，他的惡魔加百列，而別西卜向來是言出必行的天使，於是他站起身橫跨桌面，伸手抓住加百列的衣領，在他還沒來得及回神的瞬間重重吻上加百列的唇。

這並不是一個溫柔的吻，牙齒互相撞擊的下場讓天使和惡魔都痛得眼角泛淚，但加百列卻捨不得讓別西卜這麼輕易的鬆開自己，於是他笨拙的試圖用乾燥的嘴唇去磨蹭別西卜的，四片唇瓣在距離極近的狀態下互相擠壓，最後還是別西卜不耐煩的以舌頂開加百列傻得緊咬不放的牙關，以不由分說的兇狠態度勾住加百列的舌尖吸吮，儘管他倆都不曾有過這類的經驗，但不妨礙他們從實踐中自行學習摸索出道理來。

最終別西卜還是鬆開了對加百列下顎的箝制，退回了原本的位置，而初嘗他的天使的滋味，加百列卻不想這麼快就停止這古怪卻又讓他從身體深處快速滋生愉快心情的行為，於是他追著別西卜，又在那兩片已經被磨得腫脹的紅唇上親吻。

隨之而來的是別西卜微涼的手掌重重拍在加百列額頭上產生的痛感，加百列微瞇起血紅色的雙眼，他停止追逐別西卜的動作，也緩緩坐回椅子上。

他的指尖揉著自己滿是傷口的唇，微笑看著別西卜的雙唇染著相同的血跡，然後那占滿他瞳孔的血色便一點一點的褪去，露出他原先紫羅蘭色澤的漂亮眼睛。

「不繼續嗎？」加百列期待的望著別西卜。

「你嘴上的傷不用奇蹟治療一下？」激情的紅暈剛從別西卜的臉上退去，他冷冷一笑。

「我不要，這是你給我的，我就要好好保存。」加百列手上沾著血印在指尖細細捻著，彷彿在把玩什麼珍貴的事物般。

「隨你吧。」別西卜哼笑一聲，他起身要走，但很快被加百列擒住手腕，那是加百列從來不敢對他使用的極為強勁的力道。

「我們還能再見面嗎？」加百列的低語近乎哀求。

別西卜臉上帶著淺笑，卻始終沒有回應他的問題，他伸手撥開加百列的手，逕自離開了咖啡廳。

ⅵ

「你知道嗎？我認為人類做過最棒的事情就是發明了各種清潔劑。」加百列在拿著拖把經過別西卜家的沙發時，滿臉愉快笑容的說，而別西卜連白眼都欠奉，只一臉無聊的抓著搖桿，操縱遊戲中的送貨員開車撞飛一大群人形怪。

「抬腳。」加百列的拖把已經伸到別西卜穿著拖鞋的腳邊，而別西卜不耐煩的輕嘖出聲，但還是將雙腿盤到沙發上，加百列對於他的態度完全不以為意，反而用輕快的節奏快速清潔別西卜剛剛踩過的地板，「好了，你可以把腳放下來了。」

順利讓送貨員到達目的地交貨，別西卜鬆開手上的搖桿轉轉有些僵硬的脖子，這才終於將那雙海水般深邃湛藍的眼睛轉向加百列。

「所以你是怎麼想的？打算要將整個耶誕假期全都耗在幫我家整理跟打掃上頭？」

加百列看著窗外經過一對報佳音的隊伍，他用了奇蹟讓那群無聊的人類自動繞過別西卜的房子。

今天是平安夜，這本該是個天使們必須加班、而惡魔們翹腳提早休假的日子。

但由於六千年來的信仰儀式逐漸式微的關係，天堂部門反而成了最清閒的一塊，地獄的業績則全都集中到節慶前的大採買活動，等到了耶誕假期期間，真正需要四處奔波的只剩下聖誕老人跟他的馴鹿們。

所以在假期開始前，別西卜發了訊息邀請加百列到他家一起共度這得來不易的長假，而加百列也欣然同意了，但今早出現在他家門前的加百列卻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裡頭全是各式打掃用具跟清潔劑，那個瞬間別西卜真的是非常想叫他滾回地獄去，但看著加百列堆滿笑容一臉討好模樣的對著他，別西卜最終還是側過身放這個地獄鬼王進門，然後看他一個惡魔忙進忙出的，將他家打掃到幾乎看不到半點灰塵的程度。

「你知道清潔工作只要靠一個小小的奇蹟就能搞定的吧？」別西卜抬頭望著還打算去換水再將客廳重新拖過一遍的加百列。

「但你不是連用奇蹟打掃都嫌麻煩嗎？」加百列對於別西卜總是一團亂的房子向來都很有意見，難得被他逮到一次機會可以好好的幫他做整理，加百列實在不想這麼輕易放棄。

「那你慢慢掃，我要去睡了。」別西卜腳上的髒拖鞋踩過光亮的地板，將加百列努力一個晚上的成果快速毀去，他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間，然後摔上門將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加百列關在門外，在他躺上床的同時，他終於聽見猶豫的敲門聲。

「別西卜，我能進去嗎？」

「你進來做什麼？我房間你不是已經打掃過三遍了嗎？」

「我沒有要打掃，我只是想跟你待在一起。」

「……那就進來吧。」

加百列推開房門，大床上除了別西卜之外還蜷著一隻叫做披薩的三花貓，以及另一隻叫可樂的黑貓，兩隻貓全都憑藉著動物趨利避害的本能迅速閃避走近的加百列，從半闔的門縫中竄逃而出，加百列一向很嫉妒這兩隻貓可以隨時待在別西卜家裡，但現在他的注意力只放在躺在床舖中央裹著薄被的別西卜身上。

「要一起睡覺嗎？」別西卜掀開被子一角，儘管未點燈的室內一片黑暗，加百列仍舊能清楚的看見別西卜光裸的胸膛未著寸縷。

「我先去洗個澡？」

「怎麼？這是你親手換的床單你還嫌髒？」

「不，我是怕你聞到我身上的地獄的味道。」加百列儘管理智還在抗拒，腳步卻早已不停的走到床邊，他俯視別西卜，在昏暗的光線中他美麗的臉龐還是讓加百列無比心動。

「給你三秒鐘，不上來就滾回你的地獄去。」別西卜皺眉命令道，而加百列自然是選擇遵從他的指令立刻跳上床，別西卜彈指除去加百列身上礙事的西裝，瘦削的手臂一把攬住加百列寬闊的肩膀。

加百列從善如流地摟住別西卜纖細的腰，將他擁進自己懷裡，別西卜沒有在他身上聞到半分地獄特有的硫磺或焦油的氣味，就連他曾經非常熟悉的百合香氣都不復存在，在他懷裡的加百列聞起來單調無趣的就像一團毫無存在感的氣體。

別西卜的手指憑著慣性在加百列背後的肌膚探索著，毫不意外會碰觸到一大片皺縮皸裂的皮膚，那是他墮天的時候被雷擊與天火灼燒過後留下的傷口，儘管能用奇蹟治癒，但傷疤卻永遠留存在他的背上，像個恥辱的刻印，隨時提醒著他是個失敗者。

「不要摸了。」加百列極其難得的抗拒來自別西卜給予的撫觸。

「痛？」

「很醜。」

「是蠻醜的。」別西卜點點頭，然後他猜到加百列聽到他的回應肯定已經委屈的扁起嘴，就像從前他還是只會跟在他身邊「別西卜、別西卜」的一直喊著他的名字的小小百合花時一樣，別西卜勾起嘴角露出燦爛的笑容。

大天使與鬼王相擁著陷入短暫的沉默，而沒有睡意的加百列很快的打破這難得的和諧寂靜時分。

「我聽說你已經退出聖歌隊，不再唱歌了？」

「對。」

「為什麼不繼續唱？」

「你明知故問？」

加百列將懷裡瘦小的身軀摟得更緊了些，魅惑的嗓音低低地貼在別西卜耳鬢輕聲誘惑，「我想聽你說。」

別西卜斷然拒絕被誘惑，他只以靈活柔軟的指尖在加百列後腦勺輕輕爬梳那濃密的黑色短髮。

「想聽我唱歌嗎？」

加百列點頭。

「唱什麼？Silent Night？」

加百列重重嘆氣，換來了別西卜一陣愉快的笑聲，然後他聽見懷裡傳來優美的歌聲輕柔的唱著：「
I'll stay with you
In your mind
Every single day
I'll wait and soon
We're stranded on the beach
In our dream……」

加百列蜷起身體，像要將別西卜優美的歌聲收藏在胸口般，緊緊擁抱別西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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