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illowknife |
2021-02-04 22:56 |
二零二零年十一月三十日首发于LOFTER u$M, &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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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复健，但怎么越爬越冷……耶！不管了，在场的药豪朋友们举个手让我看看能不能凑出五个活人！（是不是有点痴心妄想） %$Sm 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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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罂粟第一次遇见岳灵休是在一场婚礼上。 * a ?q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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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母亲带着来参加一场他既不认识新娘也不认识新郎的婚礼，岳灵休既不出演新娘，也不出演新郎——那时岳灵休大约十四岁许，因为那年鸩罂粟十一岁，而岳灵休一向大自己三岁。人们都说，三岁的年龄是一道坎，一道沟壑，认为两个孩子差出三岁以上，就很难玩在一起。 >))f;$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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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罂粟觉得这话对也不对，对是因为，他确实很难跟岳灵休正常而平和的交流，男性之间的交流似乎从来都重视行为而大于言语，或者说男性更笨拙以至于极少数地展现巧言令色这种天赋。鸩罂粟面对岳灵休时，总被一种无言的尴尬与暧昧所笼罩，这种感觉就像是吞下一口火热的碳，又像从胃里一路结冰直到喉管……他用了很久去克服这种艰难，但最终没有成功——鸩罂粟已经不大能记得那天具体的情形。他只记得宾客的笑声，也已经模糊成一种繁杂的呢喃似的闷响，那是一种……不真实感。鸩罂粟想，那种不真实感从没有再离去，而是似乎就那么默默地伴随而上，而直到如今，鸩罂粟再想寻找它，摆脱它，毁灭它时，总能感觉到一张深入骨髓的疑惑或是苦痛——鸩罂粟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岳灵休的场景，那天是一场婚礼。鸩罂粟的母亲带他出席这场本质上与他没什么关系，命运上又太过重要的婚礼，而岳灵休当那场婚礼上充当花童。 '-KY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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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岳灵休的穿着白色的西装，捧着一束花，站在台下，鸩罂粟在新娘与新郎交换戒指的间隙朝那时还叫杏花君的冥医的方向看上一眼，却看到了一个他不认识的棕发男孩。说男孩并不确切，因为他比自己还要大，被垫肩撑起来的挺拔肩膀落着一点闪闪发光的纸屑……他看到鸩罂粟在看他，便露出一丝微笑，鸩罂粟觉得自己当时的目光一定有些炯炯有神到冒昧得几近怪异……但是岳灵休只是笑了笑。 Y W9+.D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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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遇见那天举办过一场婚礼，而岳灵休当时还是花童，鸩罂粟在看他，他一面呆呆地看，一面想，完了，自己的目光一定有十足怪异……但是岳灵休冲他笑了笑。这个烂漫到堪称放肆的笑容像有人冲着他的脸来了一拳，直直打进血肉与骨骼，最后将脑仁捣碎成液浆一样威力十足。宾客的笑声这种不真实的晕眩中模糊成了奇怪的声响。鸩罂粟还记得岳灵休冲他笑了，但他已经全然忘记自己做了什么。也许他也冲岳灵休笑了笑，但那个笑容一定不是很自然；也许他什么也没做；也许他鬼使神差地从椅子上走下来，朝岳灵休的方向走过去了——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但他还记得自己看到了什么：他看到叶欢慈走向前来，她像是忽然从世界中诞生一般兀自出现，幽魂一样现身于岳灵休身后，挽住那只裹在白色西装里的臂膀。于是这种唐突的，疯狂的，不真实的行为被终止了。 UE\Z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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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他一眼，不是岳灵休，而是鸩罂粟，她还不认得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她已经学会警惕他了。 `q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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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罂粟忘记自己当时做了什么，但他仍旧叶欢慈忽然出现。他忘记自己被一瞬的疯狂驱动着做了什么，但他记得意识回笼后心跳的疯狂跳动，几乎要高歌着从他的喉咙中挣脱而出——仪式结束后的宴席上他们坐邻桌，椅背斜斜相背，岳灵休搂住椅背朝鸩罂粟挥手，笑着说：“你刚刚好像一直在看我……” 7T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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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叶欢慈的眉梢轻轻一颤——鸩罂粟当了医生后才为她的这种表情找到了一种合适的形容：那异常的颤抖像心电图上一瞬紊乱的心跳——鸩罂粟暗自揣测，这种表情也许也同样在他脸上出现过。只可惜它太轻盈又太迅速了，所以这种表情只是稍纵即逝，而始作俑者岳灵休从来没捕捉到。 1=@csO_y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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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c HL: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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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岳灵休，你叫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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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鸩罂粟。”他觉得自己喉咙发出的声音奇怪极了，就好像这是他第一次说话似的。 +bDBc?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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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罂粟和岳灵休这就算认识了，人们都说，三岁是一道坎，两个人差了三岁往上，就玩不到一起了，也许是年长的那个总先一步比年幼的迈进人生的下一个戒断。但也许是岳灵休太笨了——这话的意思是说，他总相较于他的同龄人显现出一种近乎赤诚的天真与单纯——又或许是鸩罂粟过于早慧，年龄没有阻止他们成为朋友，尽管鸩罂粟看起来在他们的关系里永远不是多话的那个。 ^B? br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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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罂粟上小学时跳了一级，以至于他考进大学时，岳灵休才刚刚准备上大三。鸩罂粟考了医科，宿舍是最旧的老楼，八人间上下铺没有电梯夜间断电，据说还闹鬼，他进门，像巡逻一样转了一圈，掏出手机给岳灵休发短信：宿舍太脏了，你有没有保洁的电话？ DD f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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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后岳灵休提着扫把拖布大水桶光辉出场，呼吸系统不好的鸩罂粟被塞了一袋食堂一楼的小笼包并平稳运出宿舍在走廊里观望一般路过好大哥岳灵休扫得风生水起气吞山河，鸩罂粟拿出手机，给叶欢慈新发的朋友圈点了个赞，一会儿，叶欢慈给他发消息：大学生活如何？ 0&$,?C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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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罂粟回，不错，想了想又拍下他吃了一口的包子发过去：至少食堂的包子是真不错。 w!|j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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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灵休升大学那年，鸩罂粟高一，岳灵休填志愿时他全程监督，找了相关大学历年分数线日夜研究，成功合理捡漏把岳灵休丢进目标科目排名前三的一所南方985——这就先挤开了殷若微，这小妮子心志轻浮学习不笃，任她怎么扑腾都没法再挤回岳灵休旁边。接下来的两年鸩罂粟在理科实验班跟叶欢慈斗了个暗流涌动，最终终于以一分之差抢走本省名额，款款挟着包裹踏上去往南方的火车。 <8iu :n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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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罂粟思绪流转一番，岳灵休也已经墩完了第三遍地，房间终于可以入眼，鸩罂粟上铺铺床，岳灵休在下边给他递寝具——鸩罂粟看着岳灵休伸手可触的发顶，游离地想，岳灵休是不是又长高了？ M .o H,Kd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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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记得跟我说就行了。” {2.zze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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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nKn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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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岳灵休把枕头飞了上去，“阿姨之前就跟我说了，你没住过大通铺，也怕你不适应南方这边的气候，让如果你撑不住就跟我说，我就带你出去住！” ^xX1G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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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来得太突然——鸩罂粟从不是这段关系里话多的那个，但他绝对是最上心的那个，可是岳灵休确是最擅长打直球的那个，而他从来不是会接球的那个。鸩罂粟当然巴不得跟岳灵休出去住，但他总是太过害怕。 ~J! [N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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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怕岳灵休。 ;DgQ8"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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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罂粟喜欢准确的东西，小时候家长曾经给他买过一个气球，气球打了氢气，飘飘荡荡浮在空中，他们跟他说，要握好，不然气球就会飘走。于是他就十分恐惧，因为氢气永远比空气轻上一些，气球便总有飘走的倾向，于是人必须时时刻刻去确定，去抓紧，去在意和关心，就像鸩罂粟恐惧心跳一样，他高三复习到生物，看着教科书上心脏的图像几乎感觉到渺小和无助，这么软的一团红肉，到底是如何几十年如一日的去颤抖跳动？那种坚定的意志像一柄刀，似乎总戳在他背后，五岁的他握紧那个气球，终于忍无可忍地将它戳破，现在他却不忍心戳破岳灵休，岳灵休远比一个单薄的气球更辉煌耀眼与温暖，他看到他，便已经失去行凶的勇气。 k+@,m\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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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敢在岳灵休带他打游戏时碰一碰他的手，他们最终还是住了出去，很多个夜晚他都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被光映亮的侧脸，那种虔诚惶恐的爱意便跟杀意一样令人坐立难安。但岳灵休不在意，他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去接受发生的一切的能力，生活痕迹一点点重叠，像彼此覆盖侵染——即使岳灵休跟叶欢慈结了婚，它们也还在那里，他把酒换成碳酸饮料又换成代糖饮品，一点点用巧克力取代烟瘾，就像是他和叶欢慈曾在岳灵休的身体上对弈，进退攻防，操戈相向。 ,4HZ-|EO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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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叶欢慈死了，看似是鸩罂粟赢了。但鸩罂粟知道，棋局还没完结，叶欢慈仍活在他们争夺的这具棋盘上，就像岳灵休也允许鸩罂粟通过一些再细小不过的，而再坚韧不过的，像是埋入血肉，闪闪发亮的玻璃渣的事物那样，永永远远长在自己身上。鸩罂粟陪岳灵休去拜叶欢慈的墓，他希望叶欢慈的灵魂别杀了他。岳灵休不抽烟，鸩罂粟却开始抽了，岳灵休惊奇地看他一眼：“我以为你才是养生专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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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灵休不抽烟，十九岁的鸩罂粟也不抽烟，十九岁的鸩罂粟不让岳灵休抽烟，岳灵休记下来，玻璃扎进肉里，廉价的事物却折射着闪烁的光，像一轮苦月亮，十九岁的鸩罂粟早就不在这里了，可岳灵休还记得他，岳灵休记住一个人，就似乎给了那个人寄生在他的回忆里的权利。每记住一个人，一个人就便在那一刻属于他，也在那一刻被他占有。鸩罂粟不希望岳灵休属于太多人，他怕总需要自己去握紧的气球，因此他也怕没来记得抓住岳灵休。 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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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罂粟迫切的想寻找一条出路，一条能够拯救这条正在沉没的巨轮，一条可以让这个船上的所有人幸免于沉没，在灾难中得以存活的出路，从他看到岳灵休开始，从他无可救药地爱上岳灵休开始，他就一直在尝试为他，为他们两个，找到一个好出处，他为此努力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如今终于意识到——这条船只有沉下去一个下场。这个认知令他毛骨悚然，他试图找出什么来反驳这一令人疯狂的真相，但是……没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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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意识到，这条船不是注定要沉，而是已经在沉，只是它太大了，连沉船便也像平稳的航行，船一点点驶向远方，一点点沉入海洋，从岸上看去，像只是经历了一场普通的出航。 Hxx]q+D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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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灵休闭上眼睛了，他终于疯了，比起成人，更像个孩子，被药物荼毒，灵魂几乎被打散，又留下本真的魂骸。鸩罂粟伏在他床边，头脑也慢慢混沌下来。岳灵休的身影软在被子里，像灵魂正在慢慢游走移荡，天空一声闷雷，雨落下来，鸩罂粟的眼睛睁在似明似暗处，忍不住想，这似乎也是一个好归处了。 4 O pf[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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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终于翻了，鸩罂粟只好溺水一样活着，但他其实早就跌进水里，于是现在与过往也没差。 0 Ta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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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又暗下来，像是早就积攒着一场暴雨，只等时刻到了，便淋漓地落下来，鸩罂粟在病床前低下头，岳灵休就在那里——因安定的作用沉睡着，已经三十出头的英俊男人如今终于彻底舒缓了眉头，那安详的神色像是他的时间被拨回到鸩罂粟曾经遇见他的时刻……岳灵休疯了，极有可能永远再也没法醒来，鸩罂粟一言不发，握惯了手术刀的手环在岳灵休脖颈像，像环住一个瓜熟蒂落的硕果或是一枚高悬的太阳，岳灵休的意识被药物抓住，一点点下沉——但他还记得他，岳灵休疯了，但他还记得他。 vA2>&YDF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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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鸩？” VVbF n9+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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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我在。”鸩罂粟抓住岳灵休乱挥的手，慢慢握在手里，岳灵休的手几十年的弃置不用，已经没有什么茧子，徒留一片宽大却虚张的血肉在鸩罂粟手里飘荡，像一只沉重的，无法再张扬的旗帆。 uD\r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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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鸩。”岳灵休咯咯笑起来，那种笑声听起来和一个烂漫的孩子没什么两样……鸩罂粟握着他的手，忽然开口问：“岳灵休，你喜欢我么？” w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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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我当然喜欢小鸩了∼小鸩不会凶我，还给我糖吃，为什么我不喜欢小鸩呢？” lnGg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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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烂漫的笑容放在一个将近四十的男人可以说是滑稽怪异，但鸩罂粟却也笑了，他又问：“岳灵休，你会永远喜欢我么？” J 1w,;T\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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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鸩，永远是什么意思？”而岳灵休只是这么回答。 i9|}-5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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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鸩罂粟是真的笑了，他笑得几乎要断气，这样的形容看起来肯定也很滑稽，但岳灵休不觉得，他只是看到小鸩笑了，于是他也跟着笑起来——多好啊，鸩罂粟想，岳灵休永远也不会知道永远这个词的意思了。 zY2x_}#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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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罂粟觉得感觉渐渐落回身上，他觉得冷，又觉得漂浮，这种感觉像是人浮在夜晚的海上，左右无人，四下空寂，他抬起头，看到一轮苦月亮。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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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罂粟握着岳灵休的手，想，这也不失为一种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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