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6 【霞象】【香九霞X香六牙】劫末餘燼，你聽過楓紅的傳說嗎？35F 布布文學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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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shiku

2022-03-09 02:40

香六牙到仙山後與香九霞重逢的時間線，
私設有。

煉化地獄鳥的火光裡，他似乎又看到了紅煙一剪霞的朱色艷葉，他看見遠遠的那方蒼末穹頂，片片的血影鱗波隨天堂鳥的清啼，一點點的消逝。
這無劫的人間，終會到來，如落在香六牙手裡的這片楓紅，不負商音。
「這裡是……？」
猶是那片紅影在目，褪成了灰闇的暮日，又晨光漸曦，張成耀眼的藍天。
「六牙身在何處？」
他問著自己，卻發覺除那一片楓紅，他竟似一紙白宣，腦中清靈的不著一點邊絮。
「吾……」
「大哥！」
身側突來一聲呼喊，倏忽一轉身，面前是位與他形貌俱是相仿的青年，跟在他身後的還有一位沉穩的老者，和一名獨目的匠人。
四周林木蓊鬱，空曠清幽，幾幢木房散佈，貌似是一處不受紛擾的世外居所。
「……九霞？」
香六牙想起了面前人的名諱，也想起了自己是誰。
「大哥。」
「老友，你來了！」
「山座啊，等你一段時日了！」
三人與他熟稔的問候，彷彿他們今日一同興起相約在此。
「諸位……」
他的胸口隱隱的燒著，心尖上刺疼著，星白的髮絲沾黏在頸間，鼻腔底下翻湧著喉裡的鏽鐵甜腥。
「六牙……」
他飽提著地獄鳥的烈火直往祖登龍胸口重重捅落，可兵災雪及時趕來，救走了天蟒。
那雙叉矛的蟒毒蝕啃著香六牙的臟腑，熟悉的苦意雜揉腥血從他口中流出，就如同祖登龍的肉塊在嘴裡吞嚥不下時，他嘔出的那股汁水的氣味。
天蟒仍是逃走了。
「六牙……失敗了……」
他頹然一醒，跪在塵土上，顫巍的咬牙擠出了句道歉，猛地頭一磕下，磕在了凸地石磚的邊緣也沒發現。
「大哥！」
「滅劫失敗了！敗了！敗了……」
香九霞急著攔住哥哥，可止不住香六牙瘋了一樣的朝他犧牲的三位故人磕著頭，磕到暈了起不來身，在石磚邊撓翻了指甲又拼死捶著地，似是要就這樣捶死這罪惡的自己。
「六牙愧對諸位前人……」
然而他已經死了。

香九霞擁著哥哥的肩，拉著他的臂膀要將他扛起來，香六牙卻好像釘死在地上一般，最終是魏翼和虛雕冥眼都上前幫忙，才把人拉起。
「大哥，都過去了……」
香六牙的臉上交錯著血染的淚，五官都深鎖著急出了額角的青筋。香九霞撫著哥哥的臉，鮮血不斷自磕破了的額心湧出，怎麼擦也擦不乾淨。
「這……香九霞，我們該……」
魏翼也看傻了，他從未見過老友如此失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我來照顧大哥，魏翼前輩、冥眼前輩，先失陪了。」
香九霞讓他們寬心，把香六牙的臉擱在肩上，扶著他起身。
「大哥，站的起來嗎？」
香六牙像是沒有聽見，緊咬著牙根沒有搭話。
「大哥？」
香九霞捏開哥哥的下顎，看見被他自己咬穿的嘴。
「大哥……」
他先是扛起了香六牙，挪了下重心，將哥哥打橫抱在臂彎間。

香九霞回頭對擔憂的兩人點頭示意，抱著痛哭不止的香六牙進了家門。

「大哥，只有九霞在此，無他人了。」
他把香六牙抱到床上，輕輕的靠在牆邊。
香六牙的魂體異常的弱，又不尋常的輕。
他沁血的左手緊捂著臉，右手垂在腿邊，香九霞握了握，沒有反應。
身體的那些重創都留在了肉身上，香六牙的胸前一片潔淨，白髮也潔亮的如胡天的鵝毛飛雪。
唯有的血跡都是他剛才磕頭磕出來的，已經滴進了領子，染紅了原本白淨的領口。
「大哥……好好哭吧，都過去了。」
香九霞拿了淨帕，拉開香六牙的手要替他止住額心的血。
香六牙突然一手揮開，不知哪裡還剩餘的硬氣推走香九霞，不讓他靠近。

哥哥的臉上還淌著淡紅的淚，流滿了蒼白的雙頰。香九霞讓哥哥僵持著，不出片刻，香六牙就脫了力，倒進他的懷裡。
「大哥，都過去了，已經結束了。」
香九霞輕撫著香六牙頸後他未生有的那節異骨，揉過瘀鎖的頸間，撥開覆耳的星白髮絲，露出他哭的紅透的眼角。

香九霞曾想著，要讓那個害他流落異鄉，受盡苦痛的大哥也嚐嚐一無所有的感覺，讓他悔恨的痛哭。

如今見到大哥如此，香九霞也不自覺的哭了。

lumi	2022-03-09 09:58
這裡描寫的山座形象才是我認感觸謝識的山座，文筆也很好，感謝作者，我等續集，加油！！

ushiku	2022-03-10 01:52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挽風曲	2022-03-10 09:58
这文笔也太美了，作为孪生人我非常理解这种羁绊，孪生骨科我一生的推！！

墨羽弦歌	2022-03-12 00:54
啊啊啊啊啊啊好香好香！求后续啊

墨羽弦歌	2022-03-20 00:29
好看好看，催后续，求更～～～～

ushiku

2022-04-05 23:38

清冷的花香降在了眉睫間，凝起薄翼般的晨霧，在香六牙的鼻尖蓋下一層玉花織成的輕紗。
乍聞瓷冰迸敲脆響，伴著香九霞那貓似的躡聲步伐來回，促使遊蕩醒轉之間的人睜眼，刺眼的晨光斜溜進窗外的蓊蔭，照在屋內陳舊的紅拼磚地上。
「大哥早啊，你睡了兩天呢。」
香九霞擋住了扇得他晃眼的艷陽，彎身一手捧起香六牙沉痛的後腦，一手繞到腰側，半拖半抱地把人安了個舒適的坐。
蠶絲一樣的細白髮絲垂在香六牙的頰邊，陽光在那金白的緞紡上晃舞，拖拽著煙紫的輕影。
香九霞沒有戴面具，用那張和他幾乎一樣的臉孔望著他。
香六牙發覺他甚少見到晨影下的九霞。
弟弟的眉宇間比他多了點開朗，嘴角較他增了點頑劣，更似一常人面目，卻又顯得稍嫌張狂。
「雖然沒有必要但……我還是準備了早膳，大哥吃一點吧？」
香九霞見哥哥遲遲不開口，自己劃破了沉默，從床邊那矮桌上磕磕碰碰，端來一碗薄料的粥，拎著匙呼著氣，顧自給哥哥調涼。
香六牙伸過手要接，可左掌托的無力，右臂更是不聽使喚，提也提不上勁，急得香六牙的額上都沁出了涔汗。
「讓九霞代勞吧？」
香九霞按回了他乏力的雙手，舀了口吹涼的粥，碰上香六牙的唇心。
香六牙抿了抿嘴，頸間先是一縮，眼底一愣，才張口接入送來嘴邊的圓瓷白匙。
覆在匙緣的唇包裹著湯粥滑過青白的冰瓷，泛起了淡淡的血色，與前天相比紅潤了許多。香九霞手上舀著，眼角不自禁地瞄著香六牙他肝紅的舌尖，舐滑過嘴角沾黏的稠湯。
這回香六牙的嘴自個兒探了過來，香九霞趕緊再予他一匙，憋提住了氣，免得大哥察覺他突來的粗沉呼息。
「大哥的右手……會恢復的，九霞剛來時也……」
「……九霞？」
他倆交錯的呼吸聲弄得香九霞一陣耳熱，隨口找了話題開聊，抬眼卻看哥哥一臉錯愕，僅一瞬便又轉成了悲悔交纏的沉鬱，顫抖的左手曲著指觸到了他的頸側。
香九霞像是過電般微微一抖，旋即就傾去靠在香六牙暖涼的指節上，讓哥哥撫慰他曾經斷去的頸。
「沒事啦……哈哈……」
香六牙閉上了眼，在弟弟的啞然的乾笑裡使勁運著右手的力，手上越是覺得徒勞，心裡的憤恨就越是強烈的令人窒息。
九霞方來仙山那時能說話、視物嗎？是不是連呼吸都辦不到？
「大哥……」
是不是也聽不見聲音呢？
他聽見弟弟放下了手中的碗匙，雙手摟著他的肩膀嘆著。

「老友，出事了！」
忽來的變故打破了這陣異感，魏翼呼喚著香六牙闖進來，上來就是一陣慌忙的報信。
「鹿巾和琴狐說鷺君在仙山外頭徘徊，我和虛雕冥眼也都看見了。」
「……雪鷺！」
一聽西窗月出事，香六牙顧不得他現在挪身都難，拖著孱弱的身就要下床。
「大哥等等！」
香九霞扶住險些就要摔下床沿的哥哥，把人推回榻上，按住他要他冷靜。
香六牙口中還叨念著雪鷺的名諱，直到香九霞掐了把他的臉頰才回過神。
「你不能這個樣子去見鷺君。」
香九霞的眼中映出他星髮披散、形瘦骨削的狼狽模樣，哪裡還是西窗月認識的山座。
「……霞弟說的是。」
香六牙將散落的前髮撥到了耳後，神識頓一清明，看了眼香九霞，再對他身後的魏翼沉著道了謝。
「多謝老友告知，吾會振作……吾儘快動身。」
「嗯，鷺君還沒到時候，要趕緊勸住她。」
魏翼明瞭的點了點頭便離開了，他信任這位老友，此事必是無虞。

此般信任又使香六牙記起了些過往，老友的身影彷彿還在眼前來回，迷迷糊糊的一幕幕閃過腦袋。
「大哥，先喝了這碗粥吧。」
香九霞在哥哥眼前揮了揮手，見香六牙只是無意識的隨著眨了眨眼，強送了口粥到他闔不緊的嘴中。
香六牙這才回了神，啟唇盤吞下匙裡的羹水。
一匙匙湯粥在圓瓷上頭來回勾抹數次，一碗粥才終於見了底，香九霞先是拿了溫濕的淨帕擦去那些黏在哥哥嘴角邊的糊瘩，撤手想了想，正巧香六牙輕輕的瞇起眼，他便不假思索的舔舐起哥哥溫軟的唇。興許是方過膳食，唇上留著淡淡的鹹味，不等香九霞動作，香六牙就自覺地給弟弟的舌尖開了路，任由靈魚般的舌在嘴中肆無忌憚的互相彈攆。
香六牙越感沉溺無援，香九霞就越是挺進相引，起手緊緊環箍住了哥哥的後腦，像是鐵了心要相濡至死才歇停。卻不料這一箍捻反倒讓香六牙醒了神智，回應九霞的吻半晌便扶著他的下頷，輕輕推開了他。

「大哥打算怎麼說？」
香九霞舔著唇輕問，回味著滯凝在嘴中的涎意。
香六牙抿了抿嘴，抬眼睜亮他那雙日金鑲血的淡眸，對著香九霞喃喃地道。
「……火光……」
「嗯，大哥放寬心吧，鷺君會沒事的。」
他倆互相掐了下對方的指，篤定的攢握緊骨節，怕是不夠安慰，香九霞又往哥哥額心的點光虛落一吻，撩手挑過香六牙的髮稍，捋順這似雪漫山的輕絲。
「大哥要簪髮嗎……還是這樣就好？」
「……這樣便好。」
香六牙扶著弟弟的肩起身下床，稍頃晃了晃腿腳才站穩了身，總覺四肢不聽使喚地載浮載沉，在他枯型的軀殼邊沿漂泊。
「六牙……能走，霞弟……」
「九霞教你仙山一訣，心先身至，大哥試試。」
香九霞牽起香六牙的雙掌，搭著臂晃了晃，腳下輕退兩步，轉眼他倆就到了房門邊。
香六牙看著門把，思索開門音聲之時，右手就推開了吱嘎的木色房門。
那聲音和他在湯問夢澤的寢居別無二致，他既驚又疑的看向弟弟，得到的僅是一抹愜意的微笑。

不一會兒，香六牙已在晨光大亮的仙山曠野上，延望人間的斷崖邊陡然落進過晚的暮昏時分，漫眼的群青天色如江水飛瀑，淹灑進山崖下的沉夜鏡湖中。

鷺君一身鑲紫清雪，獨站在那深不見影的墨夜中，不知欲往何處。

ushiku

2022-05-06 02:36

香六牙還琢磨著西窗月的腳步意向，赫然已與她同處深夜沉鏡之中，他不顧腳下、先是探首望了望，見鷺君左右呆愣了半晌，朝人間那方走去。

那便無事了。香六牙安下了心，想著別讓徒兒惦念，不出聲便轉身要回仙山。

「山座！」
誰想此時西窗月似有了感應，猛一回眼發現香六牙的身影，登時就急步追了上前。
「雪鷺！你……」
正要脫口說出她不能來此云云，突然驚醒這仙山之景況，應是別讓陽世之人知曉更好。此一念想停住了香六牙的嘴，推敲了下該說的話語，定了定神才再開口。
「你怎麼會在此？」
他沉睡的這兩天，人間究竟發生了何事？
莫非眾人不敵天蟒？這怎有可能……？
「難道……」
「此時此刻，相信少陽君他們已功德圓滿完成滅劫。」
西窗月察覺到香六牙話裡的疑懼，啟口接下了他話尾那說不出不敢想的猜測。

她的語氣出奇的安心。
卻是讓香六牙不安了起來。
滅劫一事是他香六牙畢生之願，如今他未在生前成就的長征終點，竟在雪鷺的續走下成了她的終焉。
「但你……？」
那最初他煞費苦心地將滅劫沉擔盡賭在他們幾個老朽身上，豈不成了笑話？
不僅湯問夢澤，連雪鷺之命火，他也保不住嗎？
「山座，有一句話雪鷺一直沒向你說……」
西窗月又向仙山這方前進了一步，恍若是想趁此黃泉相遇，說完人生最後的念想。
「無論世局如何變換，山座永遠是雪鷺心中的山座，那個在楓紅下諄諄教誨的白象香六牙。」
「你……還記得為師臨終前的交託嗎？」
香六牙隱在衣袖裡，那不接魂識的右手緊緊地攢了拳，彷彿這樣便抓住了西窗月的命鎖，甩手一拽，就能將她送回人間。
「六牙已將那點火光，留予你們了。」
人間那方的天似是應了送魂返歸，稀微地漾起白晝泛光，香六牙心底一亮，加重了語中的期許，只希望讓西窗月重拾再行前路的念頭。
如同滅劫之路上，只存他一人對戰天蟒時，在他闔眼夢迴間鼓舞著他前行的九霞。
「讓那點火光成為遍照人間的火炬，你才能放心來見六牙不是嗎？」
「但吾……」
「你忘了為師當年初見你之秀戟時，所說的話嗎？」
「天物之澤，所以吾才會將它放入幽藍靜海。」
「不世出的他，將是西窗月一生的……守護。」
香六牙指向了西窗月的心口，指向那道看不見的，雙生子心上的隱隱牽繫。

西窗月輕闔上眼，頷了頷首迴身一轉，那輕輕似羽的魂體忽近而遠地，溶進人間與仙山交界的薄霧虛影，穿走過長夜踩進了冥冥暗暮，踏著漫延千里的沉踝涸沙，拖留著一行腳印步下正午天光，奔回了深山晨曦裡金雪皚皚的四皓方庭。

香六牙退了兩步，翩出了長夜交界。

遙向不著山海的天際一望，澄澈的蒼穹裡上下日夜相分，無垠的群青光色覆滿了穹頂，流佈腳下的玄煙黑鏡，不知是深夜的沉霧，還是浸沒腳跟的墨塵，只道是不見底卻又托著他的一池深淵，煙繚著藏藍天光。
他好似在朦朧的青煙暮色裡，看見了與他輪廓相仿的蜃影，在觸之可及的咫尺靜悄地等著他。

起風了，星白牽絲揮過香六牙的眼睫，他撥走覆面的髮，閉眼望穿了這天地空寂。

此身渺小，他只是一朵曾在世間綻放過的墨紫黑蓮。

本該是業火劫燒的終途，卻在九轉煙華中，會上一抹暈月霞彩，予他仙山一隅偏息。
寄湮的獄禽陰火似是突然找著了回家的路，剎作展翅飛羽形貌，化出了香六牙心口，頃俯須臾裡飛進了不見深底的黑霧沉淵。

香九霞見到艷紫的火羽飛禽先是一驚，起身要奔上前相護，而後發現那陰火只是想飛歸地獄歇息，便寬了心，繼續待等在山崖邊，望著在日夜交影中飄立的香六牙，不知在那思考著何事。
若當時他也能如此拖住哥哥的腳步，讓他往回走去，完卻滅劫大願有多好？
若哥哥能就此行穿長夜，回到人間，看看那無劫的夢澤楓紅，又有多好。

如此一來，他也能安心的等香六牙來與他相聚了。

ushiku

2022-05-06 02:37

「如何？」

九霞在山崖上等著他。
香六牙方作此想，一回神便發現自己站在了弟弟面前，同他問候起鷺君之事。
「……雪鷺算是安全了，但……還得看她機運，需有外力引醒。」
「那太好了。」
香九霞作態輕鬆的笑了笑，看了眼他們身後的那片青墨蒼穹，不著痕跡地攬向香六牙身後，把他趕著往仙山地界裡推去。
大概是怕哥哥哪天突然被掠過山崖的地獄鳥叼走了吧。
「雪鷺之秀戟，天物之澤，應會是她的轉機。」
香六牙隨弟弟而行，閒空的左手掌慣常撈了撈，手心竟無中生出那鼎熟識的白玉香爐。他愣了會兒倒也不覺得奇怪，想這仙山物事大約都是這麼來的，同那心先身至的口訣一般。
「是嗎？那便好。」
香九霞盯著那鼎香爐壓在哥哥的腕心，潤圓的牙玉座下蔓走出青細的血筋，掩生進衣袖裡伏埋，像是畏想他之觸碰，忙躲住他的視線。
他按在香六牙腰間的五指忽然一緊，香六牙有些奇怪地直了腰桿，不知弟弟是何意思。
「老實說，我以前最怕的就是鷺君，總覺得她能看出我與大哥的不同。」
香九霞慌忙地牽起香六牙，一路往眾人居所小村走去，在磚舖石徑前拐了彎，走進了村外的疏散生林。
「卻不想不全鷹才是那問題所在。」
他一面和香六牙自在地聊著天，靈活伴走著腳下崎嶇碎石泥路，似是對這片疏林熟稔得很。
「是啊。」
不明所以的香六牙遲疑了步伐，磕磕絆絆的跟了上前。疏林小徑左右巨木參天，青青綿綿延伸至望不見的遠方，隱約能瞥見目所能及那處遍灑著金紅的煙幕。
「大哥，其實我挺羨慕鷺君和她之秀戟的。」
香九霞回步一轉身，扯著臂拉近了香六牙，勾著腕肘再往紅煙走去。
「他們也是一同降生，可沒有人說那是不祥之兆，以此將他們分離。」
香六牙知道九霞要做什麼了。
耳裡聽著他的一句句心思念想，香六牙執意向前的雙腿卻步步沉重起來。
「好在大哥有來找我……大哥？」
發覺香六牙停住了腳，香九霞又轉回了身，查看哥哥的異樣。
「大哥，九霞帶你去看楓紅！」
「霞弟……」
香六牙自是知曉弟弟意圖，他也嚮往徑路盡頭的金火艷彩。
可他渾身都似覆了層不輕不沉的柔水絹匹，纏住了身肢，扣著喉頸將他托繞在方寸天地間，行不由身亦思不著緒，懵然地懸在九霞身畔。
「怎麼了……大哥想休息了嗎？九霞知道了，我們回去吧。」
「……抱歉。」
「欸，大哥對九霞哪來這麼多抱歉。」
是他勉強哥哥了，忘了魂弱的他才來此不到三日，又逢鷺君之事在人鬼交界間奔波。香九霞橫抱起香六牙，在吹過髮稍的涼晚暮風裡暫歇，凝看了哥哥略顯蒼白的面色一會兒，欺身磨了下懷中人虛軟的身，才再起步前行。
「九霞……吾身上……」
「怎樣？」
「……九霞不嫌難聞嗎？」
香六牙不解的問著香九霞，艱難地避撐著身子不至貼膩在弟弟臉側，掙扎一舉反催生了心口的焚火焦煙傾胸而出，薰得香六牙皺緊了眉宇，趕緊撇過面，憋吐點清風新氣。
香九霞癟嘴一哼，飛快地回到了屋裡，把香六牙往榻上一扔，身一壓，覆唇就貼上胸骨那處煙口，既舔又剮地深刻一吻。
胸口上的癢撥動了房裡輕暗的涼氣，香六牙胡亂地抓到了自己的一縷煙白的髮，夾在指間往香九霞的臂膀推搡著，掙扎了半晌才得弟弟起身。
「大哥是人間的火炬，九霞吻之，是九霞之幸。」
一線銀絲牽在香九霞的唇角，抽繫上香六牙心口的獄焰留疤央心的朱點。
香九霞的眼似是穿絲繡銀的金針，凌在眼瞼邊直勾勾的盯著他。
「……胡言。」
香六牙被盯得心虛，避走了目光闔嵌上了眼，想作他倆在黑暗裡親暱相依，任傍晚尚清的天光描進他開敞的衣襟，順著香九霞的雙掌一寸寸畫亮這被淌在床榻上的泛血身軀。
「九霞在這火煙裡與大哥相親，是與大哥同火化葬，下輩子我們就能同魂共命，何樂不為呢？」
弟弟的聲音膩在耳側澆滾，汗熱的掌探到脇下又摸近腰後，按著脊骨的節尾勾劃進臀縫，碾著細縫的凹頂磨玩，磨不了半會兒又抽了手，往撫在掌心裡的臀肉狠狠掐抓了下，掐得香六牙失聲一喊，隨即項上就招來輕輕啃吮步步咬入頸窩，衣領褪下了他軟實的肩，光潔的額心貼撞在香九霞眉間那抹紅霞中央。
「滿口荒唐。」
「那霞弟是不是該再抹一把心酸淚？」
香九霞豎起虎口按上哥哥的顴骨，立起雙手的姆指，捻撫過香六牙的眼角。
「大哥……看九霞呀？」
「九霞為六牙付出至……此，九霞……心酸……六牙作賠……」
他繁複的幾件衣裳轉眼就全被弟弟踢下了床緣，香九霞捧著哥哥的腿根將他挪正了躺身，幾腳踢掉鞋襪也爬了上來。

聆天	2022-05-09 10:52
香香的骨科楼主好会写ww这个山座好温柔看起来很好推倒九霞快上！！！

lumi	2022-05-09 16:34
文中提到山座是人間的火炬，我覺非常非常貼切。 HEuM"2{DMM 這文寫的細膩不色情，靜待後續。

ushiku	2022-05-18 01:51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潘公子	2022-05-29 05:53
太太太太好吃了！有您是我的福气！！！期待更新！！！

ushiku	2022-05-29 13:46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ushiku	2022-05-30 21:07
謝謝稱讚，我覺得山座既嚴肅又誠摯親切的感覺蠻難抓的 9}P" ^N 「人間的火炬」這個純屬意外，有讓人覺得貼切太好了 j9R6ta3\l 然後不色情這件事就.......嗯，只是還沒發車而已

ushiku	2022-05-30 21:09
我也特別喜歡雙胞胎骨科題材，相同樣貌的人個性反差但骨子裡撇不掉的相似這類的，謝謝稱讚

ushiku	2022-05-30 21:10
我其實蠻常卡文跟文字枯竭的，要看靈感有沒有來踹我一腳

ushiku	2022-05-30 21:11
因劇情推進而被特別虛弱的山座軟軟香香的，好好推

ushiku	2022-05-30 21:12
謝謝稱讚，會召喚靈感努力更新的

喵烽云	2022-05-31 09:51
八百年了终于吃到了象的骨科了，呜呜呜呜感谢妈妈

ushiku	2022-06-03 01:56
沒有八百年那麼久啦哈哈，感覺文不多我要堅強了

zhangxy	2022-06-26 21:17
九霞不会问大哥值不值得，九霞只会尽力帮助大哥，就像大哥的爱徒一往无前践行大哥的教诲与信念，给人间以自由和幸福

ushiku

2022-08-02 02:56

加上霞弟所說的昏睡時日，算一算，這是在仙山的第五天了。
香六牙盯著床頂的檀木雕花好一會兒，才看出了是幾只在花間戲耍的雀鳥浮雕。原以為是和往日住所同樣的花紋，細看才發覺那花叢的枝末似乎有點異樣，可他也說不上是哪裡不同。

九霞的睡姿還是一如既往的似蜷似臥，弓身扒著一臂一腿在他身上，像是怕哥哥半夜溜不見身影一樣，非要困著他才能睡熟。

這日陽光正好，香六牙動了動手腳運了運氣，感覺與在人間無異。
於是他將弟弟扛上身來，聽香九霞在滾進他頸窩時一陣嗯啊嘟囔，探出手來隔著薄薄被褥，在他背上輕輕地拍撫。
雲翳踏著清風奏起的晨音，一步一掩地搧著窗影，忽遠而近拋往他倆身上，交相虛浮地流淌著鵝黃與煙藍的剪光。

香九霞在睡夢裡抽抽鼻子，像是嗅到了哥哥的體溫，依戀地蹙緊眉眼輕品，眨動的睫羽和啜咬的唇嘴都被收進香六牙的眼中。
「九霞……」
他凝捏著嗓眼，若有似無地在吐息間喊了聲弟弟的名字。
「嗯……大哥……」
香九霞敏銳得在彼方聽見了哥哥的呼喚，隨即應了回來。

又過幾許陰光挪步，幾些同聲換息，香九霞才終於從浮載的幻影光河中清醒。
「大哥？」
睜眼就見哥哥的胸膛紅痕掩隱在頰邊貼黏的衣裳裡，香六牙矇闔著的眸眼現出了淺金的紅影，滑向了他額間那抹自己看不見的紅旋圖印。
他想昨日應也是刻意披了外衣睡在外緣，將床榻大半都讓給了哥哥的，怎麼又在香六牙身上醒轉？
「我是不是睡姿太差了，怎麼這幾日醒來都在大哥身上？」
更別說今日他的頭還枕在哥哥內側的頸邊，莫不是他在夢裡爬上哥哥床鋪夜襲的事真給他成了吧？
「是六牙想疼惜霞弟，心疼霞弟睡得辛苦。」
香六牙撥著弟弟較他更似晚霞煙雲的紫薰流髮，靈動的指襯得醒啞的嗓帶著消不了的疲憊，雜摻了一絲穿髓的媚，剝進了骨搔得漫身酥癢。
他發現哥哥笑了。
「……大哥你……說這種話都不害臊的嗎……」

他記得哥哥總是扳著那張巍然如山的嚴冷神色，絮絮叨叨地對夢澤門生說著暖陽般的關懷；夜裡抱著冷峻的疲態，同他不搭一處的聊些無謂的過往，或偶爾與他拌拌嘴。
就連在和他親暱至頂時，那嗔吟的嘴都不曾揚起過一絲一毫，卻沒想他竟還能在此生之後，來生之前，見得香六牙的笑靨。

「呵，九霞對吾還害臊嗎？」
香九霞被哥哥一笑，趕忙遮住了急燙的臉，想必是紅得像年節的糕粿那樣的可笑，才會讓香六牙忍不住上手搔他臉頰逗弄。
哥哥涼薄的指節襯得香九霞臉上熱的尷尬，慌躁地撥走香六牙戲弄他的頑手，一揮而落空又再而回掌追擊，才總算是制止了哥哥。
「不要弄……！」
艷陽的影翩過了雲色，照漾了香六牙的眼角，正巧在香九霞起身時落入了他的瞳心。
他欺近那片霞光，香六牙閉上眼，一聲低應。
「嗯。」
彷彿在唇齒交疊的剎那，湯問夢澤後山的畫眉清響躍進他倆耳中，闔眼間回到了生前同住的居所。
那段他們人生裡最靜謐的時日。
都說雙生子原是一體，卻在出世的瞬間裂成了對，在這荒蕪的人間照映著彼此的像，對生著相仿的影。
而他們的餘生裡，皆在縫補他們碎裂的殘魂。

香六牙鬆開了嘴，輕嘆出了一股頹然的煙息。
「大哥今日想去哪？」
香九霞似是已習慣了這股焦焚的火氣，狀若無事的問道。
「吾今日……想去赴老友棋約。」
可香六牙自己還是被薰得暈眩，反倒是弟弟貼身蹭上的花香才讓他輕適了些。

「嗯，大哥別勉強。」
「不勉強，霞弟無需擔憂。」
他起身著好裝束，盤紮好了髮冠，和香九霞互相捏了捏指頭道別，便出門應老友之約。

住處大門闔上的剎那，屋裡的靜謐像是被門腳入框的喀噠聲塵封進了沉重的黑褐木匣，那聲聲畫眉鳥的脆啼又在耳邊響起，繞著屋簷飛引香六牙的腳步。
香六牙跟著畫眉的清唱追了好一會兒，竟又走到了仙山的邊隙。
啼聲停了，仙山崖邊的雲海靜得發慌，凝著層層的雲波細羽，黏在藏青的天海上。
那是不同於九霞住所裡的寧寂，反似是一股焦灼的沉鬱，疊疊沓沓地聚成一縷無泣的悲風，吹不散這漫谷積淚的水雲。

該赴老友的約了。香六牙倏然醒起，才見他一腳已踏出了仙山地界。

沒了畫眉鳥的指引，香六牙循著雜草叢生的黃土路彎彎繞繞，才找回了他在村落裡常見的灰白石磚舖成的路。
磚緣的凹凸疙瘩隱約地在他眼裡晃閃著血漬。

香六牙閉緊眼好一陣，做了幾回深吸吐納，端正他手裡的香爐，盡作無恙地往巍翼住處外的閒庭步去。

棋局已擺開，巍翼坐在白棋那側，石刻棋桌旁站著煮水的銅爐，黝黑的鐵砂壺在爐上吐著煙。見香六牙到訪，巍翼捋了捋白髯，舉起壺嘴就著茶盤裡的紫砂壺沖注了滿溢的熱泉，似是早待他多時。

香六牙微微欠身作揖，落坐在黑棋那側。
棋局方啟，黑白子各佔同側一隅，空著對角未涉。
「該老友落子了。」
「來晚了，抱歉。」
「天光還亮，茶水正沸，老友來得正是時候。」
香六牙打過招呼，取子望著那方未佔的對角，曲指頓了頓，還是將子接著黑子棋勢，落在了近側。

巍翼笑而不語，接連幾步下來，二人幾無攻防來回，各自在棋盤上圈擴方地，白子守隅而黑子連綿，不一會兒就會軍天元。

忽地畫眉清啼溜過耳畔，踢落了香六牙指尖的光黑石子。
那枚黑子就這麼敲在石桌上，彈下了地，一骨碌地滾到了巍翼腳邊。

「老友？怎麼了嗎？」
巍翼拾起黑子，掐指一挑，那棋就躍過棋盤落回了棋盅裡。

「無事……這附近，常有鳥棲息嗎？」
那畫眉自他早晨出門起就沒消停過，卻是尋也尋不到蹤跡。

「哈，老友惦記湯問夢澤的鳥啼嗎？」
「或許……」
「仙山之物事與感知，皆是出自居民念想。譬如我們這一區，銅鏡都是出自吾意念所造。說來是眾人多將此物視作當然，反不解其何來。」
巍翼歇下棋局，重新燒了水再沖了回茶湯，示意香六牙同他閒聊，作會兒休憩。

「老友透析事物本質，明瞭來龍去脈，素得此成。」
「說得是，所以吾當初才會同你獻身滅劫。」

白子光亮的圓面上，刺眼地映閃著近午的日光。

香六牙定了定神，呢喃良久才自唇間擠出了句答覆。
「……對不住。」

巍翼飲過略顯淡薄的茶湯，抒懷似地爽朗笑了幾聲，弄得香六牙哪哪都覺不自在。
「哈哈哈……若非當初香九霞密信相告，老夫此身，怕也是拼不過八無暇之惡計。為你謀策捐軀，倒是有意義的多。」

香六牙想起當初霞弟見他滅劫之計處處缺角，趁他不在時翻遍了他與友人往來的信件，講滅劫一事告知了老友，才有後來他與虛雕冥眼的加入。
「是吾沒管住小弟……」
雖此計確實無法僅由他來執行，但他從未想尋他人入此深淵。
他尋九霞之原因固然是考量計策之中需有替身坐鎮，然究此舉源頭，亦是成全母親遺願，找回年幼時就被送走的胞弟。

無論香六牙心裡多少的不捨與不願，他終是犧牲了這些人。

「老夫來仙山後，與香九霞聊了不少，他古靈精怪，卻又不時顯露出你的影子，他之活潑讓人難以想像你們同年，孿生子真是奇妙。」
巍翼自顧自地隨性說著，也沒注意香六牙注意與否。

「他也說了老友當年是如何將他從刑場保下來，如何與他相認的，說本來你喊他名字，他還不想應你呢，誰知一時嘴快，就這麼跟著你走了。」

香六牙愣了下，面前杯盞裡青澄的茶湯惶惶蕩了幾圈波漾，倒影著他瑩波閃爍的半張臉。

「哈，老友之威嚴如嵩嶽懾人，乖戾如夜虹這般心狠手辣的殺手，也給你治的服服貼貼。」
見這般說笑了半天，香六牙仍望著這滿桌無趣的棋盤杯盞始終不答一語，巍翼按捺不住，還是開口勸慰起老友。
「老友，寬下心吧，人世已與我們無關。」
「但因吾之算計而死之人，此刻……」
「未必在此，或許在他處，或許已再轉世為人。」

巍翼取走香六牙涼去的茶盞，往草地上一潑，將那滿杯失味的茶盡灑而空。
「這皆非是你能左右之事。」

草尖上的茶水瑩珠亮晃晃地打閃著白映金陽，香六牙不自覺瞇起了眼，卻瞥見棋盤上落子皆是刺眼不辨黑白，頓時一陣目眩襲來，那不見蹤影的畫眉鳥像是藏進了他腦中，急急躁啼不止。
「老友，吾……身感微恙，有失棋禮……暫且……失陪。」
「無妨，吾早與老友下了一局大棋，此局改日再約也一樣。」
「……多謝老友。」

香六牙道過別就連忙扶案催站起身，不知往哪奔去。

ushiku

2022-08-30 03:35

灰白的磚石路雜亂地左一個右一個印著朱黑的血漬，既蔓延在香六牙的步前，亦拖拽在香六牙的腳跟後。這處本應只有在他剛來仙山的那天被他磕了點額心的血，他確信這些佔據視野的血印子，不過是他腦海裡的幻覺，如同那隻早已瘋叫了一個時辰的尖啞畫眉。

香六牙迷茫地踩著斑駁血路，卻見那血漬碎成了片片斷節殘骨，沒進了荒草泥地。

原來他已不知不覺走到了前幾日香九霞帶他走的疏林小徑，他記得這條路末尾的紅煙金幕，記得弟弟說過那裡的楓紅就如夢澤一般美麗。

那滿路的血漬都展成了楓香的紅煙，踏進了涼雨後的秋風，像是他曾鍾愛的一方剪霞隨他來了此地，引導著香六牙走進將息的暮紅商信。
他見楓林中的一棵孤樹紅得似焚海野火、又似夕彩霞雲，不覺歇腳駐足，輕按上它濕涼的枝幹，與它磕掌相觸。
此時風聲一動，一股暖意按在香六牙的手背上。
「巍翼前輩方才說，大哥自來仙山以後，話少了很多。」
香九霞察覺哥哥急欲抽手，五指一抓，扣緊了他的掌心。

香六牙心裡一頓，除了滿目紅艷，竟看不清弟弟的身影。
「此處楓紅很漂亮吧？我本想帶大哥來此，殊不知大哥自己找來了。」
「……若無霞弟，吾……或許，或許吾……」
香六牙輕閉上了眼，想是不是這麼做就能緩過這陣異眩，卻不想閉目亦是整眼的朱色，耳中迴響的己聲都突繞成了急尖的鳥啼。
「或許吾不該牽連你，這樣吾便……」
「你便如何？孤身失敗？依舊是滿身塵埃離開人世？」
香九霞掐過香六牙的肩頭，忍不住厲聲質問他。
「那會比現在好嗎？」
鳥啼靜了，香六牙睜開眼，也不見方才罩眼的紅影。
「我若不和大哥重聚，在刑場上被剮死會比較好嗎？」
他倆交疊的手一者汗熱而一者涼顫，憶回著相送彼此入死途的那日，重逾千山可又輕如白羽。
「我們身處的黑暗如今不再可怕，是因有你吾相互扶持……」
「而吾與你斷首相贈。」
「不是……大哥……」
「香六牙！」
忽地一聲喊叫打斷了兄弟的談話，香九霞趕忙推開香六牙的肩、鬆開彼此的手站到孤樹兩側。

「……西溟？」
「找到你了！香六牙你是何時來此？也不和我說一聲，到仙山了總沒有理由不與我論交了吧？」
香六牙這才想起西溟疏狂早在護他取地獄鳥心骨時便離世，而同他前來打招呼的青衣女子，舉著一柄幽藍的燈籠走在後。
她肩上的古墓蝶招示了她的身份。

「他便是……？」
西溟看香六牙不回話，左右看看便打量起站在一旁的香九霞，瞇著眼端著下巴，比對起他和好友的面孔。
「吾之孿生小弟，香九霞。」
「你好啊。」
兩個多話的人一照面，立刻就自來熟的聊起來，晾著香六牙和冷香魂在一旁無言對漠。
「嗯……你們確實長得很像，喂，你以前可有在江湖上留過名號？或許我曾聽過？」
「哈，夜虹聽過嗎？」
「夜虹……」
西溟疏狂撓著頭殼思索了陣，赫然想起何事一樣指著香九霞的鼻子大喊。
「夜虹不是那個窮凶極惡燒殺劫擄姦淫擄掠的罪犯嗎？你不是應該死了嗎！」
「哪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我很守道上規矩的說一不二，收一人的錢就是取一條命，別當我是那種破壞規矩，早早就被人幹掉的三流貨色。」
「你……！你的罪狀如此罄竹難書還這麼驕傲說嘴，香六牙你可不能跟……」
「西溟……霞弟愛逞嘴快，別與他認真。」
香六牙趁隙攔到弟弟和好友中間，調停他倆鬥嘴。
不出所料地，香九霞仗著哥哥在側，提高了嗓對西溟疏狂叫囂。
「好在當初我不是挑你寫信告密，不然照你這種性子也難助大哥滅劫。」
「你說什麼！」
「要打就來！」
「霞弟。」
香六牙只是沉聲道了句，原本都已掄起拳掌的香九霞立刻收斂了神態，繞行退走到哥哥身後，意思意思地對西溟疏狂低了低頭。
「是……咳，抱歉。」
「哼，不和你多說了。香六牙，下次再與你敘舊，不准再避不見面啊！」
「好。」
香六牙對著好友離去的揮手回應道，旁觀許久的冷香魂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跟著轉身走了。

香九霞扯住大哥的衣袖，拉得香六牙差點往回摔在弟弟身上。
「大哥。」

他明白他的意思。

「西溟身邊……她……也是古墓遺族。」
風聲大得香六牙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方才冷香魂看他的眼神仍在無人的石路盡頭盯著他。
「尚未接觸他們時，吾已覺愧疚，先是鷺君，後再見過她之後，吾更覺不堪……」
而風裡充斥著逝者的低語。
香六牙早知在他留下層層罪愆後的每一日，都將是如此的風景。
「吾……既早知結果，何必當初，是吧？」
若說香九霞當年的罪狀罄竹難書，他又有何差別？
差在香九霞沒害他。
「哈……哈哈哈……」
「大哥才不是什麼不堪之人。」
「吾自出世，便是建立在犧牲你之上……這是何等不堪……」
就因他之緣故，香九霞畢生見不得多少光亮，亦不得以面目示人。

直至死後他才得以脫下面具，與他站在清朗陽光下。
他這一生害了太多人了。
「吾又哪裡值得你……」
「大哥！」
香九霞不曾見哥哥這般哭笑夾雜，笑得放蕩卻又泣不成聲，急得摟住香六牙的腰，抓著綿軟的袖口，想拭走那一汩汩不斷湧出的怒悔哀慟。

落枝的殘枯紅葉一片片掠過香九霞耳邊，在他捏上香六牙的指節時，他好似也聽見了亡者的低吟。
有人怨懟哥哥，也有人咒罵著他，還有更多的聲音唾棄著更多的人。
就如江湖上所傳，上至高官朝臣，下至老弱殘軀，他殘殺偷盜之手段殘忍至極，道上無不聞風喪膽，與他遇上不是互相謀害便是彼此算計。
那又如何呢？誰在這世上不是為了多活一天，不是為了多爭一口氣？
香九霞惱怒地拍走他倆身上沾身的楓葉，洩憤似地踩得滿地落葉咋響，聽那一聲聲如碎骨般的裂脆悅耳，攬著香六牙的背脊匆忙走出這片楓葉林。
「……天晚了，大哥身體抱恙，早點回去休息吧。」

香六牙定了定神跟上步伐，怎知就在一回首的張望，漫天飄零的紅葉遮掩了天，燒紅了大地，火光焚遍了蒼穹。

聽桐	2022-08-31 00:19
感谢太太做饭（花）因为太太这篇文让俺嗑上山座骨科，两人相处的氛围感太赞了！

ushiku

2022-09-06 01:31

香九霞憋著一股無地發洩的怒氣，拽著哥哥回返住處的腳步越走越發急躁。
原本那片紅葉楓澤該是他們兄弟倆舒心暢懷的美景，如今卻似孤魂野屍的亂葬墳地，遍找不著處發仇，附在一片片的血色殘葉上尋他們託恨。

香六牙被弟弟一把推進了居所門檻裡，房門尖繞一聲，伴著沉悶的闔響，蓋上了橙暖的外頭天色。
屋裡一片昏暗，廳窗都掩著竹柵雕簾，夕照像蛛絲一般細細地牽在香九霞飄起的髮稍上，勾動著他沉默多時的慍怒。
「大哥，你剛才是想和他們道歉嗎？」
香九霞推搡著香六牙，把哥哥壓在了灰白的泥牆上質問。
香六牙順著他退到了牆邊，後腦上的髮冠三兩下就磕到了底，輕戳進了髮根之間。
「……是，至少吾應這麼做。」
「這樣就能減少你的自責嗎？」
「……或許不能，但吾非為減輕責難……」
「那你又為何要道歉！」
弟弟的掌根一拳捶在香六牙的眼角畔，泥牆上剝落下來的細塵在他耳邊吶喊。
「難道沒有大哥，那些人就不會死了嗎？」
「非也，這……」
「難道沒有大哥我就不會死了嗎！」
香九霞的呼吸沉而急，拖拖斷斷地撕碎了香六牙的傾述，可終究把氣話說了盡，再截流不住瀑瀉而下的叨叨釋解。
「……霞弟，害人便是害人，無關乎動機，亦無關乎結果，吾害了人，無得開脫。」
哥哥的眼神泰然而堅決，突顯香九霞歇斯底里的情緒可笑又滑稽，擺明了是他執拗得不肯承認這段本該無關乎他的罪責。
「凡害人便是罪過，吾做不到償還贖罪，吾能做到的僅有道歉……所以吾不想含糊。」
溫淌的淚滴進香六牙的手心，他曲指勾劃過香九霞的眼窩，收挽起弟弟對他的心疼。
這一指劃在香九霞的心尖，割開了個彎彎的口，就像哥哥對他的淺淺微笑，就像飄零的紅葉在風裡傾飛的影。
「……就因為你……就因為你這莫名其妙的罪惡感，楓葉都……」
「……都承擔著亡者前生的血肉，與累世的怨念。」
香九霞瞪大了眼，含糊地描繪著哥哥在夕霞暈光裡的模樣，突然明白了這些年他們在夢澤一同賞的剪霞紅煙，從來就不是什麼人間好時景。
「霞弟也聽到了嗎？」
怪不得哥哥總是看得出神，觀至晚夕落暮。

為什麼香六牙就不能放過自己呢？香九霞問了好幾回，卻聽不到答案，因問不出口的他，自始至終都知哥哥心裡所想。
那是他對人間的得與捨之間，所放不下的、必須割捨的成全。
所以哥哥不可能放過他自己，就如同香六牙把香九霞這個名字擱在心頭上，擱了一輩子。
他趴在香六牙的胸口，想聽聽他的名字是否還挾賴在哥哥的心音裡輕聲低和。
「大哥若要這樣，一個一個向因你而來仙山的人道歉，九霞就不讓你出門了。」
「但……」
「讓這一切過去吧。」
「難道六牙將這一切拋諸腦後，一切便能過去嗎？」
香六牙無奈得扶起香九霞緊挨著的身子，知道這下說理是說不通了。
「……那九霞不讓大哥出門，讓那些人自己過去吧。」
「霞弟……」
「我不管。」
「九霞，你該明白的……」
「我不明白，大哥既來仙山，人間發生一切便不該再計較糾結，大哥就該只屬於九霞一人，只能賠九霞的債，只准償九霞的恨。」
香九霞扯過香六牙胸前的檀木像，他倆光潔的額撞在了一起，互磕了個悶響。
「因為我們本該是一體。」

香六牙閉上了眼，沒有回答他。

「大哥這次能不能聽九霞的？」
「……來日再談。」
香六牙推開了他，背靠著牆脫力一般地滑下牆，把他被撞紅了的額捂進掌中，蹲在牆角沉默良久。
香九霞魔怔地退了開來，站在三步遠處，望著蜷縮萎靡的香六牙。

在天光落盡前，香六牙抬起了頭，仰著臉回望向香九霞。
「九霞……大哥先償你的恨……可以嗎？」
他乞求似地問道，訴說的嗓音既啞又顫，生怕被拒絕一般。
「好……」
香九霞猶疑地應了聲，不知道哥哥想做什麼。

ushiku	2022-11-24 00:55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ushiku	2023-03-22 00:01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ushiku	2023-03-26 22:28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tooth404	2023-06-24 10:41
这是什么？骨科，吃一口。这是什么？骨科，吃一口。香！

ushiku	2023-07-31 01:04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ushiku	2023-07-31 01:07
簡單交代一下，到第七章算是正篇結束，後面還會再寫一些亂七八糟的仙山生活短篇。 g=)@yZ3>v 順利的話今年底會全部集結整理成實體本，所以短篇部分就不會全放出來，謝謝看到這裡的大家，謝謝喜歡、等待與支持。

ushiku

2023-08-20 04:00

第三天了，香六牙依然沒有醒。

他問過比較早些來仙山的前輩，說像他們執念這麼深的人，是離不開這裡的，投胎就別想了。

香九霞一聽就安心了，任哥哥繼續睡吧。

第一天，香六牙只是安穩地沉睡著，雙手交疊在腹上，十指淺淺相扣，隨鯨吐般的呼息起伏。
比起睡著，更像永眠，香九霞不安的守著香六牙鼻尖的氣息，按在哥哥脈膊上的手沒放下來過。
臨近傍晚，香六牙忽然翻了個身，一手抽開香九霞的指擺到了枕上，另一手搭晃在腰間，夜雪色的雙眉微微一蹙。
香九霞原以為他要醒了，驚喜的湊上前，卻見哥哥長吁口氣後就繼續熟睡了。

也罷。
哥哥不醒，不妨礙他玩弄他。
香九霞從桌案上拿了哥哥的筆墨，蹦跳著回到床榻邊，琢磨著是在香六牙的眼皮上再畫個眼睛，還是給他加幾撇鬍鬚，畫成大花臉。
他手上蘸了墨的的筆停在了香六牙沉靜的眼睫前，轉念一想洗掉了黑墨。
他調了碟朱紅的艷泥，暈捻了筆尖，在香六牙額心的點光周側，勾畫出兩筆霞雲。

怎麼和自己不像呢？
香九霞疑惑地搔著臉歪著頭，起身到洗手盆前照了照鏡子，乍以為看見的是香六牙的面孔。
再定睛一瞧，銅鏡裡的倒影有些陌生。
他突然想明白了緣由，翻出早塵封匣底的面具，罩住右半邊臉。

原來這才是他的模樣。

他接住差點甩飛的面具小跑回床邊，給香六牙披散的星髮大致抓捋成和他一樣的髮型，披了件黑紗衣袍在哥哥肩頭，再小心翼翼地把面具輕輕按在右臉的顴骨上。

香九霞趴在榻邊，扶著遮去半臉的面具，望著被他裝扮成自己模樣的香六牙。
為何他倆不太像呢？香九霞想得心裏痠，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可以化扮成哥哥的模樣，為何哥哥就不能像他呢？

「霞弟，若要化作另一人，重要的是神情與微小的動作、習慣，務必記得。」

不可以笑。

香九霞伸出指頭，勾咧開香六牙的嘴角，便釋懷的笑了。

ushiku

2023-11-11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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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領限早上時段，如預計下午才至會場，建議選擇通販

六牙牙	2023-11-19 18:40
山座骨科真的香，剧里的刀子满天飞，想找块糖都难，感谢大大产粮~

ushiku

2023-11-26 03:24

心血來潮多寫的，一個私設的延伸
一樣有收錄在本子中

不知道是在仙山的第幾天。
時日有分晝夜，卻好似失去了時間的感覺。

時序理應進入春夏，村後長路的楓葉仍是紅得如光似火。香六牙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日子，隨意的穿著輕衣，隨手盤個髮，隨便找了塊舒適的地坐著，看樹梢上又吹下了三兩片楓紅。

雖然他似乎幼時也不曾有這樣肆意妄為的時光。

他小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呢？
香九霞偶爾會問起他過去的生活。

倒也不是他不想答，只是記憶在很多事之後有些模糊。
那夜他夢見和九霞倆人在院子裡追著蝴蝶，弟弟跑在前頭，他在後面看著九霞的小髮髻像兩只煙紫色的蝴蝶，停在石上晃呀晃的拍著翅。
醒了才發覺這並不是他倆的過去。

某一晚他又夢見與九霞趁深夜時分家裡人都睡熟了，兄弟倆帶著糖果子翻出窗外，蹦到房頂邊上，一前一後的爬上宅院外的樹梢，就著月光一起分著糖吃。
這也不是他倆的過去。

在他們的兒時乃至年少的記憶裡，始終都該只有一個人。

「你聽過楓紅的傳說嗎？」
香六牙突然沒頭沒尾的問他。

香九霞遠遠的看哥哥坐在這發呆，索性晃過來想找香六牙待一會兒，哥哥像是早料到他會過來，忽然轉頭問道。
「……大哥是指？」
「……記得前些日子，霞弟與吾說，在楓葉的聲響裡聽見了亡魂的低吟嗎？」
「……記得。」
他當然記得那些敗人興致的東西。
「也許是吾知曉這個傳說，才讓霞弟亦在仙山聽聞此聲。」
香六牙拈了片缺角的楓葉在指尖，夢澤水鄉的濕涼微風乍傾流過眼睫。
香九霞咂咂嘴，撥了撥地上的落葉堆，確定底下沒東西後，一屁股坐在香六牙旁邊。
「說給我聽。」
天色清朗，陽光遠得像高不見影的風箏，掐斷了線，乘著雲流直奔九霄之外。
香六牙不像是要開始說故事的樣子，香九霞覺得無聊，左右周遭看看，挑揀起形狀完整、成色均勻的楓葉，一片片排在哥哥的腿上。

講起課來沒完沒了，大哥還是老樣子。
才不過幾句話，香九霞就禁不住咕囔起來，香六牙的腿上已經排出了一長幅艷彩秋色，那故事還沒說完。

說來是曾有那麼一遭戰役，
不知哪方的敵軍進犯，進攻途中遇守軍攔截，在那平原山脊之間只得撤退。
那敵軍不服，見山巒間似有路得借道而過，雖行軍險難，總比撤退強。

行在那山間，發現有一寧靜村落，村裡民風淳樸，絲毫不知山外戰事。

「像桃花源那樣的嗎？」
「那桃花源處天險之中，常人難達。而這村落在山海過道上，南來北往、東西接壤無往不利，是幸，亦是不幸。」
敵軍過道村落好似蝗蟲過境，村裡一夜間洗劫一空，村人無還手之力，只得隨敵軍擄掠。

休整一夜後，敵軍重整態勢，欲從半山腰直繞守軍而過，再回返突襲。
誰知這本是守軍一方盤算，敵軍一出山便被守軍包圍，半數敵軍殲滅，殘黨敗走失利，趕忙撤退回山裡。
下山通道皆被守軍封鎖，敵軍後援糧草全無，就如此僵持了數天。
「那幫敵軍也太傻了吧？別人的地盤也敢亂闖，自以為佔了地利，居然忘了守軍才是地頭蛇。」
香九霞覺得無趣，聽著聽著就躺到香六牙的腿上，徜徉在那堆他挑揀的漂亮秋色之間。
「守軍決意圍攻上山的那日正值酷暑，炎日盛夏，曬得軍裡眾人汗流如雨、頭暈腦脹。」
一進山暑意全消，涼風襲人，愈往深山行進愈感寒意刺骨，彷彿頃刻躍入秋末。

滿目商林楓紅如血。
上山剿敵的守軍都不信眼前所見，這山裡一草一木他們熟悉得很，盛夏時節本應是蓊鬱一片，怎會是如此景象？
深山村裡亦是滿地通天的秋色飄揚，不見村裡居民，亦不見敵軍身影。
村落一夕成了荒墟廢址，掩蓋在滿滿的飄落楓紅之下。
守軍四處找尋有無人煙，或有無殘骸遺落。
可他們只見那滿地楓紅之下、塌倒民房裡頭，不論是在斑駁泥牆或是在殘腐地板上，赫然清清楚楚地印著一個又一個、層層疊疊，數也數不清的血手印。

有的已焦乾發黑，有的血色未泯，在那鮮紅的指尖上還沾著片片由黃轉紅的楓葉。

沒有人知道那些人都去了哪裡。

「……什麼奇怪的傳說，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香九霞聽到人煙消失、滿地血手印這裡覺得這鬼話既無聊又荒謬至極，枕著雙手準備在香六牙腿上入眠。
「吾親眼所見。」

香九霞慌忙睜開眼，哥哥還是捏著手上那片缺角的楓葉把玩著。
看見弟弟的雙眼瞪得老大，他皺起眉淡淡的笑了下，指尖一收一點，把拈熱的楓色輕擱在香九霞的鼻尖。

「哈，不好聽嗎？」
香六牙看弟弟臉上那副停滯的五官，不知到底是震驚或是覺得荒謬，又拿楓葉搔了搔他的鼻尖。
「……你是守軍那方？」
「是。」
「繞山包圍的計策是你提出？」
「是。」
「……那山裡的人到底去了哪裡？你有找到嗎？」
香九霞急了，大哥好不容易說起往事，可他先前居然忽視香六牙訴說時的表情與反應，現在又不知做出了什麼奇怪的表情，是不是他的冷漠讓哥哥失了說起過往的興致？或是哥哥對此事自責不已、久不能忘懷，而他從沉默到連續的質問，是否迫使哥哥再度面對當年的懊悔？
「霞弟說，糧食盡絕之下，人若是要求生存會怎麼做？」
香六牙讓那枚缺角的楓葉停泊在香九霞心口，輕輕地伸手撫過他微啟的下唇。
怎麼會是濕的？
今日風大，他的唇臉該皆是乾燥，為何香六牙摸著他的下唇時竟好像磨勾起了薄薄的唾沫？
「他們……自相殘殺、互相吞食？」
香九霞試探的問道，仰看著香六牙唇角那淡得不能再淡的微微輕笑緩緩消逝。

「……吾也不知。」
「你耍我！」
香六牙話鋒一轉，氣得香九霞彈起身，惱怒地反手要推倒哥哥。殊不知香六牙身子似那立地的樁柱一般撞也撞不倒。

果然平時哥哥都是讓他的。
再多想幾分，其實香六牙也不會因他輕浮的態度而有所慍怒，縱使他怎麼調笑哥哥那不知所云的理想與堅持，香六牙也不曾被激怒過。
終究是差了哥哥一大截啊。可如今這差距，除了讓他偶爾在哥哥面前丟點小臉，好像也沒別的劣處了。

「哈，吾說的是真，當時只見那些數不清的血手印，無人知曉這些人都去了哪裡。」
香六牙安撫似地摸了摸香九霞的頭，捏捏他氣紅的臉頰繼續說道。
在哥哥狀似輕鬆的語氣裡，香九霞捉見了一絲不甘與後悔。
「後來，吾只尋得一處亂葬崗，或許有人活下來了，或許沒有。」
這滿地霞紅似火的楓紅下，他倆坐著的落葉之中，隨香六牙說出的亂葬崗這三字，浮出了一張又一張附在碎骨上血肉破碎的面孔。
一隻斷掌壓在香九霞按地的右手下，那手心的血色已黑，斷處滲紅未停，濁稠地被他擠了出來。
「那之後，楓紅便有了聲音。」
寒風又起，拂過兄弟倆的耳邊。
「聲聲入耳，連綿不絕，日夜不得歇停。」
片落漫山的楓紅裡有好多好多張嘴，輪番低吟著不知謂何的隻字片語。
有的喚著他人的名，有的喊著疼，有的憤懣不甘連咒不停。
黃葉齒間那一雙雙眼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無不盯著香九霞、瞪著香六牙。
「那你還那麼愛看楓紅？」
「那是六牙一生的……」
一生的什麼呢？是不甘？是使命？是他所說的對人間的愛？或是他放不下的執著？
「吾想，也許當時……吾不該圍困，也許早幾日進攻，便不會有此悲劇。」
香九霞閉緊眼，俯身捂住香六牙的耳朵，靠在他額上，辯起他的開脫之詞。
「也許你們直接進攻，人家孤注一擲，也不一定會輸給你們。」
「……確實，畢竟吾當時也是這樣想。」
香六牙撥走香九霞覆他在耳上的手，拂掠過弟弟的眼角讓他睜開眼。

滿目清亮的秋色，落地無聲的楓紅繚繞著欺身相依的倆人。
「為何每次為惡的不是大哥，你卻總要責怪自己？」
「……霞弟，人不能只看著自己的善惡是非，還有……」
「那誰來……看著你呢？」
制不住的哽咽聲卡在香九霞的喉間，他扶在香六牙肩上的十指愈發沉重，終是累灑了力氣，只得抱住香六牙斜傾坐著的背脊。
「吾有霞弟在身邊，不是嗎」
「哼。」
香六牙攬著弟弟的臉在頸窩，像他們每晚相擁而眠，像他每回先行醒起時，想疼疼弟弟便將他抱來身上拍撫的晨早。
「你說的喔。」
聽弟弟言語中鬧起了彆扭，香六牙開心地與他倚在仙山的紅煙一剪霞下，看漫天楓紅飄落。

ushiku	2023-11-26 12:59
謝謝喜歡！最近重看朝靈闕又把我看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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