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1 【造天笔x爱三千】十五夜不來彼淵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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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秀才

2022-08-12 00:19

　　造天筆不否認有許多人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喪命，時而他們會出現在他的夢中，擾人不得安眠，他的愧疚也不斷累積，明白兩卷書的痛苦，自己何嘗不是也品著？

　　在盲園的日子裏，造天筆靜下心去休養雙眼的傷，有徒弟的陪伴也不用為時時刻刻追殺而煩惱也是一段清閒的日子，天宇的事情仍使他掛念著。

　　在前幾日他替自己最大的憂患愛三千整理了屍骨。半天散骨是令人畏懼的招式，這不僅僅代表盲園主人盲三少的實力，還有他對規矩的嚴格，想到此造天筆不由嘆了一口氣，手上還殘留著觸感，他說不出那種感覺，那種骨頭的觸感。當他第一次摸上的時候甚至是想著這是人體哪裏的部分，似乎熱的但又像冷的，面前明明前一秒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卻粉身碎骨，聲音還在耳邊一般，炸裂的聲音還有愛三千的聲音。

　　在盲園入夜時分也未摘下眼罩，眼罩下還有著些許藥材，以促進眼睛的傷療愈，戴著眼罩入眠。

　　交歡的喘息、上下起伏的身影。

　　熱在體內迴圈，溼熱而黏膩的氣氛難以呼吸，細長的眼睫顫了顫，造天筆睜開了雙眼，看見一具身軀在他的面前，不如說在他的身上起伏動著，但他動不了，從那個人口中發出呻吟，坦然的、浪蕩的，不加掩飾，也不知道有幾分是作戲的玩味。

　　———愛三千

　　喉嚨就像卡了什麼東西，說不出任何話來，造天筆羞愧的望著面前的人，那嬌饒的人身上沒有任何衣物，身下同時擁有男女的器官——他不該看的，造天筆又連忙的閉上了眼，雙手動不了，推開不了愛三千，而能夠動的也只有他的眼。

　　是夢、只是夢而已。
　　造天筆這麼告訴自己。

　　“呦…造天筆，這不是醒了嗎？”

　　注意到身下的人已經醒來，愛三千停下了他的動作，已經持續一段時間似的，裸露的肌膚被裹上一層汗水，紊亂的呼吸，但主謀者的態度像根本不把他們目前發生的事情放在眼中，造天筆潤了潤喉，才能開口。

　　“愛三千…”

　　料想到對方要說出拒絕的話時愛三千食指抵在了他的唇上，要人噓聲，兩個人對視著，愛三千漸漸俯下身靠近造天筆，造天筆如待宰羔羊一樣緊閉起雙眼，那撥出的熱氣就撒在造天筆的臉側跟耳邊。

　　“愛三千。”

　　造天筆又一次叫喚，聲音壓得更低、更委屈，換來的不是他所要的，而是愛三千的肆意笑聲。

　　“何不好好享受呢？造天筆，我說過了，我要跟你相伴十五天。”

　　“這是夢。”

　　“是啊，但你怎麼不看看你的夢都做了些什麼？”

　　兩個人交合的地方濡溼且黏稠，造天筆不敢細看，但一向主宰一切的愛三千卻不允許被忽略。造天筆驚呼一聲，他不明白夢中為何感覺如此真實，被緊絞的感覺令他一時連氣都呼不出。快感的舒放，他從未體驗過這樣的事情，他把心思均放在天宇之上，兒女私情更是遙遠，而愛三千是情場老手，他又如何不屈服於他下。

　　是夢。
　　造天筆再一次告訴自己。

　　朝陽剛起，造天筆也醒了。全身虛汗，衣服貼緊面板的感覺引人不快，就連發尾都溼透了，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此刻造天筆才感覺到他身處現實，起床洗漱更衣。手持柺杖漫步在盲園熟悉環境，不知不覺走到了貴賓亭下，坐在了石椅上面，放空了思想感受著看不見的美景所擁有的花香，一陣不急不徐的腳步聲來到。

　　“師父啊，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

　　一個詢問就將昨夜事情喚來，夢中的回憶浮現於腦海，造天筆還記得最後在夢裏他在愛三千的強迫下得到性慾的解放，對愛三千他難以憎恨，就如同兩卷書與愛三千一樣難解的感情。

　　僵硬伸手要去拿茶杯時不小心碰撞翻了茶水，一好漢半責備半無奈的語氣，造天筆始終神遊於外。

　　這夢不做還好，一做就是數天

　　第二夜

　　立於花園當中，造天筆觀察周圍，直覺這裏是盲園，寂靜中偶爾的鳥鳴與飛禽拍動翅膀與枝葉發出的聲響，盲園的主人喜花，這裏就有濃厚的花香，他下意識想喊盲園的老人跟自己的愛徒，只見一個人影緩步而來，愛三千。

　　男人中的女人，女人中的男人，造天筆並不想以偏見來看待任何人，包括愛三千，真人不露相不在少數，他敢說，就連藏神秘也一樣，愛三千的能力是不可估計的，如果這份力量所用的地方不是對付九龍亦霸佔天宇的話那會是很好的一件事。

　　不知不覺中愛三千已經走到了造天筆的面前。明明是他的夢境，造天筆想不到愛三千的下一步會做出什麼事情，只見愛三千舉起拿著絲巾的手，用著邊角輕撫著他的臉龐，餘光看那指尖上塗着深色的指甲油，正識著前面的人，愛三千離得很近。他是一個美麗的人，這一點造天筆不否認，愛美天性，這是男人女人都擁有的，經過三教魔蛋的修練後能夠保持人最美的時刻，但不能完全抵過時間的摧殘。

　　紅色的絲巾從臉側撫摸到耳邊，沿著耳後滑下到後頸，似有若無的碰觸肌膚，使得造天筆不由後退幾步，他後退幾步，愛三千就前進幾步，像鼠懼貓的遊戲，造天筆後退時腳跟絆到石頭而跌倒，跌入在花草當中，扶著太陽穴緩解短暫的頭暈，愛三千被逗笑了。

　　塗着深色指甲油的一手伸到跌倒的人面前，造天筆先是猶豫一會纔將手搭放在於對方掌心，愛三千藉着拉力將人拉到了自己懷裏，低聲輕語說著。

　　“想我嗎？造天筆。”

　　亂了手腳的造天筆一下子推開了愛三千，愛三千僅僅後退幾步，又以手絹掩著唇笑著，擁有無竅之體一樣的得意。

　　“愛三千，你玩什麼把戲？”

　　“怎麼能這麼說呢？愛三千很討厭無情的男人啊。”

　　委屈的聲音，又一次靠近，手絹似貓尾撫過人的下巴，絲絹的柔軟與觸感很好，造天筆沒有閒暇去想這些，有意想避開愛三千的撫摸，即便只是用著絲絹。

　　沒有給對方思考的時間，愛三千握住他的手腕，一個轉身，造天筆只覺得頭暈目眩，等回神時場景變了，他又一次躺在了床上，不是床鋪上而是地上由被單所鋪墊的，兩盞燈在床的兩邊，造天筆望著愛三千，他想掙扎，偏偏身子猶如跟他作對一樣動彈不得。

　　絲巾在愛三千手中垂著，僅以兩指捏著，邊角在造天筆的脖子上滑動著，介於癢與舒服中間的微妙觸感使造天筆更想閃躲。在愛三千的手裏手絹猶如書生握著毛筆，他的另一手邊褪去人的衣服，從胸膛至撫過腹部，造天筆閉上眼，觸感卻更為強烈，如同毛筆寫字，勾、畫、掠、按，愛三千並不止於上半身，造天筆不願出聲，對自己的反應有所感到恥辱。

　　直到人的把戲停下以後造天筆才睜開眼仰望愛三千，由燭光照映在臉上，半闔的眸子不知道望著哪一處方向，以舌潤過了唇瓣，異常旖旎風光，一手撫上了造天筆的胸膛，緊張使得人的胸膛內心臟加快的跳動著，臉上是滿意神情的愛三千趴在了他的身上閉起了雙眼。明明是夢中，造天筆卻能夠感受到來自愛三千身上的溫度，過了好一會，令造天筆以為今晚就這樣結束他的夢境，愛三千的手撫上他的臉側使得他轉過臉，柔軟的唇貼附上，給予造天筆一個細綿而難忘的吻。

　　又一次醒於黎明破曉之際。

　　柺杖敲於地面發出了聲響，除了他本人，清晨也只聽見了鳥聲，一好漢不是會睡到日上三竿的人，只能怪他做的夢使他在無人時候醒來。

　　“聽上去你睡得並不安穩。”

　　本以為只有自己的造天筆聽見聲音，一下子反應過來是誰，訕笑著，安公子盲三少，盲園主人，也是幫他醫治雙眼的人。

　　“何得以見？”

　　“聲音，你的腳步聲與過去略微不同。”

　　能從腳步聲聽出自己的變化，造天筆心裏也有幾分驚歎，今天也是盲三少替他檢查的日子，隨著對方入屋內檢查雙眼，雖說盲三少有自訂規矩，作為主人也是修改的人，這令造天筆悲從中來，如果他能夠早一步制止愛三千的話或許就不用死。

　　世上事情有諸多的無奈，造天筆想著，例如愛三千不應該慘死在盲園，從兩卷書的口中得知，若不是人常老有意使兩卷書精神錯亂的話愛三千還不知他跟徒弟就在這裏養傷，可就算沒有人常老，可能愛三千遲早也會來尋仇的，好好在此養傷與避免被不必要的爭鬥纔是最重要的。

　　第三夜

　　睜開眼之際，造天筆發現自己就在貓門之中，不曾親眼目睹也有所耳聞，歌聲與人群，香粉氣味在空氣中飄蕩著，臥於軟榻上的不是貓姬而是愛三千，閉著雙眼的愛三千一手撐著頭，揮手遣退手下後才緩緩睜眼，造天筆注意到愛三千的雙眼帶著仇怨，就跟那日他與一好漢聯手要破愛三千的無竅之體時一樣。

　　“造天筆啊造天筆。”

　　一個喚聲仿若呼喊愛人一樣，造天筆卻改受到出來裡頭蘊含了多少憤怒，愛三千的手一揮，那股香氣還隱約飄蕩空中可是被極大的血腥味掩蓋了過去，地上不知何時變得凹凸不平，造天筆向下一看，腳下是堆積起的屍體，個個死不瞑目。

　　“他們不是一好漢殺的。”

　　造天筆解釋著，他想起在破無竅之體之前愛三千對一好漢說的，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將矛頭指向一好漢，許是有人從中作梗，那時候誰也聽不入耳，解釋變得徒勞無功，更何況當前有更大的事情要做。

　　“那又怎麼樣呢？造天筆，你知道因為你們師徒破了我的無竅之體害我經歷了什麼嗎？”

　　軟榻上的人起身，造天筆顯得茫然，他不知道也未曾想過愛三千是如何被人常老綁架後被兩卷書救回，以愛三千的功夫而言應該是不會輕易受人擺佈，但他不知道所發生的事情不是那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愛三千。”

　　一連串的笑聲震得造天筆後退了幾步，屍體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貓門又恢復剛纔的鼎盛模樣，但造天筆還是能夠感覺到空氣中瀰漫着沉重肅殺氣氛。

　　全都是針對他來著。

　　聲樂仍然伴奏著，愛三千手中絲巾一揮，一群人將造天筆壓至後洞。

　　房裏，只有造天筆一個人，沒有凌亂可說，看起來已經有人整頓過，造天筆不放過機會的在房中探尋著，他不知道他想從此地尋找什麼東西又或者求證什麼，夢境就像已有一個人編寫好了劇本，他只能照著走，又可能在這個地方可以找到出路，醒來的辦法。

　　“亂動本主宰的東西可不是好事。”

　　造天筆聞聲轉頭，愛三千猶如剛沐浴而出，不同於胭脂水粉味的香氣撲鼻，他放鬆的模樣就像剛纔在大廳釋放殺氣的人不是他，紅色單薄綢緞的衣包裹著愛三千的身軀，以一條帶子系在腰際上。

　　“怎麼不坐下呢？造天筆，每一次都要我引導你嗎？”

　　想起前些夜晚造天筆心仍不定，已能夠不表露於臉上，造天筆剛纔環視了四周，但根本沒有椅子，有的只有床與櫃子，說到櫃子內擺放的東西，造天筆不敢回憶。聽天由命的造天筆坐在了床沿上，隨即愛三千便橫跨坐在他的腿上，床的下壓讓造天筆下意識扶穩人的腰。

　　悠長且帶有挑逗意味的嗯聲，造天筆回神要抽離手時被對方按住，愛三千的手從造天筆手背移到了手臂上轉而托住手肘，要他再多一點碰觸，造天筆不得不仰頭看向愛三千的臉，那溼潤的髮絲在臉側晃著。對視著那雙眼眸，愛三千的眼總是這樣半眯著而有一番風情。

　　“多碰我一點，或許這場惡夢很快就能結束了。”

　　造天筆抿著唇，從前幾晚來看確實只要遵從愛三千的行動一切很快就結束了，只要忍就好。愛三千帶領著造天筆的手從腰間撫摸到了背後，冰涼的衣物由體溫傳到而變得溫熱，造天筆不知道是他的體溫所致還是愛三千的，手指從下沿上脊椎的觸感令造天筆縮起了手，他想起了那一天為愛三千收拾遺骨的那時，罪惡感與愧疚同時從指尖蔓延上來。

　　帶子被拉開，原本就穿著鬆垮的衣此刻就是風光無限，愛三千貼上面前人的身軀，逆來順受的造天筆也隨著人傾身倒下，在最後造天筆只記得一件事。

　　愛三千是溫暖的。

　　在心態上稍微接受夢這件事，造天筆感覺睡醒後狀態比起前幾日來說好多了，他想起了最後愛三千的屍骨由兩卷書來處理，他不知道最後兩卷書是如何處理，兩卷書與愛三千過往的糾葛他也不解其一二，雖說他對兩卷書爲了龍族之事能夠諒解，但有時候遺憾終歸是遺憾，事成定局。

　　第四夜。

　　已經習慣夢中是不同的場景，先環顧周圍，野外，但不知道是何處，夜空掛著乃是漂亮的滿月。搖搖晃晃的身影向造天筆走來，酒氣沖天的人倒在造天筆懷中，愛三千手中的酒壺掉落在了地上，正當造天筆憂心時看見了愛三千那半清醒的雙眼中他並沒有醉，但他有意買醉，正當想說些什麼時候愛三千就把他推開了，愛三千也不由倒退了好幾步後擦去唇上殘留的酒珠。

　　“造天筆，你覺得為什麼你會做這些夢？”

　　造天筆聞言一愣，這是一個連他也不明白的事情，連續好幾日的夢境都是愛三千，他不是未曾起疑過，他不記得身中過任何招數，但可能性不是沒有，如果是的話那愛三千是提醒他？還是誤導他？

　　見人真的陷入思考愛三千後仰身子捧腹大笑著，在月光下照耀肆意笑著的人，造天筆將注意力轉移到他的身上，夢裏的事情即便到了現實也不一定記得，不過與愛三千所發生的事情都太清晰了。笑聲漸漸變得小聲又轉為無聲，愛三千湊身靠在了造天筆懷中，他的指尖在胸膛打轉著。

　　“安慰我吧，為你那慈悲的憐憫。”

　　那句帶刺的話語一直留到造天筆醒來後的腦海中，人說日有所思也有所夢，但愛三千的出現已經持續了好幾日，這些日子他不斷告訴自己那些是夢境，愛三千已經死了，是愧疚糾纏著他，但他身上所揹負的愧疚不只是愛三千的，還有許多人堆積起來，數也不清的，像愛三千這樣闖入他的夢中，更與他在夢裏纏綿，如果不是有人特意作怪，那簡直就像愛三千纏著他。

　　“師父啊，你這幾日都憂心忡忡的，怎麼不跟你好徒弟討論討論？”

　　“我沒事。”

　　“別騙了，這邊可是很關心你的。”

　　即便看不見，造天筆也能夠想出一好漢的身影，心裏也是充斥暖意，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最近為師夢裏常常出現一個人。”

　　“哦！七仔”

　　“不是那種關係。”

　　慌亂的否認，連一好漢都發覺造天筆語氣中的不對勁，便安靜等著造天筆說明來龍去脈，造天筆嘆了一聲。

　　“他時常在夢裏出現，但是明明他已經……”

　　“你悲傷過度了，老師啊，還是之前愛三千的事情嗎？他本來就應該死。”

　　“沒有一個人是該死的，就算他害了九龍也應該在龍之尊的判決之下贖罪。”

　　這一次換成一好漢嘆氣了，一聲嘆息是對造天筆的慈悲無可奈何，偏偏也正是這樣纔是他的老師。

　　這一天造天筆熬到了很晚，他想了很久，如何減輕對於愛三千的愧疚，他也想過，可能愛三千沒死，如果是那樣他大可直接送他歸西，但是愛三千曾說不會讓他輕易的死去，折磨著，像他經歷過的難熬的十四天。

　　第五夜

　　造天筆環視一圈，已經習慣先看清周圍環境再來順著夢的直覺而行，此地乃是三千總門，想起那時在武林上風光的組織，在許多年前愛三千的名字也同樣，武林中排於上官金鴒跟向天翔之後的人物。愛三千漫步由白菊花搭扶著走來，在兩個人距離剩下約一步半時愛三千就讓白菊花離開了，愛三千晃了晃手臂，就像瞭然了他想要什麼一樣，造天筆走到人的身側就被挽著了臂膀。

　　“愛三千，人非聖賢，一切情有可原，如果能夠重來你會改變你的行為嗎？”

　　後者只是繼續往前走著，造天筆不知道他要帶領自己到哪裏，只是隨著他走著，勸說之語不停於口。

　　“造天筆，如果沒有你們跟我存心作對，我還會落到如此下場嗎？血指師徒就是犧牲品。”

　　犧牲品。

　　三個字重擊於造天筆的心上，使他腳步緩了下來，爲了龍族一事轉移愛三千的注意力是必然，愛三千並沒有往造天筆的方向看去，只是一昧的往前走，越走造天筆感覺越冷，前方逐漸出現人群吵雜的聲音。

　　“我的小妹何嘗不是犧牲品呢？”

　　沒有起伏的聲音，帶著哀傷與憤怒，造天筆想起貓姬與兩卷書之事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愛三千，在造天筆看來愛三千是一個富有野心的人，可是對於貓姬是明顯的愛護有加，如果不是因為兩卷書之事，也不會落到此下場。

　　“你知道我的小妹在哪裏嗎？”

　　“我……”

　　嘲諷刺耳的笑聲傳來，造天筆閉上了嘴，就連貓門被滅之事他都是透過他人所知，眾人沒有一個關心貓門是否擁有幸存者，有些人甚至都自顧不暇，哪還有時間去在乎去他人。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造天筆所不認識的地方，墨色的天空飄下了雪，道路兩側均是矮樓，男人女人的聲音相互交雜繪聲繪影，從那混雜的交談中造天筆知道了這是何處，但他不知道為何天宇會有這種地方，也不曾想過此地位於天宇哪個地方。所經過的人沒有一個去注意到他們，愛三千傾身靠在了造天筆肩上，造天筆沒有避開，走過了幾條街後走入了一個青樓當中，鶯聲燕語跟胭脂水粉的香氣令造天筆不適應。

　　愛三千帶領著造天筆坐到了一個角落的桌邊，音樂響起，燈光照到臺上，布簾一個人影在躍動，就算只是一個身影，不少人都看得痴迷，就連造天筆都看愣了幾秒，被愛三千掐了手臂纔回神，布簾緩緩上升，花粉隨著人露面而飛落，嬌豔欲滴的臉，融入了貓族的特色，婀娜多姿的身影，一舉一動都令人屏息。

　　“那個是我的母親。”

　　愛三千的語氣中探不出情緒，造天筆聽了以後才仔細看著臺上女人的面貌，跟愛三千有幾分像。赫然愛三千拉起了造天筆往樓上走去，經過的人們口中驚歎著名妓的美貌同時又包含了對其下流齷齪的想法，造天筆只是晃眼看過那些人的面孔，那些面孔都是扭曲的、人醜陋的一面。

　　走在二樓的走廊上，一旁的房內發出的是男女交歡的呻吟聲，造天筆感覺到今夜是如此的難熬，走到了一半時造天筆看見一個男孩跟比他矮一個頭的女孩，以他的面容來說是雌雄難辨的中性，若因為不是聲音，造天筆也分不清那是男孩。

　　“小妹，注意，今晚不要打擾母親。”

　　“為什麼呢？兄長。”

　　“她今晚…有重要的事情，大哥帶你出去玩吧。”

　　女孩開心的笑著答應了，被稱作是兄長的人牽著離開，造天筆不語，只是將餘光看向了身邊的愛三千，愛三千的步伐緩緩移動，造天筆注意到愛三千是沒有目的的行走。

　　“我只有這個小妹，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她能夠幸福。”

　　愛三千停下到了一個房門前，推開而進，一個華麗的房間，就連床都鋪的整齊，造天筆只感覺到寒風襲來他的全身，窗戶並沒有關上，外面的風雪不知道何時變大了，有些雪飄落到了窗前，愛三千鬆開攬著人的手，走了幾步，造天筆將他的身影看在了眼中，心底升起了憐憫與苦澀。

　　“好冷，好冷啊。”

　　愛三千轉過身邊說著邊往造天筆懷中湊著，造天筆頓了頓，雙臂抬起，緩慢而沉重擁住了愛三千，空氣是冰冷的，但懷裏的人是溫暖的，造天筆雙眼闔上，一股推力使他後退撞上了門上，未有想過的拒絕，一陣冷風吹入了房內，得到溫暖再嘗寒風反而更冷，愛三千輕聲笑著。

　　“你在可憐我嗎？人都已經死了，別貓哭耗子——假慈悲啊。”

　　“不是這樣的，愛三千。”

　　愛三千背對窗戶，寒風伴著雪花吹入，他的頭髮飛揚，袖子與衣襬不斷抖動，造天筆心急起來，想解釋他所作的事情，但他尋不到什麼能夠解釋的話，因為他確實同情愛三千。

　　一個鳥鳴聲劃破了天際，造天筆被驚醒睜開了雙眼，眼前是眼罩遮蓋的一片黑暗，輕撫著胸口以順著略微紊的呼吸。造天筆愧疚的低下頭，輕聲喚著夢裏人的名字。

　　這一日兩卷書來到，有一部分是關心造天筆，另一部分是討論現在的局面，兩個人坐在貴賓亭之下，在經過盲三少的允許兩卷書是唯一一個不用戴眼罩進入盲園的人。

　　“造天筆，看起來有什麼困擾著你。”

　　“只是夢。”

　　“即使是夢也令你泛起愁思，不妨說出來放鬆心情。”

　　沒有看見雙眼也能猜透心思，造天筆心中為朋友的關心感到溫暖，但同時也愧疚在像這樣的緊要關頭還令兩卷書分心。

　　“怎能讓兩卷書再為我擔心。”

　　“希望夢不會成為造天筆的煩惱之一。”

　　兩卷書看人如此，也只好作罷，提起了關乎五嶽的狀況，事實雖是殘酷，總歸要讓關心天宇的人瞭解實情，兩個人不知不覺聊到忘了時間，分析現在的局勢，我敵方的優劣勢跟探討出解決的方法。天宇之事搞一段落後兩卷書抿了一口茶，造天筆沉默很久纔開口了。

　　“兩卷書，你最後將愛三千的遺骨埋在哪裏？”

　　拿著茶盞的手稍微停頓了一下，兩卷書垂下眼簾，將眼中思緒藏起，卻好似還能看見海浪揚起將散骨捲到海底的深處，只當作是造天筆對愛三千的慈悲。

　　“修羅海。”

　　造天筆無聲的重複了一次名字，他不知修羅海對兩個人的意義何在，兩卷書話中的沉重方可知道其中必然有故事，不再深入。

　　“如果有什麼能幫忙的儘管提出。”

　　“兩卷書在此謝過好友了。”

　　第六夜。

　　這一晚造天筆沒有做夢，一夜無夢直至清醒。

　　沒有做夢反而使造天筆惴惴不安，一人在房內來回踱步著，每日給貴賓送早餐的老鴻敲了敲門，等造天筆迴應了之後才走入，將早點放在了桌上，出自於關心的開口。

　　“貴賓，前幾日你都是一到白日就醒來一人在盲園散心，今日為何在房內焦急呢？”

　　一時間造天筆也不知道該如何迴應老人家的關心，老鴻靜了一會又開口。

　　“有些事總要釋懷。”

　　造天筆靜默不語，老鴻也就離開了房間。釋懷，這個詞好似就在舌尖上隨時都能夠說出口，但愛三千真的能夠做到嗎？想到這裏，造天筆頓了頓，才發覺他將夢與現實混淆了，夢還是夢，這些日子來只能說是他多心了，但能借此知道這並非邪術也是好事。

　　一種說不出的心情環繞在造天筆的心上，回想著愛三千最後的表情，臉上的笑意是不真實的，造天筆想不起來那狂風吹起髮絲半掩的眼睛蘊含著什麼情緒，不知道夢中有幾分真幾分假，撇去雜亂的思想搖了搖頭，只希望困惑會隨著時間消逝。

　　接連兩天，造天筆都沒有再做夢，可多次在夜裏驚醒，沒有任何的理由，在驚醒之前胸口被重石所壓，冷汗從每一個毛細孔滲出，雙眼睜開那一刻一切又消失了，緩慢而深沉的呼吸，使肺部擴張，才能夠使他有還活著的感受，好似被人掩埋在土裏的壓迫又或者是浸入海水中的窒息。

　　爲了讓自己不在盲園虛度日子，更不忘握筆的手感，就向老鴻借了筆跟紙。一好漢因為關心人來到了造天筆的房間，閒閒無事的替人研墨。

　　“師父啊，都看不見了，這樣寫跟畫還會準嗎？”

　　“到時候就知道了，為師只是不想遺忘握筆的感覺。”

　　一好漢嘟囔著這怎麼可能，造天筆持著筆，想了一會後下手，正視自己的情緒，在紙上寫下了三千世界四字後抄寫著佛經，雖說他本是道教的一份子，但此刻能稍微靜下心也好。在佛家，有小、中、大千彙集所成的三千世界，數不清的世界，或許與三千相比，天宇還太小，就如同銀河之中一顆星。

　　造天筆想著，在過往男奴愛三千曾在三教的眼皮下面，可想而知佛教的教訓更是聽得不少，三千世界吞併天宇不是一個妄想或者沒辦法實現的事情，但若統領三千世界那野心並不小。他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愛三千對於名利其實不加渴望，雖說早已明白魔繭門是三千總門之下，在魔蛋裡面的日子沒有忘卻關切武林事情。

　　抄寫的手稍微頓了頓，墨水在紙上暈開，造天筆想起許多人對於愛三千與貓姬的評價，大多難以入耳的，但愛三千不以為恥，反而在廣眾之下加以展現，那更像一種逞強，在他人諷刺之前自己先為自嘲，回憶起夢中的兄妹，又不禁憐憫起。

　　“啊…”

　　喀的一聲碰撞聲，隨著一好漢發出意外的聲音，造天筆聽見了水濺出的聲音，似乎不只是自己一個人在分心。

　　“徒弟，我自己來就好了，你先出去吧。”

　　“師父，在外面很無聊的。”

　　“你待在這裏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這個。”

　　一好漢撇了撇嘴，憑著感覺把濺出的墨水擦乾淨之後把墨條放下後離開了房間。造天筆明白徒弟心繫外面關乎天宇的事情，可他還是把他留在盲園養性，這無非也是一個研墨的過程，墨條是上好的，但研磨的時候卻是需要有耐心，才能夠使水變成墨。

　　從白日寫到了夜晚，若不是老鴻的提醒造天筆都忘了時間，在詩海一個人的時間太長，一旦投入某些事一不注意就忘了時間。

　　第九夜

　　躺直在了床鋪上，不知道過了幾個時辰，造天筆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睡意，閉上眼睛再久都無法入眠，心底升起了一絲焦慮，撫上了眼罩。由物品帶來的黑暗與閉上眼的黑暗不盡然相同，在雙眼閉上的黑暗中，有那麼一點光芒的存在，光是那一點的光就能夠帶領人前進，被布條蒙上眼睛連一絲光都感受不到，能夠明白唯一使人放心的就是布條是可以被摘下的，受傷或者失明的雙眼卻不一定能好，光成了唯一的存在。

　　夜裏的人總會多想，如果沒有繁事擾身，就會油然而生情感上所帶來的動搖，造天筆明白夜裏他無法忽視的人，愛三千。二十多年來都待在詩海，被愧疚所包圍、被責任所約束、被天宇之事所纏身，他沒有自由之日，在夢裏也是，過往的夢境不是惡夢便是預知般的夢境，但近來不一樣，被愛三千佔有，就算不是自願的，但愛三千的觸感如此的強烈，也可能是男人作為肉體上的一種眷戀，那絲巾撫過身體鮮明的感覺讓人懼怕，從愛三千口中吐出的話久久在他耳邊不散。

　　造天筆不由抓著上臂，那晚抱著愛三千雙臂除了從隔著的衣服感受到了溫度，還感覺到了實感，人的彈性、被擁住的身形，還有背部兩側肩胛中央那無法忽視的脊椎，他記得，當時最完整的就是愛三千的肋骨，從前胸骨到後面的骨，他拿起的時候非常輕巧，害怕那原本就分散的遺骨會因為他的不小心而更加的不齊，感官在失去其一之下其他的感受反而更加明顯，那觸感更存在於指尖上面。

　　翻過了身，造天筆不明白如何形容目前的情感與情緒，太多了。

　　他失眠了。

　　第十夜

　　亦然。

　　第十一夜

　　在被徒弟一好漢察覺後就早早被推去房間睡了，還被老鴻關心是否在盲園有什麼招待不週，造天筆過意不去也就順著他們的意思休息了。眼皮很沉，造天筆閉上眼了雙眼，兩晚未眠的疲倦像鉛一樣灌在他的身體裡，意外很快就睡著了。

　　盲園逛著的盲三少抬起頭，雖說看不見，但感覺到空中有生物在震盪空氣，細微的，一隻蝴蝶破繭而出，飛往為留在客人所準備的房間。盲三少只是望著方向，隨即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蝴蝶從走廊飛往到了造天筆的房中，在空中盤旋一會後降落於人的鼻尖，停下。

　　造天筆發現自己身處於黑暗中，但並不驚慌，一種微妙的熟悉感，他的雙眼被布條遮住，下意識要伸手拉下，卻怎麼樣也解不開，忽然一個身子貼靠在他的身後，呵氣在他的後頸。

　　“不要白費力氣了，你應該不會忘了我。”

　　“愛三千，我以為…”

　　“你以為不會再看見我了，真是薄情的男人。”

　　愛三千的呵氣使造天筆豎起了寒毛往前幾步接著轉身面對愛三千的方向，許是踩到了什麼聽見碎裂的聲音，一瞬間，造天筆沒有來由寒毛豎起。

　　“好痛啊。”

　　沒有問出那是什麼東西，造天筆心中已經有答案了。愛三千踮起腳尖走過去，造天筆不願在未知的情況下再動，就任由他靠在了懷裏，愛三千耳朵貼附在心臟的地方，宛如眷戀一樣閉上眼。

　　“跟那一天一樣吧，替我撿起遺骨吧，不然愛三千可是死不瞑目。”

　　“愛三千，這樣糾纏有什麼意義嗎？”

　　“哈哈哈哈哈哈，是誰糾纏誰呢？”

　　愛三千的實感消失了，他感覺到他的離開，低下了頭，蹲下身子用手摸著地上，一塊如同石頭一樣的東西，用指腹摩挲著，他明白那是什麼，想到沒有袋子，也只能掀起衣襬來裝著。

　　造天筆不知道範圍有多大，被掩蓋的雙眼看不見任何東西，只能夠在地上摸索尋找，骨頭有大有小，卻比當時更加四散、更加雜亂，再加上此地只有他一個人，沒有一好漢的幫忙。造天筆不知道在地上跪了多久，拿了多少，衣襬上裝著的不少了，但造天筆明白，還少了很多，甚至有點細小的骨頭都還沒有尋找到，他希望能夠將所有的骨骸拼湊在一起，兩卷書將愛三千放入修羅海中，連建一座墳墓都沒有，貓姬會作何感想呢？

　　小心翼翼尋找，指骨、碎裂的肋骨、蝴蝶似的盆骨、斷裂後尖銳的長骨，這些都被造天筆小心的蒐集放在了懷裏，或許還有一半還未尋找到，也可能更多，一晚的時間不夠。

　　造天筆醒來之後還有些不適應，在夢裏跟現實中都有著被布條矇住雙眼的感覺，如今再思索已模糊的界線只是加深他的困惑，他不知道愛三千的身世、三千組織巢穴的模樣，還有愛三千一絲不掛的樣子，這一些過往他都不曾想過，仍出現在還夢中，為什麼沒有往他人陷害的方向去看，因為他相信盲三少不會讓貴賓遭受到傷害或是威脅。

　　夢到底是由什麼組成的呢？現實的一部分跟幻想的一部分？幻想？這對造天筆來說不可能，他從沒有幻想過那種事情，甚至還是與愛三千。想起夢中愛三千的親密碰觸，又不禁使他感到了難為情與慚愧，也說不清到底抱持著什麼樣的情感，在沒有夢見愛三千的時候他的狀態遠遠比夢見的日子還差，是習慣又或是依戀？

　　造天筆伸手撫上了眼罩，近來雙眼的狀況根據盲三少的說法很快就能好了，令他感到困惑的是為什麼盲三少樂於助人卻又定下如此嚴重的規矩，搖了搖頭，只管門前雪、不管他人屋上霜，就算有著好奇心跟困惑都不應該去碰觸他人隱私。

　　今天就畫一些東西吧，造天筆想著，又準備了筆墨，揮動筆墨事情對於造天筆來說不在當下，只是雙眼被遮掩，對於他而言反而成了一種挑戰與樂趣所在，畫花草風景，全憑著感覺來作圖，一個身影閃過他的腦海，令他頓了頓。

　　重新拿起了新的一張紙，描繪出了人大致的輪廓，他還記得愛三千的模樣，第一次認真注視愛三千的時候是爲了破他的無竅之體，在應付一好漢的攻擊逐漸發熱的身體，待在石頭後面望著愛三千身體的每一處，腳尖、雙腿、腰身，到了上半身，捏著手絹的指尖、攻擊一好漢時擺動頭髮而露出的後頸、沒有掛飾的耳垂，最後終於找到了穴門。

　　他也見過愛三千赤裸身子的模樣，就算他不願意，在中途的時候愛三千也會讓他睜開雙眼，他也記得愛三千如何諷刺自己，不是男人的男人，陰陽同體，用著白色綢料包裹的身子，造天筆掩飾自己尷尬咳了一下，時間一點一點在流逝，畫也逐漸形成，一張愛三千的人形畫，本來有生命的生物最難畫的就是雙眼，但畫筆下愛三千的雙眼卻沒有一點猶豫的畫出來，造天筆很好奇，在眼罩摘下的那一天，他所繪畫的圖會如同想象的那樣嗎。

　　第十二夜

　　造天筆仍在撿著遺骨。

　　在夜末尾，找到了最後一塊的骨頭，是愛三千的頭骨，出乎意料的完整。

　　這一晚就這麼結束了。

　　天亮之後老鴻來到房裏來跟造天筆討論再幾天就能離開並無大礙的事情，叮嚀了摘下眼罩的注意事項，許久未見照明的雙眼對光是脆弱的，最好不要在烈日下出門，造天筆聽完之後記在心裏，比起這些，他更希望一好漢可以再這邊多待幾日，目前天宇的狀況並不是非常樂觀，要是一好漢可以再多加觀察局勢保持冷靜的話他也會放心許多。

　　造天筆收拾著前些日子所寫繪的紙張，他打算在後天的夜晚離開，在那之前他會跟一好漢交代好事情。

　　第十三夜

　　背後一陣笑聲，造天筆回過神的時候，他眼上的布條就被抽離，轉過頭要看笑聲的主人時身後已空無一人。一直待著的地方很黑，除了地上的白骨以外再過去的四周是深不可見的黑暗。

　　就如同那時候所想的一樣，將明顯能知道是哪裏的白骨排列好，頭骨、肋骨、盆骨，它們就好像沾染過泥土灰塵讓他的手也變得不乾淨，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安葬過人，但造天筆卻不知道那種碎裂、細小的骨頭是哪一部分，像手掌的骨頭，太多、甚至不明白拼起的是否是對的。

　　在造天筆將骨頭全部擺好後蹲著的身子突然有了重量，一股香氣飄蕩在空中，身後的人伸出了手。

　　“你有些地方擺錯了，重來吧。”

　　愛三千的手指指向了幾處，除了本就難分辨的還有一些碎裂分散的骨頭，造天筆轉過頭，才發覺愛三千離自己很近。愛三千嘴角翹起，吻上他的唇，造天筆無力推開，皺著眉頭望著愛三千調侃的眼神，雙唇分離以後愛三千又消失了。

　　依照愛三千的指示將錯誤的骨頭重新排著，每每將全數排好後愛三千纔會跟他說哪裏錯了，就像小孩的惡作劇，看見愛三千一副得逞的表情又令造天筆感覺自己整理的遺骨的主人不是愛三千的，像知道了造天筆的想法的愛三千會蹲在屍骨旁邊，舉起了自己的頭骨靠在頭側。

　　“死後變成這樣，你也覺得很可惜對吧？作為堂堂三千主宰。原本我也想要長生，但是一切都被你們打亂了。”

　　“你想這樣就抹去你所做的一切嗎？愛三千，被你害的人不計其數。”

　　“人總是自私的，造天筆，你不也是嗎？”

　　造天筆想要反駁，正要開口的時候愛三千再一次離開了，頭骨掉在了地上，滾到了原本擺放的位置，耗費了一整夜的時間，造天筆終於正確擺好了位置，如何確定？因為愛三千再也沒有出現了，讓造天筆困惑的是在愛三千左手小指少了一個指節，那也是他在第二個晚上花了不少時間的理由，不是愛三千的手指短，而是確實少了一節，帶著這個困惑，造天筆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吩咐好了一好漢，大多的物品也都收拾好了，只剩下一些替換的衣服，原本來到這裏他就沒有帶什麼，也不過只是養傷跟保護而已，六手魔像的事情也是需要關注的，雖然在他眼裏六手除了武力方面並不是難對付的人，有些事做了是需要償還的。

　　簡單處理完事情以後就在貴賓亭散心，驚動到了什麼一樣，在造天筆所看不見的花叢中一群蝴蝶飛出，帶著花粉在空中盤繞著，香氣變得濃郁，一種熟悉的味道令造天筆停頓了一下，想起了在三千總門之下的魔繭門，孕育著非凡的角色，他看不見蝴蝶，但愛三千那得逞的表情卻浮現腦海。

　　第十四夜

　　碎石滾落掉下了海中，造天筆往後退了一步，低頭看向海浪拍打的岩石，今夜的夢是他沒有預料到的，同時也一如往常的真實，天上的星月照映在海面上點點發光，在黑夜中海就如同磨了許久的墨一樣。

　　“這裏是修羅海，很美的地方。”

　　愛三千的聲音在後麵響起，造天筆轉過身，看著愛三千，後者卻笑了，朝他勾了勾手指後轉身走著，造天筆帶著莫名不上不下的情緒跟著他。從懸崖上走到了沙灘邊，修羅海與其他大海差不多，在這裏對一些靜修武功的人是一個安靜的好地方，屬於海的氣味撲鼻，海風徐徐吹來，微涼但不至於感到冷，造天筆望著愛三千的身影，離開懸崖後愛三千就沒有看他，只是一昧的走著。

　　“修羅海的美景對你而言沒有吸引力嗎？”

　　造天筆愣了一下，愛三千側頭笑看著他，一手撥了撥頭髮，愛三千像自言自語的說著。

　　“比起夜裏，白日的修羅海更漂亮，陽光下閃閃發亮，現在這樣也不錯，像秘密約會。”

　　愛三千繼續走著，走到了淺灘，海浪衝上浸溼他的雙足，俯身將鞋子脫下，拎在了手中，裸足享受著來自海的冰冷，造天筆仍走在乾燥的沙灘望著愛三千，走了一段路後愛三千停下腳步望向造天筆，朝他伸出手。

　　“你不過來嗎？”

　　“不用了。”

　　“怕什麼？因為裡面有我的骨骸嗎？”

　　造天筆欲要開口，被愛三千一陣笑聲蓋過，愛三千與造天筆對望著，造天筆敵不過愛三千而一步步往他的方向去，海浪衝了上來，弄溼了造天筆的鞋子，也弄溼了愛三千的下衣，愛三千牽起了造天筆的手，與其說是牽，更像用拉著的。

　　從腳下襲來寒冷刺骨的感覺，跟指尖上傳來的溫暖糾纏著造天筆，忽然風變大了，海浪也是，造天筆想到兩卷書就是在修羅海撒下愛三千的遺骨，他的腳步變得異常沉重，如果不是被愛三千拉著，那他也難以動彈。衝上的海浪已經開始淹沒到兩人的小腿肚，愛三千拉著造天筆慢慢地，一步步往海中走著。

　　“愛三千，你要做什麼？”

　　“我最想對你做什麼，你不知道嗎？”

　　忽然一拽，隨著拉力造天筆著愛三千浸入了海中，海水灌入口鼻，無法呼吸的困難，眯著眼看著拽著自己下沉的人，愛三千笑著，明明沒有走到這麼深的地方，卻永無止境的下沉，要陷入昏迷之際時愛三千又一次吻上了他，從口中度過了氧氣，造天筆因此而稍微睜大了眼。

　　他們在下沉，愛三千在用微不足道的氧氣拖著造天筆，隨著海的重力增加，造天筆感覺五臟六腑被壓縮，身體每一處都很冷，唯有愛三千的唇是溫暖的，海水越來越冷，造天筆的頭也像被擠壓那般疼痛暈眩，毫無自覺被愛三千抱在了懷裏，愛三千嘴角上翹著。

　　“造天筆，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造天筆睜開了雙眼，劇烈的喘著，身邊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個平穩卻又詭異的聲音，看似關心的話語，盲三少的聲音，造天筆坐起身，身體卻好似剛從生死邊緣救回一樣難過，搖了搖頭邊說。

　　“沒什麼，做了惡夢而已。”

　　盲三少沒有追問下去，只是因為聽老鴻說造天筆要對自己道謝而來，順便看造天筆的眼睛，允許之下造天筆明天能夠摘下眼罩離開，要是再踏入盲園仍一樣要遵守規矩。

　　白日，兩卷書來訪，造天筆向好友簡單說明了之後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第十五夜

　　月色降下，造天筆將眼罩拿下後意外的很快就適應了亮度，但雙眼仍然因為不適而眯著，將留在盲園的東西的東西收拾入包袱，在拿起一件衣服的時候一個東西掉落了下來，造天筆俯下身撿起，打量著，手上的觸感十分熟悉而不得不愣了，看著手中的衣服，造天筆想起這是那一天他穿的衣服，原本因為被一好漢催著就匆忙換下去的衣服。

　　造天筆舉起那塊指骨，不知所措的感覺佔據更多，這就是愛三千一直出現在他夢中的原因嗎？因為他的關係？不由摩挲著那一節的骨，造天筆閉了閉眼。

　　“徒兒。”

　　“怎麼了？你不是要離開了嗎？師父。”

　　“嗯…如果有事的話就寫信到修羅海吧，我暫時會在那邊待著。”

　　“修羅海？”

　　到了修羅海之後造天筆握著那短短一截的指骨，他不知道要如何處理，放入修羅海之中飄蕩？想起了那深不可測的壓力，造天筆搖了搖頭，手中的指骨像是一種負擔，握在掌心中越能感覺到它，猶豫著，望著幾乎融入黑夜中的海。過了很久，日出升起，造天筆仍手捏著指骨，從那晚開始數來已經有十五天了，愛三千確實陪他度過了至少十五日，短短的日子，他也曾度過這樣難熬的日子，也是愛三千所害。

　　最終造天筆沒有將指骨放入修羅海中，而是用佩囊裝起收好，他沒有資格去決定愛三千最後的埋葬地方，他會將最後的遺骨交給兩卷書或是不確定生死的貓姬，在天宇的事情不那麼緊繃的時候，在那之前就由他保管。

　　造天筆開啟了包袱中的圖畫，一張圖繪著一個人，沒有背景，只有人物，圖中的人眼神嫵媚帶有徵服欲、嘴角上翹而笑著像睥睨每一個男人、身姿妖嬈不輸任何一個舞者，而左下角就寫著圖中主人的名字。

　　「男奴愛三千」

　　後來造天筆沒有再做關於愛三千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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