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9 [代贴/苍朱苍] 一斩风月 by fakeyang 琅琊文庫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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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9 08:43

F 00:34:30
“授权帮贴。谢。”

一斩风月

楔子

很多年后，苍知道，杀死宗主的那一招叫作“岁月弦歌乱风潮”。

银鍠朱武很少用这一招。
刀势在刹那间来回撕扯，宗主周身碎裂，鲜血迸乱。
苍与赭杉勉力以玄宗秘法和至宝护住宗主元魂，遽退。
朱武冷冷看着他们离去。

宗主在最后的时刻内冷静交代了很多事情下来。
苍和赭杉都觉得心如万斤重椎吊住。
然后宗主撤去那至宝，交给苍。
要用它去封印魔界。

所以宗主死。
慌乱间，来不及下葬。
“魔界又杀过来了——”

苍与赭杉掠出去。
半途赭杉看到伏婴师的衣襟一闪，向诡秘的方向而去。
“怎会有人混入总坛？”

赭杉去追看。
苍赶往战场。
阎魔旱魃与九祸为首。苍提剑，没有时间思量太多。
然后，金、紫叛。
苍怀中法器不甘地悲鸣。

那一瞬间苍作了决定——
同埋封印，神魔共荒。

（1）

——那时候你在哪里？

苍问朱武。
朱武答，我回了鬼族地方。

——可是大战不是还在继续？
——我忽然想去看看我妹妹什么的。

其实那时候朱武刚回来，很尴尬。

阎魔旱魃领导着魔界大军。
大家管吞佛叫战神大人。
然后朱武问九祸，我弟弟呢？
九祸冷冷回答，他死了。

苦境骄傲又潇洒的朱皇气派，瞬间化作飞灰。
他啥都不是。
然后还杀了人。

那时候狼叔被玄宗宗主重伤，朱武气急之下，三招连出。
不问岁月任风歌，一任天风蔽月明，岁月弦歌乱风潮。
宗主几乎被他秒成重伤。

朱武倒是没去想宗主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
他有太多自己的问题要处理。

——你杀了我恩师。
——很抱歉。

朱武对苍说出道歉的话语的时候已经没有那种因为骄傲而导致的尴尬。
在这个关节眼上，那个谁在他面前都没有骄傲可言的灭世之神，是他的父皇。
这样的事实面前，朱武唯一的感情指向只有负面的，消极的，叛逆的，抵抗的，指向天上。
过去的种种事情，他记得，但是却没有印象。

——后来呢？后来魔界就断了？
——是。幸好那时候我在鬼族，才能接下天雷。

当时朱武见到袭灭天来，他是九祸的贵客，但却并不被信任。
朱武和他聊天，随便提到了玄宗宗主。
袭灭天来认识他。
袭灭说，宗主手下有两个人最可忌惮，一个是苍，一个是赭杉军。
然后袭灭说，宗主手下也有两个人可以利用，一个是金鎏影，一个是紫荆衣。
朱武敷衍地点头，说，九祸和伏婴师好像已经在处理。

——那次之后，我有很多年没有见到赭杉。
苍忽然提起亡魂。
朱武闭着眼睛，回想赭杉军的样子，然后露出忏悔的神色。
——魔界没有他的身体。伏婴师的那种向死人身上问出消息的方法，是需要把尸体彻底毁灭才行的。

隔了一会儿，朱武又说，苍，真的很对不起。
苍说，朱武，其实我不想听你道歉。

（2）

后来苍和朱武来到了磐隐神宫。
剑圣守在外面，苍和朱武守在里面。
苍问朱武是否知道是谁留下了柱子上的天罚之招。
朱武点点头，又摇头。

苍有时候会觉得，朱武其实并没有和正道真正站在一起过。
他谦卑得可怕，诚实得也有点不真实。
本来可能会令人尴尬的场面下，他总是抢先道歉，并且感谢正道给他机会和侠士们并肩作战。
银鍠朱武从来没有掩饰过他作为魔的自卑。
但其实苍记得那时候站在那里，放自己和赭杉护宗主离去的那个魔，绝不是个自卑的存在。

所以苍一直觉得，朱武的那种谦卑，努力，拼命，全部都是一层外壳而已。
他故意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来制衡对弃天帝的恨意呢，还是他对自己的存在已经完全厌倦，甚至提不起一丝兴趣来表达自己的感受，所以只是用最减少麻烦的方式来与人相处？
大家问朱武任何事情，朱武都非常老实地回答。苍在想，也许忽然提问他是在几岁的时候第一次自渎，这个魔也会一脸诚恳地去认真回想。
但是朱武不会主动多说超过一个字的跟消灭弃天帝无关的话。
是，眼前这些人，互相之间，连朋友也都算不上。
朱武看起来可以为了任何人拼命，但苍认为这个“任何人”事实上是不存在的。
因为朱武根本就只是自己想要去拼命而已。

——留下神罚之招的人，是原来的他。
——什么是原来的他？

于是朱武向苍解释了下关于白色弃天帝的事情。
他提到弃天帝这个名字的时候，每一次都会加重语气。
苍忽然问他，你以前习惯叫他什么呢？
朱武沉默了一下乖乖回答，我叫他父皇。

苍觉得自己不该多问下去。
朱武自然也不会主动再说什么。
苍回想起来，当朱武还顶着另外一个身体，看起来更乖巧无助的样子，那时候他们在北海之沧曾经度过了一段日子。
那时候的朱武，身上偶尔还会流露出一丝鲜活的气息。
现在却已经沉沉的全部都是死气。

一日一夜。
神宫外剑气萧萧。

朱武忽然想什么事情想了入神。
苍在片刻后反应过来，进入朱武的意识。

朱武正在和弃天帝说话。
苍一惊。他似乎又看到道魔大战时候那个重伤宗主后，冷冷站在那里的魔头。
朱武，你在隐藏你自己的气势。——打断父子之间的谈话，把朱武带回现实之中后，苍这样说。
朱武这一次沉默，没有回答。

（3）

在北海之沧的时候朱武就已经详细说明过关于圣魔元胎的体质问题。
他解释说，朱闻是仿照他母亲的样子制造出来的。而黑羽则无可避免地借鉴了弃天帝的样子。
但是其实朱武也可以把分身弄成别的样子。

提到朱闻苍日，苍忍不住问朱武，你那时候有没有见过六祸苍龙？
黑羽很高兴地回忆说有啊，我和箫中剑一起去听过真龙妙道的传教。
就是在那个刹那，苍看到黑羽流露出一丝生命力的感觉。
然后那丝生命力就又关闭。

苍说，六祸苍龙努力了一生，三起三落。他追求的东西，你一出世就全部都有了。
黑羽那时候的表情是随便地笑了一下。
就好像那时候随便出了几招，重伤了宗主，然后随便站在那里，也不会对掩护宗主撤退的苍和赭杉赶尽杀绝的样子。
那个传说中骄傲的，强大的，心计深沉的，武力凶悍的魔王。
又或者，苦境传说当中，那个美丽的，任性的，潇洒的，风流的朱皇。

现在在哪里？

苍有时候想，就算现在要为恩师报仇，他又能找得回来他要复仇的对象吗？
那个银鍠朱武早已经死了吧。

——如果九祸没有唤醒你，你现在还在冰封中沉睡。
——弃天帝会唤醒我。

朱武很肯定地说。
他对于弃天帝的行为和思维有种奇特的洞察和了解。
就好像说，一对互相恋爱而又互相憎恨的情侣。
彼此之间痴缠到没有边界的往事和未来。

——那样的话，你仍然会反抗他灭世吗？
苍问了长久以来最担心的一个问题。
也是很多人都不敢问的问题。
有一次朱武离开众人，到天藐峰去。那时候大家讨论起这个魔：

龙宿说，我们是为了牵出这一条战力而已。
剑子立即说了个很冷的笑话：也许应该说他一个魔就牵出了我们这么多条战力？
佛剑转过头去。
一般而言，当众人开始讨论利用和被利用这些事情的时候，佛剑大师不会加入讨论。
佛剑是个正直的人。
苍在一旁，很低调地附和了下。
净琉璃就心心念念地给池子中的那朵小花浇水。

朱武很直接就回答，片刻也没有考虑。
苍，我所求的是生存，和你们完全相同。

（4）

神州为何不能毁灭？
苍问自己。

他杀掉金鎏影之后的那天梦到了宗主。
宗主跟苍讨论起天命。

苍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过，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或是为什么要那样做，类似这样的问题了。
他走在一条很孤独的道路上。
孤独到他一个一个失去所有他触手可及的人，心中却浮动不起来一丝感情。
人却越来越倦。

云渡山上，和赭杉短暂的单独相处。
道魔大战的那时候赭杉看见伏婴师的衣角，然后两人就有漫长的岁月，不得相见。
在这些岁月中苍和赭杉都各自历险，挑起来很多人的命运，走了很长的路。
这时候又要分开。
苍说，赭，你记得师尊吗？
赭杉说，好友，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一起回去总坛。
很无意义的对话。
但是两人都觉得心满意足。

这是一条虚幻的路。
在更早的时候，苍刚刚回到自己的身体中，醒来时候，看到赭杉盘坐在旁边，而黑羽站在门外。
当时赭杉同苍说，我原本想杀了他。但他救了你。且，我的能力不够。
赭杉看着苍。
苍回答，交给我。

在一定的条件下，苍想，自己会杀了银鍠朱武。
什么样的条件呢？
他作恶？
他伤害中原正道？
他杀人放火？
他……
苍今日其实也没有答案。

后来苍真的杀掉了银鍠朱武。
那个时候赭杉已经死掉很多天，尸骨无存。

（5）

那时候朱武和苍讨论到消灭弃天的策略。
之前有足够的时间，朱武把自己的武功细细讲给苍听。

就是在那时候，朱武和苍集中地讨论到道魔大战时候，他杀死玄宗宗主的那些招数。
“岁月弦歌乱风潮”是朱武所有招式中，最集中以招式本身来提升杀伤力的一招。
而“一睨苍天斩风月”则是最集中以力量来取胜的一招。

一睨苍天斩风月。
苍第一次知道朱武常用招式的名字。
如果他更活泼些，他会挑出那个巧合的苍天的苍字，来开玩笑说，朱武你俾倪地看着我，来斩断你生命中的所有风月么？

朱武演练出一个简化版本。
这个是一斩风月。
非常直接而干净的招数。

——朱武你斩了那么多次风月，斩断了吗？
苍没有把这么无聊的问题问出口。
那时候的苍压力很大，虽然远不至于崩溃，但和以前的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压力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思考的问题会变得又奇怪，又幼稚，又直白。
——朱武你爱苦境人间与神州？
这也是苍在压力下迸发出来的奇怪问题。
但是苍不小心问出了口。
——箫中剑成日骂我太多情。
朱武回答得很妙。

所以这多情风月，看来是斩不断了。
苍手中握住朱武的发饰，支撑着最后一丝力气。
脑中神奇地出现，当年宗主教授自己，那法阵口诀的情形。

恩师。
现今，恩仇，要如何计算呢？
苍在意念中问宗主。
宗主不答。
三先天联手挡招，弃天神威再现。

不问岁月任风歌。
一任天风蔽月明。

苍念着口诀，却忽然念不下去。
鲜血无穷无尽地翻涌上来。
昏沉沉的气力中间，身边各种各样的人物如走马灯转。
童年，少年，青年。
漫长封印的岁月。

手中刺痛。
朱武的形象清晰，而痛。

（6）

苍在气力消耗殆尽，去仙山见恩师与九位同修之前，终于念完了口诀的最后一个字。
三先天的神罚之招令得完美版的弃天在黑白之间跳转。
苍迟缓地反应过来：哦，那个就是朱武所说的家伙了。

然后朱武出现在他的面前。
苍往后倒去。
朱武的真力源源不断送进来。苍停止住走向死亡的脚步。

这一轮该死的不是你，是我。
朱武的功体已经起了变化。
他合体了双身三魂，那种气流可以自行在魔源与圣气之间转换。
苍贪婪地吸取着。
朱武有纳真神决。
他——依然是不可杀死，不可战败，不可毁灭的那个魔头。
苍忽然觉得恐怖。

在他奔向场中替代补剑缺接下宗主掌力然后天炎斩风月挥出第一招之前。
影影绰绰，暴风残道，华颜无道，断风尘，晦王，都向他下跪。
他当时不是王，不是战神。
下跪的只是他的私人护卫。
那时候苍已经觉得恐怖。
魔界还有这样一条战力。

之后的封印岁月之中，苍一直研究银鍠朱武的命星。
那时候苍的确是一直很认真地想要杀了那个魔的。

所以真的杀了对方的时候，苍实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7）

真恐怖。
苍杀了银鍠朱武。

但是天亮起来。
苍摸到了自己面上的眼泪。
这么多年，终于，结束了。

苍很累很累地抱起来朱武，往前走。
赭杉，小翠，小白，以及其他六弦四奇的虚虚的幻影跟著苍，一起往前走。
宗主的幻影在苍的前面。
他走着，走着，不知道尽头。在何方。

——完——

Maryanna

2008-12-29 10:05

在這篇里找一個最合我心意的地方，大概是對於那個于正道“站”在一起的朱武的解釋
那個朱武，確實非常的不像朱武，很多人說是脫不開早先黑羽的那個模式
但實際上，也并不完全與黑羽相似，更謙卑，也確實更死氣沉沉
黑羽親口說出那句“殺了我自己”的時候其實就注定了，再次現身的朱武，不會是以前我們印象里那個
在最後的那些時間里，早就失去了所謂生的氣息和願望
其實簡單的用一種不太好聽的解釋說來，那個銀鍠朱武只是爲了送棄天帝回去所存在的一具行尸走肉，最痛苦大概在於，他還是一具早就下定決心注定了要自己去死的行尸走肉

zoniazhang

2008-12-30 05:42

f大对朱武的思维和处境真是格外的细腻啊，
其实看到朱武站在豁然之境里面时候，也有感觉有些异样，却并没有想的这么深。
也许，表面上的合作愉快之下，确实是这样的冰流吧，不是暗潮汹涌，只是异样的冰冷，
朱武的绝望和重担，还有苍对朱武的感情，
到最后，朱武解脱了，而陷入绝望的反而是苍了。
他也什么都没有了。

小衍

2008-12-30 07:10

其實我想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其實是隱棄朱吧吧吧吧吧……
蒼和朱武在這裡只能用糧食來形容了，但也正是恰到好處的詮釋。
他們曾經是仇敵，如今非敵非友，連真正意義的朋友也算不上，卻一同出生入死得十分微妙（正直的說）

一直都感覺F君的朱武是正劇補完，雖然用比較離經叛道的方式來表現，但每次都能戳中最要害的部位。
在劇中感受到的難以出口用具體語言表達的朱武的魅力和矛盾，都在F君的字裡行間展現得淋漓盡致。

sisiyar

2008-12-30 12:53

朱武退场之前，给我最后一次打击是爱染对黑羽说的那句，“我说你的变，就是失去你美丽的生命火焰。”
本来之前看到别人说他一心求死我还觉得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活着才有希望呀，他怎么会想死，那不是太软弱了么？经受了各种打击还能坚强活下去才是强者啊。现在想来他是他，他的经历遭遇以及心情也就只有他自己能体会，所有的“我觉得”“我认为”也仅仅是以我自己的思想来要求他，太过以己度人。
现在看了这文，终于能彻底放弃自己的想当然，重新思考一些问题。
于是又跑题了= =

同样很喜欢第二章对他的描述，看到大人把我心里隐隐约约的某些恍惚的支离破碎的思想用文字表达出来，突然有种豁然开朗和如释重负的感觉。
弃天帝是最后一个能让他情绪有波澜的存在，把弃天送回去他也算是真正的死了，于是真的是弃朱么=_=
等等，说了一通似乎忘记了此文的配对，不过这真的是篇王道文么？囧，挠头……
朱武已经完成了最后一个愿望，解脱了。苍也完成了他曾经的愿望，却要带着更多的背负走下去。他和朱武不同，他是应该活下去的，为了逝去的老师和同修，也要把玄宗重建然后发扬光大吧？其实如果他在对弃总最后一战战死了，从此玄宗和异度魔界皆变为历史，也不能说不是一种完满的结局||||只是他活下来了，就必须走下去。
还是要说，这真的不是粮食文？他们的关系是很纯良的微妙啊囧

每次都看霸王文，因为口拙不知道该怎么回帖，这次终于不当霸王了orz

推雲童子

2008-12-30 14:58

看正劇的時候，無法接受蒼的眼淚，那幾乎要等同降格了
看的我只想為這些人物與觀眾都掬一把淚

一個充滿無限定義與可能性的人，在結束之後，背後一個人也沒有，天命、宿敵，什麼都沒有了
眼淚落下來之後，蒼是真的一無所有了，包括眼淚
於是乎，很奇異的，F大的文，讓我對正劇的憤懣平息了

飛雪玉華	2022-06-03 22:21
这篇写的是神州那段岁月的人的剪影，苍，朱武，六祸苍龙，赭杉军，最后都无憾了

蓬山	2023-01-02 23:10
被結尾狠狠刀了一把，天命盡頭如此，餘下漫長歲月才最難捱過吧？殘存者去承受至深傷痛，長眠者會做最溫柔的夢

wenjun	2023-01-07 05:49
留下来的人才是最难的，因为他要承担更多。苍太不容易了。

yizhaoyixi	2023-01-09 00:48
风流多情的朱皇……后面死气沉沉的朱武……刀剑斩风月呜呜呜

sz0505

2023-03-05 15:26

看完文章心情十分難過…朱武在那時候，就像是一具沉默的尸體，最後的信念是以死解脫，像是一開始就想好了會犧牲自己。對蒼來說，他一直在不斷失去，誰也救不了誰也抓不住。太痛了。也許蒼在很多年后的夢境裡仍能感覺到天藐劍的重量，看到順著劍身蜿蜒而下的鮮血，想起那個人。這是，他的天命，他們的天命——不可抵擋，留下無法磨滅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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