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13 【风雀】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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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9-11-13 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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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3 【风雀】独白

神垂怜。

高耸入云的布道台上，神秘高贵的圣裁者吟诵着对神明的祝词，蛊惑人心的语调仿佛悲悯，安抚着脚下沉沦苦海的信众。冷漠的眼蛰伏在雀翎般的长睫下，广袖被风卷起，宛如振翅。

世人不曾得见神明，谁能予他们所求，谁便是神明。

“辛苦了”，白衣的剑者抱着一柄古朴的长剑立在阶下，“逆海崇帆的事业已初有建树，你也可以不必如此奔波”。

“我既为圣裁者，宣教布道本为职责所在。”弁袭君抬头望向祸风行，后者似乎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欲速而不达，将心放慢些，未必不是好事。”祸风行转过身，“回去吧，弁袭君。”

弁袭君凝视眼前挺拔的背影，眼神如被风搅动的湖水，波澜愈演愈烈翻滚成一湾不见底的漩涡。那是他的领航者，是他并肩的战友，是他的……贪念。

我予世人神迹，神可愿予我垂怜。

二

弁袭君从满桌教务书卷中抬起头，揉了揉额角。今冬的雪似乎下的格外的早，一夜初雪过后已是满眼银妆。

“祸风行，下雪了！”娇俏的声音响起，少女捧起一柸白雪，巧笑倩兮。

“画眉，小心冻伤了手。”

那是他熟悉的低沉语调，带着他不熟悉的温柔怜惜。弁袭君僵了一僵，缓缓抬眼看向窗外，看到一双相对的身影。

雪花从画眉指间抖落，随后纤细双手便被纳入一双温厚的手掌。俊朗豪迈的剑客和善良明媚的少女相对而立，如同无数流传于世的佳话一般。

然而这一幕落在眼里，却只让弁袭君觉得心脏发胀，像是有什么将要冲破禁锢，张牙舞爪地跑出来。那是嫉妒，在无望的渴念里疯长成刺，每一根都带着淋漓鲜血。

原来那一生不可得的愿想，于他人，却是唇齿间的一息缱绻温存，轻呵手中。

三

画眉安静的躺在棺椁中，昔日灵动的少女失了生机，冰冷的像是落了地的瓷器。弁袭君站在棺椁旁边，脸上是痛失胞妹的哀痛，像是世上每一位平凡的兄长。祸风行没有出现，他将画眉的身躯抱回了逆海崇帆，却没有出现在她的葬礼。

“诸位，弁袭君想多陪小妹片刻，望诸位理解。”

没有人会拒绝圣裁者的话，教众众人各自退去，留他一人与至亲告别。

弁袭君注视着画眉，伸手抚上少女冰冷的脸颊，掌下的容颜瞬息变换，恢复成从前的清秀模样。这张脸与他并无相似，明明是相依相伴多年血缘至亲，却无论际遇、天赋还是相貌都无一相似。唯一相同的，是寄予同一人的衷情。

可这衷情于他，是欢与痛，亦是将他心中毒刺刺向至亲之人的咒。

弁袭君抱起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他的胞妹，曾是他落魄岁月里的唯一陪伴，却毁于他的嫉妒与试探，死于身陷情爱的脆弱与决然。

画眉，若我们能在黄泉相遇，你可愿听我的忏悔。

找到祸风行时，他已经将自己灌的半醉，古风剑弃置在身边，在壮心湖的泠泠水声里更显落寞。

“祸风行…节哀，画眉她必不愿见你如此。”

“画眉……是我有负于她……可惜……”，又一壶酒灌入喉咙，祸风行终是不胜酒力，倚着枯树醉了过去。

弁袭君看着面前的人，死印之尊的凌厉肃杀似乎被烈酒浸化，祸风行的身上尽是浓重的悲痛与灰心。灰心丧志，名剑蒙尘，几乎不见一教创始之人的风姿。

可他永远记得初见时祸风行的样子，决断，利落，豪情满怀，像一阵飒利的风，吹散他眼前的茫茫白雾，在道路的前方对他伸出手。

记忆中的身影与眼前的人渐渐重叠，他不可得的贪求如此触手可及。弁袭君被蛊惑般伸出手，胸口翻涌的情绪撞得他连身体都微微发抖。

“祸风行……”，弁袭君低吟出声，手指轻轻触向对方蹙起的眉心。

“画眉…画眉……”，弁袭君瞪大了眼睛，听着祸风行口中喃喃，呼唤着已经逝去的少女。颤抖的手指僵在半空，直到在夜风里吹得凉透，弁袭君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慢慢收回手，唇角泛起无声苦笑，他转过身，缓缓捂住自己的眼睛。也罢，日夜思慕渴求之物，若真的握在手中，又如何还能放下。

壮心湖畔，美景依旧，故人已陨。

故人……祸风行，若今日躺在棺椁中的人是我，你的悲痛可舍得予我半分。

四

无感无识，无声无风。弁袭君只觉周身仿佛浸在一团浓雾中，无从着力，连自己的存在也无法感知。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离逆海崇帆被封印，离他与祸风行兵戈相向，过了多久？

弁袭君记得那日，他匆匆赶回时，只见到已被封印的潜欲之门。而祸风行，逆海崇帆的死印之尊，他并肩至今的战友，握着古风剑立于不测之渊，神色似有悲悯，却更是坚决。

祸风行的坚决，是他记忆里最深刻的画面。在他茫然无依的道路上，那样的姿态太过耀眼，直直刺破他周身迷雾，为他照亮前路。而他就陷溺在这样的光芒里，执迷至今。

“为什么……”，弁袭君心中满是愤怒与慌乱，出口的声音沙哑，像在喉咙里狠狠碾过。六赋印戒握于手中，似感知到主人的情绪，发出阵阵蜂鸣。

“弁袭君，放手吧……”，他听见祸风行的低叹，那是无奈与不忍，更是斩断后路的绝然。

放手？弁袭君一时竟不知该怒还是该笑，你若知道逆海崇帆于我有何种意义，是否还能如此轻易的要我放手？那是三人结义的情义，是刻骨铭心的初识。没有逆海崇帆，黑罪孔雀还有何归处，弁袭君与祸风行，还有何立场并肩而行？

那时的满腔酸涩与愤怒，在他被困于虚空中不知岁月流去多久的如今，依旧搅得他心头隐痛，如同他未曾治愈的沉疴。

五

“地擘不能活！”

熟悉的声音与决绝的杀招，在孔雀眼睁开的瞬间，映入眼中的脸是他从不被救赎的妄念，入骨蚀髓，却甘之如饴。

神终究垂怜于我。引我走出茫然无依的人是你，在我摆脱虚无禁锢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你。

祸风行，弁袭君会让你明白，逆海崇帆，我的身边，将是你唯一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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