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1 【龍劍】劍子與狗不得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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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竹心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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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1-03-11 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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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1 【龍劍】劍子與狗不得入內

*道儒先天，在线养狗，雖然是原劇設定但通篇没正形，我把时间线吃了ORZ

腊月，小寒。佛剑因事往疏楼西风寻访龙宿，抬脚刚进积雪的院落，就见门口横挂一标牌，硕大镶金云书赫然入眼：剑子与狗不得入内。

他顿下步子，替院落的主人将标牌上的积雪用手扫去。也是如常，对于这两人的事情，佛剑向来不会多问，要问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人对彼此的了解早已透彻，一人不说，另外两人也不会刻意探解。现在是剑子与龙宿不肯多说，他自然尊重二人的沉默。

不过片刻，穆仙凤迎身上前，向他一礼：“大师，主人在屋内等候，请随我来。”

方踏入室内，佛剑就闻到了沁脾的茶香。龙宿正用茶汤润洗杯子，手指灵活掀起壶盖，又往其中注进温度尚可的热水。察觉佛剑到来，他将杯子推至人跟前，倒上新茶，客客气气道了一声“请”。

情况算好，人还正常。佛剑看在眼里，近身落座，颔首谢过龙宿替他沏上的半壶香茗。

一切还要从剑子抱回那只白绒球时说起。

说巧不巧，也是正月。疏楼西风的红灯笼从外院挂至内院，祥云贴花被装点在柱后门旁，就连旁院种上的那几颗腊梅也被挂上了条条红绸缎，颇具年味。

那位来自豁然之境的访客踏着雪悄然迈进疏楼西风大门时，龙宿正站在院内让默言歆往墙壁上挂串灯，白雪轻飘飘就此落在人肩侧，又漫无声息地凝成温润水珠。

“真是壮观，好友这里果真热闹非凡。”在龙宿察觉脚步回身时，剑子笑道。

“哎呀，贵客上门。剑子，汝这是从百忙中抽身，特地来疏楼西风送上新年贺礼吗？”龙宿有话接话，心情看起来很不错，朝剑子伸出一只手，闭目佯作等候。

......嗯？

往年剑子也会准备些小礼，或是一棵树苗，或是一朵干花，最为离谱的时候甚至是一包甘炒栗子。在被问及寓意时，那位白毛老道也总能说得一本正经有理有据，这似乎成了两人间的习惯，亦是令人惬意的小小转还。

而现在，从掌心传来的异样触感令龙宿疑惑地低头。

“剑子。”龙宿见到按在掌心的爪子，这才顺之发现道者怀里的白色毛球，他神色微变，问道，“汝从什么时候开始养狗了？”

剑子呼出一口白气，浑身的雪白连同怀里的毛团子一起几乎要融进雪景里，唯独那双眼炯炯有神：“天气很冷，不请吾入内一叙吗？”

浮雪化尽，小火烹茶。

“嗯，真是没有眼光，选错了主人。”听完来龙去脉，龙宿扫了一眼窝在剑子怀中的狐狸犬，抿了一口茶轻侃，“莫非是汝身上有令它熟悉的气味？”

“不知道啊。”剑子感到那个小家伙在怀中一挣，便松了手让它落地。

用剑子的话说，这只约莫半岁大的狐狸犬是近日才在茶馆门口流浪的，在剑子偶然一次路过时，它竟像是认准了什么似的紧跟不放，任凭他怎样驱赶也不愿走。必不得已，剑子只好暂且将它收留，等候有心人来领走。

“起名了么？”龙宿点起水烟袋，吸上一口又徐徐吐出缥缈的烟气。

“叫来福。”剑子望着狐狸犬溜出房门后留下的空空一处，正色答。

龙宿坐直了身，转头看向他。

“茶馆里喝茶的人这样喊它。”剑子见到龙宿的反应，从其中读懂那人的震惊，遂弯弯眉角，笑意从语尾洇开，“鸿福招来，寓意不好吗？”

“好是好，只不过与剑子汝之个人风采尤为不搭。是说，既然将它收养，没想过改名吗？”

“名字只是名字，它已经被人这样叫习惯，再改也只会徒增麻烦，何况吾不一定会成为它真正的主人啊。”

“此话怎讲？”

“这段时间吾多次访往极北，来回频繁，豁然之境的一草一木全凭天水伺候，它大概也不想沦为豁然之境的看门犬。”剑子语含无奈。

“哈哈哈......”龙宿放下水烟枪笑道，“好一个风水轮流，能让汝剑子仙迹都觉得头疼的事情终于出现了。”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穆仙凤匆匆进门，手里正抱着那只白绒球。见龙宿与剑子一同朝她这边看来，仙凤欲哭无泪道：“主人，先生，这只小狗它，它......”

“是发生何事？”龙宿抬手，示意她不要着急，慢慢说来。

原来，就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闲聊时，来福跑到旁院，不慎被腊梅垂坠的红绸缠住脚，挣扎之下竟将某棵腊梅树苗拦腰折断了。

“无妨，只是一棵梅树。”龙宿眼皮一跳，还是挥挥衣袖在好友面前表达出他的大度。

“但是......”仙凤欲言又止。

“都说清楚。”龙宿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那棵腊梅是前年主人和先生一同栽下的，是主人最喜欢的那棵。”仙凤说得她自己都有些痛心，略带担忧地瞄了龙宿一眼。

龙宿则直接瞪向剑子：“好友，汝认为这件事该怎样办？”

剑子被瞪得一阵心虚，板起脸瞥向在仙凤怀中扑腾的白团子，低声斥道：“来福！”

短短相处的几日内，剑子已经了解了小家伙的性格，动物本就携有灵性，生活在闹市里经由耳濡目染的来福更加机灵。在察觉剑子不满的目光汇在它身上时，小狗竟然也从中意识到了些许压迫，它垂下耳朵，黝黑而闪亮的眼睛中装满了可怜巴巴。

剑子呃了一声，到口的那些教育说词一句也说不出了。他张了张嘴，顿了再顿，最终缓缓转头，以同样的目光望向龙宿。

“......”本在气头上的龙宿被这道视线看得面色一燥，怔愣半晌，别过脸看向穆仙凤。

现在是怎样？分明他是受害者，到头来显得像是他在迫害别人。

仙凤在两人之间来回观察一番，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来福。说句实话，她还是挺喜欢这只小狗的，纯白的毛色，蓬松而干净，就和剑子先生一样让人感到亲切。

于是她顶着龙宿乱飘的视线打圆场：“树苗的根没有坏，虽然今年不能一睹光彩，但几年之后又会重新发芽，还能够挽回。”

“嗯，说得有理。”龙宿假装思考琢磨了一会儿，点头接话，“也罢。”

“还是凤儿聪慧伶俐。”剑子随即跟上。

一场风波就这样在视线流汇间化平。

但疏楼龙宿与来福之间的纠葛才刚刚开始。

三月初，白絮纷飞，白毛也纷飞。

龙宿来到豁然之境时，已经分不清空中飘的到底是杨树的絮还是来福的毛。他缓步踱到剑子院落门口，就见到院中摆一矮几，几上放着木盆，盆中有水......有来福。

来福在水中不知是欢快还是惊恐地扑腾。

水花飞溅，水声响亮，一旁的剑子正坐在凳上按住它的前后脚，拿着布帕往它身上擦。

“看来是吾到得不是时候。”龙宿用扇抵着下巴，语气轻飘飘。

难得剑子邀约品茗，向来守时守点的龙宿提前到达，却见到了这幅景象，属实让他心中生出几丝不悦。

仿佛心中的期待落空一半。

“好友，这次确实是剑子的罪过。”抓着来福洗澡的人面带歉意，“说来话长......”

“汝不用说了。”龙宿扬扇叹了口气道，“吾已经猜出七八分，它又从豁然之境的泥地里沾了一身的灰尘。”

“知来福者，龙宿也。”

“汝慢洗，告辞。”

“龙宿好友留步。”剑子这才收起玩笑，“茶桌上已备好上等香茗，料想好友你不喜欢被水沾湿衣服，就先在茶桌旁自便吧。”

龙宿倒没有依言坐在茶桌旁乘凉，而是坐在了距人大致五米处的圆凳上，慢悠悠摇着宫扇看剑子折腾。

这段时间以来，剑子同他说过来福的不少事迹，其中最为常见的不外乎跳进泥潭、破坏花花草草、随地大小便。期间，龙宿给出建议：怎么不用绳将它拴起，一了百了？剑子则摇摇头，他认为将其用牵绳拴起就真与看门犬没什么两样了。好说歹说皆是客嘛，他笑道。

好说歹说皆是客。

龙宿将这番话在舌根反复咀嚼，又抬眼见剑子正聚精会神给来福洗刷，愈是觉得那位白毛老道偏心。

“剑子，汝对待客人真是费心倍至。”蹙眉细细思忖后，龙宿放下紫扇踱到剑子跟前。

那人一身被扑腾得浸湿过半，扭过头沉默地望他一眼，额前的发丝垂在空中，耳侧的结发也挡在颊边。只是初春，温湿的空气也足以让人落下几滴汗来。

龙宿见状，心中隐隐的不快被无奈取代，他伸指将剑子的垂发撩到耳后。

冰凉的指尖掠过皮肤，竟将那份热度捎上，久久未散。龙宿轻咳一声，收回手指敛在袖中，许是他生出的错觉：眼下老道似乎也有一瞬间将动作顿下，身体微僵。

嗯，该说早春实在是闷，令人面色也起红润。

可惜总有那么一场瓢泼雨。

“龙宿注意！”剑子怔神的功夫松了手，就见那团浑身是水的家伙扒着盆底站起。

他当然知道来福接下来要做什么，伸手往龙宿的方向一拦——但他失败了，没人能预算到阿猫阿狗会在什么时候甩水，且力度有多猛。

当天，豁然之境的晾衣台上多了一件迎风飘扬的华丽紫裳。

尽管后头剑子一展手艺用晚饭赔罪，龙宿仍是心情复杂。哪怕是有客随主便这种说法，狗盆里的杂食能与饭桌上的珍馐做比较吗？剑子他怎么做得出这种人狗饭菜一体化的事？

但龙宿已经了解透了剑子的说辞，倘若他张口这般抱怨，对方必定也能言辞凿凿，劝他勿拘定见。

罢了，罢了。

皆是无心之举。龙宿自认耐心不差，而这份耐心放在朋友经上更是被拓展得尤其夸张。

不过，豁然之境仙气缭绕，就连待在其中的动物沾上几丝人味，换言之，有些举动是无心，有些行为便是有意。

——争宠。

虽然龙宿不愿用这个词做比拟，但来福的确有这种小心思。不难理解：凡是活物皆具占有欲。

先是从某个晌午开始，剑子带着来福到访疏楼西风。道士走在前头，狐狸犬跟在后面，远远看去便是两簇白绒绒。半年有余，狐狸犬竟被养得毛色油亮，身型也长大不少，要两只手才能托起来抱个满怀。

龙宿上前亲自接剑子进院门，手刚搭上道者的肘臂，忽闻一声清亮犬吠。

他寻声瞥见小家伙站在剑子后头朝他呲牙。

哦，所以？龙宿神色自若收回眼神，手倒是牢牢握住剑子的小臂，拉着人就要入室品茗。

疏楼西风的犬吠从院落随着二人的脚步一直响到内室。

最后是剑子听不下去了，轻推开龙宿的手，好声劝道：“好友，难得一见，不该为了小小的事情让耳边不得安宁，你说是吗？”

龙宿没有接话，拧着眉收回手。入口的茶味仿佛少了八分甘甜，只留干涩在舌尖同那些说不出口的驳词打转。

剑子知道这是龙宿给出让步了，正要伸手拍拍人的肩膀，脚边的狐狸犬便发出低吼。

“呃。”剑子在那人彻底冷下的眼神中讪讪收手，拿起桌上的茶壶道，“那就让剑子以茶代酒，请好友一尝吾的手艺吧。”

是要怎样？

龙宿品着剑子泡的清茶，摇了几下宫扇。

摸不得，碰不得，倒真像给这位老道身边请了位护法，尽职尽责，寸步不离！前有古尘横霸后背，现有来福占个满怀，该说剑子是逍遥其中，还是不得悠闲？

许是二者皆有。

龙宿在初秋再次见识到了剑子脸皮的厚度。

“剑子，汝认真？”龙宿望着被老道举至跟前的来福，眉梢一挑。

小家伙还在对他瞪眼。

“吾此次南行，少说也要有小半旬，要替来福找一个靠谱的临时主人，思来想去，还是龙宿你最让人放心。”剑子一本严肃道。

“吾拒绝。”龙宿头也不抬，“寄养找别处。”

“耶，龙宿，这当然不只是普通的寄养。”剑子随即接口，“华丽过人、智慧过人的儒门龙首肯定不会因为区区一只小狗多做计较。为这即将孤苦伶仃的可怜生命献出一点微薄力量，也无损你龙宿的真实能为吧。”

“汝借题发挥的本领日渐深厚了。”

“吾这是替好友积累功德，多多建善啊。”

无奈啊。

于是疏楼西风多了一位住客，名唤来福，与穆仙凤默言歆相处甚好，唯独一见疏楼龙宿就呲牙咧嘴低吠不停。

也不足见怪，狗最通人性，心里当然知晓谁待它一片真心，谁又不愿废多言语。

其实小家伙也算安分，估计是被老道教育了五六个月，已经不会刻意跃进泥潭草丛，也没有再沾一身的灰土突然出现。

晨间微雨落尽，秋日贡菊带着繁露，在朝日下愈染花香。一人一犬歇在亭间，人摇着扇，犬吐着舌头，难得没再大眼瞪小眼地对峙。

大概是累了，也大概是知道没什么好说的。

龙宿瞟了吐舌的一眼，漫不经心道：“眼光太好也是一种眼光不好，麻烦事总会接二连三。要处理得好，岂止是简单‘跟随’二字了得。”

来福抖了抖耳，扭头瞪着龙宿。

哈。龙宿本就是自语，没想到还能引起某个家伙的反应，他索性正眼瞧向来福。从人口中说出的话，动物能懂多少？万物有灵，这样的共通也替世事增添一笔玄妙。

“论世情，剑子仙迹乃是吾疏楼龙宿的至交好友。”龙宿给自己沏了杯茶，“论时间，也是吾先来，汝后到。这算是讲理么？”

来福一知半解，吐着舌头流汗。

浅矣。

龙宿执扇摇头，起身到院中作画。

剑子出行已过半旬，深秋染红落叶，夕日近映山屏，雁群列队飞过远空。

饱蘸墨水的毫笔落在卷上，一提一点，将人思忆之切逐一描绘，不过半刻便已将人形勾勒。

道者一袭白袍不染尘，身后是幽林翠竹，超脱豁然，却又满身尽是侠气。那人腰系玉环，云纹绣在腰带的绢面，但如此清淡几笔，显然失了某人的个人风格。到此，该是指腕施力，挥笔于其腰腹之间留下浓重墨痕。

不料，笔未落下，一只雪白的爪子先一步给这幅画作盖了章。

突兀的黑色掌印留在画中人的腹间。

“汝——！”龙宿一时气噎。

随后，便是一道熟悉声音：“许久不见你在院中作画，龙宿名家，今天是好兴致吗？”

龙宿一愣，再抬头，始作俑者已经蹭进道者的怀抱，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毛茸茸的小尾巴一甩一晃，惬意十足。

“汝回来了。”他本想说什么，但又无从开口，兴致缺缺搁笔。

“画的什么？”剑子凑上前看。

“有感而发，深秋落叶缤纷，徒增伤感。吾也不过顺带感叹某人将麻烦丢下，自得逍遥。”龙宿瞥见那道掌印，哼了一声，“连它也清楚剑子的心肝一黑到底...啊。”说完，他反应过来，望向剑子的腹部。

“是这样吗？”剑子还在琢磨着人上一句话，在看到龙宿有口难言的模样后，低头顺人目光望向自己的腰带，“哎呀。”

沾了墨水的爪不偏不倚落在人的腰腹，倒真的与画中情景重合。

“事实确凿，汝还有得辩吗？”龙宿一改不悦的心情，饶有兴味问。

“那剑子只好吃下这个亏了。”道者松了口气，故作沉痛。

“哦，真是委屈了汝。说来，也该备上珍馐，为好友接风洗尘。”龙宿见到剑子吃瘪，知道对方是刻意做给他看的，心情也愉快不少。

掌印风波到此揭过。

但能忍一时，不可能一忍再忍。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被狗占上风。

每当龙宿要接触剑子时，来福总会第一时间低吠喝止，可以理解小家伙护主心切，可这也太过霸蛮。龙宿不信他治不了一条狗，偏在来福跟前抓剑子的手臂、碰剑子的手腕、替人添饭夹菜。

剑子也终于受不住了。

“龙宿，你最近的确有点无聊。”在被人抓住手腕时，剑子默默用另一只手企图将那只手拿开。

“是谁更无聊？”龙宿不让，抓得更紧。

“先放手。”剑子脸色一热。

“若不放呢？”

来福在一边吠得惊天动地。

“是怎样？”剑子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剑子，汝要是能够放下这些小事，疏楼西风会更加欢迎汝。”

“龙宿，你在下逐客令。”

“非也，逐的不是客，只是小小的麻烦。”龙宿挑眉，“汝说，这件事难办吗？”

话题一旦被拉开，争端便随之纷涌而出，以往积压的不满终于在此刻倾泄。

为了一条狗，何以至此？

这是两人都想不通的问题。

言语争锋愈趋激烈，便从“狗禁止进入疏楼西风”演变成“有狗没吾，有吾没狗”、“狐朋狗友何算朋友”，最终落成挂在疏楼西风门口的厚重标牌——剑子与狗不得入内。

腊月，小寒。距那次不欢而散已过两旬。

剑子再也没踏进疏楼西风，也没有联系龙宿。龙宿虽知剑子日行匆忙，抽不出空来访是常事，却仍会在闲余时间里瞄见门口木牌后轻叹一声。

新年将至了。

六角霜花凝在窗缘，从缝隙中漫出几丝冷意，而这道冷风在经过泥炉时又迅速暖化，成为铺在桌边的、细细密密的水珠。

茶雾朦胧，佛剑讲完此行目的时，抬头见到龙宿似乎陷入了深思。

“龙宿。”佛剑这一声，让龙宿回了神。

“好说好说。”龙宿侧目笑道，“有佛牒与古尘绽放锋芒，怎又少得了紫龙出鞘。”

龙宿答应得很爽快。

这不正常，他平时不喜欢打群架。

佛剑认为此事或许是与门口那块招牌有关，但龙宿明显不愿被多问，于是他思考半晌，换了个问法：“龙宿，你与狗？”

“皆是孽缘。”龙宿回以简单四字，铿锵有力，咬牙切齿。

“嗯。”佛剑沉吟一声，也无从安慰，遂起身颔首道，“吾先告辞。”

“请了。”龙宿没多说，只是闭目朝人以扇一礼。

不过很快，他又睁开了眼。

“主人！”穆仙凤小跑过来，“门外是......是剑子先生。”

“他是看不见那块牌吗？”龙宿问。

“这......先生只说，他会在门口等候主人。”

“知道了，吾会去见他。”龙宿轻哼道，虽是面色不惊，脚步却不由加快。

将将来到白雪皑皑的院中，龙宿便望见了站在雪中的身影。那人浑身的雪白仿佛要融进雪景，在灰暗的天光下难辨表情。他心下一动，随后，视线下移——一团小的白影尾随其后。

龙宿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手中宫扇翻旋，生出一道掌风直直逼向院门。

就听哐的一声，随之而来是厚雪落地的沉闷声响，标牌上方的积雪被震落，那几个大字明晃晃摆在剑子面前。

“剑子仙迹。”龙宿站在门正中央。

“龙宿，先收起逐客的话。”剑子最是清楚他那好友的个性，抬手在空中做了个“停”的手势，会心地把握住对方刻意留给他的先机。

龙宿顺言哦了一声，用扇子掩着尖颌，视线在来人面上逡巡。

“有始就要有终，吾今天是带它来见你最后一面。毕竟——”

毕竟。

握着扇柄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收拢几分。

“毕竟，龙宿你也与来福有一段缘分。如今它被好心人收养，咱们也该替它准备送行，做个见证者。”

“......”

“明天你可就见不着它了。”剑子说完，见人并未给出回应，便压低身子要凑前去看对方表情，被一扇挡回后摇着头无奈道，“......好友，好的反应，不好的反应，总归还是有反应。你的沉默让剑子有些难办啊。”

于是珠扇轻点上扬的唇角，执扇的人侧过脸叹道：“唉，还要做出什么反应呢？想来已是与它相见最后一面，吾亦深感惋惜。”

“真的在惋惜吗？”

“惋惜汝不能再与它相见，天可怜见，都洒下了莹莹白雪。”

剑子顿时失语：也真亏龙宿讲得出来，这算是心情转好了吗？他侧目瞟见门口清晰的标牌，扯起嘴角耷下眉毛：“天气寒冷，就要在院落门口说话吗？”

“哎，失礼失礼，倒是疏楼西风待客不周了，请进。”龙宿向人一揖，请人入内。

扫雪的默言歆望着标牌，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撤下吧。”龙宿转身带着剑子进门。

轻盈的雪花落在人肩上。

“今年不点灯吗？”将来福交予仙凤照顾后，剑子从外院走近里室，沿路的红灯笼皆是一片暗调，显得人留下的那几枚足印也略有黯意。

“方是小寒，尚有时余。”龙宿摇着扇，“汝若是有想法，不如付之于力。”

“真没想到疏楼西风也缺苦工。”剑子在茶桌边落座，望见桌上留下的冷茶，啧了几声，“这盏茶泡得太久，味道肯定很苦。”

“换另一泡就是。”龙宿将冷茶倒尽，又弹指点灯，“与其左右言他，不妨说说汝此行的收获。”

“简而言之，吾在西市遇见了来福的新主人。”剑子眉眼间皆是温和，“吾见那人谈吐间未有躲闪，是为正人君子，对于猫狗的习性亦相当了解，便放心将来福托付给他。”

“汝倒是舍得。”龙宿替剑子倒上茶。

“能有更好的环境，总比跟在吾身边，难落定所要舒适，对它来说是件好事。”剑子抿了口茶答，“况且......”

“况且？”

剑子顿了顿，一杯茶慢悠悠下肚也没说明下文。

时间好似在此刻被窗外的冰雪冻结，流得极为缓慢，对视间，两人似乎都想起什么。

“剑子。”

“龙宿。”

再开口时竟异口同声。

白毛老道有些尴尬地拿起茶杯，凑到嘴边抿上一口，才发现茶被饮尽了，于是低声道：“你先说吧。”

龙宿压下飘忽的视线，轻咳一声，侧过脸朝人伸手：“今年礼物呢？”

这嘛......

覆上手掌的是另一只温暖的手。

“吾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一位能够共饮逍遥、闲度悠然的好友最合心意啊。龙宿，你认为呢？”

“同感。不过这份礼物同它的那位主人一样，擅长姗姗来迟。”

“呃......”

“吾亦思来想去，是该有罚。”

“所罚何事？”

“执子之手，共挂红灯。”

Fin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