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25 【日月】煙與鏡（架空近現代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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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小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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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

樓主發表於: 2024-03-25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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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5 【日月】煙與鏡（架空近現代AU）

　　談無慾將門關上的那一刻就覺得自己從背後被一把抱住，半拖半扶的往後走，還一邊啃著他的後頸。這間半地下屋的套房太小，平常談無慾一個人住慣了整理也隨便，短短幾步路兩人卻走得踉蹌，好不容易走了進來，然後一同摔那張狹小的在單人床上。
　　談無慾微微喘著氣，壓在素還真身上，臉靠得極近。房裡沒點燈，空氣沉悶得很，外頭透進來的光太暗，他看不清素還真的臉，只感覺一陣陣急促的熱氣滾在臉上，熱辣辣的，滿是酒氣，卻還壓不過素還真身上的蓮香。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從額頭的輪廓開始認，手指滑過眼瞼，鼻樑，臉頰，唇瓣，各處都豐潤得很，還沾染一點濕氣，他喘了一口氣，把唇角抵著素還真鼻尖，低聲說：「多年不見面，你是不是又胖了？」
　　他感覺到素還真輕笑一聲的細微震動，放在他腰際的手掐了他一把，可惜沒掐到什麼肉，多半都是骨頭。「師弟你倒是又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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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人床太小了，素還真沒有地方可去，放鬆身體以後便壓在談無慾身上。談無慾茫茫然的抱著他，感覺他的鬢髮貼在他的臉頰上，以及雙方身上的汗水、液體，悶熱空氣裡都是高潮後的餘味，還有素還真身上淡淡的蓮香。他忽然嫌棄對方太沉，抱起來挺舒服沒錯，可一直壓在身上還真叫人受不了，何況這張床一向是他一個人睡的，又老舊，如今多睡了一個人，也不知道會不會將床壓壞。
　　想到這裡，談無慾於是奮力撐起身體，雖然一度想把人推下去，猶豫片刻到底還是算了，那邊素還真似是無所知覺，像是一塊人形布偶，任憑談無慾將他翻過來後，便仰躺在床，只有雙手不屈不饒的依然摟著對方的腰。
　　談無慾趴在他身上休息一會兒，忽然坐起身，拉長手臂去拽吊燈的拉繩開關。微弱的暗黃色燈泡閃爍了幾下亮起，在天花板微微晃動，搖晃的燈照亮素還真的臉龐，一下又讓他隱沒在談無慾的影子底下。素還真用鼻息「嗯」了一聲，帶著濃厚鼻音問：「怎麼了？」
　　談無慾沒有回答，只是伸手把黏在素還真臉上的髮絲撥開，垂眸看著底下的人，一下亮一下暗的臉，一遍一遍。
　　──我想看你的臉。至於原因？談無慾也不知道。他的手指停落在素還真的鬢邊耳側，一下覺得好恨一下卻又難以割捨。那麼多年過去了，可是當初的所有情緒竟還未被消磨殆盡，依然濃烈得讓他不知所措。
　　他望向素還真的眼睛，那雙眸子明亮澄澈，如同從前，一汪湖水似的。那雙眼同時凝視著他，在那凝視之中，談無慾看到自己的凝視。他又覺得頭暈，垂下眼，哼了一聲然後背著素還真側身而臥，而床太小，致使他們肌膚仍緊緊相貼，遠遠看，彷彿是一對情人，親密地依偎在一起。
　　在幾乎要跌落夢鄉之時，談無慾感覺到身邊的人動了動，他頭一個想法就是素還真要走了，又要走了。一瞬間，他很想把人留下，可疲憊的身軀沉重得讓他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無數念頭如暗潮般湧動，在化成意識之前卻都被談無慾自己壓了回去。
　　「喀」一聲脆響，燈光熄滅，周遭重新沉入一片寂然的黑暗。一條體溫比談無慾略高的手臂安靜地伸過來，輕輕環住他的腰。

　　素還真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眼沒睜開，下意識翻過身伸手去撈，沒想到卻撈了個虛空，手臂環住的只有鬆鬆的被子。他一瞬間就清醒了，睜開眼，狹小的窗仍透進來亮黃的陽光，照亮一室漂浮的塵埃。素還真愣了片刻，然後緩慢的坐起來，老舊的單人床發出吱呀怪響，像是不堪負荷而抗議。他赫然發覺這張床那樣小，他一個人就佔了大半，素還真手掌貼向被單，摩挲空著的另一半的床鋪，想像談無慾縮著身側躺在上頭，闔著眼，睫毛一根根微微翹起，形狀像極了月牙。忽然，他指尖碰到了一根髮，於是捻了起來，那是根白髮，可是比素還真的更細更軟些──明明那髮的主人脾氣那麼硬。
　　卻不知道談無慾離開去哪兒了？還會不會回來？素還真搓著那根髮，茫然的想。半地下室的隔音極差，窗外和天花板不時傳來走路的聲響，還有模糊的說話、吼叫聲，然而他卻彷彿聽不見，沉浸在無止無盡的思緒裡。
　　當年談無慾自琉璃仙境不告而別，好多日子素還真都以為他的師弟只是一時賭氣，終究還會再回來。當然這份念想他誰也沒告訴，連天天給他泡茶的管家屈世途也不知道。苦境的時局變化極快，船堅炮利最後還是打破了固守思想的人們，乘坐於時代浪潮之上的素還真頓時忙得不可開交，疏通引導、推波助瀾，終於讓苦境每個角落都瀰漫起蒸汽。那日素還真時隔兩個月、終於結束奔波回到琉璃仙境，屈世途給他泡了一壺老君眉，閒話家常。聊到一半，屈世途不知道想到什麼，忽而喃喃說，要是你那師弟如今還在，也就不會這麼委屈了。那時，素還真才赫然發覺，談無慾已經離開了很多年，從沒回來過。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是了，要是當初……素還真忽然覺得手指微微刺痛，回過神低下頭，看見指尖深深掐進肉裡，他連忙鬆手，那根白髮順勢無聲飄落。
　　樓上不知道是誰在爭吵，碰發出好大一聲，隨即是激烈的對罵，素還真此時才鈍鈍的抬起頭，眼角餘光看到牆角骯髒的半身鏡。談無慾大概不大用那面鏡子，鏡前堆滿了雜物，素還真只能在雜物縫隙之間看到鏡中自己的側影，背上有幾道紅痕，頸脖處的殷紅痕跡就算穿了襯衫衣領也遮不住，可素還真卻覺得那些都像是假的，縱使沿著這些痕跡去追尋，追到最後，卻什麼也捉不住。
　　又是好大一聲巨響，不知是什麼摔在地上，素還真微微皺眉，仰起頭看向天花板的污漬。忽然，一個聲音涼涼的說：「素還真，你在發什麼呆？」
　　他猛地往聲音來處看去，只見談無慾不知什麼時候進了門，正站在門口，鬆鬆地穿著棉衣短褲，手裡抱著一個紙袋，一臉好笑的望過來。「我居然不知道堂堂日才子，中原苦境砥柱，還有這種表情。你是想到什麼了？」
　　素還真收斂心神，衝談無慾笑了笑，扯謊說：「我昨夜夢到師父了。」他臉上帶笑，聲音卻顯得乾啞。
　　談無慾似是半信半疑，哦了一聲後低頭脫鞋，便赤腳走過來，一面說：「我去買早餐，這可是你來了我才特別去買的。」他從紙袋掏出一枚餅，望著素還真，壞心眼地說：「山東蔥大餅可以吧？還熱著呢。」
　　素還真苦笑一聲，伸手正要去接，談無慾卻又縮回了手，板起臉：「起來，不准在我的床上吃東西。」說著，他轉身，把房裡唯一一張椅子拖過來，指著那椅子說：「你坐這。」然後自己隨手拿了一個墊子，就這麼盤腿坐在地上。
　　素還真站起來接過談無慾遞給他的餅，看見他從紙袋裡掏出兩杯豆漿，而後拆了其中一杯喝起來。忽然他揚起鳳目，瞪著素還真，說：「還站著幹嘛？你擋到我的光了。」
　　「我坐椅子，你坐地板上，這樣不太好吧？」
　　談無慾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說：「素還真，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囉嗦？」
　　素還真還是沒坐下，他捏著手裡那枚還熱呼呼的餅，低頭看著人。談無慾喝著豆漿瞪向他，僵持了片刻，終於放棄地轉身又從雜物堆裡摸出了另一個墊子，隨手扔在地上，沒好氣地說：「坐下。」
　　素還真微微一笑，彎腰將那枚墊子擺正，然後坐了下來，說：「你變了。」
　　「……胡說什麼？」
　　素還真沒有回答，只是笑瞇瞇望著談無慾，吃著餅。談無慾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嫌棄地往旁邊挪了挪，說：「你也變了，變得婆婆媽媽的，讓人怪噁心的。」
　　「師弟。」素還真即使坐在地上，身姿依然端正：「你之後怎麼打算？」
　　談無慾喝完了豆漿，正伸手往紙袋裡掏摸，好一會兒才說：「不知道。」
　　「不然，」素還真頓了頓，說：「你回來幫我吧！苦境現在正推行蒸氣工業，需要經驗技術。我覺得，你很合適。」
　　談無慾手上動作停了下來，他看著袋子內部，像是在看著什麼無底深淵，隨即他側過頭看向素還真，一雙鳳目閃爍了一下，笑得很凌厲：「我覺得，我不適合。」
　　素還真像是被那笑容扎了一下心臟微微一縮，然而他沒有閃避，依然望著對方，靜靜說：「你可以再想想。」
　　「素還真。」談無慾忽然正了神色，收回手擺在膝上，嚴肅的看向他：「我願意跟你見面，讓你到我家，跟你上床，都不意味以前的事可以揭過。失敗了我可以忍，做錯的事我可以認，但我不是會輕易回頭的人。」
　　素還真只覺得心臟越縮越緊，等談無慾說完話，沉聲說：「談無慾，當年確實是我對不……」
　　談無慾猛然抬手，制止了他：「你不必跟我道歉，我都知道，我也有錯。我現在只是，還不能……」他無聲嘆了口氣，轉頭看向自窗外落下來的天光。素還真隨著他的眼神看過去，骯髒的毛玻璃外日光大盛，偶爾閃過匆匆經過的腳步，便落下幾道陰影。素還真回頭，重新看著談無慾，覺得對方雖在眼前，卻似遠似近，好半晌，他說：「本來也不急於一時，我可以等。」
　　談無慾側頭看他，又笑了，這回卻笑得讓素還真覺得目眩：「你就這麼確定我會回頭？」
　　於是素還真也衝著談無慾一笑，說：「我就在原地等著，你不回頭嗎？」
　　談無慾又看了他幾眼，笑著搖搖頭，伸手又往紙袋去摸，拿出一個紙盒，然後說：「素還真，你要是吃飽了，就趕快回去吧。你的正道朋友們可等著你回去主持大業呢。」
　　素還真嗯了一聲，說句「那我先離開了」接著站起。談無慾打開手裡的紙盒，裡頭是煎得酥脆的蘿蔔糕，他忙忙的揮手讓素還真離開，就又轉身去找筷子。走到門口，素還真又回頭，問：「師弟，我還能再來找你嗎？」
　　談無慾此時正剛拿起筷子準備大快朵頤，聽見這話，微微皺眉瞅著他，沉默片刻，說：「你還真的變了，好囉嗦的人。要來就來吧。」說完低頭夾起一塊蘿蔔糕塞進嘴裡。
　　素還真又看了他一眼──坐在斗室地板上，穿著領口已有些鬆了的棉衣，拿筷子的手腕骨鮮明凸起，只裹著一層蒼白的薄皮。他望向他，一時間說不上是心安還是心酸。然而談無慾垂眼吃早飯的神情，看起來自在又鬆弛，竟有幾分像孩子一般天真。
　　當素還真推門走出去時，晨光正一片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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